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紀薰然從來不曉得原來自己的酒量這麼淺。只不過是幾杯威士忌而已,竟然就讓她嘗到了宿醉的滋味。她現在頭痛得讓她只想拿一把鎚子好好敲敲自己的腦袋,或許乾脆將它敲碎算了,免得自己還得受此折磨。

“我求求你們,”她哀求着在她腦袋裏工作的小人們,“你們別那麼認真行不行?偶爾也休息一下嘛!”

但他們顯然完全不理會她的懇求,因為她的頭還是痛得像要裂開來一般。

不行,她得想想辦法。或許喝一杯咖啡吧,據說它有解酒的功效。

紀薰然立刻自床上起身,下床時還不小心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她真的喝太多了。

她腳步微踉地走進廚房,準備為自己煮一壺咖啡。

雖然她對料理一向沒什麼天分,事實上,她貧乏的料理技術連自己都不禁汗顏。但對煮咖啡,她可是有絕對的信心的。凡是品嘗過她親手調製的咖啡的人,此後再去哪裏喝都會覺得索然無味,因為他們再也找不着能煮出和她的咖啡一樣香醇濃郁的人了。

可是今天不曉得怎麼搞的?平日對煮咖啡駕輕就熟的她,竟然一下子不小心弄了一地的咖啡豆,一下子被滾燙的咖啡壺給燙傷手。最後她終於宣告放棄,請電腦替她煮一壺。

當濃郁的咖啡香溢滿一室時,她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灌了下去。

她閉上眼,吐了一口長氣。好像沒什麼效果嘛,她的頭還是痛得令她想殺人。

原本打算再喝一杯的她驀地想起太多的咖啡因對身體不好,急忙克制住自己的衝動。

健康清淡的飲食是她堅持的原則。

她瞥了一眼戴在腕上的表──八點四十五!她遲到了。

她從來不遲到的。在軍事指揮中心工作的這幾年來,她一向是准七點起床,然後盥洗、吃早餐、看新聞,准八點出門,八點半到辦公室。數年來如一日,規律得很,別說遲到,甚至連假都沒請過一次。

今天真可說是創紀錄了。

她迅速沖回卧房,換上聯盟軍銀黑相間的英挺軍服,然後又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家門,開車朝星際軍事指揮中心呼嘯而去。

在這匆忙的期間,她卻還是同平常一樣冷靜自持,連一句詛咒的話都沒有。

紀薰然匆忙地走進位於指揮中心第八十層樓的星際情報分析部門,幾乎所有部門的同仁都神色驚異地盯着她。

今天是下紅雨了嗎?他們不自覺地將視線調向窗外。否則那個說話語調嚴肅、做事態度嚴謹的女長官怎麼會遲到?而且比平常晚了四十五分之久。

當他們發現外面一切正常,甚至還陽光普照時,唯一的反應是面面相覷。

紀薰然自然發現他們的神情有異了。她表面上若無其事,心裏面卻不住呻吟。這下全毀了,她多年來好不容易建立的形象全完了!而這都要怪她昨晚一時失去理智,喝了過量的酒。

她儘力維持平靜的神情,以一貫的步調走進她專用的辦公室。才一合上門,她立刻全身虛脫地坐倒在她那張金屬制的辦公椅上。

她揉着太陽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第一次上班遲到,她燙傷了手指,她的頭痛欲裂,還有辦公室外她的屬下正在議論紛紛。好一個精彩的早晨!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使她立刻坐正了身子。“進來。”

隨着自動開啟的門,進來的是一個略為豐潤的女人身影,她塗上亮橘色口紅的唇邊泛着笑意。

“紀中校居然也會遲到?”

紀薰然看清是她之後,鬆了一口氣,“別糗我了,莫妮。”

莫妮.海勒威上尉,情報分析部里專屬於紀薰然的秘書官,也是她的好友。

“就是因為這樣才稀奇啊,”莫妮眨眨她琥珀色的眼眸,“值得好好宣傳一番。”

紀薰然白她一眼,“你可別破壞我辛苦建立的形象。”她驀地一頓,長聲嘆息,“其實我的形象也毀得差不多了。”

對她哀怨的嘆息,莫妮的反應是輕笑出聲。

“放心吧,你的形象夠嚴肅了,這種遲到的小事根本破壞不了它。”

“別安慰我了。”紀薰然拿起桌上一杯開水,飲了一口,“想必現在外面一定熱鬧得像挖到敵方的重要情報了吧!”

莫妮伸出一隻手指,“是一級情報。”

紀薰然忍不住呻吟,“有那麼誇張嗎?”

