第三章
楚花雨看着錦兒手上極其鮮艷的衣裙搖頭,她站起來走到衣箱前挑選,這一大箱五彩繽紛、手工精細的衣服看得她眼花撩亂,她挑了幾件淺色素的衣裙交給錦兒,然後把衣箱蓋上。
「其它那些衣服和桌上的頭釵珠翠就不用去動它了。」
錦兒搖頭堅持。「小姐,別說今天是王妃宴客,就算平常日子,王府的夫人小姐貼身婢女們哪個不是衣錦繡、飾珠玉的?今天穿得太樸素怕人會說我們對王妃不敬哩。」
錦兒說得沒錯,王府里的夫人小姐們滿身珠翠的富足感她見識過的,想是錦兒怕別人嫌她寒素,楚花雨只好依了她的要求,低頭往手飾盒裏看,挑了幾樣鑲着珍珠的簪釵梳昆交給錦兒。
錦兒笑了。「小姐,您先換衣服,錦兒先收拾一下就來替你梳頭。」
待錦兒收拾好時,楚花雨已經換好衣裙,正拿着梳子慢慢梳着她長至膝蓋的頭髮。錦兒羨慕地接過她的梳子,撩起一把柔軟烏亮的秀髮,手巧地盤上楚花雨的頭頂做繁複的變化。忙了半天,最後用楚花雨挑的珠釵固定,然後退後幾步,欣賞她的傑作。
「小姐,妳真是麗質天生,不管什麼衣裳、什麼飾物,只要是穿在你身上、簪在你發上的都好看。再把這隻珍珠鳳釵插上就好。」
光是穿衣梳頭就約莫用掉一個時辰,難怪王府里需要那麼多婢女。
楚花雨笑着放下鏡子,伸手摸摸頭上的高髻,向錦兒笑道:「當貴族千金真辛苦,天天頂着這麼重的頭,還能做什麼事啊?」
錦兒噗哧而笑。「當然啥事都不做嘍,這樣我們這些窮人叫才有活做啊。」
今早文明把楚花雨的百寶葯袋子送過來,楚花雨從裏面找出半盒小瓶,用手指沾了沾擦在手腕和耳朵后。
錦兒用力吸吸鼻子,驚奇說道:「好香,好好聞。」
「玫瑰香油,也可以治頭痛和緊張,來,你也擦擦看。」楚花雨笑着替錦兒抹了幾下,然後將瓶子放在鏡盒的小抽屜里。「隨時可以拿去用。」
錦兒紅着臉摸着耳朵。「小姐,你真好,都沒把我當下人看待。」
「是你一直要叫我小姐,我寧願你把我當妹妹看。」楚花雨笑着走到窗下,看着外面的花園。「錦兒,平常時,我可以到花園去嗎?」
錦兒一邊擦掉感動的淚水,一邊詫異說道:「小姐是小王爺的客人,當然可以到花園去。」
「唉,我倒覺得我比較像犯人。」楚花雨鬱悶地和錦兒開個玩笑。
「誰說你像犯人?」剛好走到客房窗外的霍修治聽到楚花雨無意的話,一對劍眉不經意地擰在一起。
他遭暗算的消息傳進宮裏,皇上當然大為震怒,霍修治一大早和父親進宮面聖,並且逞強在皇上面前演了一套劍法,沒想回到府里,傷口開始一陣陣刺痛,但他大意地換下朝服就直接來找楚花雨。
楚花雨聽到他不滿的聲音,然後他的身影自窗口閃過,楚花雨轉身面向著門等他進來。
霍修治一進門剛看到楚花雨時,深遂的黑瞳倏地發出閃耀的星芒,緊接着,他抿着嘴不語,身體往椅上坐下,楚花雨走到他面前察言觀色。他繃著臉,但看那樣子絕對不是在跟誰生氣,楚大夫判斷那是忍着傷口疼痛的表情。
「讓我看你的傷口。」楚花雨看着他的眼,聲音輕柔。
霍修治很聽話地將上衣褪下右肩,楚花雨心疼地低呼一聲,柳眉忍不住隨着她所見緊擰在一起。
