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林海茫茫
詠良看着眼前這個人,他突然感到這車夫很可愛!
和諧興旺,琴師雅韻的巒國,竟已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車夫急擺雙手忙說道:“祖宗哎,你怎麼還敢提及!反抗?前**年有過幾波前朝的大臣不滿新政,有的與屠君當堂辯論,有的辭官歸隱。結果怎樣?還不是被滿門抄斬。後來又有幾次前朝中有能耐的人,請了幾伙外鄉的刺客行刺皇帝,卻都被斬當場,那個殘呦!你想想還有誰敢?!”
詠良道:“難道這些你都是親眼看見的?!”
車夫眨眨眼睛道:“全國上下,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啊!那些主事的前朝大臣,和那些被雇請的刺客的屍體,當年都曾被懸挂在城牆上,一排排的,示眾多年,風吹雨淋的都變成乾屍了......”
詠良深深的嘆了口氣,手中緊緊的握着腰間佩帶的梳子,手指關節骨骼暴現。
他緩緩道:“老哥我知道了!你的話,證實了我之前所聽到的傳聞。進了城池我一定不會亂講,不會連累你的。趕車吧,到了地方我會給年十倍的車錢。”
趕車的一聽這話,身上馬上像充足了氣的皮球,身子挺的筆直,精神頭馬上來了——笑呵呵的咧着嘴說道:“真的?!那好嘞,你千萬可要記好,客官坐穩了!駕,駕!”
木輪車在土道上急弛,輪偃捲起沙塵一路飛奔而去。
竹林繁密,連綿進入深山,碗口粗的翠竹。節節高起,無風的日子裏,林海深深悠遠,淡霧凝繞竹林深處。
青翠總能令人遐想起新的生命,和生機勃勃的未來!
已經又是個清晨。
車馬已到了鳳凰山下。
前方就是紫竹林,鳳城就在眼前!
玉朗緩步走下馬車,吩咐車夫在路口等候,獨自走進紫竹林中,淡霧中的翠竹上披着露珠。枝頭葉尖,偶爾有水珠滴落。
林間的草地上又有新筍生出,清白的露出向上的新芽。
詠良正在狂奔!
就像他當年逃亡一樣,瘋狂的奔跑......
他的腳踏在濕漉漉的草地上,飛濺起水花。
他衝過一片迷霧,前方林海連綿直伸向遠方,濃霧漸重。
——就在那濃霧深處的山中,沉眠着他永遠都記在心中的戀人!
他的胃部在劇烈的抽搐收縮,心在激烈的狂跳,胸中又產生了那種似被掏空一般的感覺。
他喘息着,腳步戈然而止!
玉郎伸出一隻手,猛然扯下腰畔懸挂的牛角梳子,緊緊的握在手中!
他挺直了身子,昂起頭。對着林海深處的山中迷霧,撕心裂肺的喊道:“阿夕~~~~阿夕~~~~!”
叫喊聲隨着微風遠飄,在林海深處回蕩......
佳人已沉眠黃土,思念斷腸的話和誰去傾訴?又有誰能撫慰他心低的相思和惆悵?!
忽有一陣清風息過,竹枝高起處,輕輕搖屹。
林間有斑斑露珠紛紛散落,似綿綿的新雨,似情人的眼淚。
露珠滴在請筍草葉之上,灑落在永良的眉梢額頭。
微風在輕舞,奚落的竹葉青草在飛揚,就在那一刻,青山似也在哭,林海彷彿也在啼。玉郎淚已成行。
鳳城看起來,還是老樣子。
城門口高大的石獅,仍就保持着它特有的,恆久不變的姿態,巍然聳立着。
七八丈高的城門洞旁,這兩尊石獅竟有五仗之高。
往來穿梭於城口的人們,要想仔細端詳石獅子的全貌,都要使勁的仰起頭。
石獅昂首注視着遠方,雄渾威武,顯示出其震懾的威嚴。
城牆角下的綠柳依舊低垂,整齊的排列。
枝葉探向護城河水,好象謙莫的文人,幽雅寂靜的佇立。又彷彿似醇厚的老者,在竊竊私語,遍數着時代的變遷和陳年的往事。
詠良自腰間皮囊中取出一截條金,送給車夫算做車費。
那車夫起初擔心條金是假的,疑惑的望了一眼詠良。
然後偷偷背過身去,咬了條金一口,頓時喜出望外!
車夫恭身道:“小人哪裏找的開這麼多的金錢?這些金子足夠買五輛我這樣的車馬了!”
說著話,車夫把手掌攤開,將金子從又遞給詠良。
詠良伸出手,輕輕的將車夫伸開的手掌合攏,將金子裹在他手中。
詠良輕聲道:“承蒙老兄一路照料,安馬勞頓。鳳城是我的家鄉,你算是我多年回還后,見到的第一個同鄉!不用找了,這些金子送給你,回家後置辦個小買賣,好生對待你的家人。”
車夫雙手捧着那條條金,竟激動的鼻涕眼淚一起流了出來,呆立當場!
他真不敢相信如今的屠國還有這般熱血心腸,這般慷慨的人。
隨即連連作揖道:“太感謝了!太感謝了!你簡直是我的恩人,我叫李二,家就在鳳城三十裡外的李家坳。往後恩人如有用的着小人的地方,儘管吩咐!小人萬死不辭。”說完又連連作揖。
詠良微微頷首。
轉身,將牛筋捆綁着的石匣斜跨上牽頭,背負雙手向城門口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城門口往來的人流中,那車夫仍就雙手緊緊的捧握着那一小塊金子,痴痴的站在那裏。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