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身子像沒了骨頭似的癱在沙發上,接下來是喝茶、吃零食、聊天、打電玩……消磨時間,順便逗弄一下男同事。

“狐小姐,你看了公告欄嗎?”汪亞琪的臉上寫着幸災樂禍。

狐小莉變戲法似的從皮包里掏出一整套美甲工具,若無其事地開始修她那完美的指甲,“沒有,誰看那個呀。”

“研發部的李工、業務部的胡傑成被扣了獎金。”那不是常來獻殷勤的幾個人嗎?“還有,總經理下令,若有誰被發現上班時間做與工作無關的事,記過一次,記過三次就回家吃自己。”汪亞琪若有所指地瞟一眼她手上的美甲小挫刀。

“哦,不錯呀。”這不是衝著她來的嗎?難怪人人都說他要求嚴格呢。

伸直手,仔細欣賞手上的指甲。

她怎麼還是沒事人似的?汪亞琪不悅地咬了咬嘴唇,有什麼了不起,不就仗着是康伶的同學,有靠山嗎?“狐小姐上班時還是該注意一下形象吧。”

“人家很注意啦,有什麼不對嗎?”狐小莉大驚失色地拿出粉盒,對着小圓鏡端詳自己,按一下盤在腦後的頭髮,理一理垂在臉側的髮絲,“頭髮沒亂呀,口紅也沒花,哦,鼻尖上粉有點脫落,要補一下。”拿起粉撲補起妝來。

“我說的是工作形象。狐小姐工作時間喝茶、化妝,恐怕不太好吧。要是公司有客人來,還以為康威的員工都這麼不敬業,對公司的信任一定會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影響與公司的合作。”

“哦,解釋一下不就行了,就說公司不敬業的只有我一個嘛。”

“這……”汪亞琪差點沒被氣死,她還知道自己不敬業呀?

“好了,不和你閑聊了,我要做正事了。”狐小莉從皮包里掏出一本英文版羅曼史,埋頭K了起來。她哪有在閑聊?而且看小說算正事嗎?

“你不怕被抓到記過!”

“很好啊。”狐小莉頭也沒抬一下。

“不怕被開除?”

“很好啊。”狐小莉看得專心,“好浪漫哦,Robert居然爬上五十英尺高的城堡,只為了送給Terresa一朵玫瑰花。哇……”

汪亞琪幾乎氣得七竅生煙,憤憤地把鍵盤敲得噼啪響。

狐小莉斜眼瞟着汪亞琪扭曲發青的臉,彎彎嘴角偷笑o

“Darling,想我嗎?”一束玫瑰突然出現在狐小莉面前,耳邊是康凱甜得膩死人的聲音。

“哎呀,你嚇人家一跳。”狐小莉回頭噘着嘴抱怨。

“對不起,寶貝,不怕不怕。”康凱的毛毛手想爬上狐小莉的胸口,“我給你拍拍。”

“討厭啦。,’狐小莉眼明手快拍掉他的魔爪,“拿玫瑰花來幹嗎?”

“紅紅的玫瑰代表我濃濃的愛情啊。”康凱又是深情款款地放電。

“俗氣,沒創意。”

“那,寶貝,你喜歡什麼花?百合?天堂鳥?我立刻叫秘書去買,”這女人真難伺候。昨晚的約會就一路從他領帶的花色、他灑的古龍水的味道、他的車,批評到他訂的餐館、菜品、酒水,偏又性感柔媚得像只小貓,惹得他心癢難搔,發不出脾氣。結果口水流了一缸,卻什麼甜頭也沒嘗到。

“我喜歡……紅苕花!”

“這,”康凱傻了眼,“現在是十一,大冬天的到哪找紅苕花呀?”

“不管,這就看你的本事啦。”纖纖玉指一點他的額頭,

“大情聖不會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讓人家失望吧?’’