「哎呀,怎麼會流這麼多血?錦兒,快把我的葯袋拿過來。」錦兒聽到小姐喊聲,便很快拿了過來,並且站在旁邊幫忙。
霍修治看到楚花雨看到沾血的繃帶時嬌容愕然、明睜泛霧。他胸口一窒,滿意楚花雨的關心。
自古英雄豪傑也偶有稚氣天真的時刻,尤其在他所喜歡的女人面前。霍修治很勇猛地說:「不要緊,剛才在皇上面前稍微動了一下,大概傷口被拉開了。」
為了安皇上的心,他和禁軍副督統表哥霍簾,在殿前比劃了幾下,沒想到說好點到為止的過招會變成全力進攻,以致他的傷口雪上加霜被重擊一拳,不過霍簾隨即被他的連環扣鎖住咽喉,在皇上面前丟盡了臉。
霍修冶當下不動聲色,心裏卻反覆思索着,當他和霍簾正面相視時,霍簾那充滿恨意和嫉妒的眼神,還有槌打他時唇邊的那抹快意冷笑。回府後他立刻派給文明和張忠一項任務。
對於他的滿不在乎,楚花雨雙眸不滿地瞟了他一眼,但看在霍修治眼裏卻別有一番動人風韻。
楚花雨解開他的繃帶,動作輕柔,重新替他敷藥,然後交代:「你要記得,到傷口好以前不要拿重物、不得練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霍修治心有所悟,傷也不覺得痛,只含笑看着她每個動作,享受她為他敷藥包紮和她身上的香味,待楚花雨替他將衣服拉上時,他有些失望地撤回含情的眸光,改用另一種不耐的眼神摒退要替他整理外袍的錦兒。
楚花雨裝作沒有看到錦兒猛然住手的有趣動作,輕抿着唇忍着不笑,繼續替小王爺將衣服整理好。
霍修治在楚花雨將手放下時,一臉悻然地看着窗外說:「不能拿重物、不能練功,恐怕也不能到花園賞花了。」
「沒那麼嚴重。」
「那我們就一起去乞巧園吧。」霍修治笑了,用沒受傷的手拉住楚花雨的柔美,兩人一起往外走。
楚花雨初時紅着臉想將手抽回,後來就忙着追上他的步伐,過不久,心思被沿途的奇花珍草給吸引去,霍修治發現地放緩了腳步,竟然配合著縮小步伐。
一牽上她的柔夷他就捨不得放開,因為她的手柔軟溫暖。他就這樣牽着楚花雨的手走進王妃、夫人和小姐們等着的乞巧園裏。
今天的聚會是尹王妃特地為了她的親侄女尹翠鳳安排的,當她的治兒牽着楚花雨的手進來時,尹王妃看到她的勁敵梁夫人變了臉色,急急又換了表情把她姐姐的女兒呂憶秋推向治兒。
一位王爺當然擁有許多妻妾,但只能有一位王妃。她是王妃,乞巧園裏的大小事皆由她作主管理,但她心裏明白,明着,大家都尊重王妃;背地,爭寵生事,尤以梁夫人為甚。梁夫人倚仗年輕,五年前又「托天之幸」為男丁單薄的王室生下另一位小王爺,所謂母憑子貴,生下兒子修文之後,她的行事作風就更大膽起來了。
梁夫人在傳聞皇上有意遴選治兒為太子時,她就說修文頑皮,吵着要呂憶秋表姐來陪他讀書,很快地梁夫人就將正值花樣年華的呂憶秋接進王府住。梁夫人的心機她不是不明白,不就是想叫呂憶秋接近治兒,想來個親上加親,好鞏固自身的地位嗎?
