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什麼時候才會打完仗啊?」白雪賴在伊洛身邊問着。

伊洛也不知道。

這樣的一句話,問到了春天,問過了夏天,問走了秋天,問來了冬天。

戰爭的蔓延沒有停止的跡象,依摩之外死傷無數,塞立西亞為在依摩并吞掉他們以前打敗依摩,戰士們奮勇殺敵,曾經號稱大陸最勇猛兵團的依摩軍隊陷入了苦戰,依摩的人民害怕着,皇宮裏的貴族們也害怕着。倘若塞立西亞繼續攻進,那麼依摩將會滅亡。

白雪待在伊洛身邊一年了,為了跟上伊洛的腳步,為了待在伊洛身旁,他努力地學習劍術,拚命地閱讀書籍,他知道這樣他就不會被伊洛拋下,他有被愛的價值,伊洛將永遠愛他。

這一天,是大雪的日子。依摩積雪處處,城堡外戰士們流下的血跡被覆蓋,空氣里有着潔凈的味道。

伊洛回到房裏,打開門,見到白雪倒在書堆中呼呼大睡着,伊洛的神色有些凝重,他靠近白雪,撫摸白雪細緻的臉龐,神色哀傷。

白雪睜開了雙眼,看見是伊洛,露出了安心的微笑。「你回來了啊!」

「我有件事告訴你。」伊洛拉來椅子,坐在白雪身旁。

「嗯,我在聽。」白雪笑嘻嘻地看着伊洛。

「等會兒我會派一支軍隊護送你回羅利,你是羅利的王子,羅利會保護你。回到羅利后安心住下,等依摩和塞立西亞打完仗后,我會去接你回來。」伊洛平靜地說著。

「咦,為什麼要走?那你和我回去嗎,我們一起回去看我父王母后好了!」白雪替伊洛下決定。

「不行,我是守城的人,我不能和你走。」伊洛搖頭。

「那我也不走。」白雪哼了一聲。

「我剛剛接到消息。」伊洛的神情有些哀傷。「佛雷德戰死了,依摩很可能短時間內就會淪陷,我不要你待在這裏,那人危險了。」

「佛雷德死了!?」白雪震驚地看着伊洛,伊洛的眼眶有些紅,他明白那是伊洛愛過的人,伊洛正難過着。

「總之,你東西收拾收拾,我已經把威廉叫過來了。」伊洛說完話後起身就準備離開。

「伊洛。」白雪拉住伊洛的袖子,仰望着他。「他死了,你很傷心對不對?」

「沒有。」伊洛回答。「雅可布地出城應戰了,我要回去守着崗位,你快準備吧!」

「我不會走。」白雪堅決着。「我走了,你怎麼辦?我要留在你身旁啊,我不會讓你自己一個人孤獨奮戰的!」

「你到底明不明白戰爭是什麼?如果塞立西亞軍攻了進來,所有的人都會死,你也不例外。」伊洛喝叱了聲。

「我不要!」白雪大嚷了回去。「要死就一起死,沒什麼大不了的。」

突然「啪||」地聲,白雪臉頰上傳來火熱的痛感。

伊洛狠狠打了白雪一巴掌。

白雪微張着唇,不可思議地看着伊洛。「你從來沒打過我。」白雪黑色的眼眸起氤氳起了霧氣,凝聚起了眼淚。

威廉由門口進來,沒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站着。

「伊洛殿下,護送王妃的軍隊準備好了。」有士兵前來,在門外說著。

「走或不走?」伊洛再問。

「不走!」白雪朝伊洛吼出了聲。「不走不走不走!死都不走!」

伊洛走向前來,白雪知道伊洛要抓自己,連忙往旁邊跑。

「給我站住。」伊洛臉色鐵青。

「笨蛋才站住讓你捉!」

伊洛一個箭步越向前去扯住白雪的腰帶,白雪死命抱緊床柱,任憑伊洛怎麼拉,就是不放開床柱。

「白雪!」

「不走啦,我要和你在一起,你死我就死,你活我就活。我才不要你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這裏,這裏的人沒有一個對你好的,除了我之外,沒有一個人會關心你。我才不走!」白雪雖然強忍着,但眼淚就是不聽話地撲簌簌直直掉。

他的伊洛從小就不得父親的疼愛,死去的母親是個婢女,皇宮裏勢利的大臣,只有在伊洛得勢的時候才會靠近擁護他,同父異母的哥哥雅可布也因為皇位的問題一直介懷着不肯親近這個弟弟。

他的伊洛很可憐,一個可以談心的人也沒有。現在佛雷德也死,如果他離開伊洛,那就真的再也沒有人關心他愛他了。

而且,他也不想離開伊洛啊!他恨不得每天每夜都和伊洛在一起,時時刻刻黏着不分開,要他離開這裏回羅利,那簡直是要他的命嘛!

