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傻子,你在發什麼呆?”美女雙眼一勾,嬌聲媚笑地問。
“姑娘在叫我嗎?”儂智高感到耳熟,心中疑竇層層,但仍不敢斷定。
“真好笑!你居然叫我姑娘!”美女噗哧一笑,形象幻滅。
“難道你是龍無名!?”儂智高恍然大悟。
“除了我之外,這裏還有其他年輕的姑娘嗎?”龍無名努了努嘴。
平常散發披肩的龍無名,此刻像火一樣的紅頭髮用一縷白絲帶束在頂上,將鵝蛋的臉型襯托得更美;雖然蛾眉未掃,脂粉不施,但雙瞳如翦,櫻唇菱角,特別是嫣然一笑的時候,貝齒如編,嬌媚入骨,美得難以形容。
儂智高心裏暗暗翻騰,他為尋找美女不辭千里,所幸皇天不負苦心人,在他鐵鞋沒踏破以前,便將美女送到他面前,而且他有信心,不出半盞茶的時間,美女會自動投懷送抱……不過,她的臉怎麼會在一轉眼之間有如此劇烈的改變?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儂智高眯着眼打量。
“從我懂事以來,師父就要我戴人皮面具。師父說我的父親是苗人,苗族有一習俗,戴人皮面具以示不忘祖先;師父還說我的父母死於非命,師父要我載到替父母報仇為止。”龍無名感傷地說。“不過,我總是要洗臉。所以師父允許我在洗澡時可以取下人皮面具。”
這番話,儂智高只聽到“人皮面具”四個字,耳朵就失靈了,眼裏、腦里和心裏全被絕色佔據,這時如果問他叫啥名誰,恐怕他只會答——龍無名。
“你怎麼不說話?”龍無名眼波脈脈地問。
“你美得讓我說不出話來。”儂智高天生情種,慣用的甜言蜜語自然的脫口而出。
龍無名比白紙還單純,哪裏承受得住這種溫柔讚美。一顆心如被撥動的琴弦,好不安定,但她並不明白原因何在,只想儘快撫平亂了的心弦,意念一轉,她提議道:“我們再來比賽捉魚,規矩和上次一樣。”
“我認輸。”儂智高怕她察覺他作弊。
“不行,我要光明正大的嬴你。”龍無名好勝地說。
儂智高哪敢再有異議,在龍無名的一聲令下,他急忙潛入湖中,這下可好了,水面下可清楚的看見龍無名的嬌軀正散發著誘人的性感,儂智高呼吸一窒,兩股熊熊的慾火分別沖向他的大腦和下身……為了攫取如蜜釀的花心,他竭盡全力捉魚,不過湖裏的游魚個個精明,只要他一靠近,魚群立刻遠離,好一會兒的工夫,他仍然一無所獲。
他開始奇怪龍無名怎麼沒捉到魚?以她的身手,就算是捉海龍王也不是難事呀!
這時,他忽爾看見她故意將魚趕到他身邊,讓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捉到一條大肥魚,興舊地大叫:“我捉到魚了。”
龍無名唉聲嘆氣地說:“我的運氣真不好。”
“承讓了。”儂智高心裏有數,故意語帶玄機地糗她。
“我準備好了,你快點懲罰我吧。”龍無名羞怯地轉過身。
“你為什麼喜歡我懲罰你?”儂智高指尖輕柔地沿着線條優美的頸肩移動。
“對我來說,你的懲罰比任何遊戲更讓我快樂。”龍無名直率地說。“我在山洞住了十七年,也跟猿猴玩了十七年,雖然很開心,但從沒有一次像上次那樣開心,開心得全身舒暢。”
看來龍無名還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儂智高很想說出實情,但喉嚨里彷彿有一塊巨石壓住他的誠實;不過如果不誠實,搞不好會應驗單邑那張烏鴉嘴所說——死在牡丹花下,到陰間做風流鬼。
儂智高預防地說:“我先說,是你自己想要的,事後你可不能生氣。”
“你不懲罰我,我才真的會生氣。”龍無名真應該改名叫“龍無知”才對!
