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林種種色彩奪目的珊瑚礁,種類繁多生動活潑的熱帶魚群,在亮藍在海底交織出一片瑰麗的奇境。可是這一切一切,凌月庭也沒心欣賞,因為他正使出渾身解數擺脫身後的討厭鬼。只可
惜無論他如何努力,那個下流的變態依然冤魂不散地跟着自己。
雖然不甘願,但翔也不得不承認,那個看似弱不禁風的麻煩少爺確有一身好本領。只見他好像化身為魚兒一般,在海中靈活地穿梭,連自己也要費了一番功夫才能夠追近。可是這個野蠻的
少爺的技術雖然是第一流,性格卻是第九流。自己已經不計前嫌地跟來保護他了,他不單不知感激,還在耍小性子。對自己視若無睹,不論怎樣打手勢,他也不愀不睬。若不是處身海底說
不出話,翔早已經出口成髒了。
於是二人繼續在海底追逐,漸漸潛得越來越遠,越來越深了。清澈的海水,由亮藍變成深藍,壓力漸漸加強令耳朵不適,水流亦急湍起來。經驗豐富的翔察覺到危險,已經向凌月庭打了無
數次升上水面的潛水專用手勢,但對方依然拒絕響應。
(跟上來幹嗎?你討厭死了!)
凌月庭滿腔怒火正無處發泄,當然不肯理睬翔。
(臭小子,有暗涌也不知道,再不回去當心小命不保啊。)
翔拚命打水勢要他回去。
(我怎樣也不會認輸,一定要擺脫你。)
凌月庭不但不聽勸告,反而順着水流加速。
(豈有此理,想找死就隨便你,我不管了。)
翔的耐性已經耗盡,既然人家不領情,自己也不必枉作小人。索性放慢速度,緩緩折返。
(耶!認輸了吧?)
自覺取得上風,凌月庭滿心歡喜。
再玩了一會,氧氣筒中的氣體已經用掉了差不多一半,凌月庭想不回去也不行了。
(咦?糟了!)
逆着水流潛游的時候,凌月庭才發覺危險,自己被暗涌扯着不進反退。
正當心慌意亂之際,突然有人拉着他向前游。原來翔畢竟狠不下心,又再折回來找他。
(不要你假仁假義!)
凌月庭倔強地推開翔的手。
(這種時候就不要任性了!)
翔強行捉住他。
(你滾開,不靠你我也可以自己回去!)
凌月庭拚命掙扎。
(可惡!)
翔終於忍無可忍一拳打向他的肚子。
身處水底,拳頭的威力大減,就算被打了也不會很痛。可是這一拳卻尤如火上加油般,令本已惱怒的凌月庭氣得失去理智,立刻動手向翔還以顏色。二人就在水中你一拳,我一腳地打起來
。
混亂中,凌月庭的氧氣筒喉管被扯脫了,氣體化身萬千個泡沬急涌而出。
(嗚……好辛苦……救命……)
沒了氧氣,凌月庭立刻亂了陣腳。慌張之下喝了幾口水,死亡的陰影立即籠罩着心頭。
正在胡亂掙扎的凌月庭突然感到一隻有力的手臂抱着自己,還把氧氣喉管塞進自己的嘴巴。深深吸了幾口氣,總算定下神來。雖然看見救了自己的正是自己最討厭的翔,但剛體驗過死亡的
可怕滋味,凌月庭也不敢再任性,乖乖地抱着眼前唯一的依靠。
(知道害怕了嗎?又說死也不要跟我在一起,現在摟得我那麼緊幹什麼?)
翔氣極了,但又不能見死不救,只好帶着他升上水面。
***
上到海面,二人才發現四周已經風雲色變。大雷雨令海中掀起大浪,來遊玩的旅客早已走得一乾二凈,附近連一架可以送他們一程的小艇也沒有。而最要命的是,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倆已
經潛游到很遠的海域,要在這惡劣的環境游返他們的巨型遊艇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嗄、嗄……怎會這樣的,剛才的天氣還是好好的。」凌月庭驚問。
「早就告訴你會有雷雨了!你又不信!現在弄成這樣,你高興了吧!」翔兇惡得像要吃人一般。凌月庭又驚又愧,不敢反駁,只是驚慌地摟住翔,聲顫顫地問:「那……我、我們的遊艇呢?
