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方子衿一踏進飯店的餐廳門口,隨即招來不少注目的眼光,她視若無睹、神情自若地走向嚴總的座位,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股渾然天成、迷人的風韻,充滿自信卻不囂張,溫煦而不造作,將眾人的眼光牢牢吸住。
"對不起!我來遲了,嚴總點餐了嗎?"方子衿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用她一貫清柔的嗓音問道。
"不急,不急,還有一位重要人物沒到,我們再等一會兒。"嚴總邊說邊盯着方子衿嫩白的臉頰笑着。
果真是一隻好色豬!方子衿在心裏咒罵著。整個上流社會、商圈裏,人人都知道嚴總是個好色又狡猾的厲害人物,不過他好色但從不誤了生意。而此刻在他旁邊的貼身秘書,正是他的情婦,也是個響叮噹、不好惹的角色!
"子衿真是愈來愈漂亮,方董真有福氣,生了個這麼出色的女兒!"語氣有些輕佻,一雙細長的眼睛更是色迷迷地在她身上瞟來瞟去。
他的秘書將這一切全看在眼裏,狠狠地瞪了嚴總一眼,然後以充滿敵意的眼光看着方子衿。
方子衿的臉上仍掛着一朵完美的微笑,一切以生意為重,她可不想得罪任何人,讓男人喜歡她、對她有好感只是為了生意所需的一些手段,但也要拿捏得好,投其所好;這些高明的手腕,她早已運用自如,從沒失誤過。
而這一切,得歸功於對她調教有方的父親||方友邦。方子衿嘲諷地想着。
忽然間,餐廳門口起了一陣騷動,方子衿可以感覺得到所有的人都朝門口張望。她雖然也有些好奇,但並沒有轉過頭去。她得集中心力將這筆生意敲定下來。
她不禁思索着,到底嚴總還約了什麼人,依她推斷,極有可能是競爭對手。嚴總向來喜歡用這種方式削減價格,以吃飯為名,讓兩方互相廝殺。難怪他在商場上有個綽號||老奸巨猾的嚴狐狸,真是名副其實。
"對不起,來晚了,路上耽擱了一點時間。"一個低沉、充滿磁性的聲音在方子衿身後響起。
她還來不及回頭看,便瞥見嚴總站起身來,熱切地伸出手和來人互握着,臉上堆滿阿諛諂媚的微笑。
"蘭先生,請坐!"嚴總熱絡地招呼着。
瞧他那副狗腿樣,想必對方大有來頭,方子衿在心裏揣測着。
隨即,一個人影在她身邊的位子坐下,方子衿只看見坐在對座||嚴總的秘書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剛坐下的蘭先生,臉上充滿着迷仰慕的神情。
這勾起方子衿強烈的好奇心,她正想偏過頭瞧瞧那名男子,嚴總卻開口了。
"子衿,這位蘭先生是我們的貴賓,剛從美國回來台灣闖天下,所創立的「翔譽」電腦顧問公司挾着在美國的出色成果帶給台北業界不少衝擊。"
原來是對手!方子衿心裏邊盤算着,臉上也漾出一朵迷人的笑靨,斜側過身,朝"蘭先生"伸出手。
"你好,我是方子衿,「資財電腦設計公司」的負責人。"話一說完,她才完全地看清楚對方。
頭一次,方子衿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這位蘭先生給她的震撼太大了。向來,只有她迷惑男人,數不清有多少男人臣服在她裙下,但這一次,她竟然成了被炫惑的那個人。
她盯着他那如檀木般烏黑濃密的頭髮,以及古銅色、稜角分明的臉龐,他的五官線條彷若希臘神祇,棕色的眼眸閃着睿智的光芒,彷彿能看透人心似地……
突然,她的小手被用力的握住,方子衿驀地清醒過來,隨即為自己的失態感到赧然,雙頰迅速飄起紅雲。
握住她的手是一雙修長黝黑的大手,方子衿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齊,她的手在他的包覆下顯得更加小巧白皙,她不禁看呆了。
"你好,很榮幸認識你,我是蘭道威。"他的語調帶着外國腔,但發音卻很標準。
方子衿倏地收回自己的手,他的名字很特別,連相貌都帶有西方人的影子,而且他的名字很耳熟,好像曾在哪裏聽過。她朝他禮貌性地點點頭,故意忽視他灼熱的注視。
嚴總看着蘭道威緊盯着方子衿的神情,立刻討好地說:"子衿不僅漂亮,而且能幹,把公司打理得很好,頗有乃父之風,我和她父親是舊識,從小看她長大的。"
蘭道威不置可否地揚起右眉,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我想大家已經飢腸轆轆了吧!我從不空着肚子談生意。"他舉起手招來侍者。
嚴總趕忙附和地說:"是是,先填飽肚子再說,這一頓飯我請客,二位千萬別客氣。"
方子衿只點了沙拉和雞蓉玉米濃湯,老實說,她根本吃不下,只想儘快敲定這筆生意,她已經跟嚴總耗了一個多月,而這已打破她的成交紀錄||最慢的一次!
