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比賽開始了。一場眾所矚目的比賽開始了。
坐在長板凳上,唐定昂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的比賽,眼神相當的專註。
放在膝上的雙手十指交握,唐定昂的身體微微前傾,下巴稍稍上抬,一雙深黑色的眼眸,直直望着場上身着紅色、藍色球衣的籃球員們。
唐定昂沉默着,異常的沉默着──平時的他,總是扯着嗓子,吆喝着、大喊着為隊友們打氣,指示着隊友們快攻或拖延。
今天,他卻是意外的沉默着,不語。
默默的看着隊友們抄球、快攻,默默的看着對手們傳球、防守。
默默的看着余定宣的眼神一閃,抓着對方閃神的那0.05秒的這個漏洞,像是無中生有的切割出一個縫隙將球傳出。
默默的看着陸翔引穩穩接住了後衛傳來的球,原地運球,以讓人措手不及的速度閃過兩個人的阻擋,像是刀一般銳利的上籃得分。
然後,默默的看着耿剡律抓着籃球的大掌,狠狠將球塞入籃框,完成了一個強勢、完美、無人能攔阻,已超越了高中生水準的灌籃。
一切,唐定昂都看在眼裏,可是,他卻一句話也沒有說,臉上的表情,分毫未動。
唐定昂只是默默的看着,靜靜的看着,只有用力到微微發顫的雙手,透露出了他的幾分情緒。
一切的一切,也都落入了涼的眼中──他的眼睛,始終只看着唐定昂一個人,從一進入體育館,他的目光,就再也沒從唐定昂的身上離開過。
可是,涼也只是沉默着。
打從進入體育館之後,涼就只說過兩句話,兩句勸說唐定昂的話。
涼的沉默也是很異常的;平日的他,總是在唐定昂的身邊問問題問個沒完沒了,可是,今天的他,很沉默。
從踏出家門之後,涼就一直沒有說話,只有在紅葉走廊與陸翔引多說了幾句話而已。
很怪,太怪了,涼,不是這麼安靜的人──是的,涼不是,他沉默,是因為唐定昂的沉默。
靜靜的看着唐定昂的側臉,涼看到了唐定昂的唇角輕揚,卻很快的又消失不見;看到了唐定昂的雙眉微皺,卻很快的又平整無痕。
這樣的唐定昂,很不對勁;涼所認識的、所知道的那個唐定昂,是一個高興會大聲笑,生氣會大聲叫的人,可是,今天的唐定昂,很奇怪,似乎……一直在壓抑着自己的情緒。
沉默着,涼的心,卻莫名的抽緊了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是全身被絲線纏住,線一點一點的被人收緊,自己卻無力掙開。
「唐定昂……」涼喃喃喊着唐定昂的名字,沒奢望會得到響應的那種喊法。
只是,出乎涼意料之外的,唐定昂轉過了頭,他的視線,從球場上,移到了涼的身上,眼底寫着「叫我幹嘛」的問句。
涼呆了呆,沒想到唐定昂會注意到自己,更沒想到,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喊了唐定昂。
「喂,笨死神,你叫好玩的啊?」見到涼那傻愣愣的樣子,唐定昂沒輒一笑,大掌拍了拍涼的頰,想把他給拍回神。
「呃、我、我不知道……」有點心虛的聲音:「那個……唐定昂。」
「幹嘛?」看着涼,唐定昂的修長的指,卻開始不自覺的纏繞起涼的長長青絲,撫弄起那如緞般觸感的發。
「我……」吞吞吐吐,但是,還是把話說了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叫你……可是……我總覺得,不叫你不行。」
唐定昂深深的看着涼,然後,他的手,鬆開了涼的發,頭,也轉回了原位。
涼緊張的看着唐定昂,知道他有話要說。
「笨死神,」唐定昂的聲音很輕,很低,很壓抑:「你知道嗎……其實,我好想上場……我寧可死在球場上,也不要一輩子都不能打球。」
