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離開醫院的葉頤珍並沒有回到公司,混亂的思緒迫使她一個人在街頭上遊走。
心亂如麻之際,她想起剛才喬品織所提到的楊易維,隨即攔了輛計程車直奔宏光醫院。
診療室里,楊易維正在替病人看診,葉頤珍突然推門進來,護士直覺起身要欄她,卻被楊易維給制止。
「頤珍,怎麼來了?」示意病患先離開後,楊易維微笑着問。
沒有回答他的詢問,葉頤珍只是看着他,冷聲問道:「兩年前,我是不是捐贈了骨髓?」
聽到這話的楊易維頓時一怔。
見他不說話,她又問了一遍,「是不是?」
「你是聽誰說的?」他神色古怪的想問出泄露風聲的人。
但她只是凜著臉重申,「告訴我是不是?」
眼看無法再繼續隱瞞,他終於坦承,「對。」
她頓時心頭一震,不敢相信喬品織說的居然都是真的。
將她震驚的反應看在眼裏,雖然還有旁人在場,楊易維仍試圖解釋,「聽我說頤珍,當時的情況是因為——」
但她卻根本沒有心思再聽下去,直接掉頭跑出了診療室。
楊易維本想追出去,卻礙於後頭還有病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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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室里,凌知宇匆匆走了進來,難得見到兄長並未埋首在辦公桌前,不過眼下並沒有心思追問。
「哥,阿維打了電話過來,說頤珍跑去醫院問他移植骨髓的事。」
凌知宇原本以為兄長聽完會跟自己一樣驚訝,卻見他無動於哀的從落地窗前回過身。
他一派淡然的反應讓凌知宇感到不解,跟着像想通什麼似的驚問:「是哥告訴頤珍的?」
凌繼隼看了弟弟幾秒才回答,「是品織。」
凌知宇先是詫異,跟着感到不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凌繼隼沒有回答,只是一臉莫測高深。
等不到兄長的答案,凌知宇突然想起,「難道她還在誤會你跟頤珍?」
「不是誤會。」
兀自在心裏責怪自己粗心的凌知宇一時沒有聽清楚,「什麼?」
「不是誤會。」
這一次,凌知宇聽清楚了,雙眼也因此瞠大開來。
「剛才在醫院裏,我已經鄭重向她道歉。」
這下子,凌知宇更是連嘴都闔不攏。
「哥是說你對頤珍……所以品織才……」突如其來的消息實在太過震撼,他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凌繼隼不難理解。
「那頤珍呢?頤珍怎麼說?」
凌繼隼不覺又想起她離去前的一眼,這才有些低落的回道:「她沒有辦法諒解。」
雖然理解她的反應,凌知宇還是問道:「哥沒有試著跟她解釋?」
剛才在醫院裏沒有機會,但回到公司凌繼隼第一件事就是到她的部門去,才發現她根本沒有回公司。
眼前,望着弟弟焦急的樣子,他不禁有了個計劃。
凌繼隼望着弟弟表情嚴肅,「有多少人能接受這樣的事?」
是很難。在事先未經過一聲知會的情況下被抽取骨髓,就算是再怎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也說不過去。可儘管被兄長問住,凌知宇還是不得不提,「那哥打算怎麼做?」總不能就這麼放着頤珍不管吧。
「再說吧!」他轉過身,不讓弟弟看見他揚起的笑。
「但是頤珍——」
「這件事我自然會處理。」凌繼隼打斷他。
明白兄長這麼說便是已經決定,凌知宇雖然心急也不得不打住,但他哪裏知道,凌繼隼就是算準了以他雞婆的個性,勢必會自動去找頤珍說清楚,如此一來,他也可以免去頤珍刻意迴避自己的處境。
只是希望頤珍在聽過知宇的解釋後,會願意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們兩人尚未萌芽的感情有開花結果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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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葉頤珍從回來後就一直關在裏頭,她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跟凌繼隼間居然存在着那樣一段淵源。
雖然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經過,不過她終於明白,難怪車禍以來,他們兄弟倆無時無刻不想盡辦法要補償她;難怪住院那段期間,楊易維對她格外照顧,這一切的一切原來不是沒有理由,只是她一直被蒙在鼓裏。
你以為繼隼為什麼喜歡你……
為了報答你……報答你讓他活下來……
所以才對她好,即使是自己扭傷腳在無理取鬧,還是帶她去看醫生;在她吃壞肚子時守在病床邊……
這一切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報恩,結果她卻誤以為,這全都是因為他跟自己擁有相同的心情。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也打斷了她自憐自艾的思緒,這才發現進來的人居然是凌知宇。
