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喬傑走進已經經營三代的永然律師事務所。他要找的人就坐在辦公桌前忙着看文件。
「我說老貓,我找了你好幾天,你真是有夠難找的。」喬傑抱怨着,逕自往黑色沙發坐下。老貓是吳建翔的綽號,他和妻子歐玲是喬傑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原本低頭看文件的男人猛抬頭,一看見喬傑,那誇張的表情真令人發噱。
「你終於回來啦!見過馮鴻鈺了?怎樣?她都跟你說清楚了?」老貓移動肥胖的身軀走到喬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也沒什麼好說的,但她提到喬俊的孩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沒在電話里跟我說清楚?」
吳建翔起身幫老友沖了一杯咖啡。
「唉,這件事在電話里講不清楚嘛,我想等你回來再說。唉,喬俊車禍這件事真夠慘的。」老貓憶起喬俊重傷住院時的樣子,心裏還有些難過。
喬傑暫且把情緒放一旁,從口袋中拿出遺囑和電腦打字的信放在老貓桌上。
「這遺囑和信都是真的吧?」喬傑問。
「是的,這是他在醫院彌留時交代我打的遺囑和信,他親自簽了名后才過世,這我可以證明。」老貓肯定的說。
「這麼說,那個女嬰確實是喬俊的孩子了?」喬傑很慎重的再問一次。
「千真萬確。喬俊本來打算先到法院公證后再去墾丁度蜜月,結果旅行的時間和法院公證的時間有點衝突,所以他們就決定先去南部玩,結果就發生了這件不幸的車禍。結婚證書都還在我手上呢。」
喬傑抽着煙,靜靜聽着,腦海里驀然浮現馮鴻鈺那哭泣抽搐的背影,一時因內疚而沉默不語。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老貓問老友。
「喬俊信中寫了些什麼?」喬傑問。
「大哥,請照顧我的孩子,還有鴻意的姊姊。」老貓憑着記憶逐字念完。
「既然那是他的遺願,我一定會幫他完成。馮家姊妹不知道喬俊的身分嗎?我祖母有沒有出面處理他的後事?」他又問,臉上有種嚇人的陰鬱。
「據我所知,喬俊好像還沒告訴她們。至於喬俊他們的後事都是馮小姐處理的,我只能以朋友的立場從旁協助。」
喬傑再點了一支煙,裊裊輕煙中,他的神情顯得漠然而疏離。
「對了,還有件事。喬俊和他的小妻子弄了一家咖啡館,叫光……光什麼的。」老貓搔着頭努力回想着。
「光影咖啡館?」喬傑想起那間滿是怪異紗幔的咖啡館。
「對,就是光影咖啡館。喬俊臨終時對我說過,想把經營權送給馮鴻鈺小姐。不過,那家店目前負債五十幾萬,營收又欠佳,我還沒來得及問馮小姐的意願,喬俊就走了,所以,那家店就暫時先擱着等你回來處理。店現在暫由馮小姐在打理。」老貓想起這件事也得問問喬傑的意思。
喬傑深深嘆了口氣。
「這件事過些時候再說吧。先通知你爸爸和我祖母,就說我回來了。」老貓的父親是他祖父指定宣讀遺囑的律師。
老貓詫異的看着他。
「你真的要回去?」
「看來是別無選擇。」喬傑是真的想不到,那個他要叫祖母的女人竟狠心讓喬俊那樣凄慘的死在外面。
老貓知道喬傑心情不好的時候不喜歡說話,也好,就讓他靜一靜吧。
喬傑帶着沉重的心情走出永然律師事務所,心裏想着:原來馮鴻鈺說的一切全是真的。
他刻意壓抑的悲傷情緒此時竟無端奔騰了起來,不僅心痛弟弟的意外身亡,也恨起祖母的無情冷漠。想起弟弟遺下的孤女,那望向天空抑鬱沉思的側臉像極一尊立於風雪中的無言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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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鈺白天在邵氏集團下的大安銀行上班,下班後接了喬寧就急急忙忙到光影咖啡館看店,日子過得非常忙碌且拮据。
小杜是鴻鈺姊妹從小到大的死黨,也是咖啡館裏唯一的工作人員。見到鴻鈺一進門,馬上送上一迭帳單。「那個賣咖啡豆的小陳說明天上午要來收帳,問妳方不方便。」小杜接過鴻鈺手中的嬰兒籃,小心的將它放在櫃枱邊的小桌子上。