涼的瞳仁倏地大張,下一秒,他緊張的抓住了唐定昂,就怕他真的會上場打球去。
「可是,我辦不到……」看了眼緊張兮兮的涼,唐定昂淡淡一笑:「我無法當罪人……我如果不珍惜我的生命,會有很多人傷心……我這條命,是舅舅拚死幫我搶救回來的,我的身體,是爺爺和奶奶花了好多心思和大筆銀子調養好的,所以,我不能這麼糟蹋……雖然,我已經糟蹋過很多次,但是,我知道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唐定昂的笑容有些勉強,而涼的雙眼,已盈滿淚水。
「可是……」深深的吸了口氣,唐定昂斂下眸光,不看場上的賽況也不看涼,只是看着地板:「我好想再打球,好想再和狐狸、翔引他們一起並肩作戰,好想再和剡律一對一,好想、好想……」說到這裏,唐定昂的聲音已開始哽咽,說不出話來。
涼的淚水,在此時決堤,也在此時,他整個人撲到了唐定昂的身上,像只八爪章魚一般的纏住了他,不住嗚嗚哭泣。
唐定昂拉下了涼,將他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表情有點哭笑不得,眼眶泛紅:「笨死神,你哭什麼?難過的是我,哭的人也該是我吧。」
「嗚嗚……我不知道……」雙手努力的抹去不停流出的淚,涼哭的鼻子紅通通,滿臉都是水:「我、我很難過……嗚嗚……嗚……可是,為什麼……我會這麼難過……嗚……胸口這邊……嗚嗚……好痛……嗚……」
唐定昂抿了抿唇,有些動容:「笨死神,幹嘛為了這種事哭成這樣子……你這樣和女生一樣沒用。」
涼的嘴一扁,哭得更慘了:「我也知道……嗚嗚……這樣子很沒用……嗚嗚嗚……可是,我停不下來呀……嗚嗚……」
「好好,笨死神,別哭了。」無法自己的將涼摟入懷,唐定昂輕輕拍撫着涼的背,向來銳利的眼柔了下來,也有了幾分淚意。
涼仍是不住的哭泣着。雙手摟住唐定昂的脖頸,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不停的哭着,不停的流着眼淚。
臉,滑過了水。
抬手抹了下臉,唐定昂發現,自己竟也掉下一向最厭惡的淚。
閉了閉眼,唐定昂將臉埋向涼的頸畔,緊緊、緊緊的擁住了涼,就像,擁抱着最後的希望一般。
※※※
時間,晚上八點半。
窗外,銀月一弧,寒星點點,夜色深深。
沙發上,坐着兩個人。一個是手拿園藝雜誌翻閱,身體斜倚把手的唐定昂,一個是捧着日本科幻小說,整個身體在唐定昂身邊縮成一團的涼。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的坐着,靜靜的看着,靜靜的聆聽自音響流泄而出的鋼琴聲。
書房,很靜很靜,只聽得見呼吸聲、翻書聲與音樂聲。
就這麼過了一陣子,唐定昂合上了雜誌,坐直了身體,同時把身邊的小人兒拎到自己面前。
不意外的看着眼睛還死盯着書頁的涼,唐定昂淡淡一笑,用空着的另一隻手把書抽走。
小說被抽走,涼才從書中世界回了神。皺起細細秀眉,涼瞪着唐定昂:「做什麼?把書還給我。」
「不急。」將涼放在自個兒身上,唐定昂一手撐着下巴,一手將書舉得高高的:「笨死神,我問你,你待在人間多久了?」
「快兩個月了。」涼一面回答,一面想站起來把書搶回手裏。
「你說,你是實習死神,對吧。」唐定昂唇一勾,把書收到背後。
「我是啊。」涼的眉皺得更緊,雙頰氣鼓鼓:「唐定昂,快把書還給我啦,我才看到一半而已耶!」
「笨死神,我問完再還你。」索性伸手扯下不停踐踏自己身體的涼,唐定昂的手一圈,把便將死神困在自己懷中:「別再亂動了。」
「你要問什麼?」扁扁嘴,涼心不甘情不願的在唐定昂的懷中乖乖坐定,不再妄動。
