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熟悉的陽光普照,熟悉的噴水池畔,軟軟的語調在耳際繚繞,涼風吹拂,像是罩上一層透明的舞衣,讓人心在不知不覺中輕鬆起來。

“姿妤,長大后嫁給我好嗎?”

小男孩輕輕執起小女孩的手,把她的小手視為珍寶似地握在自己的雙手間,期許她一個點頭答應。

小女孩果然沒讓他失望,綻出一抹可愛的笑顏,輕輕地點了一個頭,開口答應道:“我願意嫁給你。”

“太好了。”男孩開心地笑道:“以後你就是我的老婆了,我一定會很疼你很疼你,我發誓。”

“你說的喔!”女孩含羞而笑。

一朵情竇初開的小花在兩人心中緩緩綻放,甜蜜了彼此心頭上那股互相依賴的感覺。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小女孩問道。

“因為你很漂亮、很可愛,像個小公主。”

“可是……”小女孩輕輕抽回自己的手,轉過身背對着他。

“怎麼了?”看見女孩的反應,他有些着急。

“如果長大以後,我不像現在這樣可愛、漂亮,你還會喜歡我嗎?”小女孩的煩惱已經明白地說出。

男孩笑了笑,保證道:“我還是會喜歡你,因為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最漂亮的小公主。”

“真的嗎?”

小女孩回過頭來,長而彎翹的睫毛上下眨了眨。

“當然是真的。”

聽到他的回答,小女孩開心地笑了,男孩想和女孩一起露出開心的笑容,但是小女孩愈笑愈開心,嘴也張得愈大,兩排銀色的牙套很不客氣地出現在他眼前,他受到一些震撼!

“你、你的牙齒——”

小女孩原本綁成公主頭的長發突然變短、不停地變短,最後變成男生頭,圓圓胖胖的手和腳不停地抽長,身體也不斷地改變……

“嗄?!”

小男孩嚇得跌倒在地,惶恐地往後退去。

小女孩開心地大笑着,最後盯着他問道:“你還喜歡我嗎?”

男孩猛搖着頭,喊出聲來:“不要——”

☆☆☆

“子道、子道!”姿妤很不放心地回頭問醫生:“他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真的沒關係嗎?”

“可能是做夢吧。”醫生笑道:“我剛才替他打了退燒針,也幫他量過體溫,已經燒退不少,放心吧。”

醫生收拾好醫箱,將退燒劑交給一旁的女傭。

“如果他還有繼續發燒,再讓他吃藥。”

“謝謝醫生,小如,叫小周開車送醫生回去。”

“是。”

醫生離開后,樓子道也慢慢轉醒,他感到滿頭大汗,為夢中那場奇異的“談情說愛”打起一股冷顫。

“你醒了?”姿妤高興地露出笑容。

譚父和譚母相視而笑,對兩個年輕人說道:“這麼久沒見面,你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你們慢慢聊吧,我們先出去。”’

譚父、譚母離開房間之後,姿妤立刻坐到床邊,衝著樓子道直發笑。

“感覺有沒有好一點?”

看着她靠近自己,他心底多少有些排斥,但是礙於他們之間非比尋常的關係,反而不曉得該如何阻止她的親近。

“我怎麼了?”他露出一臉苦笑地問。

“你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嗎?”

“生病?”

“對呀,你發高燒呢!所以才會昏倒,我還以為你是因為和我重逢太開心了,才會暈倒。”

樓子道微微別過眼神,個性活潑大方的她,並沒有發現他眼底一閃而過的不自在目光。

“其實我今天睡過頭了,因為昨天突然靈感大發,為了畫一幅水彩畫,所以徹夜未眠,沒想到在機場又與你正面錯過。”

“你會畫畫?”

“嗯,我是藝術學院畢業的,現在開了一家畫廊,我看明天好了,再帶你到我的畫廊參觀。”她自己做了決定,沒有詢問他的意思。

樓子道雖然沉默,但是唇角自始至終揚着一個小弧度,保持着有些窒悶的和善外表。

“今天真是對不起,不僅是接機遲到,又在機場撞到你,甚至還動手接了你一拳——唉呀!反正我不是故意的,你別放在心上。”她很少得罪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道歉比較好。

“你今天去機場,是要替我接機?”

