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因為沒再接到警方的後續通知，尚志澔今個特地抽了個空到警局詢問相關的作證事宜，卻被員警以婉轉的態度回絕了。

他不解地進一步追問，赫然得知曉凡居然已經同意出面指證。

「我不是說過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出面？」

員警為難道：「因為上級交代不能讓尚先生出面，所以……」

「什麼？」僅只一秒的詫異，尚志澔隨即想到應該是因為父親的緣故，從他那天執意反對的態度來看，肯定會對檢方施壓。

明白以父親的能耐，自己再怎麼堅持也無濟於事，尤其眼下他更在意的是曉凡同意出面的決定。

沒有多想，他離開警局后隨即轉往曉凡的住處，她的住址是做筆錄時他偷瞄到的。

見到突然登門造訪的尚志澔，她雖然意外，禮貌上還是請他進屋裏頭坐。

「剛才我到警局，聽員警說妳答應出庭作證？」

沒想到尚志澔居然為了這事特地跑來，她還是據實回道：「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將肇事者定罪。」

「難道妳沒有聽說對方的黑道背景？」儘管一直沒能成功邀約曉凡，尚志澔仍不希望看到她發生什麼事。

她這才明白，原來他跟梁大哥一樣，擔心自己的安危。

儘管兩人不算熟稔，但是面對他的關心曉凡仍然感激，「不會有事的，只要小心些。」

「這種事光靠小心是不夠的。」

同樣的話她已聽過，當時她對梁大哥無話可說，現在同樣只能保持沉默。

尚志澔禁不住問起，「難道梁致迅什麼話也沒有說？」從他那天在警局大力反對曉凡出面指證的態度來看，對肇事者的背景應該相當清楚才對。

他實在是不明白，梁致迅怎麼會同意讓她這麼做？

提起梁致迅的反應，曉凡不禁黯然，因為這件事讓兩人之間變得疏離。

將她的黯然看在眼裏，尚志澔猛地意識到，「難道說他沒有同意？」

前幾回碰面曉凡對梁致迅言聽計從的態度，讓他認定兩人關係匪淺，對曉凡的追求也才沒那麼積極。

這會曉凡居然違背梁致迅的意思堅持出面指證，難道是自己誤會了他們之問的關係？

「即使他反對，妳也堅持要這麼做？」一時之間，他竟不知是該替自己感到高興，還是替曉凡感到擔心。

「只要梁大哥不受到影響。」

「什麼？」他一時沒能聽明白。

「只要我出面作證，梁大哥的工作就不會受到影響。」

乍聽到這話，尚志澔雖然不能理解其中的關連，卻也明白原來曉凡這麼做終究還是為了梁致迅。

看來，他是真的沒機會了。

「妳真的這麼喜歡他？」儘管心裏已經有底，他還是想聽她親口回答。

冷不防聽到這話的曉凡，「什麼？」她壓根就不曾想過這個問題。

將她的詫異看在眼裏，尚志澔知道自己如果夠聰明，就該趁她尚未意識到之前轉移話題。

然而他卻聽到自己問道：「難道妳沒有發現？」

曉凡張口欲言，卻不知該回答什麼。

尚志澔不覺苦笑，「看來我還不是太傻，明明已經猜到你們的關係，還是不放棄要試一試。」

還來不及消化剛聽到的訊息，這會又聽到尚志澔的自嘲，曉凡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如今事實證明，追求一個已經心所有屬的女人根本是自討苦吃。」

