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江南樂業城

城內最大最熱鬧的大街上。兩旁店鋪鄰比,道旁小販林立。人潮熙熙攘攘。喧嘩聲、叫賣聲此起彼落,一片鬧烘烘。

大街中央位置矗立着城裏最大也最豪華的酒樓!富貴樓,在此正午時分更是高朋滿座。人聲鼎沸,談笑聲滿溢,連站在店門外幾步遠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富貴樓的二樓就不太一樣了,除了面對大馬路幾個臨窗座位為開放區外,剩餘的空間全隔成一間間大小包廂,讓那些想私下談事兒的客人可以得到充分的私隱及清靜。

而此刻,最大一間包廂里的大圓桌旁正圍坐着幾名衣着華麗的商家老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示好的笑容,口中吐出奉承的話語皆朝坐在主位上一相貌俊逸端正、身材高瘦的年輕男人而發。

「梁總……不不,瞧瞧我嘴笨的!該稱呼你梁爺了。現下你可是「容記米糧行」的主子之一,咱們「何記」可得請你多關照關照。」一個挺着肥肚的中年男子,滿臉諂笑,語聲十分「誠懇」地為自家主子打好關係,尤其對象還是樂業城規摸最大的米糧行主人之一,更是馬虎大意不得。

猶記得當初「容記米糧行」當家容老爺與夫人因病過世,人在關外的兒子容千玦不及趕回,「容記」便交給了容老爺、夫人代子選定的媳婦俞采筠打理。而奇怪的是。直到容千玦返家接手家業前,被一女流之輩掌理的「容記」不僅沒倒,生意還更好了些!

之後,眼前這位坐在主位上,原為「容記米糧行」在安居城分行的管事梁似笙,不知因何竟被容千玦挑中,除了讓梁似笙搬進了容府居住,還將容家偌大的產業交給他全權打理,甚至容千玦在攜妻回返關外之前。還公開對外宣佈容家已與梁似笙簽定合作契約,委請粱似笙接手打理容家各項產業,並且將每年所得收益的四分之一歸予梁似笙。

嘖嘖,這是一筆多麼龐大的財富啊!所以撇開別的不提,此刻在這些需仰賴容家分口飯吃的商家主事,包括自己在內的人,怎能不小心翼翼,謹慎伺候這位雖才上任半年多,卻已為容家創造出更大商機的「主子」梁似笙呢!

「可不是嘛!」另一名唇上留着短髮的瘦長男子聽見『何記』出聲,連忙跟着界面,「梁爺。我們李家的茶行也得拜託你多照應了。」

眼前這個梁似笙可厲害了,接手經營「容記米糧行」外,還開拓了相關生意,在城內開設了數家專賣米食糕點及各式粥品的飯館,以及供應南北兩地精緻茶點的茶館,還有幾家與本業有關的店鋪……而且每一家新設立的店鋪還生意興隆地令人眼紅呢!

「李老闆的話真是說到咱們心坎里了,我們王家也要麻煩梁爺多照應了。」

聽說梁似笙有意涉足其它行業,那麼他也不能落於人后,得先抓住眼前這個眼光奇準的商業高手的注意力,日後要分上一杯羹還怕沒有機會嗎?

「梁爺也千萬不能忘了我們『和記』……」

「還有我們錢家的……」

幾個男人口上奉承,涎臉請求,深怕一個動作慢便會失了被關照的機會。

「眾老闆太客氣了。」被團團包圍的梁似笙從容對着眾人頷首,語調十分沉穩響應道,「其實『容記米糧行』才真是要感謝各位老闆多年來的關照及配合。」

他真是討厭這種場合!本以為這些人聯合請託他出席,為的是談生意合作之事。誰知卻是一場諂媚奉承。盡說些不着邊際。以套關係為主的「聯誼」大會!早知如此,他還不如去巡視前兩天才開張的新店鋪還有收穫!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且瞧瞧這人還打算使出什麼策略來和他建立關係。

簡潔的話語響應,語調平緩無波,梁似笙表情溫和。不動聲色的態度根本讓人弄不清他真正的想法,眾人互丟眼色,心中不覺躊躇起來,實在有些摸不清這個才掌權「容記」半年多的男人的脾性為何,他們到底還要不要將原定的計劃繼續進行下去?再者,粱似笙甚至尚未應允他們的「請託」呢!

