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爺走後,離賦正想卸下帷帽,卻被東方卦戲制止。「別掀,綉線選好了嗎?」
「好了。」雖不解他為何阻擋,但離賦也溫馴地放下掀帽的手。
「那想不想看出好戲?」
「戲?什麼戲?」帷帽下,離賦看着穿着一身白的東方卦戲,心思有些怔然。剛剛挑選白色綉線時,打從心底傳來一股熟悉感,接着便不由自主地側過頭看着身邊的他。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總是穿着一身白,不曾看過他搭着其它顏色的衣裳,不知不覺間,當眼中走來了那一身純白,她就曉得是他來了,然後不需猜想、不需開口,她就是曉得他是誰。
穿着一身純白,聲音總是漾着朗朗笑意,他曾經說過,他叫東方……卦戲……
「很沒創意的一齣戲,不過為了對策,多少有瞄幾眼的必要,所以走吧!」說完,他便拉着她走出門外。
「等等,東方公子,我實在不明白,更何況,我們要到哪看戲呢?」
「屋頂。」他突然抱起她,向天空飛躍。
「什麼?」突然風動,她先是感到身子一輕,接着便是耳邊颯颯風聲,他說出的字符串模糊在風中,她捉也捉不住。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帷紗卻在此時飛掀。
遠方日光乍現,映入眼帘的是湛藍天空、飄白浮雲、火紅楓林和一道比玄月更引人注目的笑弧。
嫩如瓣、潤如澤,彎盪着惑人的弧度,她從沒有看過這麼迷人的美麗嘴唇。那形狀,那色澤,就像精心設計過的一幅綉畫,卻又生動地自然無比。
下意識地伸出手,心底莫名浮現一股慾望,她想……把這畫面綉下來。
「別怕。」以為她被嚇到,東方卦戲於是握住她的手,投遞一抹安撫的微笑。「我們到了。」
「到了?這是哪裏?」不習慣手被人握住,連忙抽回自己的手,卻止不住臉頰上不斷攀升的熱度。拉下帷紗重新遮覆自己,才發自己正坐在與樹梢同高的位置。「怎麼這麼高?這……這裏是屋頂?!」
「噓!別這麼大聲,要讓人發現可就慘了。」
「你不是說要看戲,怎會帶我來這兒?」害怕自己所處的高度,離賦慌亂地抓捉身邊僅有的依靠,也就是東方卦戲的衣袖。
「嘿!沒法子,因為這場戲只能在這兒看,所以……」擺出無辜的表情,他伸手扶住她的細腰。「不過妳別害怕,我扶着妳,妳絕不會掉下去的。」
「呃--」看着腰間多出的大掌,她感到臉上的熱度又攀升了許多。不安地扭動身子想逃離大掌,卻遭到制止。
「別這樣動來動去,很危險。」
「可這樣不妥,男女授受……」
「噓!戲開始了。」他截住她的話,然後扳開一片磚瓦。「哎呀呀!這林爺真是的,明明剛剛就說過屋頂上也許會有第四雙眼的,怎麼不防着點!」
帷帽下,離賦聽着那朗朗帶笑的聲音抬首,卻瞧見籠着五官的迷霧中有辦粉嫩惑人的唇微微彎起。
那笑很美,卻也邪佞;這抹笑,像銳刀。
「趙王爺、錢王爺。」林爺恭敬地向在座的兩位大人請安。
「如何?事情打探的如何?」
「是,適才小的造訪,東方卦戲身邊坐着一位綉娘,桌上放着林總樣式的綉線,明顯是在選綉線,而經過小的進一步打采,他本人也親口承認是受關王爺所託,得製作出三套絕世衣裳獻給皇上,當作是慶賀延福宮落成之禮。」
「嗯。」趙端聞言,應了一聲,接着便不再出聲。
一旁錢取見狀,便立刻開口詢問。「那綉娘生作何模樣?是哪座綉坊的人?」
「稟告錢王爺,小的不得而知,據跟蹤的人來報,打從出了東方府,那綉娘就披覆著黑色帷帽,中途從沒卸下過,所以相貌無從得知。
「在小房裏,小的也試着請東方卦戲引薦,他卻堅持拒絕,小的怕他懷疑,所以不敢再要求,不過倒是得知那名綉娘是名生手,不屬哪座綉坊的。」