待眾人酒足飯飽后,侍者端上咖啡,蘭道威優閑地品嘗着,他的眼神在眾人之間來回地游移,掠過方子衿時,他的瞳眸倏地變暗。他很確定她就是剛剛搶走他停車位的女子,近看之下,她美得更細緻誘人。雖然她表現得很得體大方,但她的眼眸、舉止都散發著一股冷凝的氣質,忽冷又忽熱的,令人無法捉摸!
方子衿深吸一口氣,她沒有時間繼續耗在這裏,擺出典型的笑容,她朝嚴總問道:"嚴總,上次的提案和報價您都看過了,不知道您決定得如何?"
嚴總拉一拉領帶,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朝蘭道威看了一眼,緩緩地開口:"子衿,恐怕很抱歉,基於本公司的立場,和蘭先生合作能提供給我更多方面的利益。"
方子衿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仍然氣憤不已,他跟她討價還價了一個多月,才決定她被淘汰出局了!?
她不動聲色地轉頭注視蘭道威,拋給他一個甜得膩死人卻又隱含敵意的笑容。"我很好奇,蘭先生您提供給嚴總的||嗯,所謂多方面的利益是什麼?"
嚴總的神情更尷尬了,他緊張的望着蘭道威,正待說些什麼,卻被蘭道威以一個手勢制止了。
"沒什麼,方小姐你應該知道,不過就是價錢方面的空間較寬廣。"他古銅色的臉上仍是一個迷死人的笑容。
"想必您的議價空間是非常地「大」啰!"方子衿忍不住地嘲諷。
蘭道威瞇起眼看她,眼裏閃過一抹危險的光芒。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女子。
"說到「空間」,我倒有個問題想請教,台北的停車空間真的不足以容納一輛賓士車嗎?"他神情自若,嘴角掛着一抹揶揄的微笑。
嚴總不解地回答:"不會吧!應該沒什麼問題,可能得稍微費時一些罷了。"
蘭道威佯裝無辜地聳聳肩,"方才停車時,被一位小姐捷足先登,她認為賓士車笨拙又不中用。"
方子衿的臉紅了起來,台北上流社會裏開賓士車的人可不少,包括嚴總在內,她那話可得罪了不少人。
"豈有此理,誰說賓士車笨拙又不中用!"嚴總一臉不滿地怒喝。
方子衿瞪了蘭道威一眼,哼!別以為這樣就嚇到我;而原本對他的好感也全部消失殆盡。
"我倒覺得這話說得很有道理。"方子衿滴溜溜轉的烏黑杏眼,滿含笑意地瞅着嚴總;很快地,嚴總的臉上又是一副垂涎的笑。
"想想看,台北的交通這麼糟,空間又小,賓士車雖然好看,但總不若小車來得機動、靈巧,現在可是個講求效率的年代,光有一副好看的門面是沒有用的。"方子衿別有所指地說著,一雙杏眼挑釁地掃過蘭道威。
蘭道威雙眼瞇着,感到好氣又好笑,從來沒有一個女子會和自己這樣說話,他以為東方女性應該是溫柔端莊的,怎麼身旁的俏人兒是朵帶刺的玫瑰!