“當然。”她笑:“要不然我沒事去機場幹嘛?”

“你知道我今天回來?”

她又點點頭。

“你有收到我的信?”

“有啊,而且我還把你寄來的信私吞了,甚至沒有告訴我爸媽和那些親朋好友你今天要回來的消息。”

原來如此,難怪他一下飛機會顯得這麼冷清,若沒有經過她的解釋,還以為根本沒有人歡迎他回來。

“不過我真的很豬頭,在機場遇到你,卻又不認得你,白白錯過了替你接機的機會。”

樓子道不以為意地笑道:“你也算是有替我接機了。”

“你這麼說,會讓我覺得很愧疚。”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哪有人會動手打十五年不見的青梅竹馬呢?”

看她一臉歉意,他不禁在心裏思索自己今日在機場與她發生爭執的行為,真是太失態了。

“你不是叫我別放在心上?就當作沒這回事,我們都別想了。”

姿妤點點頭,開心地笑出聲音。

她的笑聲像清脆的風鈴聲,悅動了他的耳朵和聽覺。

十五年不見,他與她之間存在着一股陌生,但是她對他的態度卻像是他們從來沒分開過似地,熱情得可以。

“唉!你還記得安德他們嗎?還有如蘋她們。”

“還好,沒什麼印象。”老實說,他也不記得現在的她,在他的腦海中,他只記得那個綁公主頭的小女孩。

“我再打電話告訴他們你回來的消息好了。”這是天大的好事,她總不能一直獨佔這好事吧?

樓子道雖然不知道姿妤心裏在想什麼,但是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對他的親切與和善。

因為這樣,所以他更不知道如何拒絕她的接近。

他們以前曾經是那樣的無話不談,為什麼十五年過去,他對她的感覺竟然會變成荒腔走板?

樓子道靜默地聽着她扯着東南西北大聊特聊,偶爾回答她幾句話,話題就不斷地繼續下去。

此時此刻,他心中真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

“好啦!老陳,把鑰匙交給我嘛。”姿妤一臉懇切地央求着。“不要讓我爸知道不就得了?”

“這……可是……”

老陳一手握着花灑向花圃洒水,滿心為難。

他是譚家的老管事了,也替先生、太太和大小姐開車三十年有餘,譚家上上下下對他多少都有些敬讓。

大小姐尊敬他是長輩,讓他非常感動,但是大小姐現在所提出來的要求,他實在不敢答應。

“或許等會兒先生要用車。”

“我家又不是只有一台車,你給我跑車的鑰匙。”

“不行吶……”那真是太危險了!

大小姐本來對開車一直不感興趣,誰知道某一天大小姐心血來潮,叫他教她開車,這一學——怪怪,不得了!大小姐居然開車開出濃厚的興緻來,每天跟他吵着要開車,但是又偏偏開車技術爛到家,不是撞樹就是撞壁,在在險象環生,搞得家裏每輛價值不菲的名車時常要送修保養廠不可。

既然知道大小姐開車時的惡形惡狀,他怎麼能放心地將車子交給她呢?何況老爺也交代過他,不能讓大小姐私自開車。

大小姐可是千金之軀吶,如果受了傷怎麼辦?

老陳在心裏嘀咕着。

“要不然我讓子道開車,你總可以放心把鑰匙交給我吧?”她自動提出條件,一定要老陳拿出車鑰匙不可。

“子道少爺剛從外國回來,行嗎?”

不是他老陳愛操心,而是不得不擔心大小姐和子道少爺的性命安危,他們兩位可都是未來屈指可數的大人物呢!

