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老妹,你有可能不必嫁給狄家了。”

“怎麼說?”孔任嫻從休閑雜誌中抬眼瞄了哥哥一眼。

孔聶華忖度着該不該把昨晚的事情說出來,幾番思量后,他決定說出來和妹妹商量。

他的妹妹才貌雙全,個性尤其理性,很少有任何人可以打動她的芳心,即使打動了,能否持久至今還沒有出現過這麼一個人,所以,妹妹的意見他一直很重視。

孔任嫻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他說完很久了,仍不見她開口。

許久,她才悠悠的說:“我要先確定一件事情,你……”

“我怎麼啦?”

“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女孩了?”‘

孔聶華一時想不起她指的是哪個女孩,過了一會才恍然一怔。

“你是說璐璐嗎?”

“除了她,還有誰從頭到尾一直牽扯到尋畫這件事?”

“你想太多了!”孔聶華直扯着笑說。

“請你正面回答我這個問題。”她此時的態度彷彿一個太后不容置疑的在下一道命令,“更明白的說,請你讓我有個放心的答案!”

“你放心,”孔聶華舉雙手投降,“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所以我是不會愛上她的,不過……,,

孔任嫻一雙漂亮的杏眼睨過來,“不過什麼?”

“老實說,她的家教雖然差了點,其實挺討人喜歡的。”

“看來,男人除了都想討個賢慧乖巧的老婆之外,還想有個逗趣小丑型的小老婆。”她把注意力回到未看完的雜誌上。

孔聶華笑而不語,臉上出現一抹嘲諷的表情。

他當然不會當面反駁妹妹的理論,這是她長久以來,古式家庭教育所受的影響。

但現在的社會,男人的思想已逐漸由封建的大男人主義,被現在的民主時代影響,既希望自己的老婆賢慧乖巧,同時兼具逗趣幽默的個性。

如果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得擇選其一的話,那麼大多數的男人恐怕會選擇逗趣小丑型的“小老婆”為妻。

何況也不一定屈身為小老婆,現今的小老婆大都有個賢慧乖巧的個性,認命的甘為別人的小老婆。

孔聶華認為妹妹的思想仍停留在清朝。

而狄見權是否想娶個賢慧乖巧但無情趣可言的美貌才女為妻……他緩緩的搖起頭來。

以男人對男人的心思來揣測,益發覺得狄見權不是一般的男子,他雖也是長在禮教嚴明的大戶家庭,但為人爽達、處事圖融的個性看來,有個嚴謹的老婆可能會因此有事事束縛的感覺,反不如一個人來得自在;若是有一個不太能幹,閑時出點差錯、鬧點笑話,但伺候周到,能照顧家庭起居的妻子,反而狄見權還比較喜歡!

況且逗趣小丑型的女子,也不一定就不會賢慧乖巧。

就以璐璐來說吧,逗趣可愛那是不用說的,賢慧雖還看不太出來,但乖巧倒是有那麼一點跡象。

他還記得昨晚,他笑狄見權的自畫像時,璐璐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便忍俊不住想笑。

“老妹,你既然問起我了,那麼現在換我來問你。”孔聶華看着她,“你不會真的喜歡……不,應該這麼問,你不會真的愛上狄見權了吧?”

孔任嫻抬起頭,眨眨眼,對於哥哥把喜歡改口為愛,覺得有些好笑。

“我正在努力當中。”

孔聶華翻翻白眼,果然是超理性女人的答案。

那就是還沒愛上嘍。我再問你,如果我們拿回那幅畫呢?”

盯着哥哥,她說出話中的玄機,“拿?我們?”

“嗯,偷偷的拿,但不是我們,而是我。”

“你想偷那幅畫出來?”她理所當然的猜測。

“是呀,難道會是圖書室那幅凡提的畫?”.

孔任嫻思索后搖頭,“萬一不是我們要找的畫呢?”

“咱們負荊請罪,還畫道歉。”

她瞟來一記“懷疑他做得到’’的眼色。

他又舉起一次雙手,但這次是保證,‘‘放心,狄見權不會見怪的。”

白蔥般的手指在木質扶把上輕輕敲擊,她思量一番后才同意可行。

“好吧,試試看也行,但不是只有你,行動時也要算我一份,到時若出了差錯,也好有個人做接應。”

“老妹,你真是咱們家的女諸葛啊!’’孔聶華誇張的嘆說:“你若嫁出去了,心向了婆家,還會為娘家想到好處嗎?”