她就是不用想也猜得出來,肯定是家裏的三個女人一見到他上門,就推着他上來的。
雖然哥哥已經言明會自己處理,凌知宇還是放心不下的過來拜訪,畢竟整起事件的經過他再清楚不過。
見到進門的男人,葉頤珍忽然不確定自己究竟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不過這會兒她確實有滿肚子的疑問需要找人問清楚,「你一直知道,所以才堅持負起車禍的過失責任?」
凌知宇並沒有否認,「我一直希望能找機會補償。」
她遲疑了幾秒才問:「他也知道?」
「哥是知道,不過——」
「所以他才會拿出那張支票,甚至是堅持我進公司。」她冷著臉,自行做出推斷。
他當然知道,所以不管她態度再怎麼惡劣,他還是只能選擇容忍吧,可笑的是,自己還自作多情的以為他們的交情是不同的……
看出她的誤會,凌知宇連忙澄清,「哥其實也是在前陣子才知道的。」
這話頓時引來葉頤珍懷疑的一瞥。
「當時哥的情況非常不理想,再沒有找到適合的骨髓接受移植,恐怕就拖不下去……」
聽見凌知宇說起當時的情況,想到凌繼隼曾經那樣危急,她的心裏不禁泛疼。
「所以當阿維意外發現你的骨髓跟哥吻合,在時間上又已經無法拖延的情況下,我才會要求阿維瞞着你那麼做,也因為當時你一個人在醫院,過程才會格外順利。」
葉頤珍沒想到自己因為受不了家人的大驚小怪而瞞着她們,卻因此順利救了凌繼隼。
「如果不是前陣子哥對你有誤會,原本我跟阿維並不打算說出來。」
他這麼一提,葉頤珍倒也想起凌繼隼之前的態度,這才恍然明白過來。
「這件事情是我一個人的錯,哥跟你一樣事先並不清楚。」他希望她能夠諒解哥哥。
聽完事情的整個經過,她只是喃喃地搖頭說道:「幸好你那麼做。」
「你不怪我?」
雖然覺得震驚,不過她更感到慶幸,「重要的是他還活着。」
一句話清楚的道出她的心情,凌知宇自然也聽了出來。
「看來哥是白擔心了。」
這話又提醒了葉頤珍凌繼隼對她不清不楚的態度,於是她賭氣說:「他根本就不需要擔心,更不需要對我好。」
聽出她語氣不對,他問道:「為什麼這麼說?」見她沒有回答,他才感到納悶,跟着像突然想通什麼似的大叫,「你以為哥對你好是為了這個原因?」
見她表情一閃,凌知宇知道自己說對了。
「如果是這樣,哥早娶了品織。」
這話提醒了她,卻還是無法完全說服她。
看出葉頤珍仍存有疑慮,他進一步說道:「要是我沒有記錯,在哥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你們還鬧過意見呢。」
的確,就連現在,兩人也還時常意見相左,如果這也能算是報答人的態度,那她還真是領教了。
「哥的個性雖然不欠人,但也不會委屈自己,這點你應該看得出來。」
說到委屈,她懷疑哪回碰面受委屈的不是自己?他只要不給她氣受就不錯了。這樣一想,葉頤珍總算從牛角尖里鑽了出來。
「所以他並不是因為骨髓的事才刻意對我好?」
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直到凌知宇輕笑着回道:「哥對你好不好,恐怕得問你這當事人才知道,不過可以確定的,絕對不會是因為骨髓的事。」
末了那篤定的語氣竟讓她覺得,凌知宇似乎意有所指。
「至於是什麼原因,或許你該自己去問他。」
聽到他的建議,葉頤珍沮喪的不認為自己有這個勇氣。
將她的猶豫看在眼裏,他狀似不經意的提起,「對了,哥跟品織結束了。」
「什麼?!」她難掩詫異的驚叫。
凌知宇見狀,這才勾起一抹成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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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葉頤珍儘管覺得猶豫,終究還是踏進了凌氏企業。
因為凌知宇事先知會過,所以秘書一見到她上頂樓,並沒有替她通報,而是要她直接去敲凌繼隼辦公室的門。
站在董事長室外頭,想到自己昨天在醫院裏連聲招呼也沒打就跑走,這會兒又厚著臉皮自己找上門來,她就覺得再也沒有比這更沒面子的事了。
偏偏,困窘歸困窘,她還是壓抑不住想要得到答案的心。
終於,她鼓起勇氣敲了一下辦公室的門。
聽到裏頭的凌繼隼喊她進去的聲音,她深呼吸了口氣才動手推開門。
辦公桌後方的凌繼隼原本預期是秘書,才要抬頭追問她什麼事,卻意外的見到讓他動情的女人。
「頤珍?」
這是凌繼隼頭一回喊她的名字,不過兩人都沒有心思去注意。
稍早他一進公司,立刻讓秘書撥了電話去她的部門,得知她依然沒有來上班,還以為讓弟弟前去遊說的計劃已失敗,不料,這會兒她卻主動找上門來,凌繼隼的詫異自是可想而知。
見到他走出辦公桌,葉頤珍因為覺得困窘而搶白,「兩年前的事我聽說了,我想你應該有什麼話要說,所以才過來。」她胡亂地為自己的登門找了個藉口。
聽到她是為了骨髓的事過來,凌繼隼欣喜的神色有些僵住,「當初沒有經過你的同意,的確是我們不對。」
見他一臉自責,她只想去撞牆。自己明明就不是要來跟他談這件事的啊!