雖然她並不聰明，對於尚志澔近來頻頻釋出的追求之意卻也多少感受得到，所以才儘可能的避免跟他有太多的接觸。

這會聽到尚志澔這麼說，難免對他感到不好意思，仍不擅言詞地安慰道：「依你的條件，可以有更好的對象。」

尚志澔又何嘗不明白，「或許吧，只不過人會喜歡上什麼樣的對象，有時連自己也無法預料。」

不經意的一句話觸動了曉凡的心。

難道說……自己真的喜歡上樑大哥了？

雖然註定要失戀，但是約了她這麼多回，他連一次也沒成功過，這會既然已經決定放棄，索性就趁這機會提出最後一次的邀約。

「既然我註定是沒機會了，就當是同情我，陪我吃頓飯吧？」

即便曉凡心裏對於喜歡上樑致迅的事還不確定，但是人家都這麼誠懇邀約了，而她也感覺到他是真的決定放棄追求自己，便也沒有理由太拒人於千里之外。

答應了他的邀約，兩人相偕步出公寓。

尚志澔讓曉凡在公寓門前等他，自己到前方的路旁去取車。

就在他準備打開車門時，突然從門邊的後照鏡里瞥見一輛汽車正快速駛來。

他直覺回頭望去，赫然見到那輛車正加速駛向曉凡。

未來得及細想，他大喊了一聲，掉頭往她快步跑去。

就在那輛車即將撞上曉凡的那一瞬間，尚志澔在千鈞一髮之際撲向她，及時將她推開。

由於事發突然，曉凡沒有半點心理準備就被推倒在地，前額硬是撞上堅硬的地面，當場覺得一陣暈眩，昏了過去。

尚志澔連忙抬頭要記下車號，但對方早已駕車揚長而去。

他見狀只得放棄，忙回頭查看曉凡的情況。

回到局裏的梁致迅一接到尚志澔的留言隨即匆匆趕到醫院，兩人在曉凡的病房門口碰個正着。

乍見面的那一刻，彼此什麼話也沒有說。

對看了幾秒之後梁致迅才開口，「曉凡的情況怎麼樣？」

「醫生已經替她做過檢查，等她醒來就能出院。」

聽完尚志澔的說明，沒有再進一步追問，梁致迅逕自越過他就要進病房去探望曉凡。

尚志澔在他推開病房的門時又補了句，「差點撞上曉凡的那輛車像是衝著她來的。」

正要進病房的梁致迅因而頓了下，跟着才將門帶上。

看着病房的門在自己眼前闔上，尚志澔並沒有跟進去，只是在心裏頭慶幸自己在泥足深陷以前便抽身。

病房裏，看着病床上雙目緊閉的曉凡，梁致迅的兩道濃眉幾乎糾結在一塊。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十分小心，卻不料還是差點讓曉凡發生意外。

這些天，他雖然懊惱曉凡的固執，對她的安危卻仍沒敢有一絲的鬆懈。

儘管已經要求區域的員警對曉凡的身份保密，他仍不敢掉以輕心地派人守在住處樓下保護她的安全。

另一方面，為了徹底排除海老大對她的生命威脅，他加緊查緝四海幫的毒品交易。

得知四海幫將在今早進行上回那筆毒品交易，梁致迅隨即匆匆整裝調集大批刑警前往交易的地點部署，以期將海老大等人一舉成擒。

卻也因為這樣，才讓他鬆懈了對曉凡的安全防護，甚至差點造成難以挽回的遺憾。

所幸今早的行動還算順利，除了少數漏網之魚外，包括海老大等要角全數遭到逮捕。

只不過他沒有料到的是，回到局裏居然會接獲曉凡受傷的消息。

看着她額頭上的擦傷跟紅腫，梁致迅除了心疼不舍外，亦不免感到自責。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一時的大意，又或者事發當時尚志澔不是湊巧在場，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回想這些天，自己因為忙於查緝四海幫的毒品交易，加上對曉凡的懊惱，對她難免有所疏忽，自責的情緒因而更濃。

雖然說他自己也明白，一個大男人這麼鬧彆扭實在幼稚，可心裏就是無法對她的堅持釋懷。

她寧可違背他的意思也堅持這麼做，無疑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在她心目中不具份量。

因為這份認知，讓梁致迅久久無法釋懷。

望着她在睡夢中微蹙的雙眉，他正想伸出手，病床上的她正好在這時睜開了雙眼。

乍見到病床邊的人，曉凡一時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直到聽到他的聲音－－

「我去叫醫生。」複雜的情緒讓梁致迅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她，索性找了個借口離開。

才剛感到欣喜的曉凡見到他掉頭離開，一顆心頓時轉為失落。

毫無疑問的，他還在生自己的氣。

她心裏不覺一陣難過。

在跟醫生談過之後，知道曉凡只是輕微的腦震蕩，除了可能會有些許頭暈反胃的現象外並無大礙，於是他替她辦理出院手續。

從上車開始，梁致迅便在心裏頭盤算着曉凡的情況，考量到她的身體狀況需要休息，也需要有人在一旁照顧，而自己稍後還得趕回局裏去處理案子的後續事宜，於是，他決定先送她回父母的住處。