這亦嗔亦喜的嬌模樣真是可人啊,康凱心裏的不滿都拋到九霄雲外了,“沒問題、沒問題,只要能讓你開心一笑,就是讓我學馬戲團的獅子跳火圈也沒問題,不過,你的愛好還真是……與眾不同。”紅苕花?呃!“只有你這樣知性、感性兼具的美女才會有這麼與眾不同的鑒賞力,其他女人只會喜歡玫瑰、百合,都是庸脂俗粉。要不是你不俗的氣質吸引了我,我怎麼會對你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呢?”捧心做深情狀。

“格格格……”狐小莉笑得花枝亂顫,再次讓康凱看傻了眼。這個油腔滑調的小子真是騙死人不償命,可惜今天碰上了她這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好吧,就陪他玩玩,看誰更高桿,“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此心惟天可表。”

“那,人家也不要你跳火圈,也不要你找紅苕花了。”眼珠一轉,“只要你學Robert從窗子爬進來,我就接受你的玫瑰."

“爬窗子?這裏是三樓哎!”

“三樓算什麼?人家Robert還爬五十英尺高的城堡呢。”

“寶貝,可不可以換別的?”康凱苦了臉哀求。這個Robert是什麼人呀?沒事幹嗎做那麼高難度的動作,真是害人。

“就知道你對我不是真心。”狐小莉噘着嘴,心裏快笑翻了。

“我發誓,你是我惟一的真愛。”康凱舉起手。

“人家聽說,你愛的女人不少呀。”

“沒有沒有。以前我是遇到過不少女人,但直到你出現,我才發現她們從沒出現在我的生命里,真正進駐我心底的只有你。”是誰在美人面前亂嚼舌根,破壞他的形象?

“哦?其他的只是進駐你的卧室而已。”微微斜睨着他,眼神中藏着銳利的嘲弄。

“沒有,絕對沒有!”他都是進駐對方的香閨,至於他的卧室,他自己都很少回去住,“不過,如果你願意,我歡迎之至。”

*****

玉指一點他的胸口,“瞧,你的目的暴露了吧?你們男人呀,都是一個樣。”

“你怎麼能把我和別的男人相提並論呢?”康凱一臉傷心,順勢握住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口,“太傷我的心了,難道你感覺不到我的心茁為你狂跳嗎?”

“你的心要是不跳早就死了。”

“你聽.每一聲心跳都說著:‘我愛你,小莉,我愛你,小莉’。”康凱用最深邃迷人的目光罩住她。美人沒有縮回手,就是欲迎還拒的表現,他相信,攻下堡壘只是時間問題。

“是嗎?我想叫小莉的女人太多了吧。”嗯,有一點酸溜溜的味道,這又是成功的一個信號。康凱一臉誠懇,“怎麼會呢,我對你……”

“副總。”一個怯怯的聲音打斷了他未出口的誓言。是一身寬大灰色套裝、大塑膠框眼鏡的蘇宜生。“陳明麗和王莎麗小姐來電話,問您中午有沒有空共進午餐。”

“哈哈……”狐小莉笑得前仰后翻,這不,馬上就來了兩個“小麗”。

“沒空!”康凱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的暗紅,惱怒這個不識相的笨秘書,也不看場合,偏在他卯起力追美女時拿別的女人來煩他。

“你還是去陪你的小麗們吧。”狐小莉抽回自己的手,“免得人家發起脾氣來,你就雞飛蛋打了。”要到口的鴨子飛了,康凱懊惱地瞪一眼還呆站着的蘇宜生,

“說了沒空。你不會說我中午要在公司處理公事嗎?”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真是笨死了,不知大哥究竟是看上她哪一點。

“可是,陳小姐說,要到公司來陪您,王小姐說她會帶午餐來……”瞧,這就是招惹太多女人的下場,分身乏術啊。狐小莉輕啜口茶,暗笑着偷覷一臉煩亂的康凱,“嗯,茶冷了,不好喝了。”康凱耳尖地捕捉到她的低聲咕噥,立刻吩咐:“蘇秘書,快去泡杯茶來。”

“那怎麼好意思,蘇小姐是你的秘書,怎麼好讓她為我泡茶呢?”狐小莉沒誠意地嬌聲推辭,一邊把茶杯遞給蘇宜生。“你和我還分什麼彼此?我的秘書就是你的秘書。”康凱殷勤地進一步拉近關係,大方地分享自己的秘書。

*****

“對了,你還是去處理你的事吧,別讓我耽擱了你。”狐小莉催促磨磨蹭蹭的康凱。

“中午……”他會儘快把那兩個纏人的女人打發走,好安排他們的節目。

一指輕點在他唇上,阻止了他的邀約,“中午我要跟董事長參加一個商務宴,改天吧。”

她說改天,沒有拒絕,康凱眼睛一亮,“好,好,我先走了,晚上再和你聯繫。”看來中午他還是在那兩個女人中挑一個算了,叫什麼麗好呢?

