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是嗎?」她天生愛動下愛靜,小時候常偷學隔壁鏢師的功夫,但真正得名師王之鐵指點,研習上乘武學,卻不過三、四年時間,天資再好,也此不上從小苦練的左丹菊。
「我勸你識相點,乖乖的去向夏姑娘賠不是。」
清清冷笑。
「你愛拍大美人的馬屁,那是你家的事。不過,既然你主動向我挑戰,我會奉陪到底,今日,你非出刀不可!」當即雙手齊伸,抓向左丹菊胸膛,所用的正是王之鐵教她的第一套功夫:十八路擒拿手。
兩隻手掌在顫動間變化無窮,游移里神鬼莫測,或勾、或鎖、或拿、或擊,更可借力使力,運用得十分純熟巧妙,左丹菊居然不得不使出全副精神應付着,心裏更信了她是有本事「欺負」夏銀秋。
兩條人影在穿掠交舞,飛展旋閃,數十招,彈指而過。
清清沒有佔着上風,然而,一出生就註定是江湖人的左丹菊竟也未能將她制伏!
在左丹菊而言,對付一個年未二十的女子,竟要花費這麼大的勁兒,依然勝負未分,簡直是不可思議,這對一向自負的他來說,已算是失敗。
他腦海中閃過一個疑問:「她的師父是誰?」
他不知道清清實際上已汗透重衣,左丹菊的內力比她強,打出來的掌風帶着澎湃有力的內勁,對敵經驗又比她豐富得多,十八路擒拿手再厲害也破解不了他動作上的無懈可擊。
於是,清清不能不以險招求勝。
一連串的掌影出自左丹菊的雙臂分合中,強擊的銳風如刀,清清順勢騰空而起,落在荷花池畔的欄杆上,凝聚全力再次暴撲而上,大有與敵人一決勝負之勢。
左丹菊不料她來勢如此凌厲,不及細想,雙掌乎伸,鼓足平生之力,「砰」的四掌相接,霎時,清清如斷線的紙鳶般平飛出去,眼看就要落入湖心……
左丹菊「啊」了一聲,正有悔意……這裏是總舵啊!
忽然,一條人影如流星趕月,在清清將要落水之際抄起她身子,登萍渡水,飛越過湖面,那身輕功,教左丹菊大開眼界,待看清楚,卻是「冷麵秀士」王之鐵。
「幫主!」左丹菊忙上前拜見,第一次見到王之鐵有冷厲肅殺的表情,心中「突」的一跳,而且,不只王之鐵,幾乎所有的重要幹部全到齊了,他爹左乾坤的臉色更是難看到極點。
王之鐵削銳又生硬的問道:「左舵主,你有幾個兒子?」
左乾坤沉痛的道:「三個。」忽然單膝跪地,「幫王,老朽代不肖子向你請罪!」他心知幫主問他有幾個兒子,那是起了殺機。有子三人,不虞斷了後嗣。
王之鐵瞧着懷中昏迷的妻子一眼,冷哼一聲,快步回「卧龍軒」為清清運功療傷,暫時無暇他顧。
「爹,這是怎麼回事?」左丹菊忙扶起他爹,冷不防左乾坤卻給了他一巴掌。
「爹……」
「逆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對幫主夫人痛下殺手,你有九條命也不夠幫主殺!」左乾坤氣沖斗牛,恨他以下犯上,闖了大禍。
「幫主夫人?」左丹菊失聲道:「我不知道,她說她叫郭清清……」
「幫主夫人郭清清,誰不知道?」左乾坤暴吼。
「我——」左丹菊無言以對,慌亂問,遙望「詠春亭」內的俏佳人,以手捧心,似乎不勝驚慌之至,左丹菊便不忍供出實情。
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況且夏銀秋並未出言求他出頭。
「我問你,你是怎麼跟幫主夫人打起來的?」左乾坤抱着一線希望問道:「是你先挑釁?還是夫人……」若是郭清清先向他兒子挑戰,那就有了一線生機,幫主不能不留情。
「是我先向夫人挑釁的,我不知道她就是幫主夫人。」左丹菊坦承不諱,不屑找替死鬼。
左乾坤又想教訓兒子,這時,亟欲收買人心的左護法夏居正站出來居中協調,意味深長的道:「兩位先別急,幫主夫人或許只是一時昏厥過去,並無大礙,畢竟,她可是我們幫主一手調教出來的高徒,並非尋常女子。」
「原來她的武功是幫主教的。」左丹菊喃喃道:「可是,我那—掌那麼重,幾乎用了全力……」
夏居正微微一笑。
「名師出高徒,總不會一掌就喪命。」
左乾坤皺眉道:「幫主和夫人原來是師徒?」他脾氣火爆、正直,生平最痛惡違背禮教之事。
夏居正顯得尷尬的說:「是啊!」哎呀呀,有這麼一個不正經的幫主,他亦深感羞愧哩!
雷恆一豁然大笑。
「沒想到大男人也會道聽途說,不求真相。幫主夫人分明是幫王的表妹,由姑母作主為兩人訂下親事,這早已不是秘密,而做丈夫的指點一下妻子的武功,有何不妥呢?」
左乾坤馬上落下心中的大石。
「原來如此,那就沒錯了。老夫在家裏,也常與拙荊切磋武藝。」
夏居正沒好氣的瞪了雷恆一一眼,這臭小子不過是走了狗屎運,機緣巧合救過老幫主一命,便封為右護法,跟他平起平坐,卻不時與他唱反調,真箇不識時務!
雷恆一才不鳥他,當他是一隻虛張聲勢的老孔雀。
左乾坤在幾位分舵主的指點下,帶著兒子親往「卧龍軒」請罪去了。
臨行前,左丹菊以一種悲壯的心情望向「詠春亭」,俏佳人已芳蹤渺然。
卧龍軒,修竹勁挺,濃綠之中有一座七楹長樓的主建築,東邊的假山中構築有石室、石橋和小院,在小天地中給人以無盡之感,郭清清初來乍到,最感趣味的便是假山裏的小世界。
王之鐵在假山的石室中為她運功療傷,等清清一醒來,便擔心的問道:「清兒,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清清摸摸胸口,不悶了,笑得傻傻的說:「應該沒事吧!鐵哥,那個左丹菊比我厲害多了,會不會你教的功夫不管用啊?」
「我要宰了左丹菊,竟敢對你下重手!」
「你在生氣?」
「我在狂怒。」他加強語氣,緊緊摟着她。
「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被你嚇死?你功力不夠,居然敢跟他拼內力,你想死嗎?你這個不負責任的小女人,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究竟置丈夫於何地?」
「呸、呸、呸!我才不會死呢!」她輕拂他的面頰。
「好啦,算我對不起你,下次我會小心。」
「你還想有下次?」他冷聲道。
「有人向我挑戰,我總不能當縮頭烏龜吧!」她暗示丈夫要講理。
「左丹菊居然主動向你挑戰?很好,殺之無悔。」
「鐵哥,你為什麼要殺他?」她訝然的問。
「清清,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至親,對我而言,再也沒有人比你更重要,誰敢傷你一根毫髮,我都不會饒他!」王之鐵神氣森然,又緩緩的道:「而且,他傷你不輕,身為『天龍幫』的屬下,這種以下犯上的行為是公然在向我挑釁。」
「鐵哥,你對我情深義重,着實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清清抬起頭,眼睛閃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