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敢承認?」陸其烈細看她小臉上變幻的神色,「那不如就回答我另一個疑問好了。今日邱重平來找你做什麼?」他突然問起另一件事,大手放在她的胸上不動,掌心卻透出一股無形的壓力襲向她。
邱琇兒臉色微變,「我爹他……只是來看看我。」
「他不是你爹。」陸其烈眼神幽遠,蘊着深意地看着她,「而且,一個放着女兒大半年不理不睬的人,突然跑來探望,就算他是良心發現,還是很惹人懷疑的。」
他那似乎帶點兒詭異的目光讓她心中一悚,小嘴微張,一時之間答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勉強吐出聲音。
「他是我爹……關心我、來探探我實屬正常。」
陸其烈諷嗤一聲,驀地抱着她由床上坐起,將她放在自己腿上,目光直直盯着她,「怕的是邱重平表面上說是來探你,實則心中另有所圖。」
邱琇兒小臉一白,眼神驚疑不定地看着他。
照理說,他不可能會知道她爹對她所說的話才是!可偏偏他此刻說話的語氣讓她有一種他早已知曉一切的感覺……
還好她本來就沒打算遵照她爹的命令,心中盤算着要想出一個妥當的方式應付她爹的要求,所以就算陸其烈猜中她爹另有所圖,她也問心無愧。
「怎麼不吭聲?難不成真讓我猜中了?」眉梢一挑,陸其烈噙着邪肆笑容問道。
只要想起白日在澄心亭聽到的那場令人惱火的對話,以及自始至終她連一句拒絕的話也沒有說出,他就不想放過她!
即使此刻為了計畫,他無法告訴她他已知曉一切,可她也休想在算計他的期間內有安穩的日子過!
「我……當然不是……」回過神的邱琇兒努力否定道。
陸其烈低下頭,俊臉貼近她,邪肆的眼帶着讓人猜不透的冷意,長指邪惡地撫上她的紅唇來回輕蹭。「你的意思是說我猜錯了?」
男性陽剛氣息撲面而來,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又嚇了一跳。「莊主……」為什麼他如此低柔的嗓音竟給她十分威脅的感覺?
「不是要你私下喊我烈嗎?你又忘了。」他莫測高深的眼鎖住她微露驚嚇的小臉。
「我……」宛如被他幽遠的眼眸蠱惑,邱琇兒不由自主輕喚出聲,「烈……」
「對了,就是這麼喊我。」陸其烈勾唇肆笑,倏地俯下頭攫住她柔嫩唇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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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雨後,待喘息稍定,陸其烈隨即由邱琇兒的身上一躍而起,沒有半點憐惜地直接攆人。
「今晚我不再需要你,你可以走了。」
他毫無溫度的話語直擊入疲累欲睡的邱琇兒的心房,迷濛意識瞬間清醒,她全身一僵,心中泛起一陣陣痛。
這是頭一回他在兩人歡愛后驅離她。以往他總是摟着她入睡……
「還發獃!忘了我曾警告你的話?」陸其烈臉色微凜,眸光變冷,「馬上離開我的床!」
邱琇兒小臉頓時發白,不敢再有遲疑,忍着酸痛由床上爬起,受傷的眼睇向他。「為……為何這麼對我?我……做錯了什麼?」強忍心痛,她抖着聲問出口,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翻臉無情,惡言相向。
陸其烈幽遠的眼閃過不耐,以陰沉的語氣斥道,「你只是個陪寢的丫鬟,沒資格問我要怎麼對你!」尤其是個打算對他使計的「敵人」,他更不需要對她客氣!