“狐小姐,你的茶。”蘇宜生恭敬地把茶杯放在她面前,依舊低着頭,不敢抬頭看這位剛才與副總親密調笑的美女。

輕啜一口,不冷不熱,齒頰留香,這就是笨女人細緻貼心的地方。側着頭,打量低眉順眼垂手站立的蘇宜生,她沒變,三年多不見,除了棉布襯衫和長裙換成了職業套裝,平底布鞋變成了平底皮鞋,馬尾巴綁成了阿婆髻,她的模樣一點沒變。衣服還是永遠大一號,掩蓋了玲瓏的曲線,大黑框眼鏡遮住了細緻的柳眉和清澈的雙眼。她的肌膚還是如嬰兒般粉嫩,她的唇還是閃着令人垂涎的粉紅光澤。唉,男人全都瞎了眼嗎?眼裏只看得見被衣服和化妝品裝點出的絢麗彩石,看不見溫潤的璞玉。不過,還是有一個有眼光的……

“笨女人,怎麼不理我呀?”

“笨女人”,這可是當年在同學中流行的代稱。蘇宜生身子微微一震,抬眼正對上一雙漾着微波的彎月眼,“你是,小狐狸?”

“對呀。”噘噘紅唇,“這麼半天才認出人家,一定是早把人家忘了吧?”

“沒有、沒有,”蘇宜生手忙腳亂地猛搖手,“我沒有忘記你,真的,我只是沒認出來,只是——”她一向都不敢抬頭正視別人的臉,所以才……

“我就知道,”狐小莉揮下手,做個“你不用安慰我的’’手勢,“是我做人太失敗,所以你才會忘了我,唉,我真是……”

“不是的、不是的!”蘇宜生慌亂地想伸手攬住一臉沮喪的狐小莉,又忽然縮回了手,在身側捏成拳,“我真的沒有忘記你,你聰明又漂亮,人人都喜歡你,誰都不會忘記你的,真的。”她誠惶誠恐地解釋,生怕狐小莉因為誤解而傷心。

心裏低低一嘆,狐小莉有一秒鐘的心軟,這個笨女人,還是心慈面軟,還是這麼傻傻笨笨的好拐好騙。這些年她沒被人拐去賣了還幫人數鈔票,真是奇迹!

“我好羨慕你,你和康伶一樣,總是那麼、那麼……”蘇宜生想找個恰當的詞形容,“像會發光似的,不管有多少人在,人們總是會注意到你,不由自主地圍在你身邊,每個人都喜歡你。”還記得在學校時就總有一大群男生跟在她身後。不像她,是月亮身邊那顆最黯淡的小星子,永遠都不會有人注意到她。

“哦,說得我好像太陽似的,不但會發光,還有九大行星圍着我轉呀。”

“是呀,你就是那樣的。”蘇宜生認真地點頭,眼裏寫着佩服。她好聰明哦,一句話就說得那麼形象,不像自己,明明是那個意思,可就是怎麼也說不好。

那雙純凈如嬰兒的眼睛透着天真的信賴、喜悅和崇拜,也許科學怪人就是被這眼神吸引的吧。在面對了辛勞的研究、枯燥的實驗、爾虞我詐的商場后,有這漾着清波的眼神的溫柔撫慰,是怎樣的幸福啊。狐小莉忽然明白了康岩那個超優男人何以會喜歡這個笨笨的女人了。“你還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拍拍身邊的位子,“來,坐啊。”

蘇宜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梳得緊繃繃的頭髮,小心翼翼地坐下,“是啊,我還和以前一樣笨。”

狐小莉肩膀撞一下她,一副姐倆好的樣子,“這幾年生活有沒有什麼變化?老實交代,有沒有親密愛人?”

