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裴仲謙捺熄香煙,面色凝重的盯着那扇緊閉的黑色鐵門。

這是自從黎未曦離開之後,他跟蹤了兩個星期,孟旭剛第一次進入的陌生地方。從他中途下車買了花束和嬰兒服,由此可見一定是來這裏見黎未曦。

孟旭剛進門快半個鐘頭了,而他卻只能坐困車內,苦悶的抽着煙,一根接一根,讓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那天眼睜睜看着她離開后,裴仲謙回到家才發現,她只帶走了存摺、幾件平常穿的衣物和筆記型電腦。雖然知道她會好好照顧自己,他還是難忍心中孤寂,每天日思夜想,輾轉難眠。

數天後,因郵差向大樓的管理員抱怨塞不進新的信件,他才拿了鑰匙清出信箱中所有的信。發現其中一封是黎未曦檢查生育機能的醫院寄來的報告,他拆開一看,內容很明顯是津ye的檢查報告,但令他傻眼的是,受檢者居然足--

裴仲謙!

這怎麼可能?他老早就做了結紮手術,沒道理還能讓她懷孕啊。

可是不管他再怎麼抗拒,也無法反駁報告上一個又一個的“正常”結果。

不過,她哪有機會拿到檢體……啊!是那一次!她突然來到他的辦公室,說要幫他“提神”……

原來如此。

檢查報告間接證明了黎未曦的清白,也讓錯怪她的裴仲謙後悔不已,因為不知她的下落,他擔心得寢食難安,根本無心工作,只能以瘋狂跟蹤孟旭剛試圖找尋她,至於該怎麼做才能得到她的原諒,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想出具體的方法。

年幼失親的她一心只想擁有自己的孩子,既已受孕,還有必要接受成天疑神疑鬼的前男友嗎?

他苦笑着自嘲,不敢妄想能輕易得到她的原諒。

裴仲謙沉吟間,黑色鐵門再次開敔,先是一名瘦高的短髮女子挺着微凸的腹部走出來,接着是孟旭剛,最後才是他殷切思念的可人兒。

“哥,你的車呢?”確定鎖好了門,黎未曦勾着顏若妍的手臂,邊問邊跟在孟旭剛的身後。

“這條巷子太窄,我怕待會兒會開不出去,就停在外面了。”孟旭剛指着巷口說。

見三人走到巷外,裴仲謙發動引擎,一路跟蹤。

在對街的速食店裏看他們在餐廳中相談甚歡,自己卻只能獨自啜着苦澀的咖啡,他鄉想衝過去帶她回家,又怕她會不念過去的情分,當眾給他難堪……

唉!真是悔不當初。

她是什麼樣的女人,他會不清楚嗎?為什麼這麼輕率的認定她偷人?又不是不知道自從當了他的情婦,她已經主動放棄太多自由和快樂,不能讓戀情曝光,只能逼自己拚命讓步,死守着再怎麼努力耕耘也不會有陽光照耀的荒田……

裴仲謙越想越覺得自己卑鄙,不僅利用她求子心切的願望,藉此強留住她,滿足個人私慾,還理所當然的享受她的奉獻,卻自私的不肯正視她應得的渺小需求……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她的心?而他又該如何看待這個原以為不可能會有的孩子?

起身扔掉紙杯,他推門走出速食店,先行開車回到她住處的巷子裏等待。

不知等了多久,半夢半醒問,雜沓的腳步和說話聲同時出現,裴仲謙睜開眼,見三人走近,忙不迭的下車,朝他們直直走去。

“哥,你真的賺到了,上過這堂課,你以後就可以幫老婆……”黎未曦輕笑着對孟旭剛道,然而當她瞥見前方熟悉的身影,不覺呼吸一窒。

注意到有人走近,孟旭剛警覺的停下腳步,劍眉一擰,防備的瞪住從暗處走到路燈下的裴仲謙。

“你跟蹤我?”