“這次我要從前面懲罰你。”儂智高扳過龍無名的身子。
龍無名不想問他原因,但話還沒溜出口,微啟的雙唇已被灼熱的舌尖探入……
不過讓他大徹大悟的卻是龍無名,一念之間,色心消退。
或許,他是因為喜歡她的美麗、喜歡她的胴體、喜歡她的單純心地,才會在一瞬間愛上她;愛的理由本來就有很多種,有人是因才而愛,有人是因權而愛,也有人日正因錢而愛,不管是什麼,他已經愛上她了。
所以他不能輕薄她,他必須讓她知道這不明懲罰,而是魚水之歡。
“無名,對不起,我不該……”儂智高想從她身上撤退,但脖子被她圈住。
“不要停,我喜歡你的懲罰方式。”龍無名以香艷的語氣乞憐。
“我真該死!我連阿肥都不如!它處處保護你,而我卻只會欺侮你!”
“你別擔心阿肥,它被我點了穴,今晚不會打擾我們。”
“你聽我說,其實這不叫懲罰,這叫非禮、輕薄、欺侮,總之我不是正人君子。”儂智高自責地說。“你可以生氣,你可以打我罵我,但你別殺了我,因為我想用我下半輩子彌補你。”
龍無名一頭霧水地偏著臉問:“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此時,屋裏傳來不容拒絕的命令聲:“儂智高你進來!”
“那我呢?”龍無名嘟著嘴,依依不捨地將儂智高從臂彎中釋放出去。
“你乖乖地在冷水裏浸泡一炷香的時間,等身體涼了再進屋。”蘇雪調侃地說。
儂智高頓時覺得自己的臉一片赤熱,不過龍無名卻怎麼也想不通師父如何知道她體熱?
“你們兩個的事,我全都知道。”蘇雪劈頭就說。
“我知錯,我無話可說,任憑師父處置。”儂智高懺悔地答道。
“剛才你只要再前進一寸,我就會讓你成為無頭太監。”蘇雪直言不諱。
儂智高咽了咽口水,暗暗鬆了一口氣。但他覺得有必要向師父說明他此刻的心境。“師父,我……”才說這幾個字,蘇雪便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你先聽完我的話,你再決定肚子裏的話要不要說出來。”蘇雪頓了一下,吃力地喘口氣,接着才說:“相信你應該看得出來,我的命就像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不能再照顧無名;若我現在要你接替我照顧無名,你一定會義不容辭地答應,不過我必須告訴你,照顧無名的代價,是你今生再也無法返回大宋。”
這倒是個難題,儂智高來苗疆,與其說是避禍,倒不如說是尋找美女,原本他就沒打算長居,幾夜夢回,心裏想的全是京城的繁華,現在心裏雖然想的全是龍無名,可是他想的是帶龍無名回京,共譜鴛鴦夢。
儂智高不解地問:“古語有言,夫唱婦隨,為何無名不能隨我而行?”
“無名並非池中之龍,她是有天命的。”蘇雪用詞謹慎地說。
“師父指的可是無名背負青龍寨的血海深仇?”
“那只是她天命的一小部分。”
“師父不方便明講,我就不多問了。”儂智高嘴一抿,陷入沉思中。
光是那頭火鶴色的紅髮。非常人所有,便可知龍無名是天賦異稟的奇女子。儂智高雖身為京城三公子之一,但自忖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有錢的平凡人,跟龍無名的天命相比,有如天壤雲泥之別,有何德何能得到龍無名?
如果是歐陽凌在此,他的聰明可幫無名化險為夷;單邑在此,他的武功可助無名一臂之力,而他可以說是一無是處……他唯一能幫她的,想來想去,就只有給她快樂,無比的快樂。
見儂智高的神情由掙扎轉為平靜,蘇雪心裏有底,安慰地說:“苗疆不似京城,窮山惡水,巒煙瘴雨,幾乎可以說是每走一步路都在跟死神搏鬥,充滿艱辛和危險,但這比你過去安逸的生活更有樂趣。”
“我決定娶無名為妻。”儂智高毫不遲疑地說。
“聰明的決定。”蘇雪滿意地一笑。
“那我可以跟無名圓房嗎?”