“絕對有。”莫妮誇張地揮揮手,“我看外頭震撼的程度僅次於傳來‘軍神’打敗仗的消息。”

“真是太棒了,莫妮,”紀薰然喃喃地,“我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如此懂得安慰人的朋友。”

她的語調充滿了諷刺。

“說真的,”莫妮忽然恢復一本正經的表情,“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不然怎麼會創下遲到的紀錄?”

“我宿醉。”她簡潔地道。

莫妮聞言瞪大一雙美眸,“你是說飲食一向節制的你居然也會喝過多的酒?”她語調誇張地,“為什麼?”

“昨晚我跟瑞德分手了。”她淡淡一句。

“瑞德.恩尼斯?”

她點頭。

莫妮在呆愣兩秒后,唇邊開始泛起笑意,她拍了兩下手掌。“所以你為了慶祝才喝酒的!”

紀薰然不禁逸出一串輕笑,“知我者莫妮是也。”

“說實話,我一向搞不懂你為何會忍受那個無趣、傲慢、又自以為是的傢伙那麼久?”莫妮顯然相當不滿瑞德,“你決定跟他分手,實在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了。”

“我也一直後悔浪費了兩年的時間呢!”紀薰然輕扯唇色,語氣是自嘲地。

“現在回頭為時不晚。”莫妮安慰她。

紀薰然聳聳肩,“也只好如此寬慰自己啰!”

“對了,你昨天第一次醉酒,有沒有做出任何驚世駭俗的事?”莫妮盯着她的眼眸是充滿好奇的。

“你想在我身上收集情報嗎?”紀薰然嘲弄她。

“只是好奇嘛!”她舉手做發誓狀,“我答應你絕不會把它送去給部門同事分析的。”

紀薰然微微一笑,她這位好友的個性相當可愛,只是旺盛的好奇心有時會令人莞爾。

“好像沒做什麼特別的事吧。”她凝思數秒,“我只記得在‘六月息’的花園裏跟一個男人聊了一會兒。”

“男的?長得怎麼樣?帥不帥?你們聊了些什麼?”

莫妮連珠炮似的問題,令紀薰然頭痛還未完全消退的腦子似乎又開始昏昏沉沉了。

她朝莫妮討饒似地搖搖雙手,“拜託,我那時根本醉得不曉得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那個人的模樣我也記不起來了。”

其實今天早上在她趕來上班的時候,也一直不停地在腦海里拚命回想昨夜的一切,無奈卻什麼也記不清楚。她只依稀記得那個男人似乎很溫柔,很善解人意,還有──他凝望她的眸光相當醉人。她還記得那種令她短暫失魂的感覺。至於他們到底說過什麼?她有沒有做出失態的事?那男人長什麼模樣?她是一律都不記得了。

“你連他是誰都搞不清楚?”莫妮大驚小怪地,“你是在‘六月息’呀,薰然。”

“那又怎樣?”她不解地。

“能在那裏出入的人都是有錢有地位的,你怎麼可以白白錯失這個釣上金龜婿的機會?”莫妮痛惜的語氣彷彿是她自己錯過了機會似的。

紀薰然望見她那滿是遺憾的神情,忍不住唇邊一抹硬要浮現的笑意。

“莫妮,你說話的口氣好像是在宣佈我已經沒有嫁人的希望似的。”

莫妮雙頰染上一層紅暈,“我只是替你可惜嘛!”

“謝啦。”紀薰然眨眨雙眼,“如果法官大人已審問完畢的話,能不能容我退庭呢?”她的語氣戲謔。

莫妮不好意思地輕吐舌頭,將手上一疊光碟放上紀薰然的辦公桌。“請過目,長官。”

紀薰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忍着尖銳得像有根針鑽着她腦子的痛楚,開始閱讀起文件來。

“薰然。”莫妮望着埋頭於公事中的好友,輕輕喊了一聲。

她無可奈何地揚起眼帘,“又有何指教?大姊。”

“告訴我,”莫妮的語氣相當認真,雙眸亦緊盯着她,“你難過嗎?”

紀薰然的心微微一動,體會到莫妮的關心。

“或許。”她語音輕柔地,“但我一點也不後悔。”

莫妮微笑點頭,悄然轉身離去。

當紀薰然強迫自己將莫妮送來的那堆東西全部看完后,早已經過了午餐時間。

莫妮也不進來催她吃飯,她知道這個上司要不把手邊的事做完是不會想要休息的。她只是靜靜地坐在外間等着。終於,紀薰然傳她進去了。

“你這個工作狂終於想吃飯了。”她語帶嘲弄地。

紀薰然緊蹙蛾眉,“我現在頭痛得只想躺下來休息。”

“怎麼搞的?”莫妮責備她,“你身體不舒服也不早說,應該請個假好好休息一天才是。”

紀薰然搖搖頭,她根本沒想到要請假,那會破壞她工作的原則。

“我想,去花園呼吸一點新鮮的空氣應該就會好過的多。”她自座椅上起身,和好友一起走出辦公室,“能不能請你帶些吃的過去那裏給我?”