「操!這家破店的帳款幾時方便過?」鴻鈺低頭翻着手中的帳單,真恨自己為什麼心算要這麼好,只是這樣隨手一翻,就已大略算出明天必須籌出七萬多元的現金。
「對了,這個月我們不是有三萬多的營收嗎?」鴻鈺抬起一張充滿期待的臉,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小杜。
「房東上午已經來收過租金了。」小杜有點不忍的對鴻鈺宣佈這個壞消息,還好她很清楚鴻鈺的心臟夠強。
一定可以撐住。
鴻鈺用食指敲着桌面,思考了約莫二分鐘后,面無表情的說:「我見過喬傑了,他什麼都不管,所以這家咖啡店就營業到這個月底,明天就在店門外貼轉讓,這些設備能賣多少是多少,希望債務能控制在六十萬以下。」
小杜聞言,眼淚開始不聽使喚的流。「我們好不容易撐了三年,好不容易有了口碑,也建立了一些客層,妳真的要棄喬俊和鴻意多年的心血不顧?」
「我真會被你們這些只會風花雪月的瘋子給氣死!首先,這店名就取得不好。什麼光影!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爛名字。妳能想像錢和光影可以畫上等號嗎?開店做生意就是要看到花花綠綠的鈔票,MONEY!MONEY!MONEY!YOUKNOW?沒錢,這一切就真的只是光和影。」鴻鈺重重的往椅背上一靠,心中充滿無力感。
小杜眨着泛紅的眼睛,想起這間店是如何的從無到有,店裏每一樣擺設都是喬俊、鴻意和她三人一點一點弄起來的,雖然她只有少少的股份,可是也會感到不舍啊!鴻鈺每天在這店裏進進出出的,難道都不會覺得難過?難不成她的心是水泥做的?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前天我才退房搬進喬俊和鴻意的住處,也把唯一的小汽車給賣了,就算我每個月省下六千元的房租和賣掉汽車的十六萬又怎樣?這家店是個怎麼填都填不滿的無底洞。而且現在我還多了一個小孩要養,能撐到現在沒發瘋已經是奇迹了。把店門關上,我們今晚不做生意,我快他媽的煩死了。」鴻鈺用疲倦的聲音說著。
「但我們還有一個客人耶。」小杜小聲的提醒她。
「啊?」鴻鈺一進門便將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在帳單上,並未看到店裏有其他客人。有些驚疑的掃視所有廂房一圈,視線最後定在最角落的客人身上,然後整個人像灌足氣的球般伸出食指對準目標,
「你不是滾回法國去了?!怎麼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偷聽我們講話!」
喬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臨上飛機前我忽然作了個夢,喬俊託夢告訴我,說若我不照顧他的遺孤的話,他會想辦法讓飛機掉下來。我想他這輩子作任何事都相當認真拚命,縱使作了鬼,可能也是本性難移,所以我想我還是別冒險的好,還有,妳的嗓門實在大得出奇,我實在沒辦法『鬼鬼祟祟的偷聽』。」喬傑帶笑的眼神幽暗如墨玉,兩片薄唇賊笑着緩緩說道。
「早跟你說過她和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滾!」鴻鈺大聲怒咆。
喬傑對鴻鈺的逐客令充耳不聞,他優雅的走到嬰兒籃前看着喬寧,暗自在心裏想着前些日子只嫌她吵,也不曾好好看看她,此刻見她睡得深沉,濃密的頭髮蓋在不斷跳動的囪門上,長長翹翹的睫毛,蘋果似的臉蛋,尤其嘴巴的弧度像極了喬俊;再配上一個看似倔強的小下巴,可以說,她實在是一個美麗的女娃兒。如果喬俊還在,她一定會是一個快樂的小天使。
鴻鈺見喬傑動也不動,忍不住起身走到他身邊用力推了他一把。喬傑回過頭來,帶着疑問看着鴻鈺那張憤怒的小臉。
「你走是不走?!」鴻鈺不耐煩的趕人。
喬傑看着鴻鈺眼裏發出的凶光,心想,若眼神能咬人的話,這個馮鴻鈺恐怕已經把他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他苦笑着說:「和氣生財,我這就走。」
小杜看着喬傑離去的背影,眼裏盛滿成串的疑問。
鴻鈺只好為她話說從頭。
