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夏侯旭下馬,走進一家金鋪。
這已經是這四天來,在京城裏各大街小巷尋到的第十家金鋪子。
“老師傅,你打過這個樣子的金釵嗎?”
老師傅放下手邊的工作,抬起頭眯着眼打量這支金釵。
只見這支金釵,全身是特殊的霧面打造,不似平常的光面金飾,釵頭是鈴蘭花瓣,蕊心墜有兩顆垂珠,看起來素雅高貴。
“公子是遇到什麼宿緣,如此念念不忘?”老師傅取笑說。
這些問話,夏侯旭在這些天來聽了不下十次。
“老師傅你只管認認,這種霧面打造的金釵,是否出自你的手藝?”
說到這事得要從夏侯旭回到家裏的那一天說起……
相國府因他的歸來,造成如何轟動,自是不用說了。
眾人半逼半推他到父親面前認罪。
終於取得父親的諒解之後,他將大嫂拉到一旁,取了金釵出來。他想過了,這種女人的東西,問女人最合適不過了。
“大嫂,這支金釵——”
“送我的啊!”王氏一把接過來,歡喜的說:“三弟,你可真有心,我就知道你這一趟出去,不會空手而回的,難得你想送大嫂這麼貴重的禮物,哇!這是從哪兒買的?一定是從波斯來的!中原打不出這種樣子,給娘的又是什麼?一定更貴重吧?”說著,左瞧右瞧看他手上還有無別的東西。
大嫂嫁入門時,夏侯旭也不過七歲,所以他和大嫂的感情,毋寧說是叔嫂關係,倒不如說是姊弟之情還來得恰當。
夏侯旭一把搶回來,“大嫂,這不是送你的,這是……這是……”一時想不出詞來解釋這複雜的情況。
“難道這是姑娘家送給你的定情之物?!”王氏驚喜地捂住雙頰,“你想要拿這支金釵去提親!是這樣嗎?”
夏侯旭有時候覺得這個大嫂真是個寶,雖是名門閨秀,卻如此詼諧,正因為如此,所以自小到大他一直與她相處融洽。
“不是!你別胡亂猜想了!”
“好好,那這支金釵到底怎麼了?”
“這是……我欠人家的一份情,如今要找出這支金釵的主人還給人家。”
“是這樣啊……”王氏眼珠子轉了幾轉,說:“這樣吧,這支金釵先寄在我這兒,我去向我認識的貴婦們打聽,看是哪家金鋪子打造出來的,不出三天,我定然給你捎個消息來。”
夏侯旭聽了大嫂的保證,樂不可支。
“我就知道找大嫂就對了!”
“那還用說!”
誰知不出一日……
相國府里,上至老太君下至奴婢僮僕,全在沸揚着一件事情。
“旭兒,過來坐在娘這兒。”老太君親自點召啦。
夏侯旭見到母親手裏“變”出一支金釵出來。
“告訴娘,你是不是有對象啦?”
夏侯旭轉頭去瞪大嫂,王氏忙端起茶,低頭啜茶避過。
“別怪你大嫂,她也是關心你嘛。”老太君說。
“事情不是你們所想像的,”夏侯旭解釋,“我連這金釵的主人都沒見過,更別說對象了。”
“呵呵,”王氏笑說:“娘,哪對夫婦成婚前有見過面的?”
“是啊,沒有。”老太君和二嫂邱氏附和的說。
夏侯旭這有多後悔請託大嫂,那是不用說的了。
他輕輕的從母親手中抽出金釵。
“娘,這事不用麻煩您老人家費心了,我自己去訪查就行了。”說完,他趕忙借故離去。
今天是第四天,找了第十家金鋪子。
老師傅左瞧右瞧了一陣,才認出來。
“這是我師父的獨門造法,因為沒受到仕女們的喜愛,所以這種霧面金飾打造的不多,連同這支,我也不過見過四支!”
“這麼說,這支金釵是你師父打造的?!”
