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隔天一早,文慧出門前就打了通電話給安昀烈,他則獨自一人待在公司里,忙着公事。

中午,文慧告訴他,買完年貨她會在叔叔家吃午飯。

下午,文慧告訴他,媽媽要買件厚外套,她在百貨公司。

傍晚,文慧告訴他,她正要去捷運站,人很多。

晚上,文慧告訴他不必等了,家人要在外面吃晚飯。

晚上十點,文慧說她到家了,爸媽正在整理買回來的年貨,家裏很亂,叫他不必來了。

他等了一整天,卻什麼都沒等到。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待在公司等,至少處理一些囤積的公文。

除夕一大早,安昀烈打電話給她,想在回家過年前見她一面,想不到換成她的手機不通,試過她家裏的電話也是同樣結果。

七點鐘,安昀烈出發上路,八點多,就在他快被電話不通搞瘋時,文慧終於接電話了。她告訴他手機沒電,家裏的電話沒掛好。

大年初一,他坐立難安的在家悶了一天,陪雙親。

大年初二,安昀烈一大早就開車北上,想不到半路車子拋錨,過年修車行幾乎都沒開,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開的車行,這樣一耗就耗去他大半天,回到台北已是半夜十二點了!

大年初三,安昀烈心想,今天總能見到文慧了吧!想不到她告訴他,她要陪媽媽去醫院,媽媽好像吃壞肚子,腸胃炎找上門了。她恐怕整天都得陪着身體不適的母親。

大年初四,文慧的母親病情好轉,安昀烈卻因不小心撞到一名婦人,婦人看他開名車,結結實實的敲了他一筆,他整天就是警察局、醫院來回跑。

大年初五,安昀烈不再依靠電話,直接上門找文慧,可是還是沒找着。這次她是被哥哥的女朋友強拉出遊,只為了湊人數買團體票。

這還有天理嗎?連續七天,他們努力的想接觸對方,但就是碰不到面。平常不找她時,她隨時都可能在身邊晃,現在想見她,似乎比登天還難。

到了明天,參加完開工儀式,他又得飛回美國了,整個年假,他沒有和文慧相聚過一天……

這世界是怎麼了?處處和他做對!

下午四點,文慧終於回到家,這才和安昀烈聯絡上。

“昀烈哥哥……”她一聽到他的聲音,眼淚立時流了下來。

感覺她不穩的聲音,安昀烈心疼的問:“怎麼了?”

“我們是不是無緣呢?為什麼一再錯過?連老天都要和我們做對。”

“別傻了,老天忙得很,沒空和我們玩遊戲。再說命運是自己創造的,只要有心,不怕沒機會相聚。”

“嗚--”

“現在有空出來了吧?”她哭得他整顆心都亂了。

“可以。”她深吸口氣,努力剋制住愈來愈發達的淚腺。

“我去接你。”廢話不多說,安昀烈一說完,立刻收線前去接她。

半小時后,他到了文慧家樓下。才泊好車,就有人敲他的車窗,是文慧的爸爸。

“昀烈,你來找文慧啊?”陳爸爸帶着一包垃圾順便要倒。

“文慧待會兒就下來。”安昀烈回他。他看起來很友善啊!不像文慧說的那麼頑固守舊。

“聽說你在美國混的不錯,股票也快上櫃了,有沒有內線消息啊?報一支給叔叔賺賺外快。”

“您要是喜歡,我可以將公司的股票以基本價賣給你,等到上櫃,漲個十幾倍不是問題。”會玩股票,應該沒那麼不知變通吧!

“那怎麼好意思?我們非親非故的,文慧又受你的照顧,你不是太吃虧了?”

“您不用太客氣。”這幾句話聽起來就比較老舊了,非親非故也可以有通財之義啊!

“爸!”文慧不知何時已出現在車旁,她看起來有些緊張。

“文慧,你來啦?你們待會兒去哪裏?”陳爸爸隨口問問。

“我們去約會,吃飯。”安昀烈替她回答。

“哎喲,兄妹倆說什麼約會?吃飯就說吃飯嘛,叔叔我會誤會ㄋへ!”

“叔叔你沒有誤會,我們正是要去約會。”安昀烈以肯定的眼神告訴他。

“什麼?”陳爸爸這下真的是臉色大變了,“你不是文慧的乾哥哥嗎?怎麼可以這麼亂來!”