兩人談完,夜已深。
小杜送她們回到內湖喬俊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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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俊生前的住處是內湖一棟日式平房建築,屋前有個小院子,栽植了一些果樹和花木,屋內則全是木質地板和拉門。
搬家兩天,她總是忙着調頭寸,根本沒時間整理屋裏的行李;鴻鈺把喬寧抱上床、拉上護欄,再到浴室盥洗;洗完澡及頭髮,披着浴袍走到客廳,忙着在那堆未拆封的行李中翻找吹風機,忙亂中,一隻古銅色手把吹風機遞了過來,鴻鈺嚇得大叫一聲,往後狂退了好幾步,最後她撥開額前濕亂的頭髮,驚魂未定的看着屋裏的另一個人。
「天哪!你怎麼會在這裏?」鴻鈺倒抽一口氣,又驚又疑的問着。
喬傑保持着一貫嘲諷的微笑,反問她:「我怎麼會在這裏?這話應該是我問妳吧?」
鴻鈺被他這麼一問,窘得無地自容,一時無言以對。
喬傑帶着興味的看着她說:「妳不是想在我家地板上站到天亮吧?」
「我、我明天就搬出去。」鴻鈺終於尷尬又心虛地擠出一句話來。
「嗯,找到舌頭啦,這才像妳的風格嘛。」喬傑調侃着,望着她發窘的樣子,覺得簡直是人間一大享受。
鴻鈺用力瞪着他,接着轉身大步走進她昨晚睡的房間,迅速關上門。
她忍不住哀號。噢!上帝啊,請賜我一個大洞,讓我把自己給埋了吧。怎麼他會忽然回來?被他逮到自己私自搬到他家來,真是糗、糗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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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鴻鈺被廚房的排油煙機聲給吵醒。這種聲音在她住的地方出現是挺稀奇的一件事。鴻鈺很快便想起昨晚的事。她終於想起喬傑,想起這裏不僅是喬俊的家,也是喬傑的家。
但不管怎樣,還是先和他談談吧。她走到廚房。
見到餐桌上的食物豐盛得很,肉鬆、醬瓜,豆腐乳、饅頭,喬傑穿着一件白襯衫,卷着袖子正在煎荷包蛋。
「嘿,早啊,來用餐吧。」他眼神溢滿笑意的說。
鴻鈺對他溫和的口氣心生警戒,站在餐桌旁,拿不定主意該怎麼回應,最後乾脆盯着食物不說話。
「全不喜歡?」喬傑問得直接。
「看你問什麼啦,是你還是食物?」鴻鈺顯得步步為營。
喬傑則以哈哈大笑當作回答。
喬傑瞄了鴻鈺一眼,見她努力調勻呼吸、強作鎮定的樣子,覺得其實滿爆笑的。
他沒理會她,將圍裙一扔,自顧自地坐下說:「好久沒吃這種傳統早餐了,妳不介意的話,我就先吃了。」
鴻鈺悶悶地坐到喬傑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盯着餐桌不吭聲。
「真的很好吃。妳怎麼不吃?」喬傑問。
她沒回答。
過了半晌,喬傑拚命忍住笑鼓勵她說:「妳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鴻鈺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我想,我私自搬到這裏來應該跟你道個歉。」
「嗯?」喬傑裝作沒聽清楚。
「我沒徵詢你的同意就搬進來,因為我以為你回法國去了,所以……」鴻鈺很心虛的解釋着。
喬傑點點頭,以眼神鼓勵鴻鈺繼續說下去。
「你不會是想把房子處理掉再回法國吧?」這是一個很實際的問題,鴻鈺氣自己到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
「經過妳幾番的曉以大義,我決定把喬寧帶回來。」喬傑很平靜的回答,眼神仍停佇在鴻鈺臉上。
「你、你是說你要把喬寧接回去?你承認她的身分了?」鴻鈺聽完他的話后,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是承認,是證實。」喬傑糾正。
責任在忽然間解除了,她腦海卻只有一個念頭:她是不是要和喬寧分離了?