“當然,”莫妮點點頭,“還是老樣子?”

“嗯。”

所謂“老樣子”,是指紀薰然的午餐。

這個強調健康飲食的女人午餐堅持只吃少量,通常是一盤生菜沙拉和一杯牛奶。莫妮實在很佩服她,像自己雖然口口聲聲嚷着要節食,中餐卻無法只吃一些填不飽肚子的蔬菜。更可惡的是,紀薰然身材好得根本不需節食,她只是一個崇尚清淡飲食的素食主義者而已。

莫妮對自己略嫌豐潤的身材搖頭,真正該茹素的是她才對。“好,那就花園見了。”

紀薰然點點頭,轉身朝另一個方向前進。

在情報分析部門的樓上,有一座十分漂亮的人工花園。

花園裏的四壁是以透明玻璃圍成,因此紀薰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午後陽光灑落的溫暖。整層樓共分割成五大部分,依序是雨林區、森林區、高山區、沙漠區、溫室,每一區各有不同的仿其自然環境的空調設備,營造出一個適合該區植物生長的空間。

因此在這座花園裏,可以見到許多平常難得一見的植物,是愛好植物者的天堂。

不過紀薰然並不是因為喜歡植物而來到這裏,她之所以常來是因為這裏環境幽雅又十分寧靜,不會有閑雜人等打擾她。

她轉進森林區,在一張藤製長椅上坐下,全身隱在一叢盛開的黃玫瑰後面。這個隱蔽的角落是她和莫妮發現的,現在幾乎已成了她們固定用午餐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長氣,清新的空氣果然使她的腦子清醒多了。

“嘿,你們知道嗎?”花叢的另一邊忽然傳來一陣頗悅耳的女聲,紀薰然微微一怔,“聽說軍神已經回到奧斯丁了。”

“咦?真的?”大概同時有兩、三個女人回應着,嗓音十分興奮。

紀薰然垂下頭,埋入雙膝之中,暗自呻吟一聲。她就連在這裏也不得安寧嗎?

“真的,聽說他昨晚就到了,還跟殿下一起出現在‘六月息’。”

“哇,真想見他一面。”一個女人語音充滿嚮往地,“他會來軍事指揮中心嗎?”

“當然,他總得回來向總司令報到吧!”

“可是我每次都見不到他。”

“能讓你輕易見到的話還配稱為軍神嗎?所謂‘神’當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啊!”

“上回他回來那天,我特地到直達頂樓的專用電梯門口晃了好幾次,也沒逮到他。”

“好可惜哦!”

紀薰然仰起頭,無奈地瞪視前方。

天啊,這群女人究竟在搞什麼?簡直像青少年在追逐偶像明星嘛!

“我曾經親眼見過他一面哦。”

“什麼時候?在哪裏?怎麼以前都沒聽你說過?”

“我求求你們快走吧。”紀薰然以自己才聽得到的音量低語道:“讓我清靜一點好嗎?”

但那些女人顯然沒聽見她的哀求,依舊高談闊論著。

“就在這裏啊!”

“這裏?”

“我也不曉得為什麼,可是那一天居然就在這座花園碰到他了。”

“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沒有,他一看到還有人在這裏就馬上回身走了。”

當然,紀薰然撇撇嘴角,要是她早知道今天會碰上她們,就算在辦公室里悶死也不會來這裏的,現在這種進退不得的處境還真令人難受。

“一定是你的魅力不夠。”一陣笑聲輕揚。

“討厭,你怎麼這麼說嘛!”

“他本人長得怎樣?”

“他啊──比螢幕上還帥哦。”

一陣尖銳的尖叫聲與笑聲夾雜,讓紀薰然好不容易才稍見好轉的頭彷彿又更疼了。

“你們想他今天還會在這裏出現嗎?”

千萬不要,拜託。

“等等看嘛!搞不好真能碰上哦!”

饒了她吧!

“我看我們到離入口近一點的地方等會比較好。”

對,沒錯,快離開這裏吧!

“走吧!”

終於,紀薰然的周遭又恢復靜寂。感謝上帝。

“怎麼啦?薰然,”莫妮帶着關懷的嗓音使她揚起頭,“你看起來很痛苦呢!”