“當了那麼久的兄妹都沒問題,我們決定交往看看。”

“看!看你娘的老××啦!簡直胡說八道,我家文慧那麼文靜乖巧,跟着你只有吃悶虧的份,吃完悶虧還嫁得出去嗎?”陳爸爸義憤填膺的道。他轉向文慧,大聲的喝斥,“文慧!你還沒吃虧吧!”“沒有。”文慧驚惶的搖頭,她含着眼淚看向安昀烈,她就說父母會反對嘛!猜得一點也沒錯。“走,回家!別再去上那個歪哥公司的班了!”陳爸爸瑞着文慧的手,氣呼呼的轉頭回公寓,連垃圾都不倒了。

她只能伸長手,眼巴巴的看着約會被硬生生打斷。

後來安昀烈停了車,鎖好車門追上去,又在她家門口站了一小時,仍然無法讓陳爸爸回心轉意,最後他只能落寞的打道回府。

“文慧?”

凌晨三點,安昀烈躺在床上睡不着,突然有人按門鈴,他光着上身,只着一條棉質長睡褲就去應門,想不到一開門,煩惱的根源就站在外頭。

“你一個人來?有沒有危機意識啊!”真是敗給她了!

“可是人家很想見你啊!”她含着淚,滿腹委屈的道。

“先進來吧!”安昀烈側過身讓她進門。“你爸還在生氣嗎?”

“比剛開始還生氣。”文慧悶悶的道。

“想不到你爸反應那麼大,還問候我媽,這個時代還有這種鳥事,我當真沒見過。”他翻翻白眼,顯然也在生氣。

“對不起,我爸媽真的很守舊。”

“不關你的事,不用道歉,反正是我自找苦吃。”

他是不是放棄她了?

她小心翼翼的問:“難道我們只適合做兄妹?”為什麼做兄妹時都沒人反對,想見面就見面,也不用半夜偷偷摸摸的摸到他的公寓來。

“到了這個地步我們還能做兄妹嗎?你這個笨女人!”他來回踱着方步,整個假期累積的挫折感至冒了出來,身體更因久沒發泄的慾望而綳得緊緊的,一把無明火無處可發泄。“你那麼愛做妹妹,幹麼半夜跑到男人的公寓來?我全身上下現在只剩獸慾,你知不知道?”

“那你告訴我該怎麼做啊!”她是笨,笨到無可救藥,可是只要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不管什麼名份她都願意。

“那你就怎麼來怎麼回去吧!”他光火的吼完,走過去打開門,轉頭不看她。

文慧隱忍許久的淚水奪眶而出,在她默默走出去的同時,大門在她身後重重關上。

她到底做錯什麼了?她只是放下所有尊嚴去愛他而已。

大門的另一邊,安昀烈深深懊悔着。

他在搞什麼鬼?現在是深更半夜耶!他再怎麼欲求不滿也不該發她的牌氣,還趕她出門,他所受的高等教育和紳士風度都哪去了?

有好一會兒,他沒聽見任何聲音,他覺得非常奇怪,以她愛哭的個性,他應該聽見哭聲才對,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匆匆打開門,只見文慧蹲在地上咬着指節,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見狀,安昀烈整顆心都酸了。“對不起。”安昀烈深深道着歉,彎身將她抱起。

“我愛你。”她抱緊他的脖子哭訴着。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我們用時間去證明一切,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況且我們有桃樹精靈的祝福,一定會成為最幸福的一對。”

“桃樹精靈的祝福早就不見了。當你告訴我這個傳說后,我去圖書館找到那為資料,上面說桃樹精靈的祝福必須保存,也就是桃花花瓣放愈久愈幸福,我們沒留下祝福,幸福也許只是一瞬間。”“那你就錯了。”

安昀烈抱着她,轉往衣帽間,放下她,並找到那件當年穿的灰色長大衣。

他將手伸進大衣口袋,拿出一樣東西,當他攤開掌心,一抹淡淡的桃紅色躺在基上。

“這是……”文慧不確定的開口。

“就是桃樹精靈的祝福。”

“可是……它還是新鮮的粉紅色。”

“很神奇吧!當我幾天後在口袋中偶然發現這片花瓣,它還是那樣鮮嫩,不知為何,我就留下它了。更奇怪的是,我再也沒穿過這件風衣,卻一直將它帶在身邊,直到你提起,我才想起來。”

她輕巧的拿起那片花瓣,小心的撫着它細緻的表面。

“我的天!這麼說,傳說有可能是真的?”

