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該死的混蛋!讓他睡上一百年好了!
儀翎手握方向盤,臭着一張臉邊開車邊在心中暗罵。
她現在正在回桃園老家的路上,原本打算坐火車回家的,但想到假日很難買到座票,然後又要她跟一群人在一個既狹小、空氣又不流通的車廂內擠來擠去,想想還是算了。
這輛車是當初因工作關係而買的二手車,但為經濟考量,她已經將它“冰”了兩個月了,今天算是乘機開它出來跑一跑,免得日後機件故障動也動不了,想賣都難。
想不到今天運氣還真背,才轉錯一個路口,竟然找不到地方回車,就這麼一路越開越遠,後來就迷路了。
行經一處郊區,偶有零星的車流,這時遠遠看見一輛積架停在路邊,一個婦人頂着大太陽、綁着頭巾,戴着墨鏡站在車旁。
是車子拋錨了吧!她站在那兒不知多久了,就是沒有半輛車停下來問一下,再站下去說不定會中暑。
雖然世風日下,不少人利用假車禍、假拋錨事件來斂財,但現在是大白天,也不是在荒無一人的地方,歹徒應該不至於那麼囂張吧!
儀翎考慮了會兒,決定對她伸出援手。
她將車子停到那婦人的面前,探頭問道:“需要幫忙嗎?”
婦人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摘下太陽眼鏡,露出她漂亮的眼睛,是個美婦人。
“謝天謝地,我快被太陽曬暈了……”美婦人原本滿臉笑容,這時竟黯了下來,她頓了會兒才又道:“可是卻沒有一輛車願意停下來。”
“你的車子怎麼了?”儀翎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用下巴指指那輛漂亮的進口車。
“因為迷路了,手機又沒電,結果繞啊繞的就繞到沒油了。你可不可以借個手機讓我叫輛拖車?”美婦人面無表情的問。
“抱歉!我沒有手機,不過可以載你一程,你上哪?”不在意她的陰晴不定,儀翎持續表達她的善意。
“載我進市區就行了。”
“不行,送佛送上西,相逢自是有緣,我非送你到目的地不可。不過我還得找一下路,我好像和你一樣迷路了,只不過我的油箱還是滿的。”不知怎麼的,儀翎有種非幫她不可的怪異感覺,大概是她的態度太奇怪了吧!
“好吧!那送我到圓山飯店吧!不還你這個人情總覺得心不安。”美婦人開始有點不耐煩的道。
還人情?“你不會是想請我吃飯吧?”儀翎疑惑的問。
“沒錯。”
“那倒不必,順路嘛!再說請我去那種地方吃飯這個禮太大了。”哇!大飯店的大餐耶!好想吃唷!不過借這種機會坑人家太不道德了,她做不出來。
“我不喜歡欠人家人情。”美婦人又道。
“這樣啊!”有點傷腦筋ㄋヘ!她的原則還跟她真像。“要不你就當做搭計程車好了,我收個整數一百元當加油錢。”
“可以。”美婦人覺得可以接受,於是拉開後車門,逕自坐了進去。
儀翎有些驚異的看着她。
坐後座?真把她當司機了?
不過算了,看她的架式和所開的車子,鐵定是個有錢人,人家不想和她拉上關係就別勉強人家了。
她打開後車箱,拿了瓶礦泉水丟給後座的人,“喝口水吧!你一定渴了。”她隨意的道,然後轉頭專心打檔,駛向目的地。
又繞了十幾分鐘,儀翎終於找到熟悉的路,然後兩人一路無語到達圓山。
美婦人沒多說什麼,只給了儀翎一張一千元現鈔,接着就下車了。
“等等!”儀翎脫口叫住她。
“不用找了。”美婦人這麼說,仍維持一路上的面無表情。
儀翎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說:“叫我找,我也沒零錢,如果硬要找給你又未免顯得我太小家子氣。”平白賺了一千塊現金。比吃大餐還要高興呢!“我只是想告訴你,雖然我們不相識,但也請別吝嗇給我你的微笑,這是最棒的謝禮,也是最好的美容聖品。偷偷告訴你,我媽媽就是每天用微笑敷臉來保持青春哦!”