」
「那邊的小白點就是了。」沒好氣地指一指遠方,整個海域而也只剩下周文賓的船在等他們了。
「這麼遠?為什麼會這樣遠?」嚇得虛脫。
「水底的暗涌其實很急,你順流而行,自然比想像中去得遠了。」瞪他一眼,不耐煩地說:「游吧!風浪越來越大,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凌月庭咬住下唇,臉色蒼白,緊緊摟着翔不放。
「你八爪魚似的纏着我幹什麼?跟着我游啊!」一肚子火的翔狠狠地推他一下。
「我、我的腳抽筋……」凌月庭害怕地垂下頭,緊抱着這救命的水泡。
「什麼?」大叫。
翔很很懷疑自己前生是不是作了什麼孽,今世竟會遇上這個超級大麻煩。
***
和大自然相比,人類的力量是很渺小的。翔的泳術雖然精湛,但在怒濤之中也好像浮萍般無依,只能任由水流把他們越卷越遠。既然不可力抗,翔決定做個識時務的俊傑,順着風浪遊向最
近的小島,上了岸再作打算,反正無論如何也總比做只水鬼好。
帕勞是由數不清的島嶼組成的,每個島嶼也有漂亮的沙灘,怡人的景色和天然的森林。但除了八個主島之外,別的全是無人島,亦即是荒島……
「呼……呼……」翔氣喘如牛地背負着昏迷不醒的凌月庭爬上沙灘。
「可惡!不單隻腳抽筋,還乾脆給我暈過去!嫌我的麻煩不夠是不是?」口氣雖惡劣,但動作還是很溫柔的。
翔細心地找了塊乾爽平滑的大石,讓凌月庭躺下,替他做了人工呼吸等急救,待看到他把腹中的水全吐了出來才鬆了口氣。
「嗚……」凌月庭呻吟了一聲,雙目依然緊閉。
「醒了嗎?」發泄地輕踢他一腳。
「水……水……」
「水?沒有!要喝自己去找,我又不是你傭人。」
話雖如此,但翔還是馬上背着他去找水源。
皇天不負有心人,翔很快在森林中找到一條清澈的小河。先喂凌月庭喝了幾口,見他雖然昏迷,但情況尚算安穩,翔才放下心,照顧一下自己。
喝完水,脫下又濕又重的潛水衣,在河中洗了個澡。洗掉一身鹹味,身體舒適了,心情自然也好得多。
「別說我沒義氣,不照顧你。身上鹹鹹的又穿着濕衣服,很不舒服吧,讓我幫你一把。」邊說邊替凌月庭脫下潛水衣。
自幼養尊處優的凌月庭有一身幼滑如絲的嫩膚,適當的運動令肌肉充滿彈性,全身上下連一點瑕疵也沒有。
翔不禁看得呆了。
吞一吞口水,翔喃喃地說:「我不是想占你便宜,只是怕你穿濕衣服會生病。在荒島上病了可找不到醫生,我不想再有麻煩,你也不想病死吧。」
於是一向自命君子的翔很正直地別轉臉,快快地替凌月庭洗去身上海水帶來的鹽份,然後把他抱到一個乾爽的樹蔭下休息。當然,洗完澡沒理由再穿回濕衣服吧!
***
昏迷了好幾個小時,凌月庭終於冉冉轉醒。
朦朧中看見一個赤身露體,披頭散髮,皮膚黝黑,身材高大,全身肌肉一塊一塊地賁起的男人,正背對着自己不知在做什麼。
赫!野人?!