心房傳來陣陣劇痛,眼底驀地湧上水霧,邱琇兒白着小臉下床,抖着手撿起被丟在地上的衣物匆匆穿上,隨即轉身朝寢房外走去,可才行至門前,身後又傳來陸其烈帶着惡意的嗓音,止住了她的步伐。
「一聲不吭轉頭就走,莫非忘了你丫鬟的身分?」
紅唇顫了顫,邱琇兒僵硬地轉過身,緩緩對陸其烈福身,瘖瘂出聲,「莊主,奴婢先下去了……」
話一說完,她再次轉身,很快走出寢房。耳邊飄來冷冷的輕嗤聲,讓她眼中已滿溢的淚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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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時分,邱琇兒跟在陸其烈身後,走在通往東蒔院的廊道上,她低垂着頭,不時抬眼看着走在自己前方的偉岸身影,內心鬱郁輕嘆,心口不覺泛起一陣酸苦。
那夜之後,陸其烈對她的態度變得愈發奇怪,陰晴不定的脾氣讓人無法適應,也讓她心中苦痛的感覺更深,這才恍悟原來自己對他用情已如此地深……而他的態度讓她更加深切體會,自己之於他,只不過是個可有可無、隨時可以替換的玩物……
心底的悶痛愈發加深,直接影響了她的情緒,令她夜不安寢,再加上每五日必須送出「家書」的壓力,讓她食不下咽,臉色變差,身子日益消瘦。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東蒔院,邱琇兒看着花園裏昏暗不清的樹影,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待在傭人房與其他丫鬟同睡一室時,曾聽過許多有關山莊主人的豐功偉業,包括他並不太重女色,一直不曾想過娶妻或納幾個小妾的閑話。當她和陸其烈的事流傳開來,山莊裏大半的流言說的都是她為求榮華安逸,主動迷惑、引誘莊主。
可即使傳言如此不堪,有的人甚至還當著她的面提起,她還是無法自抑地愛上脾氣捉摸不定的他,一點也不後悔……
邱琇兒隨着陸其烈踏進主樓廳堂,心中猶自想着,雖然最近兩人的關係已變了調,可她仍希望自己能繼續待在他的身邊為婢,服侍他也陪伴他。
偏偏天不從人願,她的小小私望已被此刻眼前發生的一幕給徹底摧毀……
邱琇兒獃獃瞪着那個她從不曾在山莊裏見過的女子由椅中躍起,直撲進陸其烈的懷中。更讓她受打擊的是,他竟然也沒有拒絕,還伸手回擁……
「烈哥!」
一身勁裝打扮,容貌美麗中帶着英氣的女子攀着陸其烈的胸膛嬌聲呼喚,臉上儘是愉悅。
「芊玉?」驚訝的陸其烈很快推開懷中女子,微皺了下眉。「怎麼突然來了?」
萬芊玉為「金劍門」的大小姐。當初覬覦天河山莊的大小門派,打算在天河老人過世后趁亂攻佔山莊,萬芊玉因為和陸其烈有着曖昧關係,故力勸身為金劍門門主的父親與天河山莊結盟。
後來結果證明萬芊玉的私心誤打誤撞地做了最正確的決定,也幸好金劍門門主答應了女兒的要求,否則金劍門早已如同其他意圖對天河山莊不軌的門派,被一舉殲滅!
萬芊玉自認為是促成金劍門與天河山莊合作的大功臣,心中更是一逕認定陸其烈對她另眼看待,她早晚會嫁入天河山莊,因此她將陸其烈視為私人所有,絕不容許別的女人覬覦接近。
「再不來,你就要被人搶走了!」被推開的萬芊玉改攀住陸其烈的手臂,語氣不太高興地回道。
數日前,陸其烈看上個奴婢的流言傳到了金劍門,她立刻快馬前來,為的便是維護她的「權益」。
聽到萬芊玉那充滿獨佔意味的話,陸其烈眼底倏閃過憎惡,唇角卻是勾起一抹曖昧,「什麼搶不搶的?萬門主知道你到天河山莊來嗎?」
數年前,他和萬芊玉曾好過一陣子。本來兩人早已說定日後不得有其他更進一步的想望,可惜她言不對心,起了奢望,開始算計如何嫁入天河山莊,甚至使出各項手段,將自己當成痴情女,他則是辜負她的負心漢。
幸好她的父親金劍門門主對她甚為倚重,使得她無法隨意離開家,前來天河山莊騷擾,否則他早就不顧及她的顏面,跟她把話說清楚了。
現下,每回她到天河山莊作客的期間,便是他最頭痛的時候。
「我已留話要人告知我爹。」萬芊玉擺擺手,仰起頭看着令她着迷不已的俊臉,攀住他的手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只要知道我是來天河山莊,他不會有意見的。更別提我可是為了我的『幸福』才出門的!」
「幸福?」眼底銳光閃了閃,陸其烈勾着邪氣笑容,忽俯首貼近她低語,「你指的是哪一種『幸福』啊?」
「可惡!」萬芊玉聞言雙頰突地一紅,不滿地伸手捶了下他的胸膛,「還裝傻?!整個遠安城流言四起,說你陸大莊主看上個低下奴婢,對她百般寵幸。我再不趕來看看,萬一你不小心一時被迷了心竅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我豈不是要後悔莫及!」
「哪種衝動事?你說得不清不楚,我怎麼聽得懂!」陸其烈笑問,臉上漾起放浪之色。
「又裝傻!」萬芊玉嬌嚷,「不就是怕你給那奴婢定了『身分』,那我豈不是要傷心死了。」她的語調既是埋怨也是試探。