“這下你安心了吧!改天我把它拿去用蜜臘封起來,這樣永遠不怕它損壞,它就能永遠保護我們的戀情了。”

“我的天!”文慧高興的抱着他又叫又跳。

也許是氣氛,也許是情緒,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他們不顧一切就做了愛做的事。

事後,安昀烈吻着她帶淚的眼角,輕柔的問:“你還好嗎?”

“好,”文慧緩緩拉高棉被,只露出一對哀怨的眼睛,“好痛啊!”她不平的控訴着。

為什麼男人不必經歷這一關?光這種程度就叫她痛不欲生,那生孩子不就像在十八層地獄走上好幾遭?她怕痛!

“我保證下次不會痛了。”他拍拍她的頭,像在安撫一個鬧脾氣的小孩。

“才怪,痛的又不是你。”信他才有鬼,聽說有的女孩子一直痛到生完小孩。哇!真是噩夢!

“那我只有用行動證明了。”他的手趁她不注意時,已經悄悄潛進被子裏,覆在她的小腹上,並慢慢地朝她的秘密花園前進。

當她發現他的意圖,立即反射性的夾緊雙腿,夾住他不安份的手。

“你又要幹麼?”文慧紅着臉問。

“再愛你一次啊!”他狡黠的笑着,手指堅持的往裏頭擠。

“可是我聽說男人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能恢復,一段時間只有五分鐘嗎?”她扭動着身體,心裏還是有些害怕他的入侵,那痛楚記憶猶新。

“誰叫你讓我憋了那麼久?我年輕力壯,和你纏鬥個一個禮拜不下床也沒問題。”況且他明天又得出國去了,不多溫存一下怎麼夠擋相思之苦?

“知道上次我為什麼一直不找你嗎?”

“為什麼?”上次他叫她不要問,這回怎麼又肯說了?

“因為你吻我。”

“吻你又怎樣?在三藩市我們也接吻啊!”

“你吻我,又摸我,我可能長途飛行太累了,當你吻我,又摸我的胸,我就……那個了。”

“哪個?”

“射精了。”他有點不好意思的承認。

“啊!我知道有個名詞,叫早泄!”文慧天真的說。

“才不是,我哪那麼漏氣?我是水庫太滿需要泄洪!”說他早泄!哪個男人會承認這麼丟臉的事?他剛才的表現也許不是最好的,但絕不算早泄。

然後,房中再也沒有談話聲,只剩下讓人臉紅心跳的歡愛聲。

幾分鐘后,文慧慢慢自失神的狀態蘇醒過來,看見安昀烈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對不起,我昏過去了。”她一臉羞愧的道。

但安昀烈好似不在意,反而輕聲的說:“沒關係,那是正常的。”

“正常的?”

“我們稱它為小死亡。進入極樂境界的人會有短暫的昏迷現象。”

“那你呢?你有小死亡嗎?”她擔心的問。

“差一點。”他剛才真的有幾秒鐘的失神,不過這已是他有生以來最滿意的一次經驗。

“需要我幫忙嗎?”文慧擔心是不是她表現的太差,他才沒有到達極樂境界,所以一心想彌補。安昀烈聽聞,突然抱住她,大笑出聲。

“怎麼了?”文慧尷尬的任他抱着在床上滾動。她又說了什麼蠢話了嗎?

安昀烈勉強止住笑,但仍掩不住喜樂的心情。他溫柔的撫着她的長發,樂不可支的道:“我突然想起英城的話,你真是個熱情的小東西,熱得可以融化我的心。”

“哦。”文慧的表現並不特別雀躍,大概還在擔心自己的表現不好吧。她只是淡淡的說:“準備好體驗小死亡了嗎?”