「絕世衣裳讓名生手來做?」錢取有些不信。
「稟告錢王爺,東方卦戲是汴京第一掮客,本領眼光不言可喻,那綉娘定是有傑出功夫才會被請到東方府。」
「這東方卦戲倒是聰明膽大,請個生手來做,到時若得皇上賞識,便可來個一鳴驚人,不僅自己得到獎賞,也捧出一名屬於自己人才的新秀,同時人財兩得。」錢取冷哼。
「錢王爺,關於那名綉娘的身分,小的其實有些頭緒。小的派人調查過,前些日子,東方卦戲同他的護衛走了趟壟兒山,請了個姑娘進府居住,聽市坊的人說,那名姑娘姓柴,以賣柴維生,但同時也賣綉作。
「至此,小的有些懷疑,因此向一些人收購她的作品,發現柴姑娘的綉功意外地了得,所以小的敢大膽肯定,該名姓柴的姑娘就是東方卦戲請來的綉娘。」
「哦!如果你說的是,那該名綉娘容貌生作如何?」
「不出眾,是名平凡的女子。」
「那如果我要你派人除掉那名女子,你可有把握?」和煦的眼裏浮現一抹陰狠。
林爺低頭拱手道:「萬無一失。」
「如何?」聞言,錢取勾起一抹笑,接着轉首問着始終沉默的人,「趙王爺,就把那綉娘除掉,讓東方卦戲做不出那三套絕世衣裳,如此,關根便也繳不出賀禮。沒有賀禮,我們少了個競爭對手,皇上也會怪罪,到時關根可有罪受了。」
「你先下去。」趙端先不回答,而是屏退林爺。
待林爺走出門外后,趙端才緩緩開口。「斬草要除根,拿綉娘下手是你的點子;要我,我會說直接拿東方卦戲開刀。」睜開眼,諱莫如深的眼底進射出深沉殺機。
「啊?可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是個好人才,也是能才,周旋在達官顯要之間,一直都懂得立場和分寸,所以大家都很信賴他,不少事也都靠着他。」
「是這樣沒錯……」錢王爺低下頭,心裏想着自己盜賣官鹽的事。當初他就是請來東方卦戲幫他打通管道,事情一直到今日都很成功,從沒出過岔子,所以他的確很信賴東方卦戲。
如今會跟趙王爺連手,實在是因為關根那老賊竟拿官鹽的事威脅他,當初說好六四分帳,豈知,今日他老賊在皇帝面前人紅了、當道了,就自以為是老大,居然改口來個八二分帳,害他不答應也不敢,答應也不是,只好找上這同樣與關根爭寵的趙端,連手對付那關根。
這賀禮之擊只是開端,往後還有其它更多事要計劃,可他從沒想過要除掉東方卦戲,畢竟就如趙端所言,他實在是個人才。
「可也就是如此,他知曉的內幕實在太多。一會兒幫這頭,一會兒挺那頭,聰明得誰都不得罪。但權力紛爭,總有壁壘分明的時候,就如同你和關根現下之間。雖然目前還不至於交惡,可等撕破臉那天,你確定東方卦戲會就你而不依關根?你可以保證他不會幫關根出賣你?」
「這……」趙端一番話狠狠撞入錢取的心坎,讓原本就不堅定的心立刻重重的晃蕩起來。
「人才可以培養,但禍患一定要除。非常時機、非常手段,像他這樣立場不清的人,留着為患。」趙端陰陰說著。
「或許你說得對,可我和他素來交好,他為我做過不少事,從來也不曾背叛我,如今這樣……會不會太過了?」雖然猶豫,但錢取還是心生不舍。
「十幾年交情,抵得過一生榮華富貴?」趙端質疑。「如今你確定是要和關根撕破臉,你想到時聰明如東方卦戲會如何選擇?背景不厚,毫無功勛,只能盜賣官鹽獲利的你?還是女兒是當今皇后又是皇上眼前紅人的關根?」
「這……」錢取又猶豫了。
「你好好想一想。」趙端以退為進。
「不,不用想,你說得對,我大宋人才濟濟,我並非執意東方卦戲不可,就照你的,東方卦戲,除!」
「很好。」勾起一抹陰惻的笑弧,瞧不穿的黑眸深處隱晦着詭譎難辨的暗光,趙端的一張臉此刻看來,彷若妖魔。「看來,我和你終於有了第一個共識了。」
