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是到哪種地步?」劉大姊毫不放鬆的追問。
「只有親吻和撫摸。」福雨兒坦誠,但語氣里全無悔意。
「你真不知羞,還沒過門就跟男人有肌膚之親,更糟的是那男人是你小叔。」
劉大姊的話像枝沾了毒的利箭,又狠又准地射中她的心,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使得福雨兒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久久不發一語。她最怕想到她和楚瑾的身分,那是她永遠地無法跨過的鴻溝,每次楚瑾喚她大嫂,她就會感到心在淌血……大嫂,彷彿她身上的烙印,比掃把星更令她痛苦。
猛烈地吸一口氣,福雨兒懺悔道:「劉大姊,我知道我錯了,求你原諒我。」
劉大姊壓抑住想哭的衝動,她的職業是媒婆,她最想做的是,湊合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雖然她很想建議他們兩個私奔,可是她不敢得罪歐陽老夫人,她家有老有小,她不能隨便說話。「你長得那麼美,二公子難免對你意亂情迷,但你不能當真。」
「我知道,我下次不會再犯了。」福雨兒承諾地點頭。
「我這麼嚴厲地說你,都是為你好,若讓老夫人知道,你會被浸豬籠。」
「謝謝劉大姊。」福雨兒感激得熱淚盈眶。
劉大姊晴天霹靂地說:「回到成都之後,老夫人交代我為二公子作媒。」
「哦。」福雨兒咬住下唇,以肉體的疼痛代替永遠都無法痊癒的心痛。
「人的命運是老天爺早就安排好的,你和二公子註定無緣,你就別再妄想了。」
【第五章】
天色還沒完全明亮,三個人卻都因為一夜未眠,而早早起身趕路。
這次他們排列的順序跟以往不同,以往是福雨兒走中間,現在換成劉大姐。
歐陽楚瑾知道她有意躲他,他板著臉前進,即使進到成都城,見到鄉親父老向他打招呼,他也一概不理。
他的心情實在糟透了,一想到自己快要永遠失去心愛的女人,他真想拉着她向後跑,但他不能;他已經背叛大哥一次,他不能永遠地背叛大哥和他的良遠遠地看見歐陽府的門口掛着兩盞白色燈籠,歐陽楚瑾飛快地拔腿奔跑,在門口時差點撞倒老管家,老管家悲喜交集的嘆道:「二公子,你總算回來了!」
「家裏發生什麼事了?」歐陽楚瑾不安的問,但他內心有數。
老管家哽咽地說:「大公子在一個多月前去世了。」
「完了!」劉大姊臉色慘白地喃喃,擔憂老夫人早已經發現了真相。
「我去見娘,你帶我大嫂和劉大姊先去客房休息。」歐陽楚瑾頭也不回地衝進門內。
歐陽老夫人坐在大兒子房裏的床上,手中拿着棉被,眼淚一滴滴地滲進被子裏。她一直是愛大兒子比愛二兒子多,大兒子原本不是這副病焉焉的身子,全因她一時的疏忽,害得大兒子由小傷寒變成肺炎,從此就過着跟藥罐子形影不離的生活。
至於外面的揣測也是真的,的確是她派人去殺了那個吃軟飯,又愛玩女人的混蛋。若說那個混蛋丈夫對歐陽家有什麼貢獻,她想了想,唯一的貢獻就是讓她生了兩個兒子。
她知道自己不是個好母親,她溺愛大兒子,對小兒子卻無比嚴厲。她和楚瑾經常起爭執,他們母子倆總是意見不合,所以楚瑾很少睡在府邸,他幾乎天天待在雕龍堡。雕龍堡坐落在成都郊外,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型賽馬牧場。
這次派他去代兄迎親,她原以為他會比預定的日子早回來,她一向很信任他的辦事能力,但他卻出人意外地遲遲未歸,她很擔心。不過她卻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也沒派人去路上等他們。
傭人們都很熟悉老夫人對二公子冷漠的態度,但他們實在不了解,老夫人只剩這個兒子,唯一的親人,為何不能多愛二公子一點呢?