沒錯,梁夫人是如此想的。數年前,太子墜馬慘死,是小王爺進宮伴着皇上皇后,才減少他們的哀慟。皇上對小王爺的寵愛和信任朝野皆知,將來當然會排除反對勢力,立小王爺為太子,她當然要搶先一步讓小王爺喜歡上呂憶秋。
而尹主妃雖然早巳經是母以子貴,地位穩固,但尹王妃也想得非常長遠,皇上要是敕立她的治兒為儲君,那太子妃就是未來的國后、後宮之主,所以太子妃最好是當朝左相的千金——她親弟弟的女兒,所以她也把侄女尹翠風接來做伴。
今天,尹翠鳳和呂憶秋為了小王爺打扮得雍容華貴,兩人見面時,互相拉着手,和悅地禮讚對方,但暗地裏免不了比較一番。當然她們身邊的大小婢女也不含糊,爭相鬥艷,硬是把園裏盛開的秋菊和幽蘭給比了下去。
楚花雨在眾目睽睽之下,羞紅了臉掙開小王爺的手,尹翠鳳和呂憶秋呆立着,看着他們的手慢慢分開。
霍修治笑着走向靜候的尹王妃。「孩兒見過母親。」
尹王妃滿臉笑意,拉著兒子的手將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治兒,皇上為何事宣你進宮?」
「皇上關心孩兒,給孩兒十天不用上朝。」霍修冶回稟母親,說完他轉頭向其他人打招呼:「梁夫人好,表妹們好。」
梁夫人笑眯眯說好。尹翠鳳和呂憶秋則眼波流轉,一左一右,親昵大方拉着霍修治的手。「修哥好。」
不知怎地,楚花雨看到他們三人熟稔的樣子,心裏突然有她不屬於此地的感嘆,她踏前一步,雙手疊放腰側。
「楚花雨見過王妃、梁夫人。」小巧的下巴貼到胸前,待王妃說過免禮之後,才抬起螓首,正式向第二次見面的二位小姐見禮。「二位小姐好。」
「楚小姐好。」
接下來,在王妃帶領下,他們走上柳堤拱橋,坐在賞荷的一爽涼亭里,楚花雨拘謹地坐在王妃旁邊,她和霍修治當然被尹、呂兩人有意隔開。大小婢女端着捧盒輪流上下,端出來的料理樣樣精緻,教楚花雨這個鄉下來的女孩開了眼界。
不過楚花雨讀過書、識得字,跟着師父學醫,雖是鄉下姑娘,難得在王妃面前舉止自然,應答也較驕蠻的千金小姐有內容。
霍修治悄悄比較三女之不同,若說尹、呂兩位是虛華嬌貴的牡丹,那雨兒就是花枝強健青翠、白里無瑕的茶花,可以清賞、可以觸摸。
尹翠鳳和呂憶秋微皺着精心描繪的黛眉,心裏明白這位不簡單的鄉下女孩才是她們的勁敵,兩人互視一眼,心裏竟然達成一項共識——放下彼此成見,聯手將楚花雨趕出王府。
☆☆☆
沒公事煩心的霍修治來找楚花雨,楚花雨再提回家之事。霍修治劍眉一豎,反問她,他的傷全好了嗎?
意思是她還不能回家。
楚花雨賭氣轉身跨出房門走進花園,一陣風吹來,撲鼻的桂花香讓她心情稍微轉好。小王爺的花園裏正桂花盛開着,楚花雨可惜它掉了滿地,就問跟出來的錦兒要幾條布巾,好鋪在桂花樹下。
「小姐,你要做桂花糕的話,廚子那裏應該有很多……」
「我不是做桂花糕,我做桂花香膏送妳。」楚花雨不意抬起眼睛,又看到翠綠的松樹和數大叢香艷的玫瑰。好多上等的材料,她決定把他花園裏的花朵全部終結,讓恩將仇報的霍修治明白她生氣時多可怕。
楚花雨改口說:「錦兒,我做玫瑰香膏讓你整天香噴噴的。你先把乾淨的桂花收集起來,我去摘些花。」
楚花雨進房找剪刀和籃子,看到站到廊下的霍修治停下來說:「閑得慌,可不可以剪一些花?」
「當然可以。」
「要是我多剪一些,你會心疼嗎?」楚花雨走了一步,忽然輕快地旋身回來問霍修治。
霍修治黝黑的眸子緊緊盯着她燦爛如花的笑顏。「只要你喜歡,我絕對不心疼。喜歡什麼花,我去幫你。」
「謝謝,我們去剪玫瑰。」
霍修治沒想到楚花雨將所有綻放的玫瑰剪下,枝上只留嫩綠的花苞,怪的是她又將玫瑰花的頭一一折斷丟進籃子裏。
霍修治小心問道:「雨兒,你在生氣?」
看到霍修治一臉怪怪表惰,楚花雨想笑。她撇着氣,臉故意綳得又緊又冷。「很像。我還要幾大枝連葉的松枝。」
沒想到霍修治竟不多話,走向百年以上的松樹,只要手構得到的枝幹不管粗細,遇上他就斷,負責花園的僕人慌張地跑過來,不知道他照顧好幾十年才長得好看的松樹們犯了哪條滔天大罪。
