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正廳上,南宮焱位於高座,不管是殺氣還是怒氣全寫在臉上,廳堂下,蝴蝶和惜秋被雙雙羈押,像是犯人一般。
沈默注視着蝴蝶一身紅痕的衣裳,感到既心疼又擔憂!蒼白的臉色更叫人怵目驚心。
突然!南宮焱憤怒拍案!下了命令。“將她們鞭打四十大板趕出南宮府。”
“沈默,我知道她們是你的朋友,所以手下留情只罰四十大板,你還有意見?”南宮焱既然下了命令,就容不得誰二話。
“請爺放過她們。”沈默雙手抱拳請示,不卑不亢!“屬下願意代罰!”
為兩個女人代罰?
南宮焱眯長火怒的眸子,審視堂下默不吭聲的兩姐妹,他不知道沈默的過去,但是他相信這兩名女子在沈默心中有不凡的地位。
難道讓沈默始終不近女色的原因,就在這兩姐妹身上?
他雖然厭惡去思考事情的來龍去脈,嫌麻煩!不過,既然事關沈默,他就勉為其難好管閑事一下吧!
“你同她們是何關係?”嘖!真不像是他會問的問題。
“舊識。”沈默的回答沒有改變,仍然是那麼近乎保守。
“單純的老朋友關係,不值得你代罰。”南宮焱發揮出精明幹練的才能。
他不相信逼不出沈默的話來!想蓉受了傷,他的心裏可是如萬箭穿心般難受!為了慰勞妻子,他決定探出沈默和這兩名女子之間的恩怨情仇!
“她們……曾經是我的救命恩人。”果然,沈默已經供出始端。
蝴蝶忍着刺傷所帶來的蝕心劇疼,為了不造成和惜秋之間愈來愈深的心結,她只好反駁沈默的話。“你說過,救你又殺你,恩情已逝。今日你我只能算是仇人。”
哦哦!這精采!
南宮焱開始對他們的過去產生興趣,一手支住下巴,專心聽着他們語中的“玄機”。
“你何必非要此刻提起。”他現在是極盡心力想救她啊!
“因為我不想受你絲毫恩惠。”她的態度十足堅決。“若要責罰,我可以一人全部承擔。”
“呵!”惜秋冷冷笑道:“虛情假意十幾年,到底還要演給誰看吶?”
今日,她總算仔細看清楚沈默的相貌,一如當初令她芳心暗許的阿默相同,除了更添男子氣概之外,一切還是教她坪然心動!
她要得到阿默!十年前的陰謀未成,十年後就改變個方式繼續下去吧!
“不必在我面前作戲,如果挨四十大板就能得到解脫,何嘗不可呢?反正我是殘花敗柳、破相瘸子!痛快死去也好。”
聞言,蝴蝶更加激升強烈的愧疚感,和保護惜秋的決心!只要有她在,誰也不能傷害惜秋!
“焱!”人未到,焦急的聲音已傳來。“我寶貝妹妹怎麼了?!”
東方皇宇一腳跨進正堂,隨身侍護兼職東方府總管莫離依令佇守於外。
“你派人通報說想蓉受傷了?!快讓我瞧瞧她的傷勢!我把薪全部帶來——”
“大哥。”想蓉適時出現,阻止東方皇宇家連珠炮的架勢。
“妹妹——”東方皇宇一奔向前抱住了想蓉,仔細審視她全身上下,最後心疼地看着她額際的瘀傷。“老天!這麼大的傷口?!”
“大哥!你別這麼誇張……”想蓉不知如何是好。
南宮焱伸出手擱開東方皇宇,一把摟過想蓉。“先替想蓉敷藥吧!”
“不必了。”想蓉拉着東方皇宇走到蝴蝶身前。“剛才在房裏,芽兒已經幫我上了金創葯,大哥!你快替蝴蝶姑娘療傷!她傷勢嚴重。”
東方皇宇攤開摺扇輕煽,睨了蝴蝶一眼,隨口道:“還好嘛!看起來沒什麼大礙。”
東方皇宇是一名醫術超凡的神醫,只是學醫精誠的他從不輕易救人,除非他另有目的,看着寶貝妹妹額際的傷,他便認定是這兩名被羈押的女子所為,否則,堂堂南宮爺何必和兩名女子計較!
而他,豈會出手救治傷他寶貝妹子的惡女!即使她快斷氣,也不關他的事。
“大哥!”想蓉急慌慌地道:“蝴蝶姑娘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
東方皇宇和南宮焱交換眼神,兩人都是一臉半信半疑的模樣。
“我說的是真的!”想蓉急急叫道。
芽兒沒有說話餘地,只能在一旁點頭如搗蒜!
既然有人證,東方皇宇和南宮焱也只好相信。
“好吧!看在你面子上,大哥就救她吧!”東方皇宇的答應,立即讓沈默安了心。
或許,他只能默默關心她,不能像以前那樣坦然了。
究竟是怨?是愛?誰能分明!可能是怨中仍抹不去愛她的心吧!
想蓉欲攙扶蝴蝶,卻聞蝴蝶咬牙問道:“南宮爺的四十大板打是不打?”