唐定昂滿意一笑,捏了捏涼的臉頰才開口:「笨死神,你不是來人間實習的嗎?可是,都這麼久了,我怎麼從來沒有見你去工作過?」
「對耶……」聞言,涼也露出了困惑的神色:「照理說,我應該在我下人間的時候就要實習了才對,可是,為什麼我一直都沒有收到闇引老師的通知書……好奇怪,怎麼會這個樣子……」
「你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下子,困惑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你那個蚯蚓老師該不會是忘了你在人間了吧?」
「不是蚯蚓,是闇引。」涼大聲更正,不過,他的表情有些不安:「闇引老師不可能會忘記的,應該不可能才對,因為是他親手把我送到人間的,所以,他應該還記得,大概是、大概是因為人間最近的死人比較少吧……」
「哪有比較少,你沒看新聞嗎?台灣每天都看得到死人。」唐定昂一哼,對此一說是嗤之以鼻:「我看,八成是你那蚯蚓老師把你忘了,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涼眨了眨眼,有點反應不過來。
「你是要繼續留在人間等通知,還是要回去向他問個清楚?」唐定昂彎起指,好笑的以食指指節敲了敲涼的小腦袋:「不然,你整天耗在人間也不是辦法吧?」
涼吃痛的捂住了頭,沒好氣的給了唐定昂一瞪:「唐定昂,你不要沒事敲我的頭啦,這樣子會痛欸!」
「笨死神,你不問清楚的話,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會走。」唐定昂翻翻白眼,彈指在涼白凈的額上彈上一記:「我總得有個心理準備才行吧。」
「什麼心理準備?」涼聽的是茫然不知。
「你──」唐定昂張口想說什麼,不過,他又閉上了嘴:「算了算了,總之,你什麼時候要走,你記得先告訴我一聲。」
「你不願意讓我待在這裏嗎?」想了想,眼睛眨了眨,哭喪着張精緻臉蛋的涼做出了這麼一個結論:「如果你不願意讓我待的話,那、那我回去醫院好了……」
吸吸鼻子,涼的眼開始染上一層水霧,為這個結論而難受起來。
「笨蛋!」沒好氣的吼了聲,唐定昂沒什麼力道的又拍了涼一記:「我不願意讓你待在這裏的話,一開始我就不會叫你跟我回來了。」
「那……到底是為什麼?」涼抿着唇,像只小兔兒似的望着唐定昂瞧。
「當然是──」話說到一半,唐定昂又沒了下文:「算了,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准你給我不聲不響的就失蹤,聽到沒?」
「聽到了……」回答着,涼突然渾身一僵。
敏銳的察覺到懷中人的不對勁,唐定昂忍不住晃了晃涼:「嘿,笨死神,你怎麼回事?」
「有人……」喃喃回答后,涼開始掙扎,跳出了唐定昂的懷抱,在書房裏踩着圈圈:「有我的同類在附近,就在這附近!」
「死神嗎?」唐定昂因為這個可能性而緊張了起來,雖然,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要緊張。
「不是,那不是正式死神的氣,那是一個我很熟悉的氣,那個人,應該是我的朋友……」涼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該不會是來帶這個笨死神回去的死神吧?
唐定昂的濃眉也皺了起來,不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而這個可能性,讓他沒由來的感到一陣心慌意亂。
就在兩人雙眉深鎖的時候,大門口,傳來了突兀的門鈴聲。
這種時間……?怪了,會是誰來找他?