一路上，梁致迅因為專心在盤算而沒有開口，看在曉凡眼裏儘管難過也沒去吵他。

只不過當她發現他並沒有送自己回住處，而是送她回父母家時，心裏的難受更是筆墨難以形容。

車子在程宅前停下，因為趕着回局裏處理案子的後續事宜，好早點回來陪曉

凡，梁致迅並沒有下車的意思，他只是交代她，「待在家裏休息，別出門。」有程氏夫婦在旁照料，他也才能放心。

見他像是趕着離開，曉凡雖然有話想對他說，終究還是溫順的點點頭，解開安全帶下車。

「進去吧！」他催促她進屋裏頭休息。

她點點頭，依言照做。

客廳里，梁母正好過來串門子，跟程母聊到一半突然見到曉凡進門。

「曉凡！怎麼回來啦？」

兩人才從沙發上起身，隨即注意到曉凡額頭上的擦傷。

「妳受傷了？！」程母忙走了過去，才發現女兒擦傷的地方還帶着紅腫。

梁母後腳也趕忙跟進關切，「怎麼回事？額頭怎麼會傷成這樣？」

曉凡隨口表示，「沒什麼，只是不小心撞到。」

「那怎麼會腫成這樣呢？」兩個人緊張地查看她額頭上的傷。

「已經擦過葯了。」曉凡安撫道。

的確，見到擦傷的地方已經塗過碘酒，程母跟梁母才稍感安心。

梁母跟着問起，「致迅知道嗎？怎麼讓妳自己一個人回來？」完全忘了兒子這時間該在局裏上班。

「是梁大哥送我回來的。」曉凡替梁致迅解釋。

程母一聽，「那怎麼沒進來呢？」跟着回頭往門口瞧。

聽聞這不經意的一問，曉凡儘管心裏難過，還是替他找了個借口搪塞，「因為局裏還有事情得趕回去。」

合情合理的說詞解了程母跟梁母的疑問。

沒再追問梁致迅的事，兩人忙要曉凡到沙發上坐着休息。

等女兒坐下后，程母還是忍不住念道：「瞧妳都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會撞成這樣？」

曉凡只是沉默，並沒有搭腔。

梁母在一旁也是疑惑，「是啊，曉凡，這頭上的傷是怎麼撞的？」

她託詞道：「摔倒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的。」

「摔倒？」

見母親跟梁母像是還有疑問，擔心再這麼問下去自己可能會說溜嘴，曉凡忙借口道：「我去廚房喝杯水。」就想起身離開。

程母忙制止她，「不用了，妳坐着休息，媽去倒就行了。」

見母親離開，曉凡多少鬆了一口氣，而留下來的梁母只是轉而關切她額頭上的傷勢。

一會程母從廚房裏折了回來，曉凡伸手接過母親遞來的那杯水，才剛喝了一口，突然覺得有些反胃，差點把水給灑出來。

梁母在旁忙接過曉凡手上的那杯水。

見她又嘔了兩聲，程母連忙幫女兒拍背，「怎麼啦？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想吐？」

曉凡沒有回答，噁心的感覺依然盤據在她胸口。

將曉凡的模樣看在眼裏，梁母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曉凡這會不會是……」

對上她驚喜的表情，原本還急着的程母也倏地會意過來，「妳是說曉凡她有啦？」

而一直反胃的曉凡根本就沒去細聽母親與梁母問的對話。

當下，程母跟梁母簡直足驚喜莫名，要不是曉凡還有些反胃，兩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追問下去。

等到她反胃的感覺過去，程母跟梁母也稍稍冷靜下來。

想起她單純的個性，梁母語帶保留地問：「曉凡啊，還要不要緊？怎麼會突然想吐？」

曉凡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有些反胃。」

「還有呢？」

或許是剛剛使了點力的關係，她說道：「頭有些暈。」加上情緒低落，一股倦意不覺湧上心頭。

程母跟梁母一聽像是心中的臆測得到了證實，正要直接問明白－－

「媽、梁媽媽，我有點累，想先回房睡一下。」

頭暈、反胃外加嗜睡，所有癥狀加在一塊，還有什麼需要懷疑？

沒敢耽擱，兩人連忙要曉凡上樓去休息。

忙完局裏的事，梁致迅連忙提早下班，趕着回程家看曉凡。

哪裏知道才剛進門，還沒能來得及見到曉凡，他已經被母親跟程母給拖住，兩人甚至沒有追問他怎會在這時間回來。

梁母迫不及待搶先一步，「你這孩子，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事先一點也沒聽你提起？還讓曉凡給摔着了。」