伊洛一手摟着白雪的腰,一手用力扳開白雪緊繞住床柱的手臂。

「哇啊,討厭啦!你怎麼這樣。」白雪邊哭邊喊着:「威廉,救我,快救我,別讓他把我從這裏帶走,我不要回羅利,我要留在依摩。」

威廉沒有遲疑,緩緩拔出腰際的劍,擱放在伊洛的頸項上。

「你可以取下我的人頭沒關係,但今天我就是要把你送回羅利。」伊洛說。

白雪並不了解自己在伊洛心中所佔的位置有多大。自塞立西亞進攻以來,伊洛無時無刻都在擔心着白雪的安危,伊洛會為了榮耀、為了國家,奮戰到最後一刻,流盡最後一滴血,但卻不想看到白雪受一丁點兒的傷,那是伊洛所無法忍受。

威廉的劍不動,白雪卻已經嚇得大喊。「笨蛋笨蛋笨蛋,快把劍收起來,你要是傷了他,我就跟你拚命。」

威廉聳肩,放下了劍走到後頭去,滿臉的無奈。

「你走不走?」伊洛眼裏有着沉重與傷痛,太多的不舍在心裏頭翻騰,他不願白雪離開,卻又想白雪平平安安。眼裏頭有些霧氣,他的鼻頭升起酸楚。

白雪見着伊洛的模樣,心裏一疼,忍不住鬆開了床柱,緊緊抱住他。「伊洛,你別哭,你別哭啊!」白雪淚落着,攬住心愛的人。

白雪往後看着威廉,威廉靜靜站在角落。白雪突然有了個想法,要將伊洛一起帶離這個地方。倘若回到羅利,羅利的父王和母后一定會保護他們,那他們誰也不會死,能夠永遠在一起。

「我回去,我聽你的話離開這裏。」白雪說:「但是我要你親自送我回去羅利,如果不是你,誰都沒辦法讓我由依摩城門走出去。」

「好。」伊洛說。

角落處的威廉微微笑着,他的王子有長進了,竟然也會想到這樣的方法直接將伊洛拐回羅利,這對他而言真是個好消息,他可以不再為白雪的將來擔心了。

收拾好了東西,他們一行迅速下樓。

伊洛集結的十二名貼身侍衛牽來了馬匹正等着,所有人臉上都沒有笑容,因為塞立西亞的大軍正在城堡之外,如今闖出去只怕是危險重重。

白雪摟着伊洛,伊洛迅速越上馬背。

伊洛說:「等會兒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頭都別抬起來,直到羅利。」

白雪緊揪着伊洛衣服的手微微發抖着,氣氛的沉重令白雪的心臟難過得就像快窒息般。

威廉也跨上了馬,跟隨他們之後,一行人策馬馳騁,如箭在弦迅速奔出,揚起碎散雪花,飄落風塵中。

倉惶急行里,白雪並沒有聽伊洛的話將頭埋在伊洛懷裏緊閉眼睛,他偷偷地將眼皮睜開一點隙縫,往外瞧去。

停歇沒多久的雪又下了,馬匹奔跑過的雪地上有着一具具倒卧在地覆滿雪花的屍體,鮮紅的血將大地染成了別種色彩,散落不齊的骸骨怵目驚心地展現在白雪眼前。

白雪的顫抖越來越強烈,但伊洛只在意全速前往羅利,根本沒感覺到白雪的不對勁。

這已經是白雪完全無法理解的世界了,他泛紅了眼眶,劇烈地喘息着,幾乎快無法呼吸。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如今變成殘缺不全的屍塊,動也不動地,在這雪地間。

白雪突然好想尖叫,不明白為何人必須自相殘殺。

「有追兵!」後頭的侍衛大喊着。

「快!」伊洛全力鞭策馬匹,瘋了似地要從這雪地間逃脫。

塞立西亞的騎兵團由左右竄出包抄,伊洛的侍衛們包圍在他們身邊緊緊跟隨守護,白雪由伊洛懷間空隙睜大了眼往外看,塞立西亞的人接近了,侍衛們拔起了劍邊騎馬邊與之對打着。

時間的渡過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所有的人努力奮戰的情景一一映入白雪眼帘。伊洛的特衛們敵不過越來越多的塞立西亞人,一一被殺墜馬了,馬匹從那些死者的身上踐踏而過,彷佛那只是春天飄過地面的棉花,而不是一個人。