「既然要除掉東方卦戲,那他身邊的那名護衛肯定是個問題。」握緊拳頭,錢取決定要心狠手辣地做下去,「有次我意外看過他的身手,是功力深厚的人,要是不先解決掉他,恐怕很難接近東方卦戲。」
「無妨,關於這個問題,我已經找到辦法……」
一如來的突然,去時也是不知不覺。
好不容易從適才的陰謀商談震撼中回過神,離賦發現自己已坐在馬車裏,而東方卦戲就坐在身邊。
「他們……他們要殺你!」扯着他的衣角,離賦用前所未有的激動語氣道。
「是啊!我好可憐。」東方卦戲故意用可憐兮兮的口吻道。
「還有,他們……他們要對付關王爺!」
「是啊!看來關王爺從今以後得自己小心一點啰!」他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
「為什麼你還笑得出來?他們本來是要殺我,最後卻變成要殺你,他叫他們王爺,他們一定很厲害,你現在很危險,為什麼你還笑得出來?」
「我有笑嗎?妳『看』見我在笑了嗎?」他不答,還問了奇怪的問題。
離賦想也沒想地馬上脫口而出,完全沒察覺他話中的深意,「你當然在笑,甚至連他們說要殺你的時候,你也是在笑。他們正要說出他們的計劃,為什麼你不聽下去?」
「我從來不知道妳着急的時候話這麼多。」他戲謔地隔着帷紗點了一下她的唇。
他的動作讓她一驚,卻也發現自己異常激動的情緒,一赧,臉頰又熱了起來,幸虧頭上的帷帽尚未摘下,不至於讓他發現自己臉紅的模樣。
別過頭,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對不住,我只是太驚訝,因為他們說的,我從來沒聽過,我有些害怕……」
她獨居深山,日子一直是單純的,偶爾要提防的也只是野獸,但是野獸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你威脅到牠的安全和食物,所以她可以說是和山上的野獸和平共處。
可人和人之間,卻是在什麼時候變成如此了?
一有利益衝突,就直接剷除,儘管往日情誼再深,也敵不過利益熏心。
「人哪!走到高處都是如此的。」他笑道,毫無感慨,而是一種看破事實的悠然。「不過看妳這麼激動,妳這是在擔心我?」
「啊?」他的話讓她一愣,「我是因為……因為我們認識,而且……而且……」離賦莫名的口吃了。
「而且什麼?」
「而且……」離賦嚅囁着,卻怎樣也說不出答案,因為被他這麼一問,她才發現就連自己也不懂為什麼要為他擔心,只知道此刻她的心跳得好快,連臉頰都感到一陣灼熱。
「沒關係,無論如何,我很高興妳擔心我。」不再開口詢問,他只是低頭微笑,那抹笑似水般的溫柔。
這世間,只有善心泛濫的人會為一個陌生人擔心,而他曉得,她不是那種人。
第一次見面,他發現她有一雙清澈的眼眸,只可惜那雙眼太過沉寂,缺乏光亮和熱度,雖然對着人看,可他知道她眼眸深處的靈魂是緊閉的;第二次見面,他發現她有一手好綉功,只可惜不懂拿來賺錢,並且對於別人的欺壓諶騙批評全然毫不在意,那時他就發現她的個性太過澹然,而且是澹然到凡事對她而言都無所謂的地步;第三次見面,他在繁華熱鬧的大街上一眼就發現她,而她卻忘了他,即使他如何努力的引起她的注意。
可到了第四次見面,她依然記不得他,那時他就知曉,不管人、事還是任何東西,都引起不了她的注意和興趣。
她的表情太過沉靜、氣息太過安靜。
站在嘈雜熙攘的大街上,卻像是佇立在荒蕪空洞的沙漠裏,在那一剎那間,他敢確定,她,其實比他還要淡漠冷情。
而如今,這樣的她卻為他擔心了……
而他,迫切的想知道她為他擔心的理由,但即使他驚喜的知道所有的答案,可他不會逼問她,因為他的計劃是要慢慢來的。
無視層層帷紗,黑眸深凝着那雙盈滿了羞怯和慌張的雙眸,一顆心緩緩蕩漾着。
又是那種視線!