“需要我感謝你為我‘帶路’嗎?”裴仲謙橫跨一步,目不轉睛的凝視孟旭剛身後的黎未曦,聲音雖柔,卻足不容忽視。

“不必!你只要滾遠一點,別再來騷擾她就行了!”孟旭剛面露不悅,示意她們倆立刻開門進屋。

裴仲謙才剛現身,顏若妍就立即察覺到兩個男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敵對氣氛,不等孟旭剛暗示,她已自動自發開了門,一溜煙的閃進門內,在門縫裏不停的擠眉弄眼,拚命朝黎未曦打pass,可是不知黎未曦是嚇呆了還是怎麼樣,居然目不轉睛的看着那個男人,令她直覺“案情”肯定不單純。

“我很感激你幫忙照顧我的女人,但就算你自認問心無愧,‘公主’恐怕也不會高興吧?”意有所指的瞥孟旭剛一眼,裴仲謙旁若無人般的走上前,以手背摩挲黎未曦的臉。

都已經分手了,他還來做什麼?

想到八卦雜誌的記者可能正鍥而不捨的跟監,就等他們鬆懈防備,黎未曦神情一僵,下意識的退開,閃避他的碰觸。

“笑話!”孟旭剛冷笑一聲,隨即反唇相稽,“我跟環環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我真的腳踏兩條船,除了傷心怨恨,她也不能拿我怎麼樣,倒是你,身為有婦之夫,連名分都給不起,憑什麼還來糾纏她?你足想害她被媒體逼得走投無路嗎?”

“那你讓自己的女人跟我假結婚又是怎麼回事?可別告訴我是為了方便你隨時劈腿啊!”哼!這個傢伙有資格批評他嗎?裴仲謙睨他一眼,不甘示弱的反駁。“抱歉,這話說得重了點,但我只是想請你別干涉我和未曦的私事。”

“你這個混蛋!”

孟旭剛忍無可忍,一把揪住裴仲謙的領帶,但握拳的另一手還沒揮出,就被裴仲謙抓住。

順勢轉過身,裴仲謙將孟旭剛壓向牆壁,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低聲警告。

“暴力狂,你想打架,我隨時奉陪,不過我現在沒空,所以……還是請你先回去吧。”

“哥,如果沒事的話,進來喝杯茶好嗎?”眼看兩個男人就要打起來,黎未曦知道不能讓他們在這裏起衝突,於是趕緊分開他們,很公平的向兩人提出邀請,“你也進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黎未曦此言一出,躲在門后的顏若妍馬上瞪大了眼,拚命搖頭揮手,強烈反對她的決定。

這兩個充滿敵意的男人要是真能心平氣和的坐下來一起喝茶,那那那……那她顏若妍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沒關係,他們都很乖,一定不會把家裏弄亂的。”黎未曦邊說邊回過頭,分別向兩人確認,“對吧?”

孟旭剛點點頭,逕自走入屋內。

裴仲謙則是迫不及待邁步跟着走進去。

“哥,若妍,我想跟他單獨談談,請你們先在樓下坐一會兒。”

說完,黎未曦擱下媽媽教室送的贈品,轉身領着裴仲謙上樓,打開了燈,虛掩着門。

一進門,裴仲謙立刻上前抱住她。

她雖然沒有抗拒,卻以低柔的嗓音提醒,“你來找我,不是有話要說嗎?”

“未曦,我……”她這麼一問,害他把想說的話忘個精光,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接話。

黎未曦抬起眼,伸直雙臂推開他,以冷漠的語氣強調道:“反正這是最後一次見面,想說什麼都隨你。”

最後一次見面?她就這麼恨他嗎?

不,不會的,她心腸很軟,只要把誤會解釋清楚,好好道歉,她一定會原諒他的!

“我……找幫我動手術的同學檢查過了,他說我是天賦異稟……”見她皺眉,裴仲謙猛爬頭髮,尷尬的解釋,“就是那個……一般人通常只有兩條管路,我還比別人多了一條,應該算是手術后自然增生的輸精管……”

原來如此。

真該感謝造物主讓他“與眾不同”,她才不用為了求子而委屈自己當一輩子情婦……

她隨口回問道:“所以呢?”