說完,儀翎給了她一個最燦爛的笑容,並道了聲再見,隨即揚長而去。
臨行,她總覺得這件事似乎還沒結束,而且這個美婦人給她的感覺一直怪怪的,於是忍不住又回頭望一眼。
留在原地的美婦人呆愣了會兒,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
儀翎的老家是一棟很普通的二樓洋房,由當初的農舍原地改建,幸好父親務農,有點小田地,否則哪來的錢買土地蓋房子。
“我回來了!”儀翎邊喊邊進門。
“大姐回來了!”
么弟方臣義應她一聲,他正坐在地板上玩積木,是個七歲的小男生,長得秀秀氣氣,個性同樣秀秀氣氣,連聲音都又軟又嫩,走在路上常被誤認成小女生。
“老遠就看見你的車了。”
方母笑着迎上前來,她是個天生的美人,“天生”的意思就是天生天養啦!不需要什麼特殊保養及護理,只要洗完臉后擦擦嬰兒油就行了,她雖然年近五十了,但仍一直維持三十齣頭的模樣。
儀翎很羨慕自己的母親,那樣可省去不少保養品的錢,雖然自己的皮膚還算不錯,但是若不保養,沒多久就覺得膚色黯沉不少,不像方母那樣晶瑩剔透。
“整整兩個月沒回來過了,打電話也是講兩句就掛斷,真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方母連訓人時都滿臉春風。
“告訴過你我換工作了嘛,工作還不是很穩定,所以不回來嘍!長途電話那麼貴,要花錢耶!講重點就好了。”儀翎邊說邊換上地板鞋入內。
“工作都做兩年了,好好的為什麼要換?你又得罪什麼人了是嗎?”方母側身讓她先過,見她不答,於是有了結論,“一定是得罪人了,你這副鬼脾氣,真不知道像誰?”
“像你嘍!”方父端着一鍋湯出來放在餐桌上。
儀翎回來剛好趕上午餐時間,事實上她就是這樣算計的,可以省一頓午餐錢。
“哪裏像?”方母不依的反駁。
“對呀!哪裏像?”儀翎也問。
“你媽還沒嫁給我之前不知道多跋扈,現在的脾氣可是一年一年琢磨出來的,你以為她天生就會煮飯照顧家裏嗎?她也是嫁了人才開始學當人妻,生了孩子才開始學着當媽媽。”
“哇!愛情的力量真大!”儀翎咋咋舌,不由得要讚歎。
“應該說母愛更偉大才對,她是當上母親才開始性情大變。不只如此,還一噹噹上了癮,連續生了四個不打緊,隔了十幾年意外中獎,也不管年紀大了,還硬要生下來。”
“孩子命中注定要來跟我,當然要生下來,況且你們四個長大了都往外飛,多一個人陪我多好。”方母喜孜孜的道,邊說還邊愛憐的看着小兒子方臣義。
“該怪爸爸你不小心才對,自己愛爽又不肯負責守衛安全。”
方母聽她口無遮攔,立刻壓下她的頭低聲警告,“你才給我小心點!家裏還有未成年學童,兒童不宜的話別亂說。”
“媽呀!小孩子哪聽得懂啊?等他聽懂了,生命的真相也都該摸熟了,窮緊張!”儀翎睨母親一眼,繼而轉頭詢問方臣義,“是吧!小義?”
“嗯?”方臣義一副渾然不知的可愛模樣,根本不清楚話題怎會繞到自己身上,只是抬頭笑了下,又低頭繼續拼他的積木。
儀翎見他這樣純真自然的表情,忍不住衝過去一把抱住他。
“小義最可愛了!”
“大姐也可愛。”他抬頭一笑,用這軟軟紅紅的小嘴說出來的話讓人聽了真是格外舒服。
“哇!這麼巴結,可惜要吃午飯了,不然大姐帶你去買糖吃。”儀翎被這麼個小甜心捧得心花怒放,連荷包帶都鬆了,一反她龜毛的本性。
她用力親方臣義一口,轉頭又問:“小行跟小言沒有回來嗎?”