“我還得查查看,你等着。”
老師傅拿出一本上面滿是灰塵的圖冊出來,一面翻找,一面比對金釵。
“有了!就是這張圖樣。”老師傅叫。
夏侯旭湊近去看,一張泛黃的圖片中,用細筆描繪出的樣子,果真如金釵一般。“這就是了!可以查出當初是哪家買走的嗎?”
“這位公子,”老師傅躊躇地瞧着夏侯旭。“你……想查來做啥用?”
“正如老師傅說的,了卻一樁宿緣罷了。”
※※※
翰林楊老學士府,就是這裏了。
夏侯旭杵立良久,卻不見他前去敲門。
自從那天從金鋪師傅打聽出金釵的主人後,一直到今天他才有勇氣前來一探究竟,但這樣冒昧的拜訪,真的可行嗎?
正躊躇不決時,深鎖的大門突然大開,從府中走出一群人出來,在一群丫頭婢女們中,他竟然瞧見他的大嫂王氏也在裏面。
只見王氏坐進轎子裏,而另一頂轎子,則是一名少女。
夏侯旭只是隨意一瞥,立即感到不對,確定地再看一眼。
不禁懷疑,他是不是眼花啦,那位少女竟然像是藿香!
※※※
相國府
王氏帶領藿香來到水月亭。
“你們都下去了吧。”王氏遣開旁人,只剩她和藿香兩人。“今天請你來,是給你瞧這樣東西。”
王氏從袖中取出從夏侯旭房裏拿來的金釵。
“是娘的金釵!”藿香驚道。
“果然是白小姐的。”王氏把金釵遞給她,“現在是物歸原主了。”
原來夏侯旭找到那家金鋪,王氏也適時地打聽出來,同樣依着老師傅給的線索找到楊學士府。
“這釵子怎麼會流落在外呢?”王氏問。
“是典賣出去的。”藿香不及思索說了出來,隨即微微一慚,又說:“是因為在路上缺了盤纏,身上只有我娘留給我的這支金釵,所以才拿去典賣。”
“是誰買走的?你知道嗎?”
“不是很清楚,”藿香回想紀盼盼轉告她的話,“因為當時是經人之手賣出,聽說是被位仕女買走的。”
“這樣啊……”王氏喃喃說:“那這支金釵定是幾經轉折,才落在三弟手中,這真正金釵主人已經過世,看來三弟要找到那位貴人,是難上加難了,總不會是眼前這個女孩就是了。”
“夏侯夫人,請問這支金釵,您又是如何找得的?”
王氏從思索中省悟過來,尷尬的一笑。
“這說來可話長了,總之這支金釵經過多人的手,最後還是跟你上北京城來回到你手中,也算是天意。”
“定是娘冥冥中保佑,不肯她的東西遺落在外,要我好好收藏着。”藿香省悟一笑,“啊,我說錯話啦,這金釵已不是我的了,我不該還這麼說。”
“應該的、應該的,”王氏笑說。“這金釵本來就要當作見面禮送給你的。”
外面這時傳來老婆子丫頭喧鬧聲音。
水月亭的長廊外,老婆子丫頭正阻擋一人闖入。
“三少爺,大夫人和女客在亭內,你不能進入。”
“讓開,我要去見大嫂。”夏侯旭大步走向水月亭。
楊府的奶媽,突然站出來阻在他面前。
“夏侯少爺,請容后片刻,待我家小姐和夏侯夫人敘完話后,再見也不遲。”
夏侯旭哼地一聲,笑說:“敘完了話就來不及啦。大嫂,你在裏面吧?我進來了。”
亭外的喧鬧聲,讓亭內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王氏安撫藿香緊張的情緒,“別怕,我出去一會兒。”
王氏才走到亭口,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給擋回來。
“三弟,你實在越來越放肆了!”王氏怒喝。
夏侯旭跨步進來亭中,頻頻地張望。
“三叔!”王氏眼中簡直要出火了。
“人呢?”他喃喃地說,“不是在這兒嗎?”