立刻嚇得倒抽一涼氣。
「咦?你醒了?」聽到聲音,翔轉身一看。
原來是你!嚇我一跳。
「難看死了!露體狂!你為什麼不穿衣服啊?」凌月庭尷尬地別轉面,忍不住出言埋怨。
潛水衣要幹了才能穿啊。
翔翻翻白眼,隨口說:「我有穿泳褲,你自己才沒穿衣服。」
「哇!哎呀……痛……」這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立刻嚇得蜷縮起來,豈料身體一動,全身的肌肉也感到酸痛。
「很痛嗎?這是正常的,你休息一下就好。」又是深海的水壓,又被海浪打了半天,不習慣的人自然會痛。
「我的衣服呢?」全身發抖。
「我去拿給你。」我的心腸也太好了,連泳褲和潛水衣也替他洗乾淨。對這種驕橫的大少爺也這麼包容,真是自己也佩服自已的胸襟廣闊。
翔哼着歌,心情愉快地去拿放在河畔晾曬的衣服。凌月庭看着他輕鬆背影,卻感到驚疑不定,心亂如麻。
他、他對我做了什麼?我為什麼沒穿衣服?為什麼我全身也感到酸痛?不……不會的!他是個戀童癖,只喜歡他孌童,不會對我下手的。……可是……他在遊艇上調戲過我……說不定他…
…根本不拘年齡……
「你怎麼了?不舒服?」翔拿了泳褲回來,看見凌月庭漂亮的臉變得慘白,全身輕輕顫抖。心中憐意大盛,於是蹲到他身旁,摸一摸他的額頭,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哇~」被那粗糙的大手一碰,凌月庭立即嚇得縮成一團。
「喂,你在怕什麼?我不會打你的。雖然你害我流落荒島,但看在你那張漂亮的臉孔的份上,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翔故意用輕鬆的語氣開個玩笑,希望讓凌月庭放鬆心情。可
是效果似乎是弄巧成拙了,凌月庭聽見他提起自己的容貌,情緒更加不穩。
「你、你到底對我做過什麼?你有沒有……有沒有……把我……把我……」凌月庭緊張快要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盡全身氣力握着翔的手臂,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翔,希望在對方眼中看出
端倪。
看到凌月庭的眼神溶合了猜疑、害怕和厭惡,翔立刻明白他誤會了什麼。
媽的!我救了你、照顧你!你竟然忘恩負,這樣猜疑我!
翔覺得從未這樣生氣過,於是把心一橫,乾脆把他嚇個半死。
打定主意,翔故意露出一個邪氣迷人的笑容,輕薄地摸摸凌月庭圓潤的肩膀,柔聲在他耳邊說:「當然有了!該做的都做了,不然你怎會光着身子。」我可沒說謊。替你急救,喂你喝水,
替你洗衣服……什麼都做了就換到你的輕蔑。哼,嚇嚇你也不算過份吧,而且你嚇着了也是因為你自己心邪。
「你……你……」凌月庭覺得眼前一黑,幾乎昏倒。
「你對我表現還滿意吧?我可是很賣力的耶!」曖昧地向他耳朵吹氣。
「哇!」嚇得尖叫,狠狠把人推開。
「你的身體真棒。皮膚又白又嫩,又有彈性。」這是真話,你的外形的確是一流的極品,可惜性格第九流。
「噁心的同性戀!」凌月庭又氣又傷心,重重地揮手打他耳光。
翔當然不會被他打中,一手捉住他的手腕。
「放手!」拚命掙扎。
「不自量力。」冷笑一聲,加重握力。
凌月庭立刻痛得面容扭曲,可是他實在是受夠了翔的欺負,寧死也不願求饒。
見他痛得冒汗也不哼一聲,翔倒也佩服他硬氣。於是放開手,起身走開,不再和他糾纏。可是凌月庭以為自己被他吃了,怎肯放過這個淫魔。
「我要殺了你!」撲上去揮拳就打。
翔輕鬆地躲過了他幾拳,但凌月庭似乎已經氣得忘了酸痛和疲倦,誓死要追殺他。
「喂,你沒穿衣服啊!光着身子打人,你不害羞嗎?」調侃。
凌月庭聽見更加氣了,瘋了一樣展開攻擊,完全不顧自身安危。若不是翔不願打傷他,一直不出手反擊,他早已倒地不起了。
被追打了一會,翔感到不耐煩。
「唉,算我怕了你。跟你說實話……」早知你那麼麻煩就不嚇你了。
「我不要聽你狡辯!」凌月庭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繼續追擊。
翔忍無可忍,決定打倒他再說。於是見他再撲過時用巧勁一推,凌月庭不由自主退後幾步,跌坐在草叢上。
「你聽着,我—」根本沒有對你做過什麼。
「呀!」翔還沒說完,凌月庭突然掩着大腿內側,發出慘叫。
原來他剛才摔下的草叢,剛好有個蛇穴。蛇兒被他壓着了,受驚之下在他大腿的內側咬了一口,就急急竄走了。
「你不要動!」不單凌月庭嚇白了臉,翔也大吃一驚。剛才那條蛇走得太快,根本看不清楚是不是毒蛇。
「你不要過來!」凌月庭見翔走近自己,立刻大叫。
「你讓我看看。」翔擔心他的安危,強行扯開他的大腿。
「不要!放手啊!戀態!」瘋狂掙扎。
「你不要動啦!」翔不耐煩地單手壓着他的上身,把他按在草地上。
傷口紅腫了一大片,也不肯定是不是有中毒。但為了安全起見,翔還是認為吸出瘀血會比較好。
「要吸出毒血才成。」翔的語氣很平淡,彷佛這根本不算什麼一會事。但對凌月庭來說這句話簡直是晴天霹靂。
吸出毒血?在那地方?