“不行,時機還未到,你們要祭拜過她父母的墳才能行周公之禮。”
進洞房本來就是在拜天地和拜高堂之後,儂智高不敢有意見,不過他還有一事沒解決。“師父,我向無名撒了個不大不小的謊……”
“不必急於解釋,無名日後自會明白。”
“聽師父之言,似乎是認為無名並沒愛上我!”
“她是愛你沒錯,不過她的心中目前無愛也無恨,只有歡喜和悲傷。”
儂智高聽了頻頻點頭,龍無名從一開始就處處護着他,深情可見一斑。但她心性不染塵沙,很多事用說的她未必懂,不如讓她自己意會,只是當她了解男歡女愛之時,不知他是不是已成了白髮老翁?
這還得了!雖然他自認洗心革面,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他忍耐一年半載,坦白說比登天還難;更何況食色性也,孔聖人都這麼說了,他也就不偽裝柳下惠,直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帶無名去祭拜她父母?”
“我死的那一天。”蘇雪幽幽地說。
一大清早,儂智高就見到阿肥跟戴着人皮面具的龍無名比手划腳。
阿肥一見到儂智高出現,鼻孔立刻發出哼哼聲音,一副對他嗤之以鼻的不屑態度,儂智高習以為常,不,應該說是他同情阿肥,阿肥想做他的情敵,互別苗頭,只能指望下輩子投胎做人再說吧!
待阿肥走開,看到龍無名眼神流露着痛苦,儂智高急問:“怎麼了?”
“阿肥說阿彌不見了。”龍無名哀聲嘆氣地說。
“猿猴是野性動物,大概是跑到洞外去玩了,你別杞人憂天了。”
“阿彌跟我一起長大,她天生膽小,未曾出過山洞半步。”
“難道是昨晚的事……”一想到昨晚那群公猿圍著阿彌的情景,儂智高雙眉深鎖,對自己沒有幫阿彌解圍,反而逃跑,懊悔不已。
“阿肥都跟我說了,阿肥已經教訓了那幾隻惹禍的公猿。”龍無名不安地說。
“如果不把阿彌找回來,我擔心她做出傻事。”
“師父不准我們離開山洞……”
“我們快去快回,趕在師父醒來前找回阿彌。”
儂智高不由得吁了一口氣,事到如今,只好再次違背禁令了!
出了山洞,龍無名領在前頭,儂智高緊隨在後,一根藤編的粗繩系在兩人腰際,一路循着阿彌的體味追蹤,在重山復嶺之間穿梭。雖不知離山洞有多遠,但太陽已西沈,儂智高本來想建議回去,但龍無名卻佇立在一處谷口,半晌不發一語……放眼望去,谷內儘是參天拔地的松林,完全看不見谷底有多深,而且太陽落山,一陣陣疾風從谷底捲起,樹搖枝動,尖銳凄厲的風聲,令人聽了毛骨悚然。
龍無名武藝高強,自然毫無懼意,但儂智高不一樣,他怕得雙腿發抖,幸虧可以解釋成是風吹動褲管;這時從松林間冒出白煙,煙中有股味道,龍無名臉色丕變,伸手捉住儂智高的肩膀,朝谷底躍下……到了谷底,兩人隱身在一株枝葉茂密的松樹上,朝起煙處張望。
只見阿彌凸眼圓睜,渾身燒紅,像祭祀用的貢豬般,手腳被綁在粗壯的木架上,架下是熊熊大火,十數個形狀怪異像獸又像人的怪物圍着火圈,手中拿着煨紅的鐵叉,又蹦又跳,快樂的不得了。
此外,有五個身穿宋營服裝的士兵,垂頭喪氣地被捆在一旁的樹榦上。
龍無名一見到阿彌的死狀,淚流滿臉,又見一怪物拿鐵叉往阿彌身上一刺,龍無名再也忍不住,怪叫一聲,順勢折了一根樹枝,施展輕功飛到那怪物前,樹枝對鐵叉,無異是以卵擊石,儂智高不由得捏了把冷汗……只見一折就斷的樹枝在龍無名手上,彷彿成了削鐵如泥的寶劍,將怪物一一刺死,屍體丟入火焰中,嗤的數聲,火勢居然被壓滅,這時龍無名丟下沾滿黑血的樹枝,將阿彌的屍體緊緊抱着,放聲大哭。
儂智高慢慢從松樹上向下滑,在安慰龍無名的同時,這才看清楚怪物是穿着獸皮、臉上紋了火龍漩渦圖形的苗人,但他不懂這群苗人的血為何是黑色?