「定身分?」陸其烈眉梢一揚,「我有可能做那種不聰明的事嗎?」
聽到他直接否定,萬芊玉心中泛起一絲滿意,也有些鬆口氣,媚眼一轉,這才有空打量起呆站在一旁做丫鬟打扮的嬌小女子。
待看清邱琇兒的容貌與臉上的表清,一抹妒恨不悅由心頭升起,她伸手指了過去,「就是她嗎?」媚眼跟着瞪過去,「你就是那個使盡手段爬上烈哥的床的奴婢?」
早已被眼前兩人不拘禮的肢體動作及曖昧言詞震懾住的邱琇兒,聽到那名喚「芊玉」的女子突然朝她罵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你啞了啊!主子在問你話,膽敢不應聲?!」見邱琇兒獃獃回視卻不回應,萬芊玉眉心不悅一擰,氣焰高張地斥罵。
「我……」邱琇兒身子一顫,沒想到對方會發出如此尖銳的斥罵,頓時無措地說不出話來。
「我什麼?見到貴客到來,既不行禮問候,又不閃避地杵在面前,是誰教你規矩的?!」萬芊玉繼續大發雌威,眼兒邊瞟向身旁的陸其烈,卻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心中一惱,嘴上更加不留情,「還是你自以為爬上了主子的床,就可以在天河山莊隨心所欲,目中無人?!」
總算回過神的邱琇兒被罵得小臉發白,連忙搖頭否認,「我沒有目中無人……」
「沒有?!」尖銳嗓音再次由萬芊玉口中迸出,她沒好氣地轉頭看向一直沒吭聲的陸其烈,「烈哥,你怎麼會找上這麼個不懂規矩的丫鬟在身邊服侍?看看她那不理人的囂張模樣,真以為爬上你的床之後就不是奴才了嗎?」
萬芊玉出身龍蛇混雜的金劍門,武功練得不差,卻少學了些文,本來說話便有些驕矜刻薄,一旦碰上「情敵」,更是粗鄙不留餘地。
「琇兒是『合生堂』邱家的大小姐,認真來說,應該不能算是奴才。」冷眼旁觀的陸其烈終於出聲,慢吞吞說著。
「她不是山莊裏的丫鬟?」一聽陸其烈之言,萬芊玉心中的危機意識陡地升高,眼中敵意更深,玉手揪緊他的手臂追問,「我明明聽說她是你的貼身丫鬟啊!」
陸其烈似笑非笑地俯視她,「說來話長。何況你要知道這些做什麼?與你又不相千。」
「誰說不相干?我一定要知道!」萬芊玉堅持的口吻充滿任性驕蠻。「我是天河山莊未來的莊主夫人,當然要弄清楚你身邊這些不懷好心的女人的底細!」
聞言,陸其烈暗自皺了下眉,正要說話,眼角忽瞟到邱琇兒那受到打擊的慘白小臉。
眸光一閃,他像是看到什麼有趣事情地揚揚眉,忽地出聲命令,「琇兒,去吩咐廚房備酒菜送到院裏來。我與貴客萬姑娘要好好聊聊。」他睇向已露出愉悅笑容的萬芊玉,口中再道,「處理好這事,你就不必再過來服侍,去做你自己的事,今晚不需要你了。」
邱琇兒垂着眼,困難地點頭,福了福身。「是,莊主。」略顯僵硬的動作透露出她受到重大打擊的心境。
陸其烈盯着她,眼神幽詭,「去吧!」
邱琇兒垂眼點點頭,隨即轉身朝廳門走去。
出了廳堂,一陣寒風吹來,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當她親眼目睹他對待其他女人的百般容忍及柔和態度,她終於確定之前他陰晴不定的脾氣既非心情欠佳,也非公事困擾煩心,純粹只是……討厭她吧!
她慢慢走在廊道上,入夜的寒氣讓她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她深吸一口冷冽空氣,感覺心頭一陣冰冷。
冬天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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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其烈對於邱琇兒的輕描淡寫一點也不能安撫萬芊玉多疑的心,她毫不客氣地在天河山莊住了下來,而且一副短時間內都不打算離開的模樣。
原本她就是因為聽到流言才特地趕來天河山莊一探虛實,誰知情況竟比她所猜想的更加嚴重!
那個邱琇兒除了爬上陸其烈的床,還與他朝夕相處,住在任何人未經允許不得擅入的東蒔院裏……
她抵達的那日,若不是山莊總管知道她與陸其烈過去的「關係」稍有通融,她還無法進入東蒔院,坐在廳中等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呢!所以由此看來,那邱琇兒可比她更有機會了。
眼下不過才住了幾日,她已愈來愈感到難受不悅,只因陸其烈對她的態度與以往完全不同,他會在白日抽空陪伴她盡主人的義務,卻對她的主動誘惑撩撥,言詞暗示還以莫測高深的眼神,含笑以對的樣子似有情又似無意,若即若離的態度真是急死人了!
後來,她在無意中看見邱琇兒頸上的淤痕,這才恍悟夜來總是見不到人的陸其烈其實對邱琇兒仍是興緻高昂,並沒有因為她的到來而有所顧忌收斂!
她不能忍受一個被「抵押」在山莊為奴的低下女子,竟然比她更得陸其烈的注意,還夜夜陪伴在她早已視為未來夫君、覬覦很久的男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