沉默一下,挺着肥肚腩的中年男子終是膽子比其它人大了點兒,諂笑再次開口,「大伙兒為了與梁爺多多熟識,飯後咱們還為梁爺安排了可鬆鬆筋骨的「活動」,梁爺可得賞光,不要嫌棄哪!」

「就是,就是!」另一男子,跟着出聲,「現下,就讓大伙兒再敬梁爺一杯吧!」

按下來,此起彼落的敬酒聲一再響起,梁似笙亦一一回敬,禮數周到。

待與眾人個別飲過酒之後,梁似笙環視爭相諂媚的每一張嘴臉,終於再忍不下去了。

他從容站起身,「有關各位老闆飯後的安排美意,似笙心領了,實在是以笙身邊尚有數項待辦公事,所以必須離開,如果各位老闆沒有其它事要說,請恕似笙先走一步。」

說完,趁着眾人一時反應不過來且不及阻止。他迅速告罪一聲,轉身便離開了包廂。

容府

初秋午後的陽光明亮溫暖,斜照在精緻的庭園之間,讓每一叢每一株花花草草皆染上了一層金光;微風輕拂,淡雅的花香隨之飄揚。慢慢由書房敞開的窗口飄了進去,若有似無的香氣不時騷擾着坐在書桌後方,一邊「工作」一邊心中哀嘆的女子的心神……

半晌,狠狠地將手上看了半天,才總算看完的賬本放下,容百合哭着一張美麗小臉,一雙美眸瞪着桌角那一迭待審視的賬本,心中忍不住又哀號起來。

可惡!可惡!

就是那個可惡的粱似笙,儘是讓她每天窩在書房看賬本,其它什麼也不肯讓她做,諸如外出巡視店鋪,視察營運狀況、與合作商家及物料應商洽談、開拓商機……種種不勝枚舉的商務,梁似笙沒一樣肯讓她處理的,可憐的她學習商務半年多來,只跟着他外出巡視店鋪兩回,而且還是扮成他的隨身僕人才准成行!真是有夠可惡的男人!

「可惡!哪兒也不讓去,那還能學什麼東西呀!」容百合愈想愈嘔,忍不住忿忿不平咕噥出聲。

想當初大哥準備帶着嫂子回關外定居時,是打算連同她這個妹子一塊兒帶去的,可她卻堅持留下,甚至還發下宏願,立志要學習嫂子之前代兄掌理「容記」時精明能幹的處事能力。

所以,她緊跟在與兄長談好條件、代兄長打理「容記」的粱似笙身邊,努力學習經商的手法及方式,怎知半年多時間下來,卻只落得無日無夜窩在書房看賬本,哪兒也不準去的結果!

真不曉得到底是她和梁似笙溝通上有問題,還是粱似笙根本就沒打算教她那繁瑣的經商方式,認為她只有待在書房看賬本的本事而已?否則她都不知道已經跟他抗議多少回了,他卻彷佛變得又聾又啞地充耳不聞,不響應……所以直至今日。除了看賬本外,她還是只有看賬本的份!

討厭!討厭!討厭!她不要再繼續看賬本了,她想做點兒別的事,不想再整日窩在書房了!