方子衿故意忽視鄰座傳來的炯炯目光,朝嚴總頷首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嚴總,希望下次還有合作的機會,我得走了!"話一說完,她立即站起身來,然後轉向蘭道威,"很高興認識你,再見!"她的語氣冷淡至極。
蘭道威目送方子衿娉婷的身影消失於餐廳門口,才將視線收回來。
嚴總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子衿是現在台北社交界的名人,多少公子哥兒、名流富賈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蘭道威面無表情地沉默着。
嚴總繼續獻媚地說:"她的父親方友邦,和我很熟,我可以幫您引見。"
"方友邦?"蘭道威對這個名字太熟悉了,他前陣子才跟自己的銀行借貸不少錢,而他早已把他的底子完全摸清了,其實,方友邦剩下的只是一個空殼子。不過,他可不想讓嚴總知道這件事。
"今天晚上振隆企業的何董舉辦一個宴會招待您,友邦一定也會去的,屆時我再幫您介紹。"嚴總不知情地繼續說著。
嚴總的秘書在一旁聽得頗不是滋味,開口道:"蘭先生可得小心點。"語氣里隱含着極重的酸味。
"哦?這話怎麼說?"蘭道威好奇地問。
"社交界裏誰都知道方子衿引誘男人的手段非常高明,數不清有多少男人被她耍得團團轉,甚至還有人為她自殺。"嚴總的秘書繪聲繪影地說著。
"哦?當真有這種事?"蘭道威不禁對方子衿產生更大的興趣。
"一點也不假,這是眾所皆知的事,還有一位企業的小開為她喝酒鬧事撞車,她竟然完全不曾去探望慰問,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傷透了那些仰慕者的心……
"她滔滔不絕地說,完全沒注意到嚴總的臉色益發鐵青。
"夠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嚼舌根!"嚴總冷冷地喝道。
秘書悻悻然地閉上嘴巴。
蘭道威突然站起來,"嚴總,我們協議好的事就照契約上所說的去進行,該移交的股權找一天到我辦公室完成移交手續,可不能再拖,否則後果我不負責。"他的語氣充滿權威,令人不由自主地完全服從。
"我知道,我會趕緊把事情處理好。"嚴總唯唯諾諾地答應着。
"喔!對了,晚上那個宴會,我會參加,到時候還請你多多關照。"蘭道威臨走時回過頭來朝嚴總說道。他期待與方子衿的再次碰面,今晚將會是個有趣的夜晚,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充滿興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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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衿來到坐落於東區的"雅軒衣坊",剛停好車,她的好友兼合夥人馬上迎了出來。
李宛菱是個嬌小清秀的女人,一頭俏麗的短髮使她看起來更加年輕,笑意盈然的臉龐彷若天真的女孩。
"你有一陣子沒來看我了。"李宛菱給方子衿一個熱情的擁抱,一邊微笑地抱怨着。
"最近較忙嘛!"方子衿解釋,隨即揶揄好友道:"哎喲,怎敢勞煩老闆娘出來迎接呢?"
"少貧嘴,我這老闆娘缺了你也做不成!"李宛菱真誠地說著。
她們兩人是高中的死黨,一起出國留學,李宛菱學的是服裝,而方子衿則主修商業管理和藝術。從留學一直到回台灣創業開服飾店,方子衿總是不斷給予李宛菱金錢上的資助,她聲稱她的主要動機是||老爸的錢太多了,得找人幫她一起花。
對於方子衿所做的一切,李宛菱總是記在心底。世界上,也只有她最了解方子衿,在她面前,方子衿才能完全放開自己,顯露出她的真性情。
"今天要參加什麼樣的晚宴?"二人走進店裏,李宛菱微笑地問。
"誰管它?宴會的名目太多了,除非是非常重要的,否則我一概不知。"方子衿無所謂地聳聳肩,一邊脫下高跟鞋。
"伯父堅持你一定要參加,必然是個重要的宴會!"李宛菱細心地剖析着。
方子衿嗤哼一聲,"哪一個宴會對他來說是不重要的?"雙手不忘揉搓疲憊疼痛的腳。
"你跟伯父之間的關係仍然沒有改善啊?"李宛菱關心地道。
"別傻了,他忙着應付外面的鶯鶯燕燕都來不及,哪有時間理我!"