“我是很痛苦。”紀薰然翻翻白眼,“我方才被迫聽一群女人不間斷的尖叫聲跟笑聲。”

“為什麼?”莫妮好奇地望着她,在她身旁坐下。

“她們在討論軍神。”

莫妮聞言輕笑出聲,“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這也難怪,”她俏皮地眨眨琥珀色的美眸,“畢竟他可是堪稱銀河系第一的軍事天才,帝國的頭號戰將,許多女人都把他當成偶像了。”

“我就不明白。”紀薰然語帶抱怨地,一邊自莫妮手中的袋子裏掏出一瓶牛奶,“就算他再怎麼戰功彪炳好了,也不過是一介凡人嘛,幹嘛非一提到他就一副快昏倒的模樣?”

莫妮搖搖頭,拿起一塊特大號三明治,“女人要都像你這麼理智的話就太沒意思了。”

“理智不好嗎?”紀薰然飲了一口牛奶。

“工作上保持理智可以,感情上就不行了。”

“我不懂。”

“還不懂?”莫妮瞥了她一眼,“你就是因為太過理智,才會忍受瑞德那傢伙這麼久。”

“你非得提起我的痛處嗎?”紀薰然可憐兮兮地望着好友。

“我是提醒你記得教訓。”莫妮毫不同情她,慢條斯理地吃起午餐。

“我倒認為是我不夠理智才會看不清瑞德。”

莫妮不禁嘆息,她這個好友最大的缺點就是固執。“總之,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剛結束了一段感情啊,總該有一些新計劃吧!”

紀薰然一怔,“我還沒想過。”

“想不想認識一些真正的好男人?”莫妮雙眸閃着笑意,“我可以介紹給你哦。”

紀薰然逸出一串清朗的笑聲,“你留着自個兒用吧,小姐。”

“真的不要?”

“不要。”她堅決地,“我不要再輕易談感情了。”

“你該不會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吧?”莫妮深深地凝視她。

紀薰然搖頭,“沒那麼嚴重,”她微微一笑,“我只是覺得這世上的好男人不多。”

“胡說。”莫妮駁斥她,“好男人多得很,只是你沒遇到而已。”

“是嗎?”紀薰然淡淡地。

“譬如軍神吧,他就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紀薰然瞥了她一眼,語帶嘲弄,“怎麼?你也是軍神迷啊?”

莫妮聳聳肩,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咀嚼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只要是正常的女人哪有不欣賞他的?”

“那就是說我不正常啰?”紀薰然唇邊泛起一抹笑意。

“沒錯。”莫妮狡獪地瞥她一眼。

“我只是覺得,光憑一個人在戰場上的功績和外貌就斷定他是理想對象很奇怪。”

“是,我知道紀中校一向是理智至上的。”莫妮嘲弄地。

“你不認為嗎?”紀薰然一雙黑眸閃着奇特的光芒,“或許他脾氣很糟,或許他有怪癖,或許他表面上英挺迷人,實際上卻是個惹人厭的男子。”

她還想繼續舉例時,一陣帶着笑意的低沉男聲止住她。

“很高興知道有人對我的評價如此之低。”

紀薰然和莫妮同時驚愕地回首,眸光和一名唇邊漾着笑意的英挺男子相遇。

他的黑髮微卷,有一雙迷人的金棕色眼眸,兩道宛若刀刻的劍眉,直挺的高鼻,唇型性感,下巴的線條堅定。非常吸引人的一張臉龐。

是軍神!

不會錯的,她們曾多次在螢幕上看見他。

紀薰然幾乎要哀嚎出聲,她今天怎麼那麼倒霉啊!她連忙起身行禮。

賀星揚悠然地回禮,金棕色的眸光定定地鎖住她。

紀薰然一陣怔忡,他的眼神竟令她有一股奇特的熟悉感,彷彿他曾經這樣凝視過她似的,她的心跳開始失速。

“對不起,賀少將。”她急忙低斂星眸,臉頰燒燙,“下官方才並不是有意的。”

賀星揚輕笑出聲,“別介意,我倒很想多聽聽你的高論呢!”

紀薰然暗自嘆息,一邊迅速在腦海里凝思以下犯上最大的罪狀是什麼,她不可能被軍法審判吧?她閉了閉眼,不會那麼慘吧!

“中校還記得我們曾見過面嗎?”賀星揚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紀薰然一愣,“下官不記得了。”

賀星揚微微頷首,“我想也是。”他自唇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微笑,彷彿在嘲弄着什麼。

“長官,請原諒下官的冒犯。”她再次道歉。

“放心吧,中校。”他微微一笑,“我的脾氣可不像你想像得那麼糟。”

紀薰然感覺自己的臉頰溫度繼續直線上升。

“我可以請教中校的芳名嗎?”