亭子有一扇窗扉向外打開,窗欞上還有一支閃亮的東西。
夏侯旭來到窗前,拿起來一看,是他的金釵。
他不禁望着窗外,扶疏的樹叢里,試圖看到人的影子。
他稍猶豫了下,索性也爬出窗外,來到亭外,循着前面稀疏的樹影,撥開樹枝向前找去。
“走!找白小姐去。”
王氏手一揮,領着一群丫頭老婆子尋人去。
※※※
在花圃中遍尋不着,夏侯旭失望地來到池溏邊。
他瞥眼看見一棵柳樹下,一個頭綰雙髻的丫頭杵在那裏,扯着柳絲,一段一段的丟向池溏。
夏侯旭這時走向丫頭,他可不相信這種鬼天氣,池溏里都已暗結冰花了,還會有人在那欣賞風景。
“喂,杵在那兒做什麼?偷懶嗎?”
池邊的丫頭,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得身子向前一傾。
夏侯旭連忙伸手扶住,那個丫頭回頭過來,兩人彼此打了個照面。
“藿香?!”夏侯旭失聲叫。
站在柳樹邊自個兒生悶氣的丫頭,正是從水月亭跑出來的藿香,沒想到還是在相國府里與夏侯旭碰面了。
夏侯旭伸出去的手握得更緊了。
“藿香,果真是你!”他把她拉近過來,口中轉為驚喜,“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的!”
“這位公子,”藿香尷尬的掙脫他的手,一副害怕又陌生的表情,搖頭說:“你在說些什麼?我不是相國府上的人,你認錯人了,請你說話正經點。”
“藿香?”
夏侯旭聽到她的話先是一愣,隨即噗哧一聲,張嘴哈哈指着她笑,再往她的頭用力拍了下去。
“你還跟我故弄什麼玄虛?咱們主僕二人一起共患難,還講什麼虛禮,如今你又回到我身邊,藿香,我們……”他張手就要擁抱過來。
藿香轉身逃開,遠遠看見王氏帶着一群老婆子丫頭向這邊走來,心中焦急之下,破口怒斥夏侯旭,“你在胡說些什麼?我不曾見過你,又何來與你共什麼患難?來人啊!這人真是無禮!見人便糾纏不休!”
“三弟,你……哼!我回頭再來找你!”王氏帶着藿香拂袖離去。
“藿香……”夏侯旭反而走過去拉住藿香,關心地問:“你是怎麼啦?生了場大病,人變得糊塗了?”
藿香甩開他的手,揮了一掌,打上他的臉。
這一巴掌把所有人都打得愣在原地。
藿香見情形變得不可收拾了,嚇得一臉蒼白,撇開眾人向相國府的大門跑去。
※※※
“停轎!藿香你出來!”
轎子離開相國府,沒走多遠,後頭一陣馬蹄聲急促而來。
怒馳追來的人正是夏侯旭。
怎地在旅程中,兩人培養出親厚關係的藿香,再次相見竟然說不認識他,還急於跟他撇清關係!
他怔愣在池邊,待回過神來,一古惱恨漸漸佔據心胸,當下到馬廄跨馬追出來。
夏侯旭見轎里的人沒有反應,更是怒不可遏,甩起鞭來,往轎身一陣抽打,口中怒道:“出來!我叫你出來!”
轎夫和隨從的婆子早已嚇得閃到一旁。
藿香在轎內發抖。
轎身被夏侯旭打得一道道鞭痕,轎里的人仍沒有動靜,他一鞭捲起轎簾扯掉,再一鞭卷進轎里圈住轎里的人,甩出轎外。
藿香纖瘦的身軀跌在地上。
夏侯旭此刻心中又恨又怒,望着被甩在地上的藿香,坐在馬上的他,一步步向她逼近,拿着鞭頭指她。
“你在天津不告而別,我還擔心你病體未愈,到處找你,沒想到再見你,你竟將我認作陌生人!你……好個無情的藿香,枉費我對你一番情意……幾日來,挂念着你,竟換來你這般的對待!”
又是一道鞭子,怒策下來。
“難道到了京城,我便對你無用,你只是利用我,當我是幫你來京城的工具?當真只是在利用我嗎?”