剩下的侍衛越來越少,白雪看見威廉。

威廉由馬上打落了一個敵軍,但更多的人湧上前來。

白雪的眼睜着,看着。

一把又一把的劍由威廉背後刺入,由胸前貫穿而出。

世界運轉的聲音似乎停止了,他像聽得見血由劍尖滴落雪地的聲音。

白雪張着唇,發不出任何聲音。

威廉緩緩抬頭看了白雪一眼,輕輕地笑了。

這是白雪第一次看見威廉的笑容。

「不||」

他的淚狂奔而下,聲嘶力竭的吶喊響遍了雪地。

「威廉||威廉||」

馬匹仍急馳着,威廉落下了馬。

白雪的氣力在瞬間斷了線,眼前黑暗襲來,暈厥在伊洛懷裏。

???

「殿下,該起床了,您不是要早起練劍?」威廉的聲音有些模糊,輕飄飄地傳來。

「唔,我再睡一會兒。」白雪卷緊棉被,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等您睡飽,天都要黑了。」威廉的聲音越來越遠。

又睡了好一會兒,做了幾個夢,白雪才慢慢轉醒。

白雪揉着惺松的眼睛打了個呵欠要死不活地走下床,嘴裏咕儂念着:「威廉,我醒了,幫我梳頭髮。」

朦朧的視線中,映入眼裏的是有些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環境,白雪搔着頭覺得奇怪,這裏不是伊洛的房間,他怎麼會在這裏醒來?

「威廉、威廉!」慢步走出房間,白雪四處喊着威廉的名字。

平常他頂多喊兩聲威廉就會冒出來,但這天不知怎麼搞的,就是找不到威廉的影他聽見了一些細碎的聲響,於是走上前去。

「威廉?」

長廊的盡頭有人正在哭泣着,白雪定睛一看,發覺那竟是自己許久不見的母后。母后旁邊站着父王,父王身邊的人正是伊洛。

「威……」白雪喊出口的名字突然停了。

他記起來了,伊洛要帶他回羅利,而他們中途遇到了埋伏。

說話中的伊洛抬起頭來,悲傷的天藍色眼眸里失去了笑意,只剩一抹堅定。

發生過的事情一幕幕返回白雪腦海里,雪地間,敵人的劍刺穿威廉的胸膛,而後威廉落下馬去。

睜得大大的眼眸突如其來地涌落了淚,白雪微微發抖着。

他忘記了。

他忘記自己已經失去威廉。

「白雪!」伊洛連忙趕上前來。

「我……我有點累……我要回去睡覺……」白雪的眼睛飄移着,不知該將視線落在哪裏。

「你去睡吧!」伊洛說:「我要回依摩了,等戰爭結束,再回來接你。」

戰爭這個字眼刺激了白雪的腦袋,他像遭到雷擊般尖叫了出來,拚命地抓扯自己的頭髮。

「別這樣!」伊洛連忙拉下白雪的雙手,緊緊擁抱住他。

白雪嘶吼着:「不行,你不許回依摩!你會死,就像威廉一樣,你會離開我!」白雪的淚不停掉落,沒有止住的跡象。

「來人啊,把他抓起來,別讓他回依摩,別讓他回去那個地方!」白雪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的力氣大到幾度掙脫伊洛的桎梏。

伊洛捆着白雪,看了白雪的雙親一眼,國王與皇後面露着哀傷的表情,不知如何是好。

伊洛將白雪帶回他的房間內,將白雪丟了進去。

「伊洛,別這麼對我!」白雪哭喊着。

伊洛深吸了一口氣,拔起白雪房門外,侍衛的劍,穿過兩門間的鏤空把手,將門扣死住。

「讓我出去,別把我關起來。我要你留在我身邊,我不許你死。」白雪在門后拚命擊打着門板。

伊洛的手掌貼着門板,感覺白雪拚命敲打時傳來的猛烈震動。

「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說完后,伊洛頭也不回地走離開去,留下白雪敲打着門的巨大聲響。

「你騙我,你騙我。」白雪喊着:「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你最好永遠都別回來!」

「我很抱歉,但請原諒我的決定。」經過白雪雙親時,伊洛以堅定的口吻說著。

他的離去是為了相信他的依摩人民。

他必須為他的國家奮戰到底。

???