不舍的情緒忽然湧上心頭。
「你會帶喬寧到哪裏去?會住在台灣嗎?」鴻鈺擔心的問,她想起自己對喬傑一向強硬的態度,此刻反悔好像有點遲了。
喬傑很快的扒完最後一口稀飯。
「還沒有決定。」喬傑坦白的說。
她懊惱的模樣真有趣,欣賞之餘,他也沒忽略鴻鈺眼中那一閃而逝的疑慮。
「稀飯涼了就不好吃了,嘗嘗看我的手藝嘛。」他還是很有禮貌的招呼着她。
鴻鈺心不在焉的撥弄着喬傑盛給她的一碗稀飯,開始陷入沉思。
「喂,專心點,別糟蹋食物。」喬傑喚醒她。
「我以前對你態度惡劣,現在想想其實我也滿自私的。喬寧是我小妹的女兒,現在她不在了,我本就應該盡點心力。我想在附近租房子,你一個大男人總也有不方便的時候,偶爾你也可以把孩子帶過來,我可以幫忙照顧。」鴻鈺說。
喬傑第一次認真的看着鴻鈺,發現她雖然個性急躁,行為粗魯,卻有一副柔軟心腸,尤其是那雙鏡片后黑白分明、像個孩子似的純真大眼很令人着迷,這個渾身充滿矛盾的鴻鈺讓喬傑很是好奇。
「咱們終於講到重點了,我和法籍女友剛分手,事實上呢,她是我的老闆,所以我現在無可避免的失業了,而我又從來沒有儲蓄的習慣,想把喬寧送人妳又不肯;我沒帶孩子的經驗,妳倒是看看,我能怎麼辦?」他存心逗鴻鈺。
「你可以去找個工作啊。」鴻鈺皺着眉看着他說。原來他是個窮光蛋。怎麼她跟窮人似乎特別有緣?真慘。
喬傑一副願聞其詳的神情,鴻鈺只好繼續說下去。
「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去找工作。喬寧的保母費及生活費由你支付,這個月我先幫你墊,等你賺了錢再還我吧。」鴻鈺一臉無奈的說完。反正她已經夠窮了,也不差這一個月。
喬傑陷入深思狀。
「晚上幫我帶喬寧吧,等我賺了錢再一併還妳?」喬傑說完,把荷包蛋挪到她面前。
鴻鈺瞪了他一眼。這傢伙會不會太得寸進尺?但最後,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光影咖啡館持續虧損中,我想將它頂讓出去,你的意思怎樣?」鴻鈺抬頭,發現他正專註的看着她,他的眼神讓她感到渾身不自在,連忙迅速低頭。
喬傑深深吐了一口氣后緩緩說著:「讓那家店繼續留着吧。我們不是都要賺錢養孩子嗎?我來想辦法讓那家店起死回生。」
「好吧,那家店的情形再壞也不過如此了,如果真龍賺錢,那我們就都得救了。」鴻鈺不免有點懷疑他的話。他有辦法讓那家店起死回生?他會不會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喬傑把自己用過的碗筷放在洗碗槽里,再坐回餐桌前看着她吃飯。「對了,妳剛說要另外租房子?」
鴻鈺點點頭,吞下嘴裏的荷包蛋。天哪!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荷包蛋,又嫩又香!唔,實在看不出來這傢伙的廚藝這麼好。
「我想,喬俊的後事、喬寧這三個多月的保母費、生活費,算了一算,我還真欠了妳不少錢。乾脆我把這棟房子先抵押給妳,妳就變成了我的債權人,妳可以無償使用這棟房子,我會在一個月內找到工作,然後賺錢還妳。OK?」喬傑很迅速的作下了決定。
「沒那麼誇張吧?喬俊、鴻意和喬寧也是我的親人,若不是能力不足,我會全扛下來的。而且喬俊臨終的時候堅持要找你回來當喬寧的監護人,基於尊重死者,我才會天天煩着喬俊的律師去找你。」老實說,自己是個自強戶,喬傑又是個外強中乾的窮光蛋,喬俊這決定真的恰當嗎?
「妳不怕我跑了?」喬傑帶着嘲謔的笑容問。
「我寧可相信你。」雖然他的長相擺明着就是一副危險勿近的樣子,可是多疑不是她的個性。
喬傑眼裏閃過一抹詫異。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不知道為什麼竟讓他的心受到了重重的撞擊。是因為自己不相信人性太久,還是被她那種純粹的天真給撼動?
鴻鈺用餐完畢,迅速把碗筷收拾好,準備趕去上班。出門前,她回頭對正在客廳看報紙的喬傑說:「我快遲到了,喬寧讓你送去保母家,住址在茶几上,再見。」
就這樣,三個人開始了一起生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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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鈺下班后抱着喬寧回家,卻發現大門深鎖。心想:難道他出去找工作了?