霍修治左胸微痛,看到僕人來正好叫他幫忙做點事,他沉着聲說:「撿一撿,跟着我走。」霍修治來到楚花雨面前。「那些夠嗎?不夠我叫人架梯子鋸。」
楚花雨看到僕人一臉欲哭無淚,彎腰再撿如小山的松枝,趕快搖首說:「夠了,太多了!」
霍修治點頭,手不經意壓着受傷的地方。
楚花雨看到了,愧疚地挽起裝滿玫瑰花的籃子。「對不起,害你傷口又痛了。」
「氣消了沒?」霍修治睨着她笑了。
楚花雨點頭。
「這樣的花怎麼拿來插在瓶里?」
「不插瓶,我用它做香油、香膏。」
「香油?」霍修治突然摟住楚花雨的腰肢,硬將她拉往身上靠,然後低下頭湊向楚花雨纖細的頸窩吸聞。
意外親昵的舉動駭得楚花雨心臟漏跳,呼吸不順,全身起戰慄,盛滿玫瑰的籃子掉落地面,一雙柔美貼住泛紅的臉頰,她忙縮着白玉般的脖子。
而不管她怎麼躲閃,終究逃不出他強健的雙臂和惡作劇的鼻子。霍修治將她作弄夠了,才放鬆雙手,不過卻不捨得完全放開。
他笑着說:「原來你身上那種好聞的味道就是香油。」
在純樸山村長大的楚花雨被霍修治逗鬧得含羞帶躁,雙頰紅得如三月桃花,黑瞳如山澗的清池,清楚地映出霍修治俊帥促狹的臉龐。
「早知道你這麼壞,就不救你了。」楚花雨看着霍修治低語,雙眸漸漸蒙上水霧,嬌軀卻……依着霍修治的意思貼向他的懷裏。
「沒想到我因禍得福。告訴我,像你這麼美麗的姑娘怎麼會當女大夫的?還有,你替多少人醫治過這裏?」霍修治說著,雙臂忍不住收緊。
楚花雨隔着衣服,輕輕摸着他的傷處。「只你一位。師父將我撫養長大,她是受人尊敬的女大夫,我也自然而然學會她的醫術。」
霍修治聽到只有一位,滿意她笑了。「香油也是師父教的?」
「嗯。師父有一天看到園子裏的花說,讓那些芳香美麗的花掉到土裏變成了泥,好可惜。後來我們就開始摘花,先是泡在洗澡水裏,後來又想出方法把它做成香油,沒想到做香油的收入竟不比看病的收入少。」
「妳的父母呢?」
父母?楚花雨抬起水樣的黑眸,正好迎上霍修治那深遽令人悸動的凝視,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推開霍修治,蹲下來撿拾掉落籃外的玫瑰。
這時,錦兒匆匆走到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站定。
「稟小王爺、小姐,尹小姐和呂小姐來找小姐。」
楚花雨一聽尹、呂二位小姐找她,匆匆把手上的玫瑰丟進籃子裏,提起籃子快步往她的屋子走。引頸張望的尹翠鳳和呂憶秋,還有尹翠鳳的貼身婢女珍珠,看霍修治和楚花雨先後從玫瑰叢里走出來,心情都同樣很不是味道。小王爺什麼時候喜歡花了?什麼時候變成跟在女人後面跑的男人了?
珍珠在小姐們耳邊嘀咕:「看來那位楚大夫除了醫術,還精通媚惑之術呢。看小王爺被她迷的。」
「修哥真會看上這種鄉下女子嗎?」尹翠鳳問呂憶秋和她的貼身丫鬢。
「聽說民間的女子不遵禮法、放浪成性,現在親眼看到,我不得不信。」呂憶秋恨恨看着遠處走來的楚花雨。
珍珠插嘴:「呂小姐說得沒錯,農家女進了王府竟然當起小姐,看她的樣子多可笑,竟然捲起袖子、梳着平民的髮型,全身又弄得髒兮兮的,這種女子卻把我們自視甚高的小王爺迷得團團轉,真是不要臉。二位小姐出身名門,千萬別輸給她了。」
當時貴族婦女衣袖都是又寬又長的,只有平民和下人才穿窄袖的衣服,便於做事。
珍珠心中雪亮明白,她家小姐和小王爺一定會依父母之命成婚,她心中一直暗戀着小王爺,若小姐嫁給小王爺,那麼她也會跟着小姐嫁進王府,等時機成熟,小姐定會答應讓她做妾服侍小王爺的,所以她當然不希望小王爺身邊出現太多討厭的女子。
呂憶秋說:「珍珠,你點子多,我們都聽你的。」
心機不輸梁夫人的呂憶秋想坐收漁翁之利。點子由珍珠出,珍珠的主子是尹翠鳳,尹翠鳳的至親姑媽是尹王妃,要是珍珠點子失敗,惹得修哥生氣,最後終有尹王妃頂着,怪不到她和梁姨娘身上。妙哉!