然後,雪融了,春至了。

白雪始終沒有等到伊洛。

這場仗打得太久,久到白雪忘了他最後一次和伊洛說話,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終日,他像遊魂一般在城堡里飄來盪去,伊洛不在他的身旁,世界好象不對勁了,連春里綻放的第一朵花,也像是染上悲哀的色彩,鬱鬱寡歡着。

白雪走着走着,在大廳角落一處陰暗地方倒下,貼着冰涼的地板,閉起眼動也不動地。

伊洛曾經說過戰爭結束后,會來帶他回去。

好久以前聽聞依摩國王將伊洛的妹妹席拉送給了塞立西亞求降,兩軍也決定停戰,但伊洛始終沒來,他等不到伊洛。

突然,幾個腳步聲匆忙地走來。

「依摩國傳來消息,聽說城堡快被攻破了。塞立西亞兵臨城下,看來再也撐不了多久。」

「之前不是才投降求和嗎?為什麼又變成這樣?我記得他們將小公主送給塞立西亞當作退兵條件了啊!」國王慌亂着。

「塞立西亞的國王被刺殺了,聽說是依摩派去的刺客暗殺的。依摩求和應該只是手段,他們那麼好戰,不會投降的。只是塞立西亞這回誓言滅城,大軍由二王子安卓坐鎮,那個惡魔,殺人不眨眼,看來誰也逃不過了。」

「我的天啊!」國王無計可施。

白雪由後頭走了出來,來到他的父親面前。

「我們……可以帶兵去營救依摩嗎……」白雪聲音沙啞經細,靜靜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白雪,你怎麼會在這裏?」國王大吃一驚。

「可以的對吧?」白雪看着他摯愛的父親。

國王十分難過地搖頭。「羅利救不回依摩的,我們國家太過弱小,如果出兵攻打過去,連我們也會步上依摩的後塵,一起滅亡。」

「一起滅亡……」白雪大大的眼瞳有淚落下。「那伊洛怎麼辦?我的伊洛怎麼辦?」

「你必須要顧及你的人民啊!」國王沉痛地說著。「絕對不可以讓你的人民為你的私慾而無辜送命。」

「伊洛會死的,如果不救他,伊洛會死的!父王,兒臣求求您了,救救伊洛,別讓他死啊!」白雪越來越激動,搖動着年邁父親的肩膀。

「殿下!」大臣連忙制止白雪,將他拖離國王身邊。

「他不能死啊,他說過要回來接我的!」白雪哭喊的聲音在城堡響着,刺痛了國王的心,但卻無人能為他做些什麼。

???

依摩的城被攻破了,塞立西亞軍如煌蟲入侵,數也數不清的人數像潮水湧入城堡裏頭。

伊洛手持着劍,努力抗敵着,鮮血灑滿城池,哀嚎慘叫聲不斷,他每殺一人,就又有數十人沖向他來,突然刷地一聲他的右手感到麻木,劍掉落地的聲音鏗鏘響起,連着他被削落的手一起映入他眼帘。

十數刀接連落在他身上背上,他感覺到刀鋒畫過肌膚砍入骨髓的鈍疼。

春天的太陽不知為何有點刺眼,他緩緩地眨着眼,想適應周圍的光線。

忽地他被往後拖,踏雜的兵刃交鋒聲仍不斷響着。

「伊洛,伊洛,看着我,別閉上眼睛。」聲音慌亂着。

伊洛的目光努力調整焦距,雅可布的臉在他眼前重疊。

「我沒事。」伊洛有些恍惚地說。

「你的右手斷了!」雅可布顫抖着手,撕下鎧甲內的衣服將伊洛不停流着血的手臂緊緊綁起。「撐着,我帶你到裏頭去。」

「哥……哥哥……」伊洛第一次這麼喊雅可布。

「別說話。」雅可布的眼眶赤紅。

「我很對不起你,從小時候起,我就只想鬥倒你。」伊洛看着他的同父異母的兄長,不知為何,在這一刻,他才感覺到雅可布和他血脈相連,和他們是親兄弟這個事實。

「我也是。我也對不起你。」雅可布說。

「依摩……不會亡國的。」伊洛搭着雅可布的肩,緩緩地又站了起來。「我們只能戰勝,我還有一堆理想抱負沒有實現,我想統一整個歐陸,我要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你的手已經斷了。」雅可布說。