“回來是回來了,昨晚才回來,早上不到六點又出門了。”
方臣行、方臣言一個二十二歲,一個二十歲,都是大學的活躍分子,活動老是排得滿滿的,精力之旺盛,讓人不禁懷疑如果沒有活動的話,是不是會用打架來發泄過多的精力?
“好了,好了,可以吃飯了,哪那麼多話可以說!”方父端出最後一道菜,抹抹手,宣佈開動。
“咦?鮑魚羹耶!吃這麼好?八成人家送的吧?”儀翎發現難得一見的菜色,不免疑惑。
以方家的經濟狀況來說,父親務農,收入既不豐又不穩定,方母也只是個工廠的小書記,要供四個小孩上大學,可謂手頭拮据,三餐能吃飽最重要,不要求吃的品質。幸好現在她和小功都畢業了,小功又有很好的收入,不過鮑魚羹這種奢侈品還是不該出現在餐桌上,省慣了嘛!
儀翎就是從小看父母省,自己也省,省到對金錢越來越精打細算,反而變得有點小氣。
“是博倫送的,昨天他找你找到這兒來,這麼久沒見,送點小禮是自然的。”方父一臉笑意,顯然很高興博倫的來訪。
“對了,你們是不是又吵架了?否則他怎會到處找你?”方母問道。
“我們哪是又吵架了,四年前那場架都還沒吵完呢!”儀翎無所謂的一聳肩。
“儀翎!你也真是的,我在你這個年紀孩子都四個了,你年紀不小了還這麼孩子氣,我看這趟你趕快把婚事辦了。”方母說的好像結了婚就是大人了一樣。
儀翎不知是被鮑魚羹燙着還是嗆着,只看她將吃進去的又吐出來。“媽!結什麼婚啊?我還想搬回來住咧!你早婚是你想得太開了,我還要再自由幾年。”這麼早就跳進戀愛的墳墓?會被同學笑死!
“搬回來住?為什麼?不是才換工作嗎?不滿意?”方父滿肚子疑惑。
“沒什麼不滿意啦!只是像在打工,不是長久之計,我想在家附近找一份工作,通勤方便些。”
“現在工作難找,台北機會不是多些?”方母問。
“哪會啊!桃園工廠多,許多公司為了節省開支都搞出廠辦合一政策,機會是人找的,不去找怎會有機會?”
“好吧!隨便你!你每次都固執己見,要換工作就換工作,說不嫁就不嫁,做父母的又能說什麼?”方母一臉家教失敗的無奈表情。
“媽!嫁人耶!說到嫁女兒或許你很開心,但博倫的家遠在地球的另一端,我嫁那麼遠你放心嗎?要是被人欺負了想哭訴都無門!再說博倫對他媽媽的意見根本隻字未提,說不定她媽媽仍是持反對意見呢,這樣你還要我嫁?”
“博倫的母親不喜歡你?”方父覺得不可思議,他從來沒想過有人會不喜歡自己的女兒。事實上所有的父母眼中自己的孩子都是人見人愛的。
“她四年前很不喜歡我,我想四年後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吧!”儀翎有些落寞的說。其實她本身並未見過韋母,只在電話中“對罵”過,那刺耳的言語猶在耳邊。
韋母也不知從哪裏得知自己的資料,聽說自己是個超愛錢的人,所以一開始就不喜歡她。
有一次韋母打電話到博倫的住處,原意應不是要找她,聽到她的聲音還稍稍一愣,隨後劈頭就說,“你就是方儀翎吧?聽說我兒子很喜歡你,不過希望你別太認真,年輕人談談戀愛我不反對,我也沒有很深的門戶之見,但娶妻娶賢淑,像你這種唯錢是圖的女人不適合我們韋家。”
對於韋母沒調查清楚就冤枉她的說法,儀翎實在很氣憤。
她生氣的吼道:“我唯錢是圖又怎樣?博倫早就知道我愛錢了,照樣把我寵上天。我還要告訴你,我們在一起,所有的開銷都是他出的,他還常常不小心掉錢在地上讓我撿,你嫉妒嗎?咬我啊?”說完便將電話掛上,也不管對方是不是要將電話轉給博倫。
最討厭人家說她唯錢是圖了!愛錢又不犯法,她的錢都是清清白白、辛辛苦苦靠勞力賺來的!一點也不必內疚!