“什麼親……親……”蘇宜生口吃起來,白皙的小臉也迅速染上成一塊大紅布,這,這個,叫她怎麼說嘛。“沒、沒有,我沒有男朋友……”她不是說謊,真的,雖然岩說他們是男女朋友,可是她知道自己配不上岩,他們遲早會分開的,所以她要求岩對他們的關係保密,雖然他們已經……可是既然有一天要分開,所以他們不算男女朋友。所以她沒說謊,真的!蘇宜生不停地在心裏為自己辯解。

這個笨女人,還是不會說謊啊,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變來變去呀,一下子微笑、一下子皺眉、一個子又嘟嘴,把心裏的話都寫在臉上了,真是個透明的玻璃人。狐小莉輕啜口茶,“茶涼了。”

“我去為你重泡。”蘇宜生從沙發上跳起來,捧着茶杯急急沖向茶水間,動作利落無比。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狐小莉有點想發笑。

“茶好了,你再嘗嘗看,不冷不熱剛剛好。”蘇宜生遞上茶,殷殷地望着她,像個等待誇獎的小孩子。

“那怎麼好意思,老同學剛見面,就麻煩你為我泡茶。”狐小莉假假地客氣着,一面滿足地喝着香醇的茶。

“沒關係啊,我好高興,真的。”蘇宜生臉上寫着純純的喜悅,“好不好喝?”

再啜一口,“嗯,好喝。”

“真的?岩也是……呃,我是說,別人也喜歡喝我泡的茶。”眉梢眼角堆滿笑意,只要能為別人做點事,她就會得到極大的滿足。

“別人,還有很多人喝你泡的茶嗎?”

“是呀,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經常喝的。”依然快樂地點着頭,絲毫不認為自己總被人支使着泡茶倒水地有什麼不對。

不知該說她太笨還是太善良?“別人都是在欺負你呀。”

“沒關係啦,只要他們喜歡我泡的茶就好。”

隔着氤氳的霧氣,狐小莉眼裏的蘇宜生似乎多了點朦朧的光暈,模模糊糊的,像雲端下凡的天使。連那副醜陋的大黑框眼鏡也遮掩不住她柔柔的光芒,那天真快樂的眼神,有一種炫目的美麗,在這紛擾浮躁的現實中,已經很少見了。

垂下跟睫,掩去眼底不意間流露的清冷,差點被感動擊碎的清冷,她才不要因為自己對別人有用、能為別人盡一點力而得到的這一點卑微得可憐的快樂,她恣意地使用老天賜與自己的本錢——無論是容貌還是頭腦,盡情地把周遭的人都捲入她的遊戲,讓每個人成為任她戲耍的棋子;這才是她的快樂。沒有人看透她波光流轉的眼眸下的狡黠,更看不到狡黠底下的清冷,什麼都不能撼動的清冷。

遊戲還是要繼續,不過,要照着她的方法來玩。她當然會先讓委託人滿意,拿到自己應得的酬勞,這點職業操守她可是一向堅持,要不她一個人的自由設計工作室這幾年怎麼維生的嘛。不過,以後的情節發展,嘿嘿,就要看她高興了。

霧氣后的眼兒又笑成嫵媚的彎月,閃着沒人能看透的詭異和狡黠。也許,該和那個久不見面的冤家對頭酷女郎聯絡聯絡了。

“好久沒有簡捷的消息了,她還好嗎?”

出席商務宴的除了董事長康岩外,還有總經理高駿騏,不過,康岩帶着她這個新任秘書,和高駿騏一道的不是他的秘書,而是康伶,狐小莉一點也不意外。

狐小莉現在可以肯定,沒有高駿騏,康岩是談不成任何生意的,他根本對商業上的事所知不多,商討合約時也沒有任何技巧,不留轉圜的餘地,而且總是酷酷的,甚至會得罪客戶,只有在向對方介紹公司的新技術成果時,才會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像換了個人似的。

“康小姐,狐小姐,”合作方的老總眯着一雙色迷迷的眼,盯着兩位大美人,“早聽說這裏多美女,見了二位小姐才知道名不虛傳呀。”

“謝謝王總誇獎。”康伶的回答端莊得體。

“哎呀,王總就愛開人家玩笑。你平時一定見多了美女,人家這點姿色,恐怕人不了王總的眼吧。您這麼誇獎人家,人家會當真喲。”狐小莉嬌嗲的嗓音幾乎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還故意嫵媚地眨眨眼。