“紀薰然,情報分析部。”

“原來你就是那個超級女軍官啊!”賀星揚似乎久仰她的大名,唇邊的笑意加深,“很高興認識你,紀中校。”

“哪裏。”她卻一點也不高興,在這種情況下認識他真是糟透了。

“我們會有機會再見面的。”他微笑地拋下這句話后便倏然旋身離去,就像他來到她們後面時一樣突然。

紀薰然怔怔地凝望着他的背影。“我這輩子就屬今天最倒霉了。”她喃喃低語。

“倒霉?”從頭到尾都震驚地說不出話的莫妮終於恢復了說話能力,她揚聲輕喊:“剛才那個是軍神耶,我們居然有幸親眼見到他,你甚至還跟他說了一大堆話,這麼幸運的事你卻認為是倒霉!”她的語氣是不敢置信的。

“冷靜點,莫妮。”紀薰然握住好友的肩膀,“我知道你很高興見到他,可也用不着這麼激動啊!”

莫妮直直瞪着她,“我不明白你怎能如此鎮靜。”

“我鎮靜?”紀薰然張大一雙美眸,“我緊張死了。我在背後批評長官而且還被逮個正着,你知道嗎?我一看到是他站在我們後面,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撞牆。”她悠然長嘆,“我看我的工作不保了。”

“不會吧,你是情報分析部里的第一把交椅呢!”莫妮安慰她,“總司令不會找你麻煩的。”

“但賀星揚可是帝國頭號戰將呢!又是太子殿下的好朋友,”紀薰然無法保持樂觀,“連總司令也不得不讓他幾分。”她頓了兩秒,“我想我絕逃不過這一劫的。”

她的頭又開始抽痛了。這精彩的一天究竟要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呢?

顯然地,這精彩的一天依然在持續當中。

在下班前一刻,紀薰然被叫上了軍事指揮中心的最頂樓──總司令官辦公室。

她瞪着辦公室以厚重金屬制的大門,平穩着稍嫌紊亂的呼吸頻率。

怎麼這麼快?她是知道自己一定會因為下午在花園裏冒犯長官的事被斥責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這個軍神的肚量未免太小了吧?竟然如此迫不及待一狀告上總司令那裏。這種幼稚的事簡直不像一個已經年過三十的男人會做的!他難道不能忍個兩、三天嗎?等她……比較有心理準備的時候。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打直身子,抬頭挺胸地走進總司令官辦公室。

普羅汀上將顯然正等待着她,他坐在一張大得不可思議的辦公桌后,滿面笑意地望着她。

在紀薰然看來,他平常親切的笑容現在只令她覺得詭異。這是所謂的“先禮後兵”嗎?

“紀中校,”普羅汀終於開口了,蒼厚的嗓音似乎同平常一樣親切,“最近在情報分析部的工作還愉快吧?”

普羅汀從來不會這樣問她,他知道她一向熱愛工作的。難不成──真的要開除她?

她不過是犯了個無心之過嘛,何必如此小題大作?

“謝謝長官關心,”紀薰然儘力保持平靜的表情,微微一笑,“一切都很好。”

“想不想換個工作環境?”普羅汀語調緩慢地。

紀薰然負在背後的雙手不自覺地絞緊,“我不明白長官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普羅汀微笑,“想調你到別的地方去。”

“長官,”紀薰然無法再假裝平靜了,她語音激越地,“我自認對工作一向認真負責,而且這幾年來也一直不負長官所望,表現出色。長官不應該因為我犯了一點小錯就降我的職,至少請聽聽我的解釋。”

她黑亮的眼瞳直視着普羅汀,神情激昂。

普羅汀則是被她一番語調鏗鏘有力的話給怔住了,好一會兒,他才用慢條斯理的腔調,靜靜地開口:“紀中校是不是誤解我的意思了?我並不是要降你職位。”

紀薰然一愣,“那長官的意思是……”

“我記得前陣子就跟你提過了,我想送你上艦隊去累積一些實戰經驗。”

紀薰然怔怔地望着頭髮已呈花白的宇宙艦隊總司令官。

她想起來了,大概是兩個禮拜前吧!普羅汀建議她到艦隊上去磨練自己,增加一些實戰經驗。

“紀中校卓越的情報分析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如果你願意的話,總部想外派你到艦隊上去。相信多一點實戰經驗,對中校的能力增進絕對有益的。”

這番話亦暗示了她若想在軍界再更上一層樓,就必須先到軍隊上受訓。

當時的她聽到有機會被外派時雖然十分興奮,但考慮到瑞德的想法后只得黯然拒絕。

“那個時候我請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普羅汀微微一笑,“怎麼樣?有結論了嗎?”