就這樣,她們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接觸,在不愉快中結束。
“他爸爸呢?”方父又問。
“他爸爸?老好人一個。”儀翎回想起韋父,心裏便舒坦多了。韋父曾在博倫畢業時來到台灣,隨後兩人還相處了幾天,是個很可愛的中年人。
“那還好,一個家至少有半數以上的人會為你撐腰,做人就不難了。”方父聽了總算放心一半,不過對另一半還是挺在意就是了。
方母可不這麼想,在中國的傳統觀念里,婆媳問題可以說是婚姻成敗的主因,當初她雖愛丈夫,但婆婆非常疼她才是她不顧一切嫁給方爸的動力。
“儀翎,”方母沉默會兒,語重心長的道:“你要好好考慮清楚,雖然現在流行結了婚不和父母住,但即使這樣,女人不管到了哪個國家、什麼年齡,都是很黏人的動物,何況博倫是獨子,他家再怎麼說都是華人,婆媳問題是永遠存在的。”
“媽!你轉性啦?我還以為你要我快快嫁人!”儀翎揶揄道。
“媽說什麼都是為你好啊!我本想他們家人口單純,生活又富裕,你嫁了定有好日子過,可是現在……”
“安啦!安啦!你女兒不是讓人欺負的料,就算我閉着眼睛嫁了,她又能耐我何?博倫愛我、聽我話最重要。”儀翎不在意的道。
※※※
回老家,當然得聯絡聯絡老同學嘍!
同學們都已是社會人士,平常假日的消遣不過就是唱唱歌,打打保齡球而已。同學拉同學,結果找了十幾位,唱完歌已經快十點了,同學難得相聚,續ㄊㄨㄚ當然是免不了的。
到了保齡球館,儀翎才換好鞋,卻突然發現身旁多了個不速之客。
哼!這個時候才找到她,想必花了不少油錢和電話費。
“你清醒了嗎?”儀翎冷淡的問。
“我現在比衝過冷水澡還清醒。”
“是嗎?不會再把我當成你媽了吧?”說到這點,他真該下地獄,母子再怎麼親密也不該把這個稱謂帶上床啊!
“你要我怎麼道歉?”博倫一副苦命小媳婦的模樣,反正是任君處置了。
儀翎沒有正面回答,反而疑惑的問:“你這麼急找我幹麼?昨天也找,今天也找,我又不是明天就要消失了。”
“可惜我明天要上班。我原本給自己訂下時間,要在今天之前贏回你。看來這成了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這一個周末沒完成,還有下一個周末,何必急於一時?”她還是冷冷的道。
“我怕我會越來越忙,到時沒時間陪你,你會更生氣。”
“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這個問題像在問他,實則在問自己。她用力的點點頭才道:“沒錯!我就是這麼小氣,我會氣到讓你不斷的吃閉門羹,我還會氣到擾亂你的公事,讓你不得安寧!”
“別這樣,儀翎,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明知你對我媽很感冒,當然不願故意提起她讓你生氣,這一切都是宿醉引起的,要怪就怪我喝多了,罰我以後滴酒不沾好了。”
“罰你以後不準在我面前提起她還差不多。”儀翎一時口快,這麼一句不負責任的話就溜出口。她轉身不看他,為自己無心的一句話懺悔,要人家不提自己的母親真的是有點過分,況且他們母子的感情那麼好。
“這……”博倫不明白她心裏的予盾,為難的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兩人同樣需要一個台階下,儀翎義不容辭的自願當提供者。
她突兀的道:“我肚子餓了。”停了一下,然後轉頭詢問在場所有人,“嘿!博倫要請客,你們要吃什麼盡量說!”
在場的人幾乎都認識博倫,他們的手機號碼都在博倫的通訊欄上,早習慣這小兩口吵架時自己必定被電話騷擾,有機會敲他一頓就不客氣。
眾人叫了一堆吃的,不滿意的還叫他出去買,反正機會難得。
完成任務,博倫拉着儀翎的手,半哀求的道:“儀翎,我們先離開好嗎?”