好,決定了!不管多晚,今天她定要等到他回來。再一次「用力」地跟他抗議……

「小姐,我端茶點來了……嘎?!」

手上端着托盤,邊說話邊踏進書房的丫鬟小荷,人尚未走近書桌便被容百合雙手直伸,整個人趴在桌上毫不端莊的模樣給嚇住,脫口驚叫出來,「小姐」。

「叫那麼大聲想嚇人啊!」容百合仰起頭,詫異看着一向很少大驚小怪的丫鬟,「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姐啊!」小荷加快腳步來到桌邊,先將手上托盤放下,隨即趨前將主子軟趴在桌上的身軀拉起,「你是個姑娘家耶,整個人趴在桌上的模樣能看嗎?這麼不莊重的行為萬一給人看見了可怎麼得了!什麼形象都沒了!」

「奇怪了。明明還小了我幾歲,怎麼說起話來卻像我娘……」容百合忍不住嘀咕,可仍仍是坐正了身子,「我都快悶死了,為什麼不能隨心所欲,做我想做的事?而且我又沒打算成親,哪還需要保持什麼形象……」

耳尖的小荷一點也沒有忽略主子那故意將話含在嘴裏的每一字每一句,她倒抽了口氣,「小姐不打算嫁人?!」

個性聰慧又溫柔的小姐,自小便被教導,熟知女人家該懂得的各項技藝,以使日後覓得好夫家,而在一旁服侍小姐的幾個丫鬟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懂得不少小姐一直奉為圭臬的三從四德。怎知今日卻聽到一向乖巧的小姐說出她不打算嫁人的字眼……這簡直是想嚇死人嘛!

容百合被丫鬟的尖叫嚇了一跳,咦,小荷怎麼聽到了?虧她還故意說得含糊糊呢!

她與小荷緊張驚恐的眼對視,不覺嘆了口氣,「嫁不嫁人一點都不重要好不好!現下最重要、也是我最該做的事,就是努力學會容家各項生意的經營方式,能獨當一面,如同采筠大嫂先前那般擔下『容記』的重任,屆時,便再不會有人以為我容百合好欺侮了!」

小荷看着主子臉上義無反顧的表情,心中好哀怨地嘆了一聲又一聲。

說來說去。都是那個不懷好意、死後已下地獄的陳家老二的錯!他欺騙了小姐的感情,害得從小到大溫柔嫻美的小姐傷心過度,竟然徹底轉了性子,變成今日這麼個一心只想學做生意,再不遵守三從四德的「男人婆」了。

學做生意也就罷了,小姐此刻連打算放棄婚配這件事都說出口了,那小姐還會有恢復往日賢淑模樣的一天嗎?

唉,人家說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小姐可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再想想,其實最過分的是千玦少爺!他身為小姐的兄長,竟然也縱容小姐任意選擇自己的「將來」,結果苦的還不是她們這幾個從小跟在小姐身邊的丫鬟,三不五時還得努力『諫言』、『勸導』小姐,充當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角色。嗚……好苦命唷!

「小姐,你還在想着要跟隨梁爺外出巡視容家店鋪,做那些身為管事該做的事?」

「廢話!」容百合立刻不客氣地白了小荷一眼,「我每天起碼罵那個可惡的梁似笙三、四回,你還需要再問嗎?!」她又不笨,當然很清楚光是會看賬本可不代表就會做生意,有很多事得實地去看去學,所以梁似笙百般推託、不讓她外出的做法,才會使得她愈來愈生氣。

雖說這些日子來,她已然體會到當初采筠大嫂被迫代大哥接下「容記」,一人獨撐家業時有多麼辛苦及壓力龐大。可半年多時間待在書房看賬本也實在讓她覺得自己快要被桌上這堆賬本給壓死了!

她真的好想出外實地觀察、學習及操作,也好調劑一下天天埋首在賬本裏頭的枯燥日子!偏偏那個可惡的梁似笙就是不肯點頭放她出門,總是理由一堆,百般推辭。

「小姐……」被瞪得心中怕怕的小荷突然發現主子今日的怒火特彆強烈。

容百合繼續瞪着眼,「都過了申時了,梁似笙回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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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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