鴻鈺邊開鎖邊胡亂猜着。將沉睡的喬寧放到房裏,再到浴室盥洗。隱約中似乎聽到大門開啟的聲音。
她走到客廳,見喬傑就坐在沙發上,茶几上擺了兩個便當。
「喔,妳終於出現了,咱們開動吧。」喬傑說。
喬傑自作過那次早餐后,就不曾再下廚,因此這六天來,他們都各吃各的。鴻鈺對喬傑買便當回來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反正她還沒用餐,所以便坐下來吃。
「這排骨的味道不錯,你哪兒買的?」鴻鈺問道。
「托同事買的,我也不大清楚。紙袋上沒寫嗎?」說完,他很認真的翻找紙袋。
「同事?你找到工作啦?」鴻鈺關心的問。
喬傑看到她眼神中的欣喜,覺得好玩的趕緊點頭。
「什麼工作?在哪裏?」鴻鈺又問。
「送貨的,開着車在路上跑來跑去那種。」喬傑想了一下才回答。
「那個很辛苦耶。你英語能力應該很強,怎麼不去找個翻譯的文書工作?」鴻鈺問。
「喔,我不大能適應那種坐着不動的抄寫工作,這種工作自由度比較高,還能跑來跑去,比較適合我。」喬傑解釋得很籠統。
鴻鈺心裏則想着:喬俊說他哥大他五歲,那他不就有三十五歲了?年紀那麼大找工作應該很難找吧?當下對他有些同情。
低頭髮現便當里的飯真的太多了,但她想,這是他賺的辛苦錢買來的,於是勉強把飯全吃了下去。
喬傑驚異鴻鈺的食量,他已經很久沒見到那麼會吃的女人了,這排骨便當真的有這麼好吃嗎?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喬傑就近拿起電話遞給鴻鈺。鴻鈺狐疑的接過電話,試探的喂了一聲,竟然是季芳。
「妳接到我的E-MAIL啦?我跟妳說,我們銀行的總裁換人了耶。真是個大驚奇,之前都沒聽到任何風聲,竟然說換就換。是留美的企管博士呢。不過他很低調,都不肯接受任何媒體的訪問和拍照。」鴻鈺開始大爆內幕。
喬傑知道當兩個女人在電話里聊天時,自己絕對等同於透明的空氣,於是走到鴻鈺房裏抱起正在啼哭的喬寧回自己房間。
鴻鈺很快就講完了電話,跑到喬傑房裏幫喬寧換濕掉的紙尿褲,順便瀏覽一下喬傑的房間,覺得簡直整齊得教她覺得不可思議。如果讓喬傑看到自己凌亂的房間,不知他會作何感想?想想還真是不好意思呢。
「你的房間真是整齊乾淨。」鴻鈺試着和他閑聊,然後把髒的紙尿褲收好,準備等一下帶出去丟。
「這算讚美嗎?這可是我們認識至今,妳對我最友善的一句話喔。」喬傑苦笑着說,拉來一張椅子讓她坐下。
鴻鈺想想,也是。他們之間的氣氛似乎一直都很緊張火爆。
「這樣吧,明天我請妳吃晚飯。」喬傑提出邀請,坐在床沿面對着她。
「無緣無故幹嘛請我吃飯?你沒錢又沒工作的。」鴻鈺斜睨着他,人窮不是更應該省着點嗎?
「我找到工作不值得慶祝?而且欠錢的人是我,花錢的人也是我,該擔憂的應該也是我吧?」喬傑好笑的看着她。
「我確實沒什麼道理要為你的呃……特殊習性懲罰我自己,但我也不想當你的共犯。一想到喬寧要靠你這種花錢方式來撫養長大,我就忍不住要捏把冷汗。」鴻鈺很是不以為然。
喬傑對着她搖搖頭,苦笑了起來。
「妳不相信我?當初那個義正辭嚴要我負起責任、又全然不接受我任何建議的人,不正是妳嗎?」喬傑反問。
咦!他講的那個難搞的人真是她嗎?
她聳聳肩。「算了。明天晚上我煮飯請你好了,不怕死的就放馬過來。」鴻鈺說。
喬傑看着她,眼裏儘是笑意。
他愈來愈覺得她有趣的程度絕對會讓人不小心愛上她。
「不要啊?也好,我正要反悔呢。」鴻鈺起身要走。
「既然妳都開口邀請了,我就勉為其難的答應吧。」喬傑真的裝出一臉為難的模樣。
呿!
鴻鈺抱着喬寧回房去,心裏很是懊悔。她其實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沒想到他居然真的答應!
她馮鴻鈺哪會煮菜呀,真是禍從口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