孔任嫻睨去的眼神更冷艷了,“所以你最好趁我還沒嫁去狄家之前,把畫的行蹤找出來,免得我真的忘了孔家本姓。,’

她一說完,孔聶華先爆笑出聲,隨即孔任嫻也噗時笑出來。

這是孔家才有的笑話,因為愛孔家名聲勝過一切的孔氏兄妹,是不容許也不會忘本的。

若不是這次為了家族的一幅畫,孔任嫻是不會急着把自己嫁出去的,所以她的行為準則,當然一切以孔家利益為準。

包括喜歡狄見權。

*****

這一天,狄家很熱鬧,因為來了幾名女客,她們都是姆姨邀請來的。

她們是狄老太太曾長期聘用的美容師,她們也和姆姨認識,今天她們應姆姨之邀前來敘舊,四個女人湊在一起好不熱鬧。

“你們知道嗎?家裏來了個美容師1”

三位美容師都很驚奇,“哦!她會什麼?”

姆姨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也不知道,從進來到現在,她好像還沒有發揮所長,做的都是一些傭人的工作。你們想不想見她?”

“想呀,想呀!”三人附和。

“我去叫她來。’’姆姨說完,拿起身邊的對講機,“喂,璐璐,請你來一下廚房,我有幾個朋友想見你……我跟你提過,以前這裏有幾位美容師……就是她們,你要不要來……好的。”

姆姨放下電話,笑說:“她說馬上過來,真的會馬上過來喲。”

才說完,就聽見身後的門有動靜,眾人轉頭一看,正好看見一個睜着一雙大眼看着她們,微喘着氣的女孩。

呼!來得可真快!

“就是她呀?”三名美容師訝異。

“是呀,是呀!”璐璐沒等姆姨介紹,自己就熱絡的主動去和她們握起手來。“可不就是我嗎?你們如果是狄家第一代美容師,那麼我就是狄家第二代美容師繼承人!”

三名美容師和姆姨聞言哈哈大笑。

,她們第一眼就喜歡這名女孩。

“來來來,坐。”

大家開始挪位子,挪出一張空位讓璐璐加入她們聊天的行列。

當大家都知道她的姓名時,四個老女人紛紛要她改名。

“為什麼?”璐璐問。

“你不知道嗎?’’姆姨代表回答,“我們因為在狄家持久了,所以對珠寶的真偽方面懂得一點常識。你的姓名賽璐璐……哎,你爸爸怎會給你取這名字呢?”

‘‘這名字有什麼不好?”璐璐一臉委屈,心靈受到第二次創傷。

“不好,等你知道就知道不好啦。”一名美容師說。

另一名美容師語氣較緩和道:“你知道珊瑚吧?”

“珊瑚?知道。”璐璐回答。

“以前有些不肖的商人,用代替品在外頭塗一層珊瑚漆皮,皮上畫出珊瑚的紋理;這層珊瑚漆皮就是用一種純化學製品燒料成的珊瑚釉,這種化學製品就叫賽璐璐。”

璐璐被自己姓名的另一種意思弄怔了。“原來……原來……”

“現在你知道了吧。”一名美容師說,“你的姓名的另一層意思就是假珊瑚。”

“假珊瑚……假珊瑚……”璐璐心裏感到黯然,“原來我一直是個假珊瑚,永遠成不了真珊瑚。”

“別難過,咱們茶喝完到美容室去逛逛。,’其他人紛紛安慰她。

這一天,除了姓名一事帶給她難過的情緒之外。對璐璐來說是豐收的一天,因為她得到三位美容師的傳承她們把美容室里的美容儀器全教會她。

這讓璐璐興奮萬分,直說她們三位就像女神,下降凡間傳承技藝,這話可把三位美容師逗得闔不攏嘴。

其中一位美容師索性配合她的天真爛漫,如果我們三位真是女神,來傳授你技藝,那你不只跟我們有緣分,而且還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為什麼?”璐璐問。

“因為心地善良的人,才能和神仙相遇啊!”

這下璐璐不捧場也不行了。

她哈哈大笑,“你們真是神仙!”