“離開?離什麼開?要離開你自己離開,我一局都還沒打完呢!”儀翎還是冷冷的回他,甩開他的手,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難道你要我跪在這裏向你道歉?”
“在這麼多人面前下跪!你是天生骨頭軟!還是真的進化到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儀翎眯起明眸,懷疑的看向他。
根據經驗,博倫在眾人眼中是個道地的男人——愛面子、愛看漂亮美眉、愛說大話、愛結狐群狗黨。
請注意,“眾人”這兩個字可不包含儀翎。
若是有儀翎在的場合,博倫的表現完全像個完美情人,他講話斯文、目不斜視、體貼溫柔,還老是製造兩人獨處的機會。
說到獨處時就更不同了,他喜歡黏在她身上,嘴巴更是甜得跟蜜似的,又愛撒驕,又愛耍賴。
對於這些,剛開始儀翎還有點無法適應,老覺得自己上當了,奇怪自己怎麼會被這種多重性格的男人拐着跑,後來心想反正來不及了,女人家面對愛情就是這麼沒原則,只好慢慢適應。
現在他開口要跪?她真的懷疑他的企圖。
果然,博倫說的每句話都有其目的——
“以求婚為前題,到哪裏我都敢跪。”他說。
“求婚?”
“我說過這是我這一趟來台的主要目的。”他以非常認真的語氣說道。
“想得美。”
儀翎也以同樣認真的態度回望他,心忖:原來他真的打算近期內將她娶回家。
才重新搭上線,也不知道對方變了多少,匆忙的結婚未免太過不智。
雖然過去兩人常開玩笑說結婚後要如何如何,心裏也早就認定對方,但從沒有一次認真的討論過婚期,或許當年兩人都太年輕了吧!
另一方面,說實在,美國太遠了,她一個土生土長的台灣人,飛機也才搭過一次,還是內航線的。
雖然她外表剛強,其實內心可是非常脆弱,遠渡重洋的生活她還不曾想過,況且有個對她有成見的未來婆婆在那邊等她……
呃……想想就要起“加輪筍”!
嗚——當初該先了解一下他的背景的,但戀愛就是那麼一回事,沒來得及看清方向就一頭栽進去,哪顧得了那麼多?
兩個人就這樣擱着嗎?
一輩子是很長的,如果叫她單身一輩子似乎有些不仁道。但叫她遠嫁一個人生地不熟,滿街金毛獅王和紅髮性感小貓的國度去,實在需要莫大的勇氣啊!
還是再等等吧!等她覺得不得不嫁再說,畢竟她才踏入社會兩年而已,沒必要這麼早把自己關進愛情的墳墓里吧!
“一塊錢買你在想什麼?”博倫欺近她身邊,一雙手在她眼前晃個不停,試圖喚回想得出神的儀翎。
“五百塊!”儀翎不客氣的伸出手,掌心向上,當然是準備拿錢了。一塊錢想買她的思想?等到她行將就木看會不會說。
博倫只是輕笑一聲,隨即拿出皮夾,抽出一張五百塊現鈔放在她手中,對於她,他一向不懂得吝嗇。
儀翎不客氣的將鈔票收好,才道:“想你怎麼對不起我嘍!”她構他一眼。對於他的身份,她就是不滿,他怎麼可以是個外國人!
博倫一聽呼天搶地的抗辯,“我哪對不起你了?怕你吃醋,我可是女人也不敢多看一眼,四年來更是守身如玉,怕被你查到任何爛賬。你對不起我才對,到現在還不肯原諒我!”
儀翎咧開嘴給他一個假笑。
搞不清楚狀況ㄋヘ!她積存了四年的怨氣哪那麼快消?
只是……他的專情還是讓她亂感動一把的。再怎麼說,男人都是用肚臍以下三寸的地方在思考的。
男人不偷腥?值得商榷。
“給你個機會。”她突然道。
※※※
“什麼機會?”博倫興奮的問。他最愛機會了,尤其是儀翎給的。她不愛禮物,所以很少要求什麼,而有機會聽到她的要求,上天下海都值得。
“驗收嘍!你住哪裏?”儀翎看似不怎麼感興趣的聳聳肩。
咦?驗收?她說的和他想的是同一個意思嗎?博倫傻住了。
“不要?”等不到答案,儀翎深深蹙起眉來。
又想挑戰她的脾氣嗎?這麼個鮮活亮麗的大美女主動邀請他,他竟敢沒反應!