一副冷淡的語氣彷若不在乎,但只有李宛菱知道,方子衿的心裏仍有些介懷的。
"我最近做了二款新禮服,晚宴穿的,先給你試試!"李宛菱轉移話題,熱絡地建議着。
"好吧,都拿出來吧,趕快搞定服裝的問題,我已經快要睡著了。"咕噥的語氣彷彿是個貪睡任性的小孩。隨即她便將自己窩進櫃枱旁的小沙發里,一手拉開發髻,波浪狀的烏黑秀髮披垂而下,舒適地靠着扶手,雙腳微微弓起垂放於另一端,沙發的柔軟讓她發出如貓咪般滿足的低吟。
李宛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轉身走進另一個小房間準備衣服,心裏想着,就讓她睡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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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道威示意司機將車子停在"雅軒衣坊"前,今天早上他曾經經過這家服飾店,它的風格和獨特的味道非常吸引他。他並不是一個盲目崇尚名牌的人,而這家店的服裝散發著一股獨特且非凡的魅力。
蘭道威推門而入,風鈴聲隨即響起,但店裏卻空無一人,他往櫃枱走去,剛要出聲,便看到一幅"海棠春睡"圖,那正沉沉睡着的不就是一起午餐的方子衿。
他仔細地凝望着方子衿,原本盤起的頭髮此刻正柔順地披垂着,和她白皙的臉蛋形成對比,二排長而卷翹的眼睫毛在臉上形成二道弧影,熟睡中的她顯得嬌柔而脆弱,令人情不自禁想要呵護,完全不同於午餐時所散發出冷凝且高傲的氣焰。
蘭道威的眼光不自主地往下挪移,掠過方子衿胸前渾圓的突出時,他的眸光陡然一沉,閃過一抹慾望的光芒,緊接着,他看到她身上穿的套裝短裙,因為下半身微曲着而往上縮起,露出修長勻稱、曲線窈窕誘人的雙腿。她的足踝纖細,讓他有股想去觸摸的衝動。
"該死!"蘭道威緊握住雙手,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他從來不曾對一個女人有如此強烈且立即的反應。
正常他猶豫着是否先離開時,一道嬌小的身影從裏面走出來。
李宛菱亳無防備地抬起頭,隨即被眼前這位英俊挺拔、充滿男性魅力的男人給震懾住,她從沒看過體格如此結實、身材比例如此完美的男人,而那如雕刻般的深邃五官足以勾人魂魄。這男人簡直像從電影裏走出來的。
李宛菱愣愣地打量他好一會兒,這男人高大完美的身材會是很好的衣架子,她的職業毛病不自禁地又犯了。
"小姐,我想看看幾款晚宴服。"蘭道威低沉的嗓音喚醒尚在發獃的李宛菱。
"啊……你……你會講中文?"李宛菱一臉疑惑。"我以為你是外國人吶!"
蘭道威幽默地挑挑右眉,"恐怕要讓你失望,我只能算是半個外國人。"
"你是混血兒?"李宛菱一臉驚奇地問。
蘭道威微笑的地點點頭,他對這位有如鄰家女孩的小姐挺有好感的,她讓他想起自己的妹妹。
"混哪裏的?"李宛菱忘形地問。隨即意識到自己的說法大有問題,馬上補充道:"我的意思是說,您是哪裏人……"
話未說完,蘭道威立即意會地點點頭。
"我的父親是台灣人,母親是美國人。"他一邊回答,一邊在心裏好笑地想着,台灣的女人都這麼好奇而直接嗎?
"很抱歉,我不知道有人進來了,今天門市小姐休假,店裏只有我一個人。"李宛菱勉強壓下自己的好奇心,還是談生意要緊。
蘭道威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充滿興味且帶點邪氣的笑容。"我以為店裏的小姐正在午睡呢!"他的眼光飄回方子衿身上。
李宛菱順着他的視線看到窩在沙發里睡覺的方子衿,糟了,她竟然把她給忘了。"真不好意思,她是我的朋友,在這裏歇一會兒。"
"沒關係,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挑幾款晚宴禮服?不要太繁複華麗的。"蘭道威問道。
"沒問題。"李宛菱神采奕奕地回答,這可是她的專長,她迅速挑了五種款式秀給他看。
蘭道威滿意點點頭,接着,他的眼光瞟到李宛菱手裏拿的二件禮服,"那二款不能給我看看嗎?"他問。
"先生,恐怕不行,這是我特地為好友準備的。"李宛菱淘氣地眨眨眼。
蘭道威了解地點點頭,"你的朋友真幸運。"一邊掏出皮夾,取出一張白金卡遞給李宛菱,"這五件都幫我包起來。"
李宛菱不敢置信地圓睜雙眸,他可是她見過最阿莎力的顧客了。
蘭道威拿起包裝好的紙袋正要朝門口走去時,眼光再次投駐於方子衿身上,然後他轉過身來,朝李宛菱咧開一口白牙,戲謔地笑道:"給她蓋條毯子吧!我可不希望她春光外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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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衿伸伸懶腰,睡了個舒服的午覺,整個人都精神多了,她覺得自己渾身是勁,生意談不成的鬱卒完全消散無蹤。
"你總算醒了。"李宛菱朝她走過來,"你的禮服還沒試穿呢!"