門輕輕地被推開,歐陽楚瑾走進來,低聲呼喚。「娘,孩兒回來了。」
「先別說話,去拿香祭拜你大哥。」老夫人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歐陽楚瑾拿着香說:「大哥,願你在天之靈,保佑這個家平安。」
「你大哥走得很突然,連娘都沒見到他最後一面。」老夫人感慨萬千。
歐陽楚瑾直率地說:「娘,請你節哀,大哥擺脫病魔,我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
「你說什麼蠢話!」老夫人狠瞪他一眼,眼睛迸射出火紅的怒光。
「娘,你別生氣,我說的是實話。」歐陽楚瑾對母親的態度習以為常。
「夠了,你節制點,我不想在你大哥牌位前跟你吵架。」老夫人起身走出。
「大哥一直都有求死的希望,他活得太痛苦了。」歐陽楚瑾跟在後面。
老夫人旋腳轉身,皺着灰白的眉毛。「你再說,我就跟你翻臉。」
「不說就不說。」歐陽楚瑾悶悶不樂地抿緊唇線。
老夫人住大廳走進。邊走邊問:「楚瑾,你怎麼這麼慢才回來?」
「途中遇到一些麻煩。」歐陽楚瑾不願多作說明,免得被娘聽出端倪。
「新娘子呢?」來到大廳,老夫人坐在她慣坐的大位上。
「我讓張伯帶她去客房休息。」歐陽楚瑾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盛開的菊花。
一個丫鬟走了進來,老夫人交代丫鬟去湖兩杯熱茶來。
一般的母親見到外出的兒子回來,都免不了噓寒問暖,或是問兒子肚子餓不餓。但歐陽楚瑾對母親的冷漠態度並不意外,也不覺得特別難過,反正他已經過了需要母愛的年齡,即使他真的需要,他也不會說出口。
他已經不再怨恨母親偏心,更何況大哥比他更需要母親。只不過他本來以為母親見了他,會因為大哥的死而淚眼相對,母子倆抱頭痛哭,他沒想到母親竟是如此堅強,堅強得令人覺得可怕。
老夫人是個厲害的角色,她有很多疑問想問,不過她看得出楚瑾有所戒備,她打算慢慢鬆懈他的戒心,便迂迴地問:「你的衣服真臟,帶去的銀兩不夠花嗎?」
「銀子被土匪搶走了。」歐陽楚瑾感到頸毛不寒而慄地豎起來。
老夫人好奇地追問:「那你們是怎麼回來的?」
「走回來的。」歐陽楚瑾轉過身,眼睛微眯地研究母親的臉部表情。
「走的?「銀箭」呢?」老夫人的五官恍如木頭刻的,完全看不出喜怒哀樂。
歐陽楚瑾毫不考慮就說:「被土匪殺了。」講被雷劈死不吉利,會引起母親不悅。
「辛苦你了,難怪你這麼晚才回到家。」老夫人聲音哽咽,眼眶熏紅,歐陽楚瑾還以為母親體會到這次旅程的艱鉅,沒想到老夫人卻是為大兒子的死不勝欷歔。「你大哥真是沒福氣,連新娘的面都沒見到就走了。」
歐陽楚瑾感到身心俱疲,雙腿失去力量般發軟,他吃力地走向椅子坐下,若不是有話要說,他根本不想看到母親冷漠的臉。「娘,是不是要把新娘送回福家?」
「你好不容易才把福星帶來,我怎麼可能讓她走!」
「娘,大哥已往生,你留她做什麼?」
老夫人冷血地說:「我打算讓她和你大哥完婚。」
「你要她嫁大哥牌位!」歐陽楚瑾雙手緊抓着椅把,撐起身體站起來。
「沒錯,你幹麼那麼激動?冥婚有何不對?」老夫人不以為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