“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

聽着遲來的道歉,黎未曦眼睫一斂,掀唇輕嘆。

看不出她此刻的意願,他緊張的伸舌舔唇,急忙握住她的手湊向唇邊親吻,柔聲懺侮,“未曦,過去都是我不好,以後我不會再那麼衝動了。我們回家吧,接下來有好多事要做,首先要趕緊佈置嬰兒房……”

跟他回家?然後呢?再次回歸見不得人的情婦生涯,過着他岳父想來,她就得立刻抱着孩子逃離家門的日子嗎?

不!為了孩子的尊嚴,她說什麼都不能讓步。

“不可能。”黎未曦抽回手,堅定的拒絕。

她是抱着怎樣的決心離開,她不奢望他明白,只求痛快分手,這樣對他、對孩子,都是最好的安排。

她還在生他的氣嗎?裴仲謙眉頭一擰,挽留的話衝口而出,“你答應過我……”

“不管我答應過你什麼,都已經在分手的同時失效了。”她面無表情的打斷他的話。

“我們從來沒有分手過!”裴仲謙十分堅持,就算只有自己這麼想,他也不會就此放棄!

黎未曦蹙眉抿唇。

唉!他這是何苦?好吧,既然這段關係是她起的頭,那就由她來了斷吧。

倘若只有絕情,才能逼他遠離她,那麼,她很樂意扮演那個先下手為強的小人。

“很抱歉,你之前捐獻的精子,我無法退還,不過,要是你堅持追討,我也只能用這個胚胎抵債,這樣應該就不欠你了吧?”嗤笑一聲,她快步走向窗邊,聳聳肩,毫不在乎的補充道:“反正有‘那玩意’的男人滿街都是,要多少有多少,而且絕對都比你大方。”

冷硬的語氣並非刻意,而是真怕拿了最寶貝的“家人”當賭注,她會輸得一無所有。

黎未曦嘴裏說得狠毒,心中卻是恐懼不已,下意識撫摸微凸的腹部,不斷安撫肚子裏的寶貝。小乖乖,媽媽不是真的不要你,別怕喔。

她表達得很明確,她要的“親人”並不是非有他的基因不可。聽到這裏,裴仲謙總算明白她的決心,卻不相信她會這麼狠心。

“為什麼堅持分手?你是氣我刻意隱瞞結紮的事,還是厭倦當情婦了?在一起這麼久,你還不了解我嗎?不只是離婚,我隨時都願意為你而死啊!”

他的最後一句話狠狠揪疼了她的心,她沉下臉,狀似極不耐煩的強調道:“別傻了,我說不愛就是不愛了,你離不離婚,要不要尋死,都與我無關!”要是希望他離婚,她從一開始就不會同意當情婦了啊!

嘖嘖,連這種沒有說服力的狠話都說得出口,瞧她多愛他!

“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嗎?快告訴我真正的原因,不然我天天上門找你‘敘舊’!”無視她的掙扎,他惡劣的逼問她的苦衷。

“你……”虧她說了半天,他還是執意……可惡!“你不能耍賴!”

濃眉一挑,裴仲謙好整以暇的跟她大眼瞪小眼。

詞窮了?哇!他還以為有更精採的可聽咧!

“我沒有耍賴。隱瞞你、誤會你、對你口出惡言都是我不對,但我已經拿出誠意認錯道歉,你接受也好,要繼續生氣也行,就是不能單方面結束我們的關係。”光憑那幾句小兒科的狠話就想一腳踢開他?哼,門都沒有!

被他纏得快發狂,黎未曦忍不住大吼,“可是我已經不愛你了!既然不合,就應該馬上分手!強迫一個不愛你的人留下,對你來說有什麼意義?”

“當然有!”裴仲謙箭步一跨,衝到窗邊抱住她,柔聲懺悔,“在你離開的這段期間,我發現自己真是一個大混蛋……”

黎未曦渾身一震,不知該作何反應。

“呃……”她只是想讓他死心,沒要他自我反省啊。

“我虧待了你。明知道你是為了讓我保住公司才委屈自己當個見不得光的情婦,我卻從沒有為你設身處地想過,長期生活在擺滿自己男人和別的女人婚紗照的地方,只能假裝視而不見有多痛苦……”

不,不是這樣的!他在結婚前就有意悔婚,是她打着借種的算盤,故意裝作不在意,卻怎麼也沒料到他會隱瞞早已結紮的事,只好要自己忍到確定懷孕再揮揮衣袖……

奇怪,她幹嘛替前男友辯護啊?