方子衿站起身來,活動一下筋骨,"好吧!趕快拿給我試試,我還得回公司一趟。"
方子衿穿上銀灰色的改良式中國旗袍,禮服合身地勾勒出她曲線玲瓏、優美的身段,並且露出一雙細緻修長的腿,銀灰色的禮服將她襯托得更加縹緲出塵,冷凝的氣質隱隱浮現,正符合她一貫若即若離的處世風格。
李宛菱着魔似的望着好友,絕美清靈的臉蛋、窈窕迷人的身段、獨特的氣韻,莫說男人無法抵抗,連身為女子的她也無法抗拒。這麼迷人的女子,看似擁有一切、彷若天子嬌女,但風光的背後,卻有着鮮為人知的一面。
"就這一件吧!其他的就不用試了。"
方子衿的聲音將李宛菱從沉思中拉回。
"子衿,你二十五歲了吧!"她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問道。
"是啊,幹嘛問這個?"方子衿滿臉疑惑地盯着李宛菱。
"你……你有沒有想過……嘗試和……男人交往看看?"李宛菱小心翼翼地問,一邊偷覷着方子衿的反應。
方子衿挑挑眉,輕佻地回答:"我是跟很多男人交往過啊。"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那些男人都是你為了生意上的需要而去親近的,根本談不上交往。"李宛菱一臉嚴肅的指出。
方子衿嘆口氣,"你別那麼死心眼好嗎?像我這樣倍受男人奉承討好,不是更好嗎?何必得去搞那種吃力不討好的愛情遊戲,我沒興趣。"
"你真的都不曾動心過嗎?"李宛菱鍥而不捨地追問。
"對我來說,男人是我事業上的資源,這個世界是公平的,男人享盡一切有利的條件,為什麼我不能跟他們一樣?再說,我並沒欺騙他們其中任何一人,大家各取所需,誰也沒吃虧。"
"你對子謙也是這樣嗎?"一談到子謙,李宛菱的臉色不禁惆悵起來。
"子謙是我事業上的夥伴,我們站在同一陣線上,除此之外,我和他之間沒有別的,若有也只是純粹的友誼。"
"可是他對你仍然癡心不已,你真能不動心?"李宛菱的語氣中隱含着一股淒然的味道。
方子衿並非遲鈍的人,她早已看出宛菱深愛着子謙,而且已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因此她樂見他們二人能有好結果。
"我只當他是朋友,別無其他,有朝一日,他一定會想明白的。"方子衿堅定地重申自己的立場。
二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李宛菱突然問:"子衿,你……你會為了生意上的利益,而犧牲自己的……"她簡直無法把話說完。
方子衿完全了解宛菱所指為何。"我從不出賣我自己,無論是心靈或是肉體,你大可放心。"接着,她朝宛菱眨眨眼,靈出一抹足以眩惑人心的媚笑,"收服男人需要的只是一些手腕和技巧,適當地保持距離和偶爾冷淡的態度,反而讓他們更加沉迷。"
李宛菱搖搖頭,"你這是在玩火,太危險了。"
方子衿無畏地聳聳肩,"想在男人的世界中生存,多多少少需要冒險,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你別窮擔心。"
李宛菱嘆了一口氣,語意深長地說:"也許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墜入情網並不是意志所能控制的,千萬別負人,否則情傷的代價你可付不起!"