當然,紀薰然感覺心情一陣飛揚,她可以實現多年來的願望了。

自從在情報界嶄露頭角以來,她一直希望能有機會上軍艦去體驗真正的軍隊生活。

“我願意。”紀薰然黑眸璀璨,唇邊泛着愉悅的笑意,“長官。”

現在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實現夢想了。今天畢竟也不算太糟嘛,至少還有這個好消息。

“很好。”普羅汀點點頭,頗為滿意她肯定的回答,“現在正好有一個機會。”

紀薰然期待地盯着他。

“第十艦隊的參謀長最近調到總部來了,我打算讓你去接替他。”

紀薰然唇邊的微笑消失,“第十艦隊?”那不是軍神的艦隊嗎?

普羅汀微微頷首,“這個機會不錯吧?有許多人都渴望能跟在他身邊呢!有他的帶領,你一定可以學到不少東西的。”

這個機會實在是太好了,她怎麼會這麼幸運呢?難道沒有任何其他的艦隊可以考慮嗎?

紀薰然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目前的感覺,那就好像面前擺了一道她最喜愛的菜,上頭卻淋了令人不敢恭維的醬汁,讓她不知從何下箸。

她要收回方才掠過心頭的想法,今天還是很糟,而且糟透了。

“長官,”她猶豫地,“賀少將知道這個安排嗎?”

“他中午來見我的時候,我就告訴他了。”

那麼是他們在花園相遇之前的事了,難怪賀星揚聽到她的名字時會一副久仰的表情,而且還很篤定他們會再見面。天啊,她哪來的顏面再見到他,而且跟他在同一個艦隊上共事?

“賀少將不反對這個安排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在見識過她的無禮之後,他難道沒向司令官大肆抗議嗎?

普羅汀聞言,禁不住輕笑出聲,他想起了賀星揚當時的反應。

“別開玩笑了,”他眉峰緊緊,語音高揚,“我為什麼要負責替你訓練菜鳥?”

“她雖然沒有實戰經驗,但是能力過人,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不行,我反對。”他依然不同意,“你明知道我不習慣跟女人共事。”

“放心吧,我可以保證,她絕對不是那種會黏着你的女人。”

最後,心不甘情不願的軍神還是服從了長官的命令。

“別擔心,紀中校,”普羅汀充滿笑意地看着她,“賀少將他很‘樂意’接受這個安排呢!”

那是在還沒見到她之前,現在的他,心情一定大不相同了。紀薰然不禁微微苦笑。

“第十艦隊目前正停泊在星際軍港做例行保養,你下禮拜一就直接去報到吧!”

“是,長官。”

“還有,既然你要上第十艦隊,就順便替那些軍官們上上情報學。”

“上課?”

“你知道的,每支艦隊回到母港時,我們都會趁這段時間替艦上的官兵們上課,讓他們繼續進修的啊!”普羅汀瞥她一眼,“你從前不也常常替艦隊官兵上課的嗎?”

可是她從未替第十艦隊上過課,而且只要一想起她每次替那些軍官們上課時所遭遇的狀況,就會令她的腸子忍不住打結。

“替未來的同僚上課似乎有些奇怪。”她委婉地想推掉這份苦差事。

“這正好有助於你們認識彼此啊!”普羅汀微笑道,“我覺得挺好的。”

當然,負責上課的又不是他。

“是的,長官。”她略帶無奈地,“那麼下官告退了。”

“等一下,紀中校。”普羅汀似乎還不打算放過她,“我對你一開始認為我想降你職的想法感到很好奇,你能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他銳利的眼眸直盯着她。

紀薰然心跳一陣加速,“沒什麼,長官。是我一時判斷錯誤。”她怎麼可能自己招認一切?

普羅汀凝視她兩秒,才緩緩開口:“紀中校,情報人員最忌在還未掌握狀況時就妄下判斷,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才是。”

紀薰然一陣赧然,“是,下官絕不會再犯。”

“好,你去忙你的吧!”

紀薰然旋身走出總司令官辦公室,深深吐了一口氣。

她中午剛冒犯了那個鼎鼎大名的軍神,下午就被派到他的艦隊擔任參謀長,還得順便替他的軍官們上情報學,方才臨走時又被總司令削了一頓;而且她一整天都在忍受宿醉造成的頭痛。

這真是她一生中最混亂、最倒霉、最精彩的一天了。

從明天開始,她絕對要恢復同以往一般有規律、有條理,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的生活。

這是她對自己的承諾。

奧斯丁星際軍港第十艦隊旗艦“星塵號”司令官辦公室潔姬.菲爾中尉無可奈何地整理着司令官那亂得不能再亂的辦公室。

這個男人顯然毫無秩序觀念,所有的紙張、檔案、光碟,甚至用過的咖啡杯,全部凌亂地堆在辦公桌上。積壓的東西竟然有辦法把他那張超大型的黑色辦公桌佔滿,找不着一點剩餘的空間可供利用。

真是了不起。潔姬搖搖頭,軍事學校不是一向強調井井有條的內務嗎?像他這樣子居然也能順利畢業?