開心的情緒令她暫時忘卻了,姓名帶給她的自侮。

*****

早晨,狄見權出門前,向姆姨交代瑣事,在臨走之前,瞧了一眼無精打採的璐璐。

生病了嗎?狄見權一面走,一面心想,一向生龍活虎的璐璐,今天的情形倒是少見。

他沒有再多想,今天藝廊有一件重要的事——孔任嫻來訪。

她來訪並不稀奇,稀奇的是她還帶來一樣東西成化鬥彩福雲葫蘆瓶。

到了藝廊,他才發現忘了把保險柜的鑰匙帶來,孔任嫻打算把瓷瓶寄放他這三天,好讓他好好欣賞。其實這本來就是狄家的傳家寶,孔家理應物歸原主,但以孔家才大業大的勢力,不好惹,他還是慢慢從長計議妥當些。

因忘了帶鑰匙,本來他打算回家一趟,但又怕約定的時間來不及,於是他打電話回去告訴姆姨鑰匙的放置處,然後請璐璐送過來。

“璐璐呢?”狄見權問。

“她呀,像只懶洋洋的貓兒,無精打採的。”

“讓她送鑰匙過來,這幾天也把她憋壞了。”

狄見權掛上電話,心裏很滿意這個安排,心想讓她出來散散心,順道教她參觀什麼叫“藝廊”而非“一郎”。

*****

孑L任嫻沒有多作停留,留下瓷瓶后,便開車離去,而此時的狄見權則在經理室里忙着埋頭苦幹。

由於他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他正一面啃書,一面湊近瓷瓶,仔細辨認正品的特徵,但因這瓷瓶太珍貴,所以他不敢貿然請外人來,否則他老早請人來鑒定,何需現在這般如此麻煩。

過了兩個小時后,他終於確定這個葫蘆瓶確是真品。

但他更納悶了,這個葫蘆瓶雖然價值連城,但和以前經手過的名貴玉器相比,並不相上下,為何從曾祖父起便重視這個葫蘆瓶,且視為狄家家運的起折點?

他再次捧起這件國寶,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包括瓶口的裏面。

“狄先生,您家裏派了一個人來。”女店員敲門進來報告。

“請她進來。”

璐璐進來時,狄見權正好把葫蘆瓶放下來。

“這是你要的鑰匙。”

狄見權收下鑰匙,看見璐璐正以好奇的目光流覽他的經理室。

璐璐看了半天終於看出心得,“原來先生是賣畫的啊。”

聽其口氣,把他這個藝術商人說得和路邊賣仿山水畫的業者是同一掛的。

“是啊。”狄見權懶洋洋的回答。

“難怪家裏掛那麼多畫。家裏那些畫也要賣嗎?”

“應是不賣,但若價格談好,也許會賣。”

他看見璐璐的目光停在葫蘆瓶上。

“你來瞧這個。”他鼓勵她過來看。

璐璐來到桌邊,打量起葫蘆瓶。

“怎麼樣?”他異乎尋常的等她回答。

“這……”她感到疑惑。

“怎麼樣?”似乎她愈有異常的反應,狄見權愈是興奮期待。“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嗯。”答案揭曉了,璐璐點點頭,“這個看起來像葫蘆,可惜做得扁扁的。”

狄見權聽了好不失望,“這是一隻扁葫蘆瓶,當然是扁的。”

他還以為可以重蹈她感應那幅自畫像女人的秘密,再次揭開這隻葫蘆瓶是不是也另藏奧秘呢。

“這是先生買的嗎?”

“不是。,’狄見權懶得解釋這個瓶子的出處。

“我勸先生最好別買。”

“為什麼?”

“因為這種瓶子插不了幾枝花,就算真插了花,要清洗的話除非打破,否則是永遠洗不幹凈。”

璐璐的話令他警惕的投給她一眼,下意識去把葫蘆瓶摟過來。

“沒人會拿它來插花,你別瞎操心。”

“我可不可以拿一拿它?”

狄見權不是小氣的人,但不知怎地,他就是不放心,“不行,你也該回去了。”

“哦。”璐璐有些失望,她向門口走了幾步后又轉回身來說:“先生。”

“唔?”

“一個瓶子被打破了,有沒有可能再黏起來?”

“你打破瓶子啦?”他輕鬆的問。

“沒有。”

“當然可以,而且還可以黏得天衣無縫,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這隻瓶子曾經破掉過!’’他說到這時一愣,看着她問:“你問這做什麼?”

“因為我有個預感。”

“什麼預感?”狄見權的神經全豎了起來。

“那個瓶子會破掉。”璐璐說完,一溜煙跑了。

一向重視璐璐的第六感的狄見權,看着眼前的國寶,眨巴着眼,真不知該不該相信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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