面對母親突如其來的責備，一時沒能確定她們到底知道了什麼，梁致迅並沒有立即接腔。

倒是程母在一旁緩頰，「幸好曉凡也沒事，平安就好。」

話雖如此，他仍難辭其咎，「是我沒把曉凡照顧好。」

身為丈母娘的程母自然為他說話，「事情過了就算了，以後小心點就是了。」

梁母卻下這麼認為，「話不能這麼說，曉凡現在可是懷孕的人，要是有個什麼萬一……」

懷孕？！乍聽到這話的梁致迅為之一怔。

程母跟梁母因為顧着談話，並未留意到他的錯愕。

「看曉凡剛才的模樣，應該沒什麼要緊。」程母說著不忘向梁致迅問道：「應該有看過醫生了吧？」

「看了。」梁致迅回道，心裏仍為母親跟程母的談話感到錯愕。

「那就好，孩子沒事就好。」

又是懷孕又是孩子的，眼看母親跟程母說得煞有其事，梁致迅懷疑地開口，「媽是說曉凡……」

「曉凡懷孕這麼重要的事，也不曉得要早點跟我們說，還得等我們自己發現。」梁母一想到還是頗有微詞。

如果他原本還不確定，這會也已經聽得清清楚楚。

問題是，這怎麼可能？

「媽怎麼會知道曉凡懷孕？」梁致迅急着問明白。

將兒子的反應看在眼裏，以為他有心隱瞞，梁母於是說道：「這還用問？我跟你程伯母可都是過來人，是不是懷孕我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就是想瞞也瞞不過去。」

看出來？

母親的回答非但沒能解除他心中的疑問，反而還加深了這個問號。

見兒子還不肯吐實，梁母進一步說：「頭暈、反胃，還覺得愛睏，我要再看不出來曉凡懷孕，等於是白生了你們兄妹倆。」

母親的一席話讓梁致迅想起稍早在醫院裏，醫生說過的話－－

可能會有些許頭暈反胃的現象，多休息就會沒事……

梁致迅這才恍然明白，原來母親跟程母是誤會了。

以為他是因為顧慮到對自己不好交代，程母於是表示，「我跟你媽其實都沒有怪你的意思，曉凡懷孕我們高興都來不及，何況這年頭先懷孕后結婚的人多得是。」

他想解釋，「不－－」

「只不過曉凡既然已經懷孕，肚子也還不是很明顯……」

梁母隨即接口道：「這結婚的事當然得趕緊辦一辦。」

被打斷話的梁致迅猛一聽到母親這話，到嘴的解釋不覺頓住。

雖然他一直沒打算這麼早結婚，這會冷不防聽到母親又提起自己的婚事，竟不像之前那般反感。

尤其是想到曉凡，這回她之所以險些發生意外，便是因為自己沒能在事先阻止她的緣故。

一旦兩人結了婚，他自然便有那個立場，能名正言順地阻止曉凡再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

想法一定，他於是改口承諾，「曉凡的事，我會負起責任。」

此話一出，無疑是間接承認了曉凡懷孕的事實，當下讓程母跟梁母喜上眉梢。

尤其是梁母，這下不單是圓了要兒子結婚的心愿，更是一口氣連孫子都有了。

「回頭等曉凡睡醒，結婚的事得趕緊跟她商量。」梁母等不及的催促兒子。

梁致迅一聽，「媽，先別急着說。」

「還不急？」她不解兒子還要蘑菇什麼。

「等我先找機會跟曉凡提過。」該怎麼讓曉凡答應自己的求婚，他心裏還沒個底。

「晚點一塊說不就行了？」替兒子磨蹭的作法感到心急。

倒是程母在一旁接口，「我看妳也別急着催他，致迅可能是想給曉凡一個驚喜，年輕人都是這樣的。」

經程母這麼一提，梁母想想也是，這才不再有意見。

對於自己的意思被誤解，梁致迅順着她們不做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