他的視線總是犀利地像可以刺破一切的弓箭,即使自己躲藏在團團迷霧中,他也能用堅定精準的腳步走到她面前,然後透視她遮掩的秘密。
這種無所遁形的感覺讓她非常不安,因為,她急欲掩藏的秘密是那麼的不可告人,而且她也同姥姥承諾過,絕對不將這個秘密告訴別人。
不安地用雙手環住自己,她低首躲避他的注視。「你以後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他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倒是妳打算該怎麼辦?雖然他們不打算除掉妳,可只要妳在我身邊一天,就有可能遭受魚池之殃。」
「你是說我也會被殺死嗎?」沒有驚慌,離賦用一種不像是身在危境的冷靜語氣道。
「或許,不過如果妳馬上離開這裏,應該可以逃過一劫,畢竟他們的目標已經不是妳。」東方卦戲話語一頓,嘆了口氣,「原先我打算由我自己承擔事成后的所有責任,可如今情勢卻劇變如此,這是我始料未及,為了你們安全,我會儘速將你們送走,我看就送到江南吧!今夜妳就與繪師他們離開東方府。」
「我……沒打算要走。」
「不走?可留下會很危險的,妳不怕死嗎?」東方卦戲挑眉問道。
沉默了幾秒,離賦回答,「我……不怕死。」
「可我怕妳死,非常非常的怕。」到了末尾,他還加重語氣。
「咦?」她對他這麼激烈的反對感到困惑。
「妳要是留下,那就代表可能會死;而妳要是死了,我就慘了,因為妳是因我而死,所以算是我的罪過。我要是因此下了十八層地獄,妳說我是不是慘了?妳怎麼可以如此害我?」
她被他像是繞口令的話搞得有點昏頭,卻心驚於他的結論。「我……我沒想要害你……』她囁嚅的解釋。
「可我想護妳,妳卻偏偏要留下求死,妳還說妳不想害我?」
「這……我……」她被他辯得說不出話來。
「人啊~~還是怕死得好。」他突然慨道:「一條命好好的活着就不要浪費,姑且不論活着有什麼好,倒是先想想自己的命是誰給的、誰養大的?要是隨隨便便就死了,那對得起給命和養命的那些人嗎?」
他的話,讓離賦如遭當頭棒喝般的重重一愣。
像是沒發現她的怔愣,他繼續道:「我這條命是我爹娘給的,是我師父養大的,雖然我也曾對這世間有許多不滿,可我還是決定好好活着我這條命。吃好吃的、住好住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偶爾遊山玩水,讓自己過得愜意自在,雖然偶爾會不小心做出一些不大好的事,可我想我在天上的爹娘親人一定不會生氣,反而會非常高興,因為他們最疼愛的我--過得很好。」
「過得好……瑪?」摸上鞍間的荷包,馨賦跌入回憶中。她想起姥姥,也想起那日清晨姥姥說過的話。
姥姥不奢望她能一輩子無憂無慮,只希望她一生不懂悲傷,活得好好的……
活得好好的……
「是啊!人生在世短短不過數十載,既然能過得好,幹嘛要虧待自己?要是我是妳,我才不會說什麼不怕死的話,我會好好活着,然後靠針黹發財,然後……我瞧妳這模樣,應該……十九了吧?」
「二十二。」
「二十二?」東方卦戲的表情有瞬間的顫抖,但卻力持鎮定。四歲!竟然只差四歲,天啊!他以為她應該更青春一點,而不是現在這種老到嫁不出去的年紀。可現在又能怎麼辦?自己都已經……唉~~認命吧!二十二……還好嘛!不大不小,看人的眼光也成熟了,可以準確地挑出好男兒,把自己嫁了。」
「嫁人?」離賦像是聽到什麼怪異的字眼,一雙眉頭微微蹙起,最然才斷然搖頭。「這事我從未想過。」