「不!不要!」凌月庭一呆,立刻漲紅了面,驚恐萬分地掙扎。
紅潤的臉色,水漾的眼波,抖震的聲音,脆弱的表情在凌月庭秀美的臉構成一種誘惑的艷麗。亦在翔本來純凈的、救人的心中牽起了一陣陣波瀾。
好美……真想……呸呸呸!我是什麼人了,這種事要兩相情願,我從不做這種乘人之危的事!而且只不是稍為……呃……好吧,十分漂亮又怎樣?我又不缺美人,我才不會看上這個人品那
么差勁的小子,更不會做出讓他看輕的事。
翔用盡意志力壓下來內心的綺念,十足君子地說:「我絕對不是在非禮你,我只是為了救你才勉強做這種事的!你千萬不要想歪了。」
「我不要!救命啊!瘋子!變態!」翔說的話,凌月庭一句也聽不進去,只是拚盡全身的力氣來掙扎。
翔則一心想快點了事,不顧凌月庭的頑抗,強硬地壓着他,儘快把毒血吸出。
「哇啊!」自己一絲不掛,對方又把頭埋在那麼曖昧的位置,再加上大腿的內側傳來奇異的感覺。凌月庭又羞又惱,雙手亂揮,在地上抓起了什麼,就往翔身上打過去。
翔的頭部突然受了重擊,壓制着凌月庭上身的手自然鬆開了。
凌月庭立刻坐起,看見翔掩着額角,鮮血汨汨從指縫流出,再看看自己手中染血的石頭,嚇得說不出話來。
我……我殺了人……不、不要!我不是故意的!
忍不住渾身發抖,害怕得縮起身子。
你這個恩將仇報的小子!
翔將替凌月庭吸出的瘀血吐在地上,狠狠地盯着他,拳頭握得格格作響。
「你滿意了嗎?高興了吧?」聲音不大,卻令人心寒。
嗚……他一定會打死我了……
凌月庭害怕地閉上眼睛,不敢說話,亦不敢動。
但出乎意料,翔沒有打他,也沒有罵他。他一句話也不說,就粗暴地拉開凌月庭緊縮的身體,
在傷口上繼續吸出瘀血。翔冷冽的氣勢,令凌月庭全身輕顫,不敢再稍有反抗。
吸盡了瘀血,翔冷冷地站起,把凌月庭的潛水衣丟還他,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就走了。
「等、等一下。」聲音顫抖。
翔停了步,但沒有回頭。
凌月庭怯怯地輕問:「你、你……到底……有沒有……有沒有把我怎樣了?」他不像壞人啊!應該不會對我做出這種事的,他只是想嚇嚇我吧?
你居然還有面目問這個問題?!你把我當是什麼人了?
翔鐵青着臉,冷硬地回答:「沒有。」
「呼……」凌月庭鬆了口氣,正想為剛才的事情致謝和解釋,「剛才…...」
翔冷冷地回頭,輕蔑地說:「你的性格那麼討厭,誰能夠受得了。就算我真的是個十分饑渴的同性戀也不會要你。」不待回應,就自顧自的走了。
留下凌月庭羞愧交集,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