心中痛怒交集,說到恨處,手中的鞭便毫不留情一鞭鞭的抽下來。
藿香狼狽不住的往後退,一鞭鞭抽下來的勁道,逼得她無處可躲。
最後退到牆角,跟前鞭影揮動下來,高大的馬身來到身前,在退無可退的情況下,她仰頭看去,迎着刺目的陽光,一道鞭影正對着她揮落下來,就在她準備迎鞭落下之時,鞭子在她頭頂上響出一道反抽回去的鞭聲。
藿香睜開眼睛來看,夏侯旭已收鞭立馬,定定地注視她。
一旁的轎夫、婆子,這才衝過來擋住夏侯旭,護着藿香。
同時,相國府的管家,接獲下人的通報后,率着家丁也匆忙趕至。
“三少爺,這件事老夫可瞞不了,你可得有心理準備,等候老太爺發落。”
夏侯旭對管家的話置若罔聞,鞭聲一甩策馬離開。
※※※
黃昏時刻,夏侯旭的隨從,氣喘吁吁地跑進廳堂。
“少爺在侍劍樓的房頂上,怎麼叫也不見回應!”
“架了梯子,拖他下來!”相國喝道。
侍劍樓上,夏侯旭不待家丁上來抓人,早已先一步跳下樓來,主動來到相國面前,等待發落。
相國抬眼瞧了一眼挺立在他面前的兒子。夏侯旭了解父親這一記眼神,緩緩的跪了下來。
相國開口時,語氣出奇的輕緩。
“我已經叫你大嫂今夜去楊府看顧白小姐,防人家羞慚自殺!”相國指着夏侯旭的手,顫抖起來,“我問你,好好一個閨女,你發什麼瘋,當街抽打人家,欲將她置於死地?”
夏侯旭挺立長跪,只冷冷的回答,“我認錯人了。”
“認錯人?”這句話聽在相國的耳里,猶如火上加油:“認錯了人,就由得你將人家亂抽一頓?要是給你認對了人,那你欲將對方如何?這個家,早晚會給你毀了,拿過來!”
相國抄起家法,每一棍都用力的打在夏侯旭身上。
夏侯旭只是直挺挺的跪着,對於打在身上棍子毫不在意。
老太君挺了挺身,勸阻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兩個兒子分別勸阻父親,並拉回坐到椅上。
相國丟下棍子,向一旁的夏侯大公子命令,“打,給我打死他!”
“老太爺,”老太君求情,“他還要參加武試,別把他身子打壞了。”
“他還想參加武試?!”相國氣憤的說:“閑賦在家,就給他鬧出這麼大的亂子,要是給他當了官職,豈不鬧得全家給抄斬了不可?”
“如今該是如何向楊府方面解釋。”老太君向跪在地上的兒子,溫慰地問:“旭兒,你認錯人,也總該有個原由,幸好人家白小姐只受了驚嚇,並不予追究,這才大事化小,否則這次你是逃不過,得向白小姐負責不可。”
“她姓白嗎?”夏侯旭怔喃,“我竟一點都不曉得。”
相國怒哼,老太君則聽了一笑。
“你連人家姓什麼都不知道,還能毫無來由的將人家抽打一頓?說吧,你以為是哪位姑娘?”
“不,”夏侯旭搖頭,“我以為是我之前買來的一位僮僕,臉蛋像,可性別卻不同。”
相國怒氣難平,“因為你離家,而被迫打消與沈侍郎女兒訂盟之事,在京城大小官員之間傳開之後,個個有未婚女兒的官員見到我,一副生怕要向他們提親的樣子,今天你又鬧出這個亂子,恐怕整個北京城裏,沒人敢把女兒嫁到咱們家來。哎,真是家門不幸,你兩個哥哥循規蹈矩,我怎會生出你這個如此野性的逆子?”