方子衿的眼眸驀地一黯,"這代價我非常清楚,我的父母早已經給我上了一課,現在的我,沒什麼可失去的。"語氣充滿酸澀的味道。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你還有我,還有子謙,還有你辛苦建立的事業啊!
"李宛菱心急地回道。"你一直都沒和伯母聯絡嗎?"
"有沒有聯絡都無所謂,她有了新的家庭,還生了一個兒子,也許早忘了我。"她淡然的語氣裏帶點些微的哀傷。
瞬間,二人再次陷入一陣靜默中。
方子衿甩甩頭,率先開口:"我得走了,改天找你喝下午茶。"說完,她纖細的身影挺直而優雅、無畏地向前邁步。
李宛菱不舍地望着方子衿的背影,她知道方子衿是好勝而堅強,但||堅強的人往往也是最脆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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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衿一回到家便迅速洗澡、更衣,距離晚宴開始已剩下沒多少時間了。她父親正在樓下等着她,並頻頻催促着。
她畫了個淡妝,並在形狀優美的櫻唇上輕點唇膏,打扮好之後,她端詳鏡中的自己。
長發挽起,露出她線條柔和且白皙的玉頸,幾綹髮絲不經意的垂落,更增添一股浪漫的風情。
她的雙眼晶瑩澄澈,水嫩的臉頰漾着二朵紅雲,朱唇嬌艷欲滴,這一切該足以顛倒眾生了吧!她在心裏嘲諷地想着。
她一走下樓便面對父親審核似的目光。
"嗯!還算不錯,就是冷淡一些,女子該多穿些粉色系的衣服,給人親切溫柔的感覺。"方友邦挑剔地說。
方子衿一如往常,並不加以理會。
方友邦一向很注重穿着打扮。已步入中年的他,身材略顯福態,兩鬢微白,昔日光滑的臉如今也爬上皺紋,然而這一切卻都無損於他那浮華的魅力,也遏阻不了他的風流情史。
看着自己的父親,方子衿不禁納悶地想,一個只愛自己的人如何能夠在情場上縱橫自如!?
方友邦堅持方子衿和他一同乘車前往。已經十三年了,父親仍然喜歡聘司機為他開車,只是當年的老趙早已退休,而賓士車也汰舊換新了。
"記住,要面帶微笑,不要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今天要你認識的可是位大人物,剛從美國回來的,是這陣子在社交場合里造成不小轟動的蘭道威先生。"方友邦對方子衿耳提面命地說道。
"蘭道威?翔譽電腦顧問公司的負責人?"子衿揚起眉頭問。
"沒錯,正是他,你怎麼會知道?"
"今天中午我和他見過面,他搶走原本我很有把握的案子。"方子衿不悅地撇撇嘴。
"哦!這也難怪,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巴結他,和他攀上交情。你輸得並不冤枉,就連企業界的龍頭老大||何董,也對他另眼看待,才會在今晚設宴邀請他。"方友邦一臉的興緻盎然。
一想起蘭道威那帶着譏誚、慵懶的眼神,方子衿就一肚子火。"只不過是個電腦公司的負責人,哪來那麼大的派頭!"她不以為然地嗤哼。
"那你可就錯得離譜!事實上,翔譽電腦真正的負責人是他的弟弟,他只在特殊情形下才會出面,而他真正的頭銜是「翔睿銀行集團」的執行長兼副總裁。
"方友邦的眼裏閃耀着興奮的光芒,彷彿是看到一塊肥肉的獵狗似的。
方子衿對於"翔睿"二字並不陌生,最近在商場上、同行間常常聽人提及,翔睿之所以和一般銀行不同之處在於它源自美國,一向以優惠的貸款來換取對方的股權及不動產;短短一年之間,它竟以此種方式併購了台灣幾家資金周轉不靈的企業,成長率高得嚇死人。
只是,她並不知道翔睿的負責人就是蘭道威,難怪嚴總會改變主意,他們之間必定有着某些協議。
"跟蘭道威打交道太可怕了。爸爸,你可別要我去籠絡他,我沒興趣。"不知道為什麼,方子衿直覺地感到蘭道威是個極具威脅的人物,打從出社會以來,從沒有人能帶給她這種不安的感覺。