「右手斷了,還有左手。」伊洛抬起地上的劍,緊緊握在掌心中。「依摩的戰士不會坐着等死,只會奮戰到死。」

伊洛走了出去,朝着敵軍怒吼:「有種,就砍下我的頭吧!」

雅可布笑着掩面落淚,他跟着走了上去,在弟弟身旁,再次殺敵。

春天,風還是有些冷。

偶爾,會飄起雪花。

明明,太陽如此耀眼。

但生命,就是會無常消逝。

伊洛倒了下來,他看見雅可布就躺在不遠的地方。

心臟搏動的聲音逐漸緩慢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被埋在雪地里一樣,那麼地寒冷。

「白雪……」伊洛緩慢啟着雙唇。

他的腦海里浮現所愛那人的身影。

「對不起……我要失約了……對不起……」沉重的眼皮合上后再也無法開啟,胸口的搏動緩緩地,一聲一聲,最後趨於平靜。

呼吸,就此,停止了。

???

依摩滅亡后,殘忍的塞立西亞軍將皇族與其人民們的頭顱砍下,旋掛在依摩的城牆上,圍繞一周。

鮮紅的血沿着斷裂的頸項滴落在城牆石壁上,紅色的液體將依摩染成了另一種顏色。

城堡之內,塞立西亞大軍盤境,許多無頭屍首被堆放在一起,分不清楚主人的姓名究竟是哪個。

屍堆上被丟上枯柴樹枝,塞立西亞的二王子高高舉起火把,在眾人勝利的歡呼聲中,將火把丟入柴堆內,燃起了妖異的火焰。

熊熊的烈焰燒化了數以萬計的依摩人民,也燒滅了依摩稱霸歐陸的夢。

羅利的皇後站在城牆之上,看着這一幕,忍不住鼻酸。她悠悠地嘆息,踏在空氣中,為自己家裏那個心愛的孩子尋找伊洛的蹤影。

「啊,原來你在這裏。」皇后見着了想見的人。

她捧起伊洛的頭顱,小心翼翼地摟入懷中。

「跟我回家吧,白雪他十分地想念你。」

乘在春天的晚風中,皇后漫步在黑夜的雲里,直到回了羅利,才飄然降落在白雪房門外的窗台上。

房間裏,白雪神情有些獃滯地坐在床上,國王焦躁不安地踱步着,幾名侍衛被吩咐在一旁待命,守候着白雪,並等待皇后歸來。

皇后推開了門,白雪抬起了頭。

當白雪的眸子一接觸到伊洛,他的眼裏像是忽然有了光彩,整個閃亮起來。

「母后,把伊洛給我。」白雪來到母親身旁,伸出了雙手,緊張地說著。

皇后將伊洛交到了白雪手中。

「伊洛,我心愛的伊洛,你終於回來了。」白雪摟着伊洛仍滴着血的頭顱,將臉貼近伊洛冰冷麵頰,輕輕笑着。「我等了你好久,你終於回來了。」

皇后忍不住掩面而泣,她哭倒在國王懷裏。「為什麼白雪會遇上這樣的事,他們明明如此相愛啊,上天為什麼忍心將他們分開。」

國王只能搖頭嘆息。

「那天你走的時候,我對你說了很不好的話,你原諒我好不好?」白雪抱着伊洛的頭顱說著:「我不該說我討厭你,也不該叫你別再回來,我知道我錯了,我發誓以後不會再這麼任性了。你就原諒我吧,伊洛。」

「白雪,你別這樣。伊洛已經死了,你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啊!」皇后聽得心都要碎了。

「我知道啊……」白雪幽幽地說著。

白雪摟着伊洛在房裏走啊走地,不停在伊洛耳邊喃喃細語,像是想將這些日子的思念完全告知伊洛,讓伊洛知道他是怎樣地愛着他。

突然地,話語停歇。

白雪由懷中取出一隻七百,往自己的喉嚨劃去。

「阻止他,快阻止他!」國王震驚大喊着。

房內的侍衛立即衝上前去,奪走白雪的匕首,並一人一邊捉住白雪的手臂,讓他無法再對自己自殘。

「我的天啊!」皇后大哭了起來。

「為什麼阻止我,你們幹嘛阻止我!我要和伊洛在一起,我不會離開他!」伊洛的頭顱滾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白雪像發了瘋似地掙扎怒吼。

「殺了我||殺了我||」

「殺了我啊||」

他這一生只愛伊洛一個,從七歲起那眼,到現在,都沒有變過。

但他的愛人啊,為何就此長眠?

為何……

為何……

要拋下他獨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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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公主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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