“既然想蓉說你是為了救她才受傷,就等你傷愈再定奪吧。”其實他也不願意纂害沈默重視之人,這種心情也像是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對想着不和。
“是么……”蝴蝶像是放心似地,任意識抽離自己的腦子,昏昏沉沉暈了過去!
“蝶兒?!”沈默橫抱起蝴蝶,才知曉她身受多少傷痕。
這輩子,他是怎麼也放不開她啊!
東方皇宇替蝴蝶調養氣血后,喂她服下靈丹,應是無礙,但是糾結的思緒卻躍上他的眉梢,眾人的憂心也一一提高。
沈默當然是最擔憂之人。“敢問東方爺,蝶兒傷勢如何?”
東方皇字先前已聽南宮焱告知一二,明白華蝴蝶是沈默心愛的女子,只是他仍然覺得有趣,因為從沒看過冷靜孤傲的沈大總管如此為一名女子慌張,說來,也算是珍貴的情景。
“沈總管先別急,華姑娘的外傷已無大礙,休息一會兒就行了。”東方皇宇露出一抹無奈。“不過……她體內竄流的瘴氣,倒叫我束手無策。”
“你是在說笑吧。”南宮焱在一旁發出質疑的聲音。
“大哥!你醫術高明,怎麼可能會束手無策呢?”想蓉附和丈夫的話。
打死他們,他們都難以相信世間會有東方皇宇治不好的病。
這下子,反而是東方大爺自個兒引起眾人的誤會。
“大哥!”想蓉再一次解釋道:“我不是跟你說了么?蝴蝶姑娘是我和芽兒的救命恩人!她沒有傷害我!”
“東方爺!奴婢能證實夫人所言不假。”善良的芽兒不忍心見到蝴蝶姑娘病危,何況蝴蝶姑娘還替她擋下利剪傷害,恩情可高了呢!
南宮焱也看不過去,數落老友幾句。“都說是救命恩人了,你還這麼小鼻子小眼睛的!缺月要是知道了,肯定和你割袍斷義!”
“我——”
“請東方爺格外施仁,救蝶兒一命!”沈默也為蝴蝶求情。
“你們這群人耳朵是長來幹什麼的?我不是說過了?我束手無策——”
“蝶兒是我的妻子,請東方爺相救!”此話一出,眾人吃驚,沈默也感受不少震撼!
他仍然視她為妻,是不?
“沈總管……你成親了?!”想蓉一直想替沈默牽成姻緣,沒想到人家的尊夫人就在眼前。“真是令人驚訝,原來沈總管已有家室。”
這時侯,沈默放開了多年的深怨,無論和蝶兒之間有多少恩怨,當務之急,是要先救蝶兒!
倘若蝶兒有個三長兩短,他的人生還走得下去么?
不!他簡直不敢想。
“昔日天地為證、日月為鑒,蝶兒是我終生髮妻,永世不渝。”從未變過的情意,傳進蝴蝶的耳中,雖是昏迷的處境,但是她聽見了他的真心語。
是真心語么?
她迷惑了……
若他的心是情真意切,她又何嘗不是?應該是兩情相悅,卻是仇恨以對,往日濃情蜜意又何必苦苦重提?
“不是我不救,而是我無能為力,這種怪病,還得費心研究一番,至於最後能否尋出方法,有待考量。”東方皇宇以悲觀為起始,以免希望落空。
“有勞東方爺。”他從不曉得蝶兒身染怪疾,但是記憶中,乙道人確實是時常採藥予蝶兒,原來是給她治病用的。為何他毫無所覺呢?
他認為自己愧對了這份情,被怨念沖昏頭,疏忽了關心。
“我會儘力。”東方皇宇算了算時辰,道:“現在沒事的人就先出去吧!沈總管,既然華姑娘是你的妻子,就交給你照顧了。”
待他們幾人離開后,蝴蝶醒了,沈默猶豫半晌,才慢慢靠近。
她仰着一張蒼白的憔悴容顏,定定凝望沈默,或許這片刻寧靜,已是上天賜給她的最大恩澤能仔細看着他、想着他,閉眼睜眼的霎時間,他仍然沒有消失,高昂挺拔站在她面前……
不再只是憑藉記憶的想念。
“你聽見東方爺說的么!”
她垂下眼帘,避開他詢問的目光,不習慣也不喜歡面對這件事。
師父說,她若不儘早尋回隱,大限一到,便將魂飛魄散,可是惜秋的腿也要借隱的神力復原,兩者只能擇一,既然如此,只有她犧牲了。
她當然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因為沒有提起的必要。
“你知道你有病,是不?”沈默握住她的柔荑,情急問道:“告訴我!你究竟生什麼病?我會請東方爺對症下藥。”“我不知道。”她想掙脫他的掌握,但是卻扯動傷口而吃痛着。
她還是厭惡他!沈默不禁深感挫敗。“我們不能再回到過去么?”
那幸福歡笑、快樂得意的日子,真的再也回不去么?