這間辦公室還好有她這位副官替他整理,至於司令官的起居室,她就不敢想像了。一定是亂得可比擬垃圾山了吧!

這麼亂七八糟的男人居然有許多女人渴望親近他,甚至露骨地挑逗他,將他視為理想情人的對象?

自她被派到他身邊擔任副官以來,她見過不少女性對他表達愛慕之意。不論在麥哲倫或奧斯丁,只要司令官不出勤時,總是會接到一大堆邀請函。許多王公貴族、社會名流都仰慕他“軍神”

的美名而渴望與其會晤。

可是他卻很少應邀參加這些數不清的宴會、酒會,他一向就討厭那些無謂的交際應酬。除非實在推不掉,他才勉強赴會。而只要他一出現在會場,必定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他那了不得的功勛及盛名,固然使每個邀他與會的主人感到面子十足,他那出色的容貌和氣度更使在場的所有名媛淑女心醉神迷。

潔姬知道她們之間有一個半公開的競爭,她們在暗中較勁,比誰有辦法、有魅力,讓軍神成為自己的入幕之賓。

如果不是她曾親眼目睹那些仕女們當眾朝他獻媚,用盡各種方法誘惑勾引他,她是不會相信竟有女人可以如此露骨地去挑逗男人的。何況這些人都是有財、有貌、有權勢的名門千金,或者更可怕的,是已經嫁入豪門的貴婦。

司令官的魅力令她瞠目結舌。不過如果她們看到他如此不修邊幅的一面,還會那麼想得到他嗎?

潔姬很想知道答案。

“潔姬,辛苦你了。”賀星揚溫和的聲音忽然自她身後傳來。

潔姬旋過身子,“長官,能不能麻煩你以後別再把辦公室搞成這樣?”她頗有怨言地,“我簡直都不知從何收拾起。”

賀星揚無辜地看着她,“連你都不知道怎麼收拾了,何況是我?”他攤攤雙手,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

潔姬輕聲嘆息,看來她是休想讓這個人感到一絲愧疚了。

“長官,我請你帶回來的東西呢?”她轉開了話題。

“在這裏。”賀星揚自上裝口袋裏掏出一方包着一團東西的手帕,“你知道嗎?為了替你偷渡這玩意,我差點被一群神經兮兮的女人逮個正着。”

潔姬不理會他的抱怨,自他手中搶走手帕,迅速打開來檢視着。

“就是這個!”她棕色的美眸一亮,“太好了,我終於得到它了。”

讓潔姬興奮不已的東西其實只是兩、三顆不起眼的種籽,不過它們雖然外觀醜陋,卻是一種很珍貴的花種,只有在麥哲倫行星的高山才能見到這種花瓣迷你、香氣卻十分濃郁的花。

“謝謝長官。”潔姬小心翼翼地收起花種。

她是個十足的園藝迷,“星塵號”上有一座人工花園幾乎全是她一手負責照料的。自從得知軍事指揮中心裏有一座植滿各種珍奇植物的花園后,每次只要賀星揚要上那兒去,她一定會請求他替她帶一些種籽回來。

“長官方才說遇上了一群女人?”潔姬的注意力終於回到了司令官的身上。

賀星揚瞥了她一眼,語帶嘲弄,“菲爾中尉總算記得有我這個長官的存在了。”

潔姬俏皮地輕吐舌頭,“我不是故意忽略長官的,你也知道我是個‘植物狂’嘛!”

“你呀,根本就不應該來從軍,去當園丁才比較適合。”賀星揚在他皮製的辦公椅上坐下。

“反正這裏也有花園啊,我這叫一舉兩得。”她走近一張擺着咖啡壺的小茶几,替長官倒了一杯。“那群女人有沒有對你說什麼?”她將咖啡遞給賀星揚,好奇地問道。

“怎麼可能?我一看到她們就躲到花叢里了。”

潔姬禁不住輕笑出聲,真想見識一下司令官當時的狼狽樣。“真是不好意思,長官。為了我你可受委屈了。”

她這番不具一絲誠意的道歉可唬不了賀星揚,“得了吧!我保證這件糗事不到一天就會傳遍整個旗艦了。”

司令官果真了解她。

“不過,躲到花叢里倒讓我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賀星揚飲了一口咖啡,語氣是充滿深思的。