「好。她來了。」珍珠敵視地標了楚花雨一眼。「天啊!難怪我們看不到玫瑰花,都在她的籃子裏了。」
「雨兒妹妹,你跟這些花有仇啊,怎好端端地把它們的頭都弄了下來?」呂憶秋看着一籃子無枝的玫瑰和一大捆松枝搖頭。頭一搖晃,滿頭珠翠就輕輕相撞,聲音叮叮噹噹,很能吸引別人注意。
楚花雨笑道:「對不起,雨兒不知二位姐姐來訪,怠慢二位姐姐了。這些花和松葉松樹皮統統用來做香油的。」
「做香油?雨兒妹妹,你身上抹的香油連王妃都說好聞,原來是自己做的。」尹翠鳳用力吸一下鼻說。
「這麼能幹的姑娘,家鄉一定有年輕的男子朝思慕想等着你回去吧,我說的對不對?」呂憶秋笑道。
是有人央王媒婆上門提親過,不擅說謊的楚花雨靦腆地看着地面。她的默認,竟然讓霍修治變了臉色。
呂憶秋得意地拍拍小手。「沒想到我一說就中。雨兒妹妹,告訴我們,你那位意中人長什麼樣子,高的、矮的、胖的。還是瘦的?」
重要時刻要先聯手對付外敵,外敵除去再來慢慢內鬥。珍珠向她家小姐使個眼色,尹翠鳳點頭,也加入三姑六婆行列。
尹翠鳳說:「憶秋妹妹說的都不對,沒瞧雨兒妹妹長得如此標緻,又是女大夫,一般鄉村野夫是配不上她的,對方必定是英俊倜儻、斯文俊雅、滿腹文章的讀書人才是,怎樣,我說的對不對?」
「我……」楚花雨才說一個字就被珍珠打斷。
珍珠拍手笑道:「看,楚小姐害躁了。一定是被我家小姐說中了。不過珍珠想請楚小姐教我做香油,以後好討我家小姐和王妃歡心。」
「姐姐,妳家珍珠真忠心啊。」呂憶秋掩着嘴笑道。
尹翠鳳眯着眼,點頭笑了。「是啊!沒有珍珠,我是什麼事都不會了。」
霍修治被排拒在女人的話題之外,甚至被擠到外圍,他搖頭說:「雨兒讓給你們,我先回去了。」
霍修治嘴唇一揚,瀟洒轉身便走。難得不用進宮、不用操兵,就利用這時間去陪母親說說話,儘儘為人子的孝道。
就是要分開你們。尹翠鳳和呂憶秋笑得歡喜,表面上三個人成了好朋友,而不懂貴族豪門鬥爭的楚花雨,成了尹翠鳳和呂憶秋斗出忠義王府的對手。
「楚小姐,快教我怎麼把這些花呀樹的變成香油。」珍珠說似無意地經扯楚花雨衣袖,讓她不得不回過臉來,無法和小王爺眉目傳情。
「嗯。我會趁鮮將它們揉一揉,然後泡在山茶油里密封一段時間,用茶油最好。不過,一般的菜籽油也可以用。」
「茶油啊……正巧,乞巧園裏的茶樹上面結了許多茶籽,大家一起去採回來叫工人榨成新鮮茶油。」珍珠開心說道。
「不好吧,那茶樹是王妃……」一直默聽的錦兒這時才小聲說話。
珍珠眼睛瞪大了。「錦兒,你剛才沒聽說用茶油最好嗎?我們總不能舍茶油不用,讓王妃用次等的菜籽油吧?」
「可是……」
珍珠打斷錦兒:「放心,我家小姐是王妃的親侄女,呂小姐是梁夫人的親外甥女,乞巧園就如她們家一樣。你別掃了小姐們的興緻。」
去摘王妃的茶樹,珍珠夠狠的。呂憶秋和尹翠鳳互相竊笑。呂憶秋說:「妹妹,我們不會分可摘和不可摘的茶籽,最好還是你來教我們吧。」
楚花雨被她們表面的熱忱折騰得好累,她不好意思拒絕新交的朋友,只好點頭答應。「錦兒,你用桶水先將玫瑰泡一下,然後馬上撈起來放在陰涼的地方吹乾,桂花也一樣,其餘的等我回來再做。」
☆☆☆
楚花雨傻傻地教人摘茶籽,別說尹、呂二位小姐是千金之軀,就連珍珠都細皮嫩手的,哪做得了這種粗活,沒摘下幾粒就嬌喊手痛要回去擦藥,一下走得不見人影。
尹王妃正愉快地和兒子說話,她親手拿了一塊點心給霍修治。「你說它甜而不膩、酥而不油,再多吃幾塊。」
「謝謝母親。」霍修治笑着接過。這時,尹王妃忽然抬頭順着窗外看去。
霍修治聽到母親突然重重吸了口氣,回頭隨着她的目光看去。這一看,他也一臉意外。雨兒不是和表妹們在一起,怎會摘花摘到乞巧園來?