規矩站在一旁的夏侯大公子、夏侯二公子兄弟,此時卻都抿嘴地偷笑。他們年輕的時候闖禍,只是運氣好沒被發現罷了,三弟沒有和他同齡的兄弟,無法相互支援,當然在父母眼中就變得比較野了。
老太君自然偏小兒子,只見她說:“你怎麼如此看扁自個兒的兒子?等咱旭兒考上武舉,到時候還怕娶不到親?恐怕連楊學士府都還反過來向你暗示呢!”
相國聞言終於破顏一笑,睨着夏侯旭。
“我還想不出哪家姑娘能治得了你這匹野馬?從今天起,你就在府中準備武科會試,除了練習騎射之外,其餘時間不準出府一步。”
一場“霹靂”會審,總算審完了,夏侯旭在母親的示意下,從地上站起來。
※※※
當夜楊府
藿香很早就上床就寢,這時候,十歲的小表弟偷偷摸摸的闖進去,一待看清床上人兒的面容,他立刻跑出來告訴奶奶,“表姊哭過,臉上都是淚水。”
楊老夫人扯着手中的絹子,憤意難消。
“遇到這種荒唐事,任哪個姑娘都受不了,要不是藿香在夏侯家大媳婦面前撐得穩,連我也瞞過了,否則我是不會和夏侯家罷休的。哼,老爺過世了,連帳都不買了?我就不信咱老爺在翰林院的威望都沒了!”
而另一個地方——
夏侯旭站在房廊,依着欄杆望着月色,心裏想着大嫂偷偷告訴他在大廳里她沒說出口的。
“她唇色慘白坐在椅上,一句話也沒說,看來你真把人家給嚇壞了。”
夏侯旭拿着金釵,心中問着自己,“金釵的主人,會是藿香嗎?”
皎潔的明月,無語回答他。
※※※
夏侯旭趁着出外練習騎射,回程中走着走着便來到了楊府牆外。
牆內樓宇亭閣,不知哪間樓才是她所住的閨房。
自那次抽鞭泄憤事後,夏侯旭雖惱恨她,心裏卻很明白難以忘懷她。
但再次在京城相遇,她完全變了個樣,見着他,卻如陌路人。
如今,她是已故翰林楊老學土外孫女,是今母舅在朝中做詹事的外甥女,楊府奴僕們口中稱的表孫小姐,想當然耳,哪裏肯有人向她提起她曾做過伺候人的下等工作?
如果她真是這般棄貧愛富之人,那麼她也不值得他挂念了,可是……心裏雖這麼想,人又不由自主地走到這裏。
“咦?這不是相國府的三公子嗎?”
“不就是將咱府上的表孫小姐亂鞭一頓的相國府那位公子嗎?”
“來這兒做什麼?欺負人還不夠嗎?”
“瞧你堂堂五尺之軀,大丈夫竟然欺負一個姑娘家?”
“你要耀武揚威,就在自個兒家裏吧,小心我們在朝中參你們相國府一本!”
這時楊府內,藿香的小表弟在牆內聽到這些揶揄的話,趕緊攀到牆上一探究竟,認出了馬背上的人後便爬下牆來,衝到表姊的房間指給她看。
“那人是那天失心瘋的人!”
失心瘋三個字,是他從乳娘那裏學來的。
藿香從半掩的窗戶中看到騎在馬上的夏侯旭,任由楊府下人奚落卻毫不所動。
他突然抬頭向她這邊遙望過來。
藿香閃回窗內,沉吟一下,來到案上,匆匆寫了張便條,向小表弟要了顆彈珠,用便條摺好了,再附耳向小表弟低囑了幾句。
小表弟點點頭,跑下樓去。
他從側門跑出來,拿起彈弓便朝夏侯旭打去。
夏侯旭不禁皺了皺眉頭,連楊府一個小孩也來欺負人?見那小孩打了他一下之後沒有逃走,反而停下來看着他。
“笨蛋!”小表弟指了地上的彈珠后,一溜煙跑進門去。
夏侯旭這才看到彈珠上綁的紙條。
他下馬去撿起來拿在手中,再抬頭看去,那扇窗戶已經掩上。
回到相國府,他拆開來紙條一看,裏面寫道:初十到碧雲寺的塔林相見,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