另一方面,被綁在樹榦上的宋兵,弄不清楚局勢,看到龍無名紅髮怪臉,扯著嗓子,涕泗縱橫地哭喊:“紅髮妖怪大人!饒命啊!”
儂智高一邊解繩一邊說:“別怕,她不是妖怪,她是你們的救命恩人。”
“謝謝女英雄。”鬆綁的宋兵們聞言,不約而同地跪地膜拜。
“看你們的穿着像是官差,為何會淪落至此?”
“我們是四川蜀國公的手下,到苗疆來祝賀黔國公六十大壽,誰知一踏入苗疆就被這群食人怪物給擒住,原本我們有三十餘人,現在只剩我們五人而已。”
“你們知道阿彌,那隻猿猴是怎麼被捉來的嗎?”
“她是被一個身穿白狐披風,長得非常漂亮的女子給捉來的。”
“那女子可有說什麼話?”
“那女子好厲害,居然能跟猿猴說話。”
另一個宋兵搶著說:“我略懂苗語,那名女子和這群食人怪物用苗語說話時,曾經提到紅髮……對,紅髮羅剎,她要他們吃飽之後到仙霞峰找一石縫,然後放毒進去,毒死紅髮羅剎之類的事。”
神情一直處於悲傷恍惚的龍無名,突從空氣中吸一口氣到丹田裏,儂智高聽到這聲深喘氣息,回頭以詢問的眼神看着龍無名;龍無名聳了聳肩,以茫然的語氣說:“我們現在住的山洞就在仙霞峰的裏面。”
儂智高眉頭一皺,沉吟了一下,將各種蛛絲馬跡在腦中統合起來,然後大膽心細地說:“上次那個苗寨子也喊你紅髮羅剎,我想你可能真的是紅髮羅剎!”
“師父一定知道答案,我們回去問師父。”龍無名正欲轉身。
“咚咚咚”的響聲突然大作,原本跪在地上的宋兵,額頭因叩地儘是泥色,模樣可憐至極,集體哀求道:“苗疆地勢險惡,我等不熟路徑,又恐這群妖怪周黨出現,求求兩位行行好,護送我們到安全的地方,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龍無名心軟地說:“好吧,你們先幫我挖個洞,把阿彌埋了,然後我再護送你們到安全的地方。”
【】
埋好了阿彌,龍無名默默地站在墳前,不發一語,帶頭的宋兵見狀對儂智高說:“我們幾天沒吃東西,剛才又挖那麼深的穴,實在餓得沒力氣走路,能否讓我們先填飽肚子再趕路……”
“荒郊野外,哪有東西可吃?”儂智高嘆了一口氣,從早上出山洞到現在都是靠喝澗水及吃野果果腹,一聽到吃東西,突然覺得肚子更餓。
“那群怪物只吃肉,對我們帶來的乾糧置之不理。”帶頭宋兵從闇黑的樹洞裏取出油紙包的乾糧,和皮囊做的酒壺,將酒恭敬地遞給儂智高。“這兒有好酒,請英雄和女英雄先飲。”
“好香。”儂智高打開壺蓋,一陣醇香撲鼻,不過他並未馬上享用,而是將酒拿給龍無名,體貼地說:“酒可祛寒暖身,你先喝。”
龍無名毫無食慾。“我自幼生長在苗疆,對苗疆的氣候適應良好。”
“女英雄,請用上好的干鹿肉。”另一個宋兵拿着油紙包走近。
“我不吃葷。”龍無名搖了搖手。
“饅頭如何?”又一宋兵問。
“我沒心情吃東西,諸位請快點吃,我還要趕回去。”
“干鹿肉?”靈光一閃,儂智高起疑地間:“你們剛才不是說那群怪物只吃肉,為何他們不吃這包干鹿肉?”
