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還沒呢,小姐……」來書房前,她趁碰到總管時問了一下。
「可惡!」容百合一聽火氣更旺,「把我一人丟在書房裏看賬,自己卻跑出去逍遙!這回該不會又是在妓坊里談生意,所以才流連忘返,到現在都沒回府里吧?」
「這個……小荷也不知道呀!」小荷很是無奈地看着一提到梁爺就完全變樣的主子。她只是個丫鬟,哪裏會知道梁爺都在什麼地方談生意啊!
容百合氣呼呼的掃了桌上成堆的賬本一眼,驀地下定決心站起身,繞過書桌朝外邊走,「小荷,端着茶點跟我走!」
「小、小姐?」匆匆將才放下的托盤端起來,小荷急忙追了過去,「你要去哪裏?」
「我們換個地方喝茶,吃點心去!」容百合邊踏出書房邊丟下話。
「換,換個地方?」小荷一頭霧水。每日午後,小姐不是一向都待在書房、用點心的嗎?
「對!」清冷的嗓音堅決地傳了過來,「咱們到【清松院】喝茶,吃點心!」容百合加快腳步前行……
清松院?
不會吧!清松院是梁爺的寢居哪!
天色全黑了下來,梁似笙終於返回容府。
「府里沒有什麼事吧?」一邊走向自己的寢居清松院,梁似笙一邊隨口問着走在身邊的容府總管周律。
周律為容千玦在何總管『退休』返鄉之後選定的新總管,據說是由容千玦的同門師兄所引薦的人選。
梁似笙的隨口一問讓周總管臉上的神情驀地出現了一絲不對勁,他隨即察覺,「怎麼?真的有事?」
「這……」周總管遲疑一下,「也、也不算有事,只是……」
「只是什麼?」腳步未停的梁似笙聽了周總管不算回答的話,頓覺困惑,詫異的瞟去。
「呃……」周總管苦笑一下,「是百合小姐……」
「百合小姐出了什麼事?」
周總管搖頭,「百合小姐沒事,而是……」他深吸一口氣,迅速將主子聽了以後絕對會不高興的話說出,「百合小姐正在清松院等爺呢。」
「什麼?!」梁似笙眸中射出驚訝之色,「你說百合小姐在清松院等我?」周總管應該是說錯了,容百合應該是在書房等他才是吧!
「百合小姐確實在清松院。」周總管更加無奈地點點頭,「屬下己數回建議百合小姐移駕書房,可百合小姐十分堅持。」
確定自己沒聽錯,粱似笙不悅一哼,「她在我的寢居做什麼?」
「百合小姐在等爺回來,說是有事情同爺商議。」周總管輕咳一聲,「而且,百合小姐已由午後等候到現在。」
梁似笙呆了呆,然後一臉不敢置信地問,「你是說百合小姐從午後就一直待在清松院裏?」
「是的,爺。」
梁似笙臉色驀地一沉,轉過頭,腳步一邁便往前疾行而去。
清松院是他個人專屬的憩息處,除了日常打掃及伺侯起居的僕人,他向來不準任何人進入的,那個容百合是哪裏不對,竟然沒有徵得他這個主人的同意便闖了進去,這般侵犯私隱的行為未免太可惡了些!
由天光等到天黑。容百合都不知道自己已經灌了幾壺茶水進肚子了,可那個梁似笙還是不見蹤影,後來還因為太無聊,又不喜歡梁似笙放在臭上的書冊的枯燥內容,只好讓小荷到書房拿了幾本比較不那麼乏味的賬本繼續工作,總算得以打發無所事事的無聊狀態。並終於熬到梁似笙回來。
「你總算回來了!」
聽見廳門被打開的聲響,容百合抬起頭。一見到大步跨進廳內的修長身影,隨即由椅上跳了起來,帶着埋怨的話語脫口而出,一時之間並未察覺對方渾身散發出來的不善氣息。
「你不待在書房或回麗園,做什麼跑到我的寢居來?!」
低沉慍怒的質問突地劈了過來,讓容百合嚇了一跳,這才留意並瞧見梁似笙臉上不悅的表情。
「梁、梁似笙,你……」有些結巴的容百合一想起自己守候在此的原因,忽又找回些許勇氣地反問,「你口氣那麼凶做什麼?!」
粱似笙走近,板著臉看着她,「請回你的麗園,百合小姐!」
「不要!」即使有些懼於他此刻的表情,容百合還是立刻拒絕了,「我有話和你說。」她話都還沒說咧,才不要這麼輕易被趕走呢!
「明日一早我會到書房一趟。有任何事屆時百合小姐再告訴我。」梁似笙拒絕她繼續留下,「現下,請百合小姐先回麗園去。」
見他怎麼也不肯聽她說明等候他的因由,容百合頓時氣結,猛地提起勇氣往身旁的椅子一坐。「今天沒把話說清楚,我就不走!」
這傭人每回到書房,只會丟下一堆賬本給她,再指出她先前出錯之處,然後其它什麼也不提地走人,令她再難以忍耐下去!今晚好不容易終於有機會好好和他「溝通」一下,她才不要什麼都不說就被趕離呢!