霍修治看看母親又看向茶園裏不知被看的楚花雨,他趕快扶着激動的母親說:「母親,看在她是兒子救命恩人的分上,不生氣,我馬上去叫她停止。」
茶樹本不稀奇,只是那數百棵茶樹是她當初嫁給王爺時,和王爺親手栽種的,不只有特殊感情,並且每年所產的新茶,都還送進皇宮讓皇上和皇后品嘗。
王妃揚了揚眉,忍下氣說:「把她帶回去。」
「是,孩兒告退。」
就在霍修治走近楚花雨的同時,尹翠鳳、珍珠和呂憶秋三人來到王妃旁邊。三人看到好不容易被她們分開的霍修治和楚花雨又站在一起,臉上的笑容可想而知,瞬間變得僵硬難看。
尹翠鳳恨道:「姑媽,楚花雨真是胡來,我們都說不行了,她還跑到您的茶園裏亂摘。」
「王妃、小姐,珍珠還看到她把小王爺花園那些百年老松給毀了。」
「楚花雨實在太驕縱無禮了。憶秋聽說過王妃放了不少心思在這片茶園上,府里大小都不敢將它們當成普通的茶樹。」
「要不是治兒說情,我本來是要把她叫過來責備的。」王妃往下看到她俊偉的兒子又和楚花雨牽着手,冷哼一聲,不想去看,轉身大步離開窗口。「鄉下女孩,欠缺家教,等治兒傷口的線取下來,就叫冶兒送點銀子遣她回去。你們,跟我到花廳吃些點心吧。」
能叫王妃討厭楚花雨,計畫算是成功一半,尹翠鳳、珍珠和呂憶秋背着王妃互相得意地竊笑。
☆☆☆
錦兒看到楚花雨平安無事和小王爺一齊回來,放心噓了口氣,等送走小王爺后,謹慎拉着楚花雨遠離窗戶說話。
「錦兒,你的表情好恐怖。」楚花雨說道。
「小姐,從你跟着尹小姐、呂小姐和珍珠姐姐出去,我這顆心就一直懸着,直到你回來才放下呀。王妃的茶園,沒王妃約允許是誰都不許碰的。」
楚花雨說:「回來的路上,小王爺跟我說過了。只是我不明白,二位小姐和珍珠為什麼要害我去惹王妃不高興?」
「這還不明顯嗎?不就是要讓王妃討厭你。」錦兒氣忿極了。
「我並沒有得罪她們啊!」
錦兒看着楚花雨一臉無辜,只好說得更明白一點:「小姐,尹小姐叫王妃姑媽,呂小姐叫梁夫人姨娘,她們的情形就像王妃和梁夫人一樣,表面不吵,相敬如賓,私底下,誰都不喜歡誰,怎麼可能像今天這樣一股和氣?那叫見鬼!」
為了報答楚花雨待她如姐妹,錦兒開始一件件爆出主子們的矛盾。
「都是一家人,為什麼會這樣?」
「雖是一家人,可沒有一條心,她們是為了小王爺而勾心鬥角。」錦兒把她們下人見在眼裏、交換的情報告訴單純的楚花雨。「她們都想嫁給小王爺,如果被小王爺選為王妃,將來就可能成為皇后了。」
「皇后?」
「對啊,聽說當今皇上要立我們家小王爺為儲君。王爺和文大人、張大人他們懷疑小王爺這次中箭,便是另一位王爺派殺手謀殺我們小王爺的。」錦兒接着講述可怕的宮廷秘密,她愈說愈小聲。「為了皇上還沒頒佈的聖旨,小王爺每天都要擔心有人來暗算他。真划不來。」
楚花雨張大雙眼,愈聽愈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