「當時如果我知道,一定會先徵得你的同意。」
不想繼續繞著這個話題,她隨口說道:「現在追究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當她是因為不能釋懷,凌繼隼神情嚴肅的懇求。「阿宇跟阿維會那麼做是為了我,希望你能原諒他們。」
「我沒有怪他們。」事實上,她很慶幸他們那麼做。
見她的臉色依然沒有緩和,凌繼隼又說道:「如果你還是沒有辦法諒解,就讓我來負責。」他自然不會知道她的表現其實是因為尷尬。
「我不是要誰負責。」她的語氣里流露出些許的不耐,天曉得這根本就不是她過來的目的。
擔心再這麼繼續下去根本說下到重點,她索性講得更白些,「事情既然已經過去那麼久,也沒有誰因此受到傷害,根本就沒有必要再討論。」
將她前後矛盾的說詞聽在耳里,凌繼隼終於遲頓的發覺,她來此的目的似乎並不是真為了骨髓的事。
尤其她臉上的神情,與其說是對骨髓的事無法釋懷,倒更像是為了什麼原因在不自在。
察覺到他探究的目光,葉頤珍下意識就想別開視線,卻又擔心他依然沒能聽明白自己的意思,最後,她乾脆主動提起,「昨天晚上知宇到過我家。」
「阿宇去找過你?」他盡量裝出驚訝的語氣。
撥了撥不安分的鬈髮,她彆扭的說:「也不知道他怎麼搞的,突然就說起你跟你女朋友的事。」
她雖然才起個頭,凌繼車立刻嗅出端倪。
從她進門開始的不自在,到現在不敢正視他的模樣,顯然全都是為了他跟品織問的事。
要是他沒有料錯,這小女人應該已經從知宇那裏聽說了他們分手的事。
明白她的來意後,笑意重新回到他的臉上,但他卻仍是明知故問道:「他說了什麼?」
擔心被凌繼隼看出心裏的想法,她下意識的別開視線,「就說什麼你們已經結束之類的。」
「你是為了這件事才過來?」凌繼隼無預警的提出。
她倏地一窘,完全說不出話來。
「是結束了。」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他決定好心的公佈謎底。
只是聽見他的回答,葉頤珍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沒有話想說?」他忍不住笑問。
她當然有滿肚子話想說,如果不是因為困窘說不出口的話……
而凌繼隼又只是望着她,一點也沒有主動要滿足她的意思。
終於,她心裏憋得難受決定豁出去了,反正她橫豎是不會接受兩人間曖昧不清的關係,乾脆就趁今天把事情問個明白。
只不過豪氣歸豪氣,她一開口卻全走樣了,「上次你說會讓我知道,我想知道,現在是不是可以知道了?」
如果不是清楚她在問什麼的人,怕是要以為她在繞口令。
「知道什麼?」凌繼隼眼神里含着笑意。
怎麼會有人遲鈍到這種地步?
「你說不一定要是妹妹!」她老大不爽的瞅着他,見到他漂亮的眸子裏似乎真的盈滿無辜,才火大的吼出聲。
看她氣得雙頰徘紅,凌繼隼終於忍不住笑了,「是不一定。」
「那……」是什麼?她望着他,等着他說下去。
「問這種話的時候不應該直勾勾看着對方。」
她愣愣地看着他越走越近的修身長影,「什麼?」
「就像是這樣。」
她還在懷疑凌繼隼說到哪去時,他的吻已大剌剌的印了上來。
前一秒還盯着他瞧的葉頤珍兩眼倏地難以置信的睜大,耳邊還依稀聽到凌繼隼低沉的嗓音傳來……
「這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