「請問我們有什麼話沒說清楚的?」見她的舉動,粱似笙語帶譏諧反問,「你看賬本學習營生,我代容爺打理家業,兩人各司其職,還會有什麼不清楚,需要說明白的地方?」
「你還好意思說我看賬本學習營生!」逮到他的語病,容百合仰起臉瞪住他,頓時理直氣壯起來,「光看賬本而不外出實地學習,是無法學到怎麼做生意的,你會不清楚這一點?為什麼都過了半年多,你還不肯讓我出門學習?」
「不徹底弄懂賬目往來,就別想繼續下一步,我不是早已對你說過了!」粱似笙不耐煩地俯視着她,「百合小姐如此健忘嗎?」
「我沒有忘!」容百合輕嚷起來,「可我已學習看賬半年多了,難道還不夠格到外面看看?」
梁似笙眼神微閃,「這些事,我們何不明日再來討論?百合小姐還是先回麗園休息。待明日——」
容百合氣忿打斷他的話,「明日復明日,你從來就沒打算和我說清楚,以為我不知道嗎?我等了又等,已經沒耐性再等下去了,今天你一定得和我說個清楚,我要知道我什麼時候可以學習下一步!」
看着她激動泛紅卻更顯嬌色的小臉,梁似笙怒氣稍退,覺得她據理力爭的態度十分可愛,口氣不覺放緩了些。
「真要談外出見習的事也得等明日較為妥當。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家逕自跑到男人的寢居來,未免太不合宜了,還是先回去,等明日我們再談。」
「不行!」正在火頭上的容百合斷然拒絕,「今晚沒有答案,我就不離開這裏!」看他要怎麼辦!
她故意挑釁的語氣,再次點燃他尚未完全平息的怒火,「這麼硬賴在男人的房裏不走,就是一個千金閨女該有的行為?難道你一點也不顧慮自己的名節?」
擅自跑到他的寢居,登堂入室的罪名都還沒跟她算,她竟還膽敢威脅他!
容百合的小臉白了下又漲紅,「為什麼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我只是找你談話!」
梁似笙惱怒的眼盯住她氣紅的小臉蛋,心中忽地一悸,想起之前兩回讓她扮成小廝,跟他一同外出的情況……
長成這般出水芙蓉的麗色,她根本怎麼也扮不成一個象樣的男人,既不男又不女的模樣甚至還引來那種喜好秀麗少年的男人的垂涎目光,令他心火上升,就怕一個護衛不周全會惹來無窮麻煩,偏偏這位大小姐渾然不知自己的姿色非常容易招惹麻煩,還成日吵着要外出『學習』。
「若不想別人對你說話難聽,就不要做出不合宜的舉止來落人話柄!」他毫不客氣回道。
「我哪有做什麼不合宜的舉止?現今我和你是工作夥伴。開門公事不成嗎?」容百合忿忿反駁。
「我是男人,你是個未出閣的閨女,開門談公事根本不成體統,十分容易惹人非議,百合小姐還是快點離開吧!」梁以笙再一次下逐客令。
「你說的話也太沒道理了吧!我們不也常常在書房裏討論公事?」容百合實在無法理解他的標準為何。
「這兒是我的寢居,不是書房,即使門外有僕佣候着仍是不妥!」她到底清不清楚她跑到他的寢房賴着不走的嚴重性啊!
「有什麼好不妥的?」氣惱的容百合根本不去深思他話中隱含的警告,只要你把事情同我說個清楚,我就會立刻離開清松院。」
「屆時再來維護名聲就太遲了!」梁似笙口氣惱火。看她冥頑不靈、不聽勸告,他心中的火氣怎麼也壓不下去。「或許根本也已經來不及了!」當初他真不該答應容千玦的!
「來不及什麼?」容百合被他的話弄迷糊了。
「保住妳的名聲!」梁似笙瞪住她,低吼出聲……
聞言,容百合瞠目愣住。
保住她的名聲?她到底做了什麼?
「我什麼壞事也沒做,名聲既未破壞,又為什麼要『保住』?」半晌,她發出疑惑之聲。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就是不對,這還不夠嚴重嗎?」不管她是裝蒜。還是真的忽略事情的嚴重性,梁似笙索性直言。警告的嗓音猶帶火氣,「還是你早已經忘了一個未出閣的閨女該遵守的規範是什麼了?」
容百合大大一愣,腦中隨即想起從小到大所受到的教導,那些三從四德,女性行為規範……她的小臉驀地漲紅。心中因他所說的話感到義是羞傀、又是生氣。
她忍不住忿忿罵出聲,「如果我的思慮不周,忘了男女規範,不也是你一手造成約!」
「我?」梁似笙不以為然地俯視她指責的眼。
「對,就是你!」被指責的難堪情緒令她索性豁出去地嚷叫出來,「都是你的錯!當初你明明答應大哥,讓我跟在你身邊學習做生意、當你的幫手,結果呢?你就只會把我一人丟在家裏面對那堆令人頭昏眼花的賬本,一步也不讓我踏出府,反觀你自己倒是落個輕鬆,逍遙自在地跟別人喝酒狎妓去,還夜不歸營地讓我找也找不到人,凡此種種行為又是什麼意思?」
喝酒?押妓?
梁似笙臉色鐵青,「容大小姐,你不覺得自己聽說的話欠缺公正性嗎?是誰告訴你我天天跟人去暍酒、押妓了?非親眼所見,最好別胡謅!」
「我哪有胡說!」容百合生氣再反駁,「這半年多來,我跟你外出兩回。沒有一次在正經地方,你要我怎麼想?」
私心裏,對於這個讓大哥信任交付家業的男人,她從沒有懷疑過他的操守,可偏偏他對她的態度太惡劣,讓她忍不住用力地『冤枉』他!
頭一次讓人誣衊的感覺令他心火高燃。
梁似笙咬緊牙關,黑眸狠狠瞪着她,「我是去談生意又不是玩樂,倘若對方執意約在花樓,我又有什麼辦法!」
自從接掌容家生意,不知有多少想和他攀上關係的人找盡各種方式討好他,秦樓楚館只是其中一種手段罷了。可她又怎麼會懂得商場上爾詐我虞的複雜勾斗……或許他真是疏忽了,他應該找時間將這類情況解說讓她明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