拿着干鹿肉的宋兵不安地舔了舔唇,眼底閃過一抹殺氣。“可能是因為干鹿肉是用油紙包的,他們沒聞到味道!”
這時,龍無名突然大喊:“儂智高!把頭低下!”
儂智高趕緊照做,只見靠近他的宋兵頭上插了一支松枝,應聲倒地,手上的油紙包隨之摔落地上敞開,露出一把銀光閃閃的短劍。另外四名宋兵見事迹敗露,紛紛跪地求饒。“女英雄饒命,我們因身中劇毒,不得已出此下策。”
“你們為什麼要恩將仇報?”儂智高氣急敗壞地問。
“是那個女人說會有一個滿頭紅髮的女子來找猿猴,她說只要殺了紅髮女,吃一根紅頭髮,我們身上的毒就可以不藥而癒。”帶頭的禾兵顫抖著聲音說。
“拿去!”龍無名立刻拔下四根紅頭髮。
“謝謝女英雄!”四名宋兵趕緊將紅頭髮吞入肚內,但卻都用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張大嘴,做出一副要將紅頭髮吐出來的模樣,但鮮血卻從七孔快速地流出,宋兵個個身體僵硬,沙啞著嗓子,悲咽地說:“我們受騙了……”
儂智高嚇得整個人說不出話,來苗疆避禍,反而惹了更多禍事上身,但他不後悔,因為認識龍無名,是他今生第二樂事,至於今生的第一樂事,當然是希望能和龍無名洞房花燭……【】
“師父,我是不是紅髮羅剎?”龍無名一回山洞就問。
“你今天遇到哪些人?”蘇雪紅潮泛頰,氣色顯得異常的好。
儂智高緊抿著唇,心裏明白師父時日無多,臉上的癥狀正是迴光返照。
龍無名將經過快速地敘述一遍,師父的臉色也跟着由明亮變闇淡,嘆了一聲之後說:“我想那群苗怪應該是受到九尾白狐的驅使,她曾經是我的師姊,因心術不正而被逐出師門。”
“我和她無怨無仇。素昧平生,她為何要置我於死地?”
“打從她離開師門之後,我就沒見過她,連她什麼時候來苗疆,來苗疆做了哪些事,我一概不知。”一直以來,蘇雪懷疑血洗青龍寨的背後慫恿者就是九尾白狐,如今看來極有可能,她憂忡地說:“不過她向來野心勃勃,她想殺你,必定跟你的天命有關。”
“什麼天命?”龍無名一臉百思不解。
“天機不可泄漏。”這時從窗外透進天亮的第一道曙光,蘇雪把握時機似地說:“我倆師徒緣分已盡,明天太陽下山以前,你必須和儂智高一起離開山洞,到黔國公府,去找一個叫蘇左賢的老先生,他是你外公,他會告訴你未來該做什麼。”
龍無名打探地問:“師父,我到底是不是紅髮羅剎?”
“你外公會告訴你所有的事。”蘇雪催促道。“你快去跟那群猿猴說,要它們速速離開山洞,不然下場就會跟阿彌一樣,依我推算,九尾白狐天黑之後會來。”
“我偏要留下來等那個臭九尾白狐來山洞,替阿彌報仇。”
“你的武功固然高強,但你的歷練不夠,還不是九尾白狐的對手。”
“什麼叫歷練?”龍無名想了想問。
“就拿你上次偷雞和那些宋兵來說,無名,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無,對你越好的人,你越要提防。”蘇雪叮嚀道。
“那我要不要提防儂智高?”龍無名傻氣地問。
“不需要,他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蘇雪斬釘截鐵地回答。
“哦。”龍無名陽奉陰違地點點頭,要她乖乖聽儂智高的話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比賽捉魚,她才會任憑他處置!
“出了山洞后,只要提到我,一律用娘稱呼,不可以說出師父二字,該跟你說的話我都說完了,你快出去辦你的事,我還有話對儂智高說。”支走了龍無名,蘇雪整個人靠在豎直的忱上,胸口起伏,喘息不已,聲音微弱地說:“我的時間不多了,無名就交給你了。”
“我的歷練不夠,也不會武功,我怕有負師父所託。”儂智高力不從心道。
“你只要盡你最大的努力就可以了。”蘇雪嘴角含笑微揚。
“師父是高人,可否告訴我,要做什麼樣的努力?”