"說什麼傻話!拉攏他對我們是大有好處,翔睿的資金雄厚、人脈又廣,要你跟他認識認識有什麼不好!"方友邦駁斥道。
"人家資金雄厚,我們也用不着,小心賠了夫人又折兵,只怕一跟他打交道,會被吃得不剩一根骨頭。爸爸,你可別跟他扯上任何關係。"子衿冷冷地分析,一邊用凌厲的眼神瞧着父親。
方友邦不自在地改變坐姿,在女兒清澈且炯炯的目光下,顯得有些狼狽,然而只怕一切都來不及了。近幾年來,公司毫無成長,而他在投機的心理下,將大部分資金轉入股票市場,誰知道竟然血本無歸。
眼看着自己一手撐起的公司搖搖欲墜,他怎麼也不甘心。資金早已周轉不靈,他名下唯一賺錢的公司就是女兒所領導的資財電腦設計公司,但是他拉不下臉跟女兒拿錢,況且那也不足以填補他所虧損的金額。所以唯一的生路就是以他現有的不動產及"資財"的經營股權作為抵押,向翔睿貸款,以化解公司的危機。
在沒有經過子衿的同意下,他私自和蘭道威簽立契約,只是他不敢讓女兒知道,並盼望公司的業績能夠迅速成長,否則不只將東窗事發,連帶地,他現在擁有的一切也將化為烏有。
為此,他得將下一步路鋪好,而子衿是他唯一的希望,以她的美貌和才情,若能獲得蘭道威的青睞;那麼,他就可以有恃無恐了。
"總之,這一切你別管,你只要照着我的話去做就好。拉攏蘭道威對我們有利無害。"方友邦有些惱羞成怒地低喝。
"我沒興趣。"方子衿冷冷的聲音里有着毫不妥協的意味。
"你別不知好歹!多少人爭破頭想獲得他的垂青,你以為何董為什麼要大費周張設宴邀請?還不是想把自己的女兒何媛媛介紹給他!"方友邦怒吼着。
方子衿一點也不為所動,這些年來,她早已學會應付父親的怒氣。"和別人爭寵不是我的專長,我沒那本事。"
"你存心要氣死我,是不是?蘭道威可是個鑽石王老五,無論是相貌、身世、才華皆高人一等,這種好對象你打着燈籠也找不着!"
"我無福消受。"她仍是一副冷冰冰的口吻。
"好!我的話你竟然不聽,別以為資財會一直這麼風光下去,當初我可投注不少資金,它仍然隸屬於我的名下,我可以輕易將資金抽走,或者轉讓經營權||"
"你曾允諾過資財是我的。"方子衿忿忿然地打斷方友邦的話。
"它會是你的,只要你幫我拉攏蘭道威,我就把資財轉移到你的名下。"
方子衿晶亮的雙眸里燃着二簇怒火,血液在體內沸騰洶湧着,沒想到父親竟以此威脅她,對自己的女兒使用這種無情、卑鄙的手段。
她努力緩和自己的情緒,但仍緊抿着美麗的雙唇。"我會儘力去試試看,但我可不能保證自己有那麼大的能耐和魅力,可以得到他的另眼相待。"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頭的事,我很清楚你的能耐,你是我的女兒,我對你有信心,你只要全力以赴,將你收服那些男人的手腕和魅力盡情展現出來,一定可以成功。"方友邦目光犀利地盯着女兒,語氣里有着不容置疑的權威。
方子衿一語不發地直視着前方,心裏隱隱疼痛着,自己不是早就看清父親的為人,也早已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只不過是一個有利用價值的籌碼,為什麼仍會感到悲傷和心痛?罷了!罷了!
方友邦見女兒靜默無聲,臉色凝然,轉而柔聲地道:"其實老爸也是為你好,你年紀也不小,找個好婆家,有個好歸宿,還用得着在外拋頭露面,累得半死嗎?"
方子衿仍舊盯着前方,以一副公事化的口吻說道:"你放心,我會竭盡所能地幫你辦好這件事,不過,你得儘早將資財轉移到我名下。"唯有如此,往後,她才有完整而獨立的經營權,再也不受父親威脅、控制。
話一說完,車子裏頓時陷入一片靜寂,空氣沉滯得令人感到不安,一路上,父女兩人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里,不再交談半句,彷若初次見面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