“入得了,入得了。”王總渾身茫酥酥,“不但入得了眼,還入得了心呢。”肥手趁機摸上了她的嫩滑小手。

“真的呀,那人家敬王總一杯。王總賞不賞臉呢?”狐小莉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端起酒杯,呃,真噁心,手上好像沾上了一層肥油,回去一定用肥皂狠狠地洗三遍才行。

“賞臉,當然賞臉,美人的酒當然要喝,不過,狐小姐要陪我同飲才行。”他最喜歡這種“美不死你嗲死你”的女人了,比那個冰山美人強多了。

“可是,人家的酒量不好,能不能免了?”狐小莉故作為難地咬着唇。

“不行不行,一定要喝。”酒量不好就更要喝了,嘿嘿。

“我來代狐小姐喝吧。”高駿騏端過酒杯。

“高大哥,”康伶不滿地輕喚,“你已經喝了不少了。”剛才就代狐小莉喝了好幾杯了。

“是呀,高總也喝了不少,還是算了吧。”開玩笑,她想灌醉的可不是他。以她乾杯不醉的酒量,桌上這點酒根本不夠看,只不過她有自己的打算,“你還要照顧康伶呢,不如這樣吧,這口酒我喝一口算領了王總的心意,由董事長代喝,怎麼樣,王總?”

“我?”康岩不明白火怎麼又燒到他這了,談生意就是這麼煩,不是喝酒,就是說些言不及義的廢話,要不是對方非要他出面表示誠意,他早就全交給高駿騏了。

“這怎麼行,狐小姐?”

“王總!”狐小莉在桌下的手輕輕放在他的大腿上,“人家可是女人喲,王總都不憐香惜玉的嗎?要是一會兒喝醉了就不好啦。”

“啊——”王總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一下,“好好,我向來最尊重女士了,狐小姐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呵呵,呵呵。”看樣子一會要有點餘興節目,要是美人醉得不省人事就沒趣了。

“那,人家就敬王總一杯,祝王總身體健康、龍馬精神。”狐眼在杯緣上方魅惑地眨眨,輕抿一口,然後把杯子遞給康岩。

“好,干!”王總和康岩同時一飲而盡。

“這一杯祝王總財源廣進、一路發發發。”狐小莉又為二人斟滿。

“干!”

“祝王總越來越年輕,永遠這麼帥氣有魅力。”玉指輕拂一下胖臉上的八字眉。

“哈哈,好。”又一杯痛快地下了肚。

看康岩的樣子已經有點不勝酒力了,高駿騏伸手握住他送到唇邊的酒杯,“這杯我來替你喝吧。”

“不行!”狐小莉臉上桃花朵朵,豎著一根手指醉眼曚眬地搖搖,“這杯一定要董事長喝,總經理不能幫忙哦,不然就是對人家王總沒誠意,對不對呀,王總?”身子搖搖晃晃一栽,半倚在王總身上。

王總根本沒聽清她說什麼,只知道茫酥酥地連連點頭,“對,對。”

高駿騏只好無奈地看康岩把極品五糧液一杯接一杯地往口中倒,若有所思地看着狐小莉,這個女人今天盡搶着喝酒,而且把康岩拖下水,是搞不清狀況還是……?

桌上的酒很快就見底了,“再,再來一瓶……”王總的話還沒完,“咕咚”一聲,大腦袋栽在面前的湯盤裏。

“王總,你醉了喲,嘻嘻。”狐小莉嘻笑着拍拍他的臉,手一晃,杯中的酒全倒在王總的光頭上。死色胚,敢打她的主意,哼,要讓他好受她就不是小狐狸。

“對,對!”康岩大着舌頭想說話,脖子一歪,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大哥!”

“康岩!”