“你的醫術和色膽是幫無名的兩大利器。”
“醫術是沒問題,但我現在只愛無名,已經沒有色膽了。”
“出了山洞,再過不久你將會遇到九尾白狐,她向來喜歡美男子。”
“師父的意思是要我親近她嗎?”儂智高嘩然,一想到九尾白狐是師父的師姊,年齡至少四十歲,他寧可上刀山下油鍋,也不願對半老徐娘調情……“是的。”蘇雪點了點頭。“九尾白狐練了一種駐顏術,容貌看起來像二十齣頭的姑娘,你見了她,一定要表現出對她着迷的樣子,讓她捨不得殺你,只要你不死,無名才有機會完成天命。”
“九尾白狐除了年輕貌美之外,還有什麼特徵?”
“她喜歡在衣服上搭配九條白狐尾巴,因此而得名。”
儂智高考慮了一下,忍辱地說:“為了無名,我願意犧牲色相。”
“我只是叫你用花言巧語迷惑她,沒叫你出賣身體。”蘇雪噗哧一笑道。“只要跟她上過床的男人都會被她控制,成為她的奴隸,所以你可要當心,遇到貌美如花的女子時,別隨便吃喝,免得中了情蠱。”
“中了情蠱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三年之內,一定要回到放蠱的苗女身邊,若是沒有,或是變心,輕則發瘋,重則猝死。”蘇雪嚴肅地說。“情蠱沒有解藥的。”
“真是可怕,那中了情蠱的人如何知道自己中了情蠱?”
“除非放蠱的女子告知,一般而言,中了情蠱的人只要一聽到該女的聲音,就會情不自禁地飛奔而去。”
“師父放心,就算是真正的仙女飛到我面前,我也不會看她一眼。”
蘇雪點了點頭,表示信任儂智高的保證,然後交代地說:“出了山洞之後,要鼓勵無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我會的。”儂智高本以為師父會叫他管住龍無名的衝動,沒想到是反其道而馳,心想師父這麼說一定有她的道理,他相信師父,也就不多問原因。
“當年血洗青龍寨,殺了無名父母的仇人雖然不勝枚舉,不過大部分的人都是受到謠言所惑。散播謠言的人是個叫沙赤鵬的土司,他非常好認,他習慣在背上背着兩把龍爪雙戢,但他真正厲害的是使用暗器。”蘇雪咬牙切齒道。“我的雙腿就是中了他的龍鱗針而廢……”
說到這時,蘇雪一陣猛咳,來不及捂嘴,鮮血如雨般灑在覆蓋的獸皮上,儂智高急道:“師父,有什麼話等休息過後再說也不遲。”
“不,我不能休息,我只要眼睛一閉恐怕就再也醒不來了。”
“我給師父插幾根金針,提振師父的元氣。”
“智高,你不用為我費神,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蘇雪又是一咳,滿嘴鮮血地說。“我已經自行運功封住我的任督二脈,不要說一根銀針,只要碰我一下,都會震斷我的經脈。”
儂智高了解地點了點頭,眼眶含淚地問:“師父可有保留龍鱗針?”
“龍鱗針我收在百寶箱裏,你在研究時要千萬留心,它的針頭有劇毒。”蘇雪提醒道。“沙赤鵬為人狡奸,當他跪地求饒。就是他從衣袖裏發出龍鱗針的時候。”
“師父還有什麼交代嗎?”
“有一件事要麻煩你,千萬要讓無名頭包絹巾,將紅頭髮藏起來。”
苗女雖然有用絹巾包頭的習俗,但無名和猿猴從小一起長大,野性難馴,對蘇雪所說的話經常是右耳進左耳出,在天命來到之前,一頭紅髮反而會成為她的致命傷,唯有儂智高才能制伏她的野性,畢竟女為悅己者容。
“你要記住,無名最大的敵人不是沙赤鵬,而是九尾白狐。”說完最後這句話之後,蘇雪眼睛一閉,從此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