“你不用把我說得那麼偉大!我只是……”黎未曦用力掙脫他的懷抱,撇開臉雙臂抱胸,提醒自己千萬別中了他的以退為進之計。“不想當一個窮光蛋的情婦罷了!”

“是嗎?既然你這麼愛錢,怎麼會不知道當得越久挖得越多的道理?”

抬起她的臉,裴仲謙望進她微濕的美眸,輕笑着磨蹭她的小嘴,柔聲低喃:

“親愛的,記住一件事,當你要說謊的時候,千萬別讓自己顫抖得太厲害。”

語畢,他低頭吻住她的唇,趁她驚喘時伸舌探人,與她火熱糾纏。

“唔……不……”黎未曦拚命推着他。

強而有力的心搏和體溫透過襯衫傳人手心,春夜乍暖還寒,她卻被這個突來的深吻挑惹得嬌喘連連,如影隨形的唇舌逕自將她封鎖在腦中禁區的回憶一一釋放,讓她想不背叛自己都難。

挫敗的低鳴一聲,她伸臂纏繞住他的頸項,恨恨的吮住這個害她破功的男人,此舉令他欣喜若狂,捧起俏臀,吻她個痛快。

激吻之後,裴仲謙深嗅着她的發香,撐起身子後退了些,低下頭,準確的咬了一口她衣衫下的蓓蕾。

“呀!”她反射性的伸手護胸,因驚訝而臉紅。“你……”

他着迷的看着她的反應,眼底有着她再熟悉不過的慾望,這一瞬間,她很猶豫,該不該讓他繼續。

但裴仲謙沒有再進一步。

安靜的看了她一會兒,他忽然從她身上移開,輕聲交代,“你暫時住這兒也好,等我把事情都處理完了就來接你回家。”捏捏她的臉,他便轉身下樓。

接她……回家?

處理?他到底想做什麼?

難道是……

意識到他將會做出她最不願發生的事,黎未曦倒吸一口氣,像是被電到般慌亂的衝下樓,不假思索的追出去,也不管赤腳在馬路上奔跑會有多痛,就是非攔下他不可。

“未……你跟來幹嘛?你沒穿鞋,腳會受傷的!”正要上車的裴仲謙看見她追來,立刻關上車門,邁步向她走去,打橫抱起她,邊走邊叨念,“不聽話的女人!看在你剛懷孕沒多久的份上,我就饒了你這一次。”

黎未曦心中仍滿是驚慌。

他真要為她自毀前程?不可以啊!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龐大的無息資金,要是毀約,就算張環環肯原諒,張總裁一定也不會放過他的!

黎未曦兩眼發直的盯着他,心慌得忘了提防“潛在的敵人”,掙扎着嗆道:“別以為離婚就能讓我回心轉意!你敢亂來,我、我就躲進宗毅他親戚家的貨櫃偷渡到國外,讓你永遠找不到!”

裴仲謙忽然停下腳步,低笑着威脅,“敢背着我搞鬼,我就在這裏跟你‘相親相愛’,讓他們多拍一些更有看頭的照片回去交差。”

他們?拍什……哎呀!外面真有記者在偷拍?完了!這下該怎麼辦?

她緩慢的抬起頭,從他的肩膀上方偷望着四周,發現不自然的短促閃光足來自一輛停放在不遠處的休旅車,嚇得她瞠目結舌,掙扎着想下來趕緊逃回家,他卻不肯鬆手,害她只能把自己縮在他的胸前,儘可能讓人拍不到她的臉。

“那裏有人在拍我們……怎麼辦?”她害怕的問。

“隨他去。”裴仲謙低頭看她,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從你的‘親人’成形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命運就註定分割不開了。”

黎未曦聞言,頓覺呼吸窒迫,思緒紊亂,微顫的小手不自覺的揪住他的上衣。

“我母親和有婦之夫交往,獨力生養我,到她發生意外撒手離世,讓我了解生命是多麼脆弱,即使再強悍,也難保不會在下一秒死於非命。就算後來我被父親帶回去,得以過着優渥的生活,我卻始終無法樂觀……”