安昀烈遠遠看着坐在噴水池台階上的文慧,她正和一個男人同坐,聚精會神的傾聽着。那男人面色凝重,似有重大事件與她商討,偶爾露齒一笑,看似無奈的自嘲。

不久,出現一名女子將男人帶走,立刻有個小女生遞補了他的位置。

小女生大約十二歲,她一開始便對文慧吱吱喳喳的說個沒完,像只小麻雀似的蹲在那裏。

安昀烈肯定沒見過這兩個人,但也沒過去打擾他們,只是靜靜的看着,並開始覺得有趣起來。

過去他就曾留意到,文慧經常和陌生人交談,而且次數多的數不清。

這是怎麼回事?

小女生在念完她的長篇演說后,跳呀跳着離開。安昀烈正想上前去,又蹦出兩名婦人,其中一個婦人拉着文慧的手,嘴巴不停的不知在說著什麼,偶爾爆出的大笑,連遠在二十公尺之外的他都能聽見。

這次安昀烈不再等兩名歐巴桑自動離開,三姑六婆最長舌,這是世界公認的事實,他要是再等下去天都黑了!

他跨着步伐邁向文慧所坐的長階,婦人見他出現,雙雙大笑着離開。

“你好慢哦!重視時間觀念的你怎麼會遲到那麼久?”文慧起身拍拍塵土,給他一個袋子。

“是什麼?”

“我媽親手做的嫩姜,早上拿來配稀飯,很脆很好吃,又有一點小辣,超過癮!”

那晚半夜偷溜,對每天都一起吃早餐的陳家來說,很難不被發現。

生米煮成熟飯是事實,但陳家夫婦仍不肯答應他們來往,他們就是堅持安昀烈不會是個好男人、好丈夫。

安昀烈隔天就出國,只能在國外打電話向兩老致歉,但他又怕文慧一個人無法堅持到最後,不得已只好祭出金錢攻勢。

事實上金錢遊戲是最卑劣的伎倆,世上鮮少有人能抗拒它的魅力。

安昀烈把陳家夫婦送到三藩市,讓他們直接數落他數個過癮,然後讓文慧帶他們去觀光。

他又送他們去懷舊的日本,附贈專屬導遊,東京、大阪、神戶、京都……一次一個定點,一個禮拜去一個地方。

最後,安昀烈送他們一張高爾夫球證,買兩套項級球具,再找個專業級的金牌教練教他們打球,還吩咐教練務必把他們訓練成一對沒有小白球就活不下去的超級球迷。

這招果然有效,兩老除了上班時間就是打球,根本沒空理小孩子的戀愛談得如何,當然那也是因為安昀烈表現良好,已經許久沒鬧緋聞,所以他們才特意放行的。

現在文慧的父母愛死他了,有事沒事總要提醒一下昀烈他們的存在,別光顧着和他們女兒談戀愛。

“剛才那兩個阿匹婆是誰?”安昀烈接過東西時問。

“不認識。”

“不認識也能聊得那麼開心。”這個答案他早料到了。

“人家自己來找我的,而且她們很親切啊!”

“之前那個小女孩呢?”

“不認識。”相同的答案。

“她也是自己跑來和你聊天?”

“嗯,她很可愛喔!這麼小就在煩惱自己為什麼那麼喜歡男生,她怕被人笑花痴。”

“再先前那個男的呢?”

“他呀,他說很想踹他上司的老玻璃,因為他上司真的是同性戀,但他又不喜歡自己歧視同性戀的心態……咦?那已經是半個小時前的事了,你怎麼會知道?”

“文慧,你不覺得自己讀錯科系了嗎?”安昀烈不答反問。

“管他對不對,反正再半年我就自由了!”她開心的舉高雙手。

“我說你應該讀心理學系,你有天賦,這麼多人喜歡找你談心。”

“我不要!我要自由!我討厭讀書!”她不斷抗議。

“你又不聽話厚?”他威脅道。

“不聽不聽!說什麼都不聽!”她不斷搖頭。

“不聽話就立刻嫁給我,幫我生一打小妹妹!”安昀烈嚴厲的低吼。

“昀烈哥哥--”

文慧一直沒改變對他的稱呼,因為他喜歡她這麼叫他,大概真的有點戀妹情結吧!整個家族就是找不到一個女娃。

不管是她要自由,還是他要她轉系繼續讀書,都已顯得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桃樹精靈的傳說真在他們身上靈驗,他們的愛將在彼此心中長長久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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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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