“他當然行,而且外國人開車比我們台灣人還快,你不知道池們外國的高速公路時速都是破百以上嗎?哪像我們還規定下限六十、上限九十,真是笑死人了。”姿妤大聲說道。

“大小姐沒騙我?”老陳半信半疑地問。

她頭一點,立刻伸出手。“快點把鑰匙給我。”

“唉!好吧。”老陳關上水柱,探進口袋掏出一串鑰匙,拿下其中一把車鑰匙給她。

姿妤接過鑰匙,蹦蹦跳跳地往屋裏去,直接來到子道居住的客房,帶着神秘的微笑道:“子道,你看這是什麼?”

她拎着鑰匙在他面前晃了晃。

樓子道正好在整理衣着,打算獨自搭計程車到四處逛逛,畢竟十五年沒回來台灣了,他確實有重新認識這塊土地的必要。

姿妤恰巧在他準備動身時闖了進來,看着她一臉充滿朝氣的笑容,手中還拿着車鑰匙和中控鎖在半空中晃蕩,他心裏真的有不小的感嘆。

瞧她穿着樣式簡單的便服,雖然不花俏是好事,但是過於利落的打扮,只會讓人覺得她看起來更像個大男孩而已。

“這是車鑰匙,今天外頭天氣不錯,有一個大太陽,你想不想去哪裏兜兜風?”她問得很直接。

一個女人到了二十五歲,卻仍然沒有半點性感之處,或許很可悲,但是她總覺得笑得大聲、說得直接才是最真實的她!

“不用麻煩你了,我正想自己出去走走。”他很自然地回應她一抹客氣的笑容,也順勢推拒她的約會。

他可不想跟一個男人婆約會,不僅破壞了心情,也將會把所有美好的事物燃燒殆盡。

“這哪是麻煩呢?”她開心地笑,將鑰匙在半空中上下拋了拋,最後緊握在手心。

“你應該忙着創作。”

“創作需要靈感,但是我現在只想和你一起到處玩,創作就先擱在一旁吧。”她走上前伸手攬住他的手,一切的舉止都是如此自然而然地,沒有刻意,也沒有矯柔做作。

樓子道微怔。

對於她看似粗線條的個性,竟然覺得不討厭——

通常只要他覺得不討厭的,幾乎就是代表着喜歡,而他現在的心境是複雜難懂,一方面期盼着與當年的小公主團聚,繼續蘊譜當初未完成的戀曲,但是當事實造成幻想中的打擊后,他已經跌入大失所望的谷底。

而現在他居然驚覺到,自己仍然是不排斥她?

亦是他只是顧念着過去的情分,所以即使心中對她真的感到失望,也不好太直接表態……

這是有可能的原因。

“走吧。”

完全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姿妤拉着子道興奮地往車庫走去,一路上,子道仍然努力地想找完美又委婉的借口拒絕。

“我的行程毫無目的,不知道要上哪逛,你會感到無趣。”

“那樣才好玩,哪裏無趣?隨便走、隨便玩嘛!臨時想到要去哪裏就去哪裏,無拘無束多快樂。”

她半推着他坐進副駕駛座。

“你要開車?”

她逕自坐進駕駛座,插進鑰匙,發動車子,對子道獻出一笑,拍拍胸口道:“我的技術好得沒話說。”

樓子道真的是很不情願地坐上她的車,但是既然已經坐上車了,至少要維持一下風度。

她讓他童年的美好回憶徹底破滅,他不能跟她一樣,讓回憶變得駭人!到目前為止,他仍然是個優雅的王子。

“坐穩了。”

車庫的拉卷鐵門緩緩升起,她踩着油門,伸手將排檔桿推至前進的位置,倏地,整輛銀色發亮的保時捷跑車像一頭猛豹似地沖了出去!

剎那間,樓子道坐在副駕駛座里,腦袋一片空白——

當銀色跑車甩了一個漂亮的尾巴,消失在寧靜的譚家華宅大門之後,老陳氣喘吁吁地從人造花圃那端追了出來,口中還逕自大聲地吶喊着:“大小姐!你怎麼能騙我呢?!”

看到那種不要命的開車方式,就可以知道駕駛人是何方神聖了。

“唉!可憐的子道少爺……”

大小姐開的那輛車可不是駕訓班的教練車,副駕駛座可沒有安設腳煞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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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象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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