“仲謙?”黎未曦皺眉看着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起陳年往事。

“世界太亂,環境太糟,人心太險惡……這些並不是我決定動結紮手術的主要原因。”深吸一口氣,他繼續說下去,“我只是認為不需要用生育下一代來證明自己的存在。直到你再次闖進我的生命,並以生下‘親人’作為附帶條件,讓我不由得心存僥倖,以為只要不說,你久而久之自然就不會強求,但我顯然低估了你的母性本能……”

聽到這裏,她不禁陷入沉思,對不可預知的未來感到憂心不已。

走回大門前,裴仲謙放下她,貼近她耳邊道:“說了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我的真命天女,你什麼都不用想,只要相信我,乖乖在這裏等我的好消息就行了。”

黎未曦回過神。“呃,你說什麼?”

伸手將她被風吹亂的髮絲塞回耳後,他笑得很得意。“我是說,我行走江湖多年從沒出過‘紕漏’,卻只有你一人獨得‘超級大獎’,當然就是我的真命天女羅!”

她現在根本沒有心情與他說笑,秀眉深鎖,活像天塌了半邊。“我好怕……張家肯定不會放過你的,我不在乎自己,可是我們的孩子該怎麼辦?”

“別怕,我會好好處理。為了我們的孩子,從明天起,你一定要勇敢。”他咧嘴笑道。

送她進門后,裴仲謙直接走向那輛休旅車,輕敲車門。

坐在副駕駛座的拍攝者見他直直走來,先是卯起來猛按快門,隨即將俗稱“大炮”的吃飯傢伙藏到身後,以免被情緒失控的“獵物”毀屍滅跡。

“兩位是‘拔辣日報’的記者吧?辛苦了,謝謝。”裴仲謙向兩人道謝,笑容可掬的俊臉上沒有半點不悅。

什麼?他竟然……跟他們說謝謝?

當了這麼多年狗仔,這還是頭一回遇到當事人在得知被拍到對自己不利的證據時還笑着道謝的。

待裴仲謙開車離去,車內的兩人不約而同轉過頭看着彼此,以同樣的狐疑眼神向對方確認剛才不是在作夢。

難不成裴仲謙是翅膀硬了,想藉他們的手向富可敵國的岳父大人宣戰?

這下子有好戲可看了!

隔天,“拔辣日報”用斗大的標題和一貫“照片會說話”的手法,獨家報導盛鑫駙馬夜采美女香閨的實況,並大膽推斷王子和公主其實早巳同床異夢。

一時之間,盛鑫女婿的外遇傳聞甚囂塵上,且兩位當事人亦發揮十足默契,天還沒亮就雙雙關機搞失蹤,讓恍如置身五里霧中的張維強無從了解報導的真實性,只好以“完全尊重年輕人的想法”來迴避媒體提出的問題。

昨晚在裴仲謙主動登門告知“不小心”被狗仔拍到“要命的證據”,經過緊急會商后,張環環為躲避父親及外界的質問,不得不請假躲在家中暫避風頭,就當是過去只能與愛人在辦公室里速戰速決的補償。

大敵當前,情勢越是險惡,就越要遵循逃命的最高指導原則--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避風港。

反正也只有一陣子嘛,難得暫別忙碌的工作,每天在家當櫻櫻美代子,扮成絕代妖姬等情郎下班,纏着他下廚做好料餵飽她的生活也不錯。

張環環樂得在家當閑妻涼母,裴仲謙也沒有閑着,梢作變裝的他開着租來的車,在網咖辦公,到超商收發傳真,用手機聯絡公事,對“行動辦公室”的超強便利性感到相當滿意。

而身為盛鑫女婿外遇風暴的“第三者”,黎未曦當然無法避免隨之而來的麻煩,不管她去哪裏都免不了騷動,就算禁足在家,嗜血的媒體也沒打算放過她。

正所謂“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堵不到她本人,記者便轉而向附近鄰居打采小道消息。