“不要算了!我還怕找不到人陪我上床嗎?你也不過是個只會動動嘴皮子的男人而已!”
她生氣的扭頭就走,打算躲進化妝室里狠狠哀悼發泄一番,步伐弧度之大,足以說明她發怒的程度。
原來她的魅力不過爾爾,至少比起四年前,大大的減退了不少,連自動送上門他都不要。
她傷心啊!在自尊心受創的情況下也只能用怒氣來掩飾。
“儀翎!”
博倫立刻回過神,沒敢懈怠,長腿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後。
“對不起,儀翎,我只是太意外了,前一秒你還在生氣,下一秒你卻想和我做愛,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軟聲相求。
儀翎停下腳步,略帶哽咽的道:“你不知道善變是我的特性與權利嗎?很抱歉!我現在又不想做了!”
低着頭,避開一個個擦身而過的人潮,突然腳下一輕,地板成了天花板,博倫已將她扛上肩頭,開始往門口走去。
“啊!放我下來!搶匪!強搶民女啊!”她拍打着他的背,有點不自然的喊。
雖然她脾氣火爆,但附近有不少人,這樣做實在太引人注目了。
抬眼一望,老同學們竟然沒人出手相救,反而一個個滿臉笑容的向她揮手道別,真是沒義氣!
“要是在石器石代,我只要將你敲昏,接着拉着你的頭髮拖回山洞就行了,那樣簡單多了。”她拿他沒辦法時,讓他有些得意,不過竟然只有這時候才得意得起來,想想還真有點可悲。
“放我下來啦,你的肩膀頂得我的胃不舒服!”她再次抗議的拍打着他厚實的背。
經她一提醒,博倫心疼她的難受,立刻將她放下來。
“我這樣夠男子氣概了吧!”博倫雙手叉腰,一副睥睨四海、目空一切之姿。
“知道了啦!大男人!”她滿臉通紅的嗔道。因剛才的倒栽蔥,因自己的小女人心態。
腳一落地,儀翎舉起手,本想捶他一拳,但手勁一轉,便分秒不差地抱住博倫的腰,抱住那失而復得的喜悅。
久違了!愛人!
太久了,久得她開始對這種狀況有些意興闌珊,久得她覺得自己再生氣下去很幼稚,久得她害怕會失去他。
大男人!這個小氣鬼!前幾天說他沒男子氣概,剛才又不小心的提了一下下,就給他記恨到現在,還拿來說嘴,小氣!
看着她紅艷艷的雙頰,博倫忍不住低頭輕吻她柔嫩的臉龐。
正當他想進一步攻佔她甜美的唇時,儀翎再度潑他一身冷水——
“不許吻我。”她斬釘截鐵的道。見他開始不悅的皺起眉頭,她繼續說:“不要在這裏,忘了四年前在麥當勞那一次嗎?”
其實他們兩人都不是那種很在意別人眼光的人,談戀愛又不是犯法的事,只要不是過分私密的動作,當眾表演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麼。
但那一次兩人站在麥當勞門前擁吻,吻着吻着吻到“性趣”都上來了。由於還在等另一批人一起出遊,沒有辦法走開,所以也沒辦法解決。
被行這種注目禮實在太難看了,這跟當眾擁吻根本是兩回事,他只好抱着儀翎遮醜了。
美人在懷又不能盡情享用,折磨啊!想壓下慾火也得費更多時間。
結果兩人在路邊罰站了整整半個多鐘頭,等到人都齊了,都先出發了,他才勉強壓下心中的慾火,墊后出發。
從此他們開始盡量避免在大庭廣眾前表演文藝愛情戲,以免一不小心成了低級的三級片。
想起過往,兩人都發出會心的一笑。
“走吧!”他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拉着她的手準備直奔台北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