即使被她推下崖谷,他仍是眷戀她,心中的怨怒是可以因彌補而撫平的!他願意給她解釋的機會,只要能再擁有她的愛……
“你要我怎麼與你回到過去?”她不能成全自己而傷害惜秋啊!“我們註定沒有結果,是上天在懲罰我的嫉妒心……”
她不該和惜秋爭風吃醋,如果沒有爭風吃醋,她就不會留惜秋一個人在家,自己則跑去向他示愛,愚蠢的愛戀叫她來不及挽救惜秋的清白,但是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惜秋竟然會以他的命作為報復?!
不!她不能說出實情,否則,以他有仇必報的個性,一定會反擊惜秋!
就將錯就錯吧!對他的歉意,她只能深藏心底。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沒死,不過,如果再回到過去,我不會救你、助你,絕對不會!”
他的心竟然軟弱成這般!她不過三言兩語,便將他的心撕裂!
呵!他究竟在期待什麼?
她可以不說理由置他於死地,又豈會在今日和他破鏡重圓!
他真是傻人一個!
“你可以如此絕情,就別怪我狠!”他甩開她的手,忿忿然離去。
瞬間,她感到不知所措,彷彿她所作所為都是錯……
思緒似乎愈想愈複雜了。
自沈默說出蝴蝶是他結髮妻子后,消息便在南宮府傳開,不知哭紅了幾雙眼睛、粉碎了多少芳心,有人祝福、有人不甘心,各種討論聲浪起伏交迭。
素雲是南宮焱派給蝴蝶的貼身侍女,無巧不巧,素雲深愛着沈大總管,對這位沈夫人自然懷着敵意,但是精明的她豈會表現出來!
“總管夫人,奴婢替你泡了參茶。”
蝴蝶不想在他人的稱呼上作解釋,反正她只等傷勢痊癒,立刻帶惜秋離開!至於沈默,她會當作沒遇見過,在記憶中仍然是死人。
“謝謝。”她接過茶盅,輕啜一口,又全吐了出來!“這茶……好酸!”
“怎麼會?”素雲假意探了探。“該不會是這參片的問題吧?”
哼!麥茶怎麼可能會是酸的?那是她故意撈餿水來替這杯夢茶“加味”罷了!
幾日相處下來,素雲發現這位憑空出現的總管夫人性情溫吞,無論她暗地裏動了什麼手腳,只要隨便塞個詞兒,就能輕易得到原諒。
“沒、沒關係!”蝴蝶乾嘔之後,強笑道:“反正我只喝了一口。”
素雲眼珠子一轉,立刻拿來扁梳,撫着蝴蝶的柔絲道:“奴婢替您梳發吧!”
“呃……麻煩你了。”她實在不習慣被人這樣伺候着。
素雲梳整蝴蝶的髮絲,很不小心地扯着,雖然疼,但是蝴蝶只是輕蹙蛾眉,沒有吭聲,教素雲梳得着實不痛快!
梳完頭髮,蝴蝶向素雲問道:“請問,你曉得我妹妹在哪裏么?”
說起華惜秋,不只素雲咬牙切齒,恐怕南宮府里所有丫環們都恨之入骨!
雖然蝴蝶是沈總管的夫人,可是相較於華惜秋的霸道無理,這位人人既羨又妒的總管夫人反而是順眼多了!
“惜秋小姐整天都和總管在一起,以至於總管耽擱不少公務。”
素雲以為這麼說可以激怒蝴蝶,好修理一下目中無人的華惜秋,結果確實激起蝴蝶的反應,但是並非氣憤、而是震驚!
“你說惜秋和沈默在一起?!”她雙手扳着素雲的肩膀,激動地問。
“是、是呀!”素雲嚇了一跳!還沒見過蝴蝶急躁的模樣。
“難道惜秋不怕他發現——”她顧不得想,轉身要去找惜秋。
“總管夫人?!”
當蝴蝶打開門,乍見惜秋正站在門外!“惜秋!你——”
“進去!”她不高興地命令道:“我有話問你!”
蝴蝶愣了愣,隨後轉身走回房裏,惜秋跟着進入,毫不客氣朝素雲指使道:“你給我滾出去!”
素雲敢怒不敢言,華惜秋可不比華蝴蝶這麼好欺負,她只能忍氣吞聲地退下。“奴婢告退。”
素雲走後,惜秋立刻張牙舞爪地對蝴蝶怒斥。“你可真好命!替南宮夫人和她的丫環挺身挨刀,就可以獲得大家的激贊,我呢?平白無故成了兇手!幸好阿默相信我是無辜,才洗刷了罪名。”
“你怎麼能去接近他?!難道你不怕——”
“為什麼不能?”惜秋逼近她,氣勢凌人地說:“當初要你殺了他,是因為我得不到他,現在不同了,我有把握讓他成為我的丈夫!只要讓他憎恨你就行了!”
蝴蝶心驚道:“我是你的親姐姐啊!你怎麼能為了得到愛情,就犧牲了我呢?”
“我被你害得還不夠慘么?”她大罵道:“如果想彌補我,就把所有的罪過都背下來!讓阿默愛我!”
惜秋得意地笑了笑。“誰叫這是你欠我的呢?你會祝福我們吧?”
無意識里,蝴蝶感覺自己似乎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