康伶和高駿騏着急地喚着康岩。

“嘻嘻,董事長,你也醉了喲,我,嗝,呃……”狐小莉搖搖晃晃站起來,口中冒出一串酒嗝,一低頭,稀里嘩啦吐了王總一頭。“啊!”王總的秘書尖叫。“我,啊——”狐小莉又衝著康伶張開嘴。“別在這吐!”康伶皺着眉尖叫。“康伶,你快帶狐小姐去洗手間,我來照顧康岩。”高駿騏下令處理眼前的一團混亂。

康伶無奈地扶狐小莉往洗手間走,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死狐狸,發浪也不挑時間,看她搞得一團亂,還讓她照顧這隻醉貓,噁心死了。

從睫毛下把她厭煩的表情盡收眼底,狐小莉趴在康伶肩上又是一陣乾嘔,看着她大驚失色地加快腳步往衛生間沖,嘴角閃過一絲狡笑。

衛生間的門一在身後合上,狐小莉立刻挺直了歪倒在康伶肩上的身子,雙眼也從混沌變為清亮有神。

“你……沒醉?”康伶傻獃獃地看着她的瞬間變化。

“那點酒還醉不了我。”在洗手台前附下身,擰開水龍頭,掬一捧清水拍在酡紅的臉上,沁涼的冷意拍去臉上的絲絲燥熱。

“那你是存心的?”康伶拉長了臉。

*****

“是存心的,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隨手抽一張面紙拍着臉上的水珠,從鏡子裏審視康伶惱怒的臉色,“我可不是為了整你,是為了完成任務。”就算要整她,才不會這麼簡單就算了。“什麼意思?”“不這樣哪能灌醉董事長?”

“灌醉我大哥?你是說……”康伶有一絲恍然。

“對啊。”轉過身面對她,“你想,勾引一個男人最快的方法是什麼?”

“是什麼?”她哪知道?她又不是這隻小狐狸,成天躲在暗處盤算怎麼勾引男人。

“當然是讓他喝點酒嘍,酒後亂性嘛。”尤其是康岩這種視美女如無物的怪胎,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醉到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或者乾脆一棒子敲昏,直接拖上床。

“原來你還記得你的任務目標是我大哥呀。”她不是對高大哥……

“怎麼會忘了呢?他可關係到我的豪華歐洲之旅呢。”狐小莉明白她在擔心什麼,假裝不懂。哼,她的企圖才不能輕易讓康伶知道呢。

“你打算怎麼做?”

“都到這一步了還不懂?你究竟是不是女人啊?”狐小莉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天外來客似的,“當然是把爛醉的董事長和我擺在一張床上,再想辦法讓笨女人親眼目睹唄。”

康伶壓抑着火氣,“把我大哥送到你床上?”

這女人怎麼這麼笨呀!“你有力氣把一個大男人抬上床嗎?”

“高駿騏……”

“別讓我以為你的智商已經退化到和笨女人同一級,高總難道會幫咱們設計董事長嗎?他當然是把董事長送回家了。”

“那……”

“然後我再溜上董事長的床,你再叫笨女人來,連這都想不到,笨死了。”看着康伶暗暗咬牙又極力隱忍不敢發作的樣子,心裏真是爽呀!對這個高傲的女王,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好,我會叫蘇宜生送資料給大哥。”深吸氣,康伶忍下想打掉她可惡賊笑的衝動,告訴自己這女人還有用,暫時還不能翻臉。

“別傻了,你今天和董事長一道,會不知道他喝醉的事?三更半夜叫人送資料,不讓人疑竇才怪?”

“那你說怎麼辦?”

“當然是打電話叫副總來。”

對呀,以二哥那懶惰又愛玩的性子,一定會把事情推給他好用又聽話的笨秘書,這樣一來笨女人就……而且無論如何都不會懷疑到她頭上來,也不用怕大哥知道后翻臉了,一切與她無關。

“好,就這樣。”

“一會兒別忘了把董事長房門的鑰匙給我。”

“沒問題。”

“OK,行動開始。”狐小莉身子一軟,又把身體的大半重量壓在康伶身上。

“喂,你幹什麼?”康伶差點歪倒,急忙穩住身體。

“別忘了,我現在醉了。”

把佯醉的狐小莉留在車裏,高駿騏扶着康岩和康伶走進公寓大樓。

“高大哥,把大哥放下來一會吧。”走進電梯,一直幫不上忙的康伶建議。

“沒關係,一會就到了。”康岩全身的重量不但壓在高駿騏身上,而且身子軟軟地往地上滑,高駿騏必須用力抱住他的腰撐住他。

“那,我也來幫你。”康伶挨近他。

“不用,這點重量算不了什麼。”他以前在學校也是自由搏擊的好手,曾代表學校參加比賽,練出了一副好體格,直到今天,他的主要休閑活動也是到俱樂部去找對手好好打一場。

電梯到達頂樓康岩的公寓。康伶從康岩的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大門,扭亮電燈開關,“高大哥,進來吧,卧室就在這邊,可能有點亂……”