“什麼人?”潔姬十分感興趣。

賀星揚只是自唇角勾起一絲迷人的微笑,思緒跌回當時……躲在花叢里的他原本是充滿了不耐地,卻在發現了另一株花叢后的女人被勾起了興趣。

那個女人就是他前一晚在“六月息”遇到的女人,沒想到竟然會在軍事指揮中心又再次見到她。

他不曉得該如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只模模糊糊地有一種被命運擄獲的感覺。

他的眸光一直離不開她,而欣賞她表情豐富的容顏的確是一件頂有意思的娛樂。

從那群女人一開始吱吱喳喳,到她們終於離開她的聽力範圍,她神情的變幻多端直追當今影后。

然後便是她和她的朋友之間的對話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她一點也不像其他女人一般對他充滿了無聊的英雄崇拜情結,他一點也不覺訝異,也許是昨晚她就在他腦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吧,她不是那種會盲目崇拜的女人。

她很理性,很有自己的主張。這一點從她朋友的口中輕易地得到了證實。

她甚至假設他是個心理變態的男人。

憶及她見到他時臉上那副後悔莫及,恨不得有地洞可鑽的神情令他不自覺地加深唇邊的笑意。

她要是得知普羅汀要派她到他的艦隊來,一定會暗自詛咒吧!他可以清楚地想像她那副充滿無奈的神情。

可是他卻相當高興,原本在總司令官辦公室的不滿一掃而空。

他發現自己居然在期待一個女人到他的艦隊來了。

要是他那些損友們得知他現在的念頭,一定都會震驚無比吧!互相確認彼此的神智清醒、聽力無誤,是他們必然會做的動作。事實上,連他自己都很想確認一下他現在的神智是否處於正常狀態呢!

“長官,你究竟在想什麼?”潔姬高揚的語音將他自沉思中拉回,“這麼入神。”

她不解地盯着賀星揚那帶着笑意的神情,她從來沒見過司令官臉上出現這種略帶傻氣的笑意。

賀星揚微掀唇角,“本艦隊即將有一位新的參謀長了。”

“真的?總司令官已經決定了嗎?”潔姬一連串地發問:“他是誰?什麼時候來報到?”

賀星揚閑閑地啜了一咖啡,“她是個女人。”

“什麼?”潔姬一愣,陷入一陣怔忡之中。

就在此時,有人敲門了。

“請進。”賀星揚按了桌上一個開啟大門的鈕。

隨着他沉穩聲音後進門的是一個長相俊秀討喜的年輕人。

他一進門便注意到了潔姬呆愣的表情,“這裏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嗎?”他好奇地問道。

“如風,你沒休假啊?”

因為第十艦隊目前正在保養中,許多官兵們都趁此時機回家享受天倫之樂,要到下禮拜一才會回艦。

杜如風上尉,第十艦隊旗艦艦長聳聳肩,“我反正是單身漢,回不回去無所謂。”他再次瞥了潔姬一眼,問着賀星揚,“潔姬怎麼了?中邪啦?”

潔姬瞪他一眼,“你少胡說八道了。”

“那你剛才幹嘛一副獃滯的模樣?”

“我是聽到一個不得了的大消息。”

“什麼大消息?”杜如風一雙灰眸立刻充滿了興味,顯然也是個好事分子。

“我們艦隊即將有一個女參謀長了。”

“真的?”杜如風的反應是相當興奮地,“長得怎樣?是美人嗎?”

對自命風流的他來說,旗艦上若能多一名美女,不啻是一件令人賞心悅目的事。

潔姬對他的反應十分不屑,“你就只關心這個嗎?她可是‘長官’呢!”她特地強調了“長官”二字。

“長官?”杜如風像是忽然恢復了理智,“多高的軍階?”

“這個嘛……”潔姬將視線調向賀星揚。

一直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的賀星揚悠然地開了口,“中校。”他簡潔地。

“中校?”杜如風誇張地重複,搖搖頭,“是個老女人嘛!”

他對上了年紀的女人可沒興趣。

“你怎麼知道?”潔姬莫名其妙地。

“想當然耳,想想看,一個爬到中校的女人能多年輕?”他理所當然地,“不信你問問星揚。”

潔姬再次望向司令官。

賀星揚輕扯唇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她的確不年輕了。”

“難怪……”潔姬彷彿恍然大悟,“難怪司令官知道這件事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要是平常早就開始發牢騷了。”

所有旗艦上的軍官都知道賀星揚討厭與女人共事,只有潔姬例外,因為她不像一般女人一樣會迷戀他。

“你呀,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杜如風嘲謔着她。

在這個艦隊裏,他和潔姬可說是一對冤家,每次在一塊兒沒有不鬥嘴的。現在兩人自然是“依照慣例”,又鬥起來了。

賀星揚只是帶着滿面笑意,聽着他們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他根本不想多做解釋。現在的他,只想欣賞這兩人在親眼見到紀薰然後臉上會出現的絕妙表情。

那必定是價值連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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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戲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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