「啥?沒想過?難道妳姥姥沒跟妳提過這事?」這下東方卦戲可急了,「一般姥姥不是會同自家寶貝孫女說什麼將來美景,像是俊郎子唱情歌、獻殷勤,然後把自家寶貝孫女娶回家?妳姥姥真的沒跟妳說過?」
「我姥姥她……」含住答案,她別過頭,同時調開話題。「總之我還是不想離開,如非得離開東方府,我要回壟兒山。」
「妳沒聽見那林爺已把妳的身分打探清楚了嗎?妳若待在壟兒山還是危險的。」
「我不離開壟兒山。」她不會離開姥姥和爹娘。
看着一臉固執的她,他又嘆了口氣。「好吧!既然妳這麼堅持,那妳哪都不去,還是留在東方府,今夜我就只送繪師他們走。」
「那三套絕世衣裳怎麼辦?」離賦想到他曾說過的話,若是無法交出三套絕世衣裳,東方府里的人全要遭殃。
「還是做,幸虧衣裳已製作好,繪師也將圖紋全數繪齊,妳就照着做吧!」
「那現在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不知從哪裏摸出來的零嘴,他享受地大口大口吃了起來,一下子弄不清她的意思。
「你和東方府怎麼辦?」離賦疑惑他怎能如此漫不經心,彷佛對於有人將要刺殺他的事一點也不以為意。
「哦!這我當然會好好斟酌該如何對策。」還是一副不知輕重的模樣。
「你……好像一點也不緊張。」她又看到他在笑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從住進東方府後,一直感到有哪裏很不對勁,但硬要說出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
瞄了她一眼,東方卦戲還是吃個不停,「誰說我不擔心了?只不過男人啊!面子可是比命還重要,其實已經怕得要哭了,但我們絕對不可以面露驚慌,尤其在女人面前,一定要沉着冷靜、處變不驚。所以妳不要看我這樣子嘻嘻哈哈,其實我現在怕得要死。」
「是這樣啊?」
「對啊!這就是男子氣概。」還是吃,但一點也不影響到發言。
「呃……是這樣啊!」原來如此,離賦尷尬的點頭。
「所以妳一定要相信,我現在真的是很害怕的。」
「好……」怎麼……感覺像是不怕丟臉呢!這個人。
「不過沒關係,反正天塌下來還有來福在,妳別看來福那副德行,其實他很厲害的。」
「來福是誰?」
「就是石頭啊!常跟在我身邊,不愛說話的那個人。」
聞言,離賦才想起一抹非常模糊的身影,那個人不同於他,總喜歡穿暗色的衣裳。老實說她對他的記憶不多,勉強只記得他不是個會搭配衣裳的人。
「我上次才發現原來石頭的真名叫來福,來福耶!跟我家廚子養的小黃狗同名,這個名實在太好玩了,我一叫他就變臉,所以最近我都故意這麼叫他,哈哈……」
看着那張不停張闔的粉唇,離賦微微地蹙起眉頭。
照理,任何人的臉在她眼中,應該都是罩着一團迷霧的,只是為什麼在那一剎那間,他的唇竟然會出現在那團迷霧中?
雖然其它五官還是罩着迷霧,樣貌還是模糊,但光是那張粉唇的出現已夠教她驚愕,即使現在她閉上眼,她依然記得那張潤美粉唇是多麼的迷人。
這個發現讓她吃驚又不安。
她答應過姥姥的,不說黑白叔叔的事,不記人的臉,忘了身邊所有的人,可如今,他的唇是如此美麗的呈現在她眼前,而她還清楚知道,他的名叫作東方卦戲。
如果她聰明一點,再謹慎一點,她應該快快忘掉他的名,也應該快快離去,可為什麼……聽着他朗朗帶笑的聲音,她的心裏竟會產生一股淡淡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