可是人眼的卻是整潔清爽的擺設,沒有一點康伶以前常在這兒見到的屬於單身漢的雜亂。床頭一小籃乾燥花和床上的小熊布偶,為整潔的房間增添了一絲溫馨。這一定是哪個女人的傑作。高駿騏若有所思地掃過床上憨態可掬的小熊,他可不認為康岩這個大男人還要抱着布偶睡覺。

這一定是那個女人的傑作。

康伶澀澀的目光掃過矮几上的小水晶瓶中散發著幽幽芳香的茉莉。

把康岩放在床上,康伶為他脫下鞋子,拉過被子為他蓋上,有點不放心地摸摸他深紅色的面頰,她的手突然被康岩一把抓住。

“宜生……”康岩模模糊糊地呢喃。

“什麼,你要找醫生?”高駿騏俯下身想聽清他的話。

“沒什麼,他只是在說酒話。”康伶雙眼一冷,抽出手,偷偷把鑰匙塞進皮包,“我們走吧。”

“他一個人行嗎?”高駿騏還是不放心,除了高中時他父親突然去世,他已經好多年沒見過好哥們喝醉的樣子了。

“沒關係,他只要睡一覺就好了,一會我叫二哥來看看他。車上還有個人等着呢。”

“哦。”想到還癱在車上的醉女人,高駿騏暗暗搖頭。這個女人沒腦子還是怎麼的,主動挑戰引火上身,還把康岩拖下水。不過今天也多虧有她,簽約才會這麼順利。自己一向不屑用的美人計還真管用。“高大哥……”倚着電梯壁,康伶輕聲呼喚。“嗯?”不經意回頭,康伶熠熠閃亮的眼眸熱切得過分。“一會兒有空嗎?”“沒什麼事,怎麼,有事嗎?”“沒……嗯,陪我到江邊走走,吹吹風好嗎?”也許因為狐小莉使她產生了危機感吧,終於鼓起勇氣約他。“一會要送狐小姐回家。”

“我是說送她回家之後。”沉默了片刻。“好吧。”他不是看不懂康伶熱切目光中隱含的信息,一直以來他都假裝不懂。他認識康伶十來年了,看着她從剛上初中的小丫頭,到今天幹練的職場女子,在他心中她只是好友的妹妹,也可以算自己的妹妹,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感覺了。不過,什麼樣的感覺才是戀愛的感覺呢?他也弄不清。

談過幾次無疾而終的戀愛,最後都以分手收場,他的歷任女友在分手時總是含着淚說:“你很好,我也很愛你,但是你並不愛我……”他不明白,他對她們不好嗎?尊重、體貼、溫柔,就是少了點她們口中所說的激情吧。他也很想體驗女人們嚮往的、書中描寫的那種天崩地裂、感天動地、生死相許的熱烈情感,可是沒有,什麼感覺都沒有。書上描寫的都是騙人的,只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女人才會傻傻地相信。

“就去江邊走走,吹吹風。”雖然十一月了,天氣還是很溫暖,溫暖得讓人懷疑今年冬天是否會來臨。康伶是個好女人,美麗、端莊、高雅、大方、幹練,也許和她能培養出工作夥伴以外的感情吧。

“真的?”康伶欣喜雀躍的表情像一個吃到糖的小女孩,打破了她端莊自持的女強人面具。

狐小莉把棉被拉高一點,只露出康岩光裸的上半身和她雪白細嫩的香肩,這樣看上去好像他們的身體正赤裸地交纏着,其實棉被下的他還穿着長褲,而她上身穿着無肩帶緊身衣,下半身更是穿得整整齊齊。

嗯,不錯,再讓長發披散在康岩胸膛,半掩住自己的臉,這樣效果就更好了,可惜就是無人欣賞啊。狐小莉調整好整個畫面,嘿嘿偷笑着,趁機在康岩胸膛上摸幾把,不錯,還挺結實嘛,反正他現在昏睡不醒,不摸白不摸,摸了不白摸,呵呵……