據社區民眾爆料,這個“狐狸精”平日為人十分低調,幾乎不跟街坊鄰居打交道,外表看似清純,實際上卻曾是黑社會老大的女人,過去還曾經為他割腕自殘,墮胎數次……

隔天起,精采程度不下“台灣霹靂火”,連黎未曦本人看了都不由得瞠目結舌的誇張劇情爭先恐後的出現在各大報章雜誌,神通廣大的記者連她和裴仲謙的身世都挖了出來,再加上某些自稱知情人士穿鑿附會的說法,讓謠言像是吃了“超級歐羅肥”的怪物般,膨脹到令人髮指的離譜境界。

“居然會傳成這樣……”黎未曦閉上眼,拾手輕揉抽動的額角,為當前的情況頭痛不已。

當初她之所以編故事唬弄那位長舌鄰居,甚至不惜秀出手腕上的傷疤加深可信度,純粹是因為看不慣那些自以為是的人以謠言傷害若妍和她的家人,一時氣不過才會出此下策,藉此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想不到卻是自掘墳墓,讓她陷入難堪的深淵。

雖說嘴巴長在人家身上,人家想說什麼她管不了,可是就連殺人放火的重刑犯都有公平受審的機會,難道只因為她沒有跳出來為自己喊冤,就該承受所有人的責難嗎?

夠了!你們這些傢伙,不要小看孕婦的勇氣!

黎未曦氣呼呼的脫下家居服,打開衣櫃拿出連身洋裝,穿妥后拎着皮包轉身走到隔壁房間外敲門。

“未曦,你真的要去嗎?”想到包圍在屋外的記者們,顏若妍不由得擔心起來。

“誰都別想阻止我。”她是不會被這點小挫折打敗的!

“好吧,你等一下,我換件衣服馬上就好。”

黎未曦點點頭,到廚房喝了一杯水,閉目調息,希望腹中胎兒能給她更多力量面對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們。

“未曦,我準備好了。”來到樓下,故意穿緊身上衣突顯肚子的顏若妍忍不住又問:“你確定嗎?要是他們發現你……”

“因為他們在外面,所以我就不能去做產檢?別傻了,跟他們搶獨家相比,我寶貝的健康重要多了!”黎未曦眨眨眼,拉着好姊妹往外走。

“好!我來保護你!”顏若妍自告奮勇的衝到她身前,豪氣的說。

黎未曦苦笑着提醒,“記得先喊‘我是孕婦’來提醒他們保持距離。”

“對喔,我們走吧!”

大門一開,守候多時的記者們立刻蜂擁而上,自願打頭陣開路的顏若妍才剛跨出門,就被一堆掛着代表各家報社或新聞台名稱的麥克風打到頭,人都站不穩了,更別說要開口警告瘋狂的記者們。

“黎小姐,請問你和裴先生交往多久了?”

“聽說你曾做過黑道大哥的女人,是真的嗎?”

“那位黑道大哥叫什麼名字?”

黎未曦轉頭睨了記者們一眼,拋下一句,“無可奉告!”毫無根據的傳言也能當真?切!這些人到底有沒有新聞素養啊?

一個比一個更辛辣的問題依舊接連冒出,讓黎未曦見識到這個行業有多競爭,不過她仍不忘此行的目的,使勁吃奶的力氣推開人牆,把門關好,緊跟在顏若妍身後。

“黎小姐,你的手腕上到底有沒有割腕的疤痕?”

一名白日記者無視顏若妍刻意突顯的腹部,突然趨前拉扯黎未曦的袖子,其他人見狀連忙調整拍攝角度,推擠中,沒有出口的人牆隧道失衡倒塌,將她們逼向牆腳,顏若妍腳下一滑,不小心撞到黎未曦,還跌坐在她身“走開!這裏有孕婦!不要擠--”顏若妍扯開嗓門大喊,人牆立刻退開了些,她這才發現身後的黎未曦倒在地上,驚慌的尖喊,“哎呀!她昏倒了,快叫救護車!”

混亂中,黎未曦聽着雜沓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想告訴顏若妍,她只是因為昨晚失眠,頭有點暈而已,卻連眼睛也睜不開,沉重如鉛的手才動一下,就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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