“岩,你睡了嗎?”蘇宜生一面換上室內拖鞋,一面低聲呼喚,“副總說你有點不舒服,叫我來看看,我帶了你愛吃的皮蛋瘦肉粥。”輕巧的腳步慢慢朝卧室走來。

康岩常常為公事忙到很晚,不回家就住在他在公司附近買的公寓裏。康媽媽不放心兒子,總是讓康凱送吃的、用的,可是貪玩又愛偷懶的康凱總是把這些雜事丟給秘書去辦,這麼一來二去的,她就和康岩熟了起來。心疼他的辛苦勞累,她常常會為他煲湯熬粥,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自然而然地,他們就……蘇宜生抱着保溫瓶,甜甜地回憶起他們相戀的經過。

“岩,你在嗎?怎麼不出聲?”卧室的燈亮着,他應該在家。

“啪!”眼前的一幕讓她震驚地呆立原地,手上的保溫瓶滾落在地上,盛滿她愛心的粥四處飛濺。

“不,這不是真的!”呢喃着催眠自己。這不是真的,是幻覺,岩說過,他只愛她一個人,一定是她今天太累了。她今天拖了太久的地板,送了太多茶水、文件,太累了,所以眼花……狠狠地閉上眼,再睜開,透過矇眬的淚霧映人眼中的,依然是那一幅不堪人目的畫面——

他沉睡着,他的身邊依偎着一個女人,烏黑的髮絲披散在他胸膛上,他們赤裸的肌膚相貼,可以想像他們棉被下的身子是怎樣赤裸交纏……

一聲壓抑的啜泣,蘇宜生努力睜大眼睛,卻還是看不清,一定是這副眼鏡太老舊了,擋住了她的視線,取下眼鏡,用衣角用力擦拭再戴上,她怎麼還是看不清?

又是一聲啜泣,是誰?誰在哭泣?是她嗎?不!不是她!蘇宜生用力捂住嘴,咬住自己的手背,想壓住那可怕的嗚咽,不、不是她,她沒有哭,她沒有傷心,沒有、沒有!

她用力甩着頭,想甩去擋住視線的淚珠,可是淚珠卻越甩越多,爬滿了她的臉。

“不!”踉蹌後退着,直到背抵住了門邊的牆,“不!”她不能聽、不能看、不能想,她要逃走,逃開這一切……她全忘了腳上只穿着一雙拖鞋,轉身狂奔出去。

腳步聲消失,狐小莉才抬起頭,掀開被子下床,卧室門口的地上有摔裂的保溫瓶和一副塑膠框眼鏡。

“皮蛋瘦肉粥,你挺享福嘛,有人給你熬粥喝。”狐小莉大聲嘲笑着昏睡的男人,“還有個絕世大美人為你打掃房間,你真是好狗運,連我自己的狐窩我都沒自己打掃過。”還得為這個醉死了的男人收拾這一攤子。

“我會記得叫康伶付這筆清潔費。”狐小莉壞壞的眼神又瞟向床上的男人,“不過,我也要討點額外的代價。”三兩步竄上大床,一腳狠狠踩下,把“狐爪”印在康岩赤裸的胸膛,“哈哈,康威董事長也被我踩在腳下了!”好玩,好玩,這也是這場遊戲的意外收穫啦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身在何處,直到胸膛因為奔跑叫囂着要炸開,蘇宜生才停下腳,趴伏在路邊的欄杆上。夜風吹在她的臉上,濕濕冷冷的,是她不知流淌了多久的淚。

“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說過愛我的,你說過!你說過的!為什麼?為什麼?”對着夜風吼着沒有答案的問題。

橋下水嘩嘩流淌,兩岸層層疊疊的燈火依舊無聲地倒映在水中,山水星光交相輝映,構成這個城市聞名遐邇的夜景。燈火之下又有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在上演?

“為什麼?”無力滑坐在地上,抱着膝,在有些涼意的夜風中瑟縮着身子。拖鞋早在奔跑中不知落在何處,絲襪也已經磨被,像個可憐的賣火柴的小女孩,她只能在冷風中顫抖,但更冷的,是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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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連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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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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