霍地起身,唐定昂大步走向玄關:「我去開門。」他想知道究竟是誰挑在這種時間來訪。
涼沒說什麼,只是緊追在唐定昂的身後。
他也想知道誰在門外……那個氣,太熟悉了,所以,一定是他很熟、很熟的朋友……不管到底是誰,也不管到底為了什麼事而來,他都得弄清楚。
※※※
門,在電鈴響了約莫十秒后,被唐定昂給打開了。出現在門扉之後的,是唐定昂相當熟悉的人。
「狐狸?」拉開門,唐定昂納悶的看着意外訪客,不懂余定宣怎麼會挑在這種時候找上門:「怎麼來了?」
「有事找你,」唇線彎成友善的弧度,余定宣給了站在唐定昂身後的涼一抹微笑:「也有事找涼。」
「有事幹嘛不打電話?」嘖了聲,唐定昂將門完全打開,轉身走人:「進來別忘了關門。」
門完全打開后,門外的風景,也完全進入了涼的眼中:「牙?!」
聽到了涼驚喜多於意外的喊叫聲,唐定昂不禁回過頭來,想知道門口到底又多了什麼客人。
轉過身子,唐定昂在余定宣的身後見到了一名有着蒼藍短髮,燦金眸子的好看少年。
這是一名氣質和涼的截然不同,但卻和涼像是同一種生物的少年。
然後,唐定昂看見了涼飛撲向陌生少年的畫面──這讓他莫名的一肚子火。
雖然,唐定昂完全不知道自己之所以火大的原因,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火氣大小。
「涼!」藍發少年接住了撲到自己身上的涼,雙手穿過涼的兩腋抱住他:「沒想到你真的住在人類的家裏,你好不好?」
「嗯嗯嗯,我很好。」涼忙不迭的猛點頭,一點也沒有從少年身上下來的念頭:「你呢你呢?畢業典禮之後就沒有見到你了,你都在做什麼?」
「和畢業之前差不多,每天不是幫闇引老師跑腿,就是去補修以前不及格的學科學分。」名為牙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讓唐定昂感到刺目的白牙。
「我說,你們兩個,」將緊抱在一起的兩人分開的不是唐定昂,而是帶來陌生客的余定宣:「要說話不要杵在門口,進去裏面去。」他反客為主道。
「等等,狐狸,在他們進去之前,你先跟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涼掛在陌生傢伙的身上不下來,再加上主導權被只狐狸搶走,唐定昂的心情現在非常的糟糕。
「好吧。」余定宣關上大門,拉着兩個被他拉開的死神走上玄關:「這個藍發金眼的小鬼,是個實習死神。他和涼一樣,也是個天然死神,他叫牙。」
「唐定昂,牙是我的好朋友喔。」涼不忘興奮補充道:「我跟你提過一次,你記不記得?」
「好像有點印象。」記得才有鬼,他沒事幹嘛記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名?更何況天曉得那是多久之前提的事情,他怎麼可能會記得:「狐狸,這傢伙就是你過來的原因?」他看向余定宣,眼神銳利的像把武士刀。
「一半一半,反正我閑着沒事,出門散個步也好。」聳了下肩,余定宣的表情倒是蠻不在乎的。
「散步?!你家到我家有五公里多,你散哪門子的步啊!」根本就是專程過來找麻煩。
「騎車一下就到了,冬天嘛,吹吹風也不錯。」余定宣露齒一笑,笑容非常非常像一隻壞心老狐狸:「喂,我們還要杵在這邊嗎?這裏太擠了吧。」
「拖鞋在那,自己穿。」昂昂下巴,唐定昂轉身要走,不意卻讓涼給扯住了衣角:「那個……唐定昂。」
「幹嘛?」步伐停下,唐定昂看向涼,眸光不自覺的柔和下來。
「你書房可不可以借我,我想和牙聊一下這陣子的情形。」螓首上仰,涼期盼萬分的瞅住唐定昂,就等着他點頭應允。
唐定昂的表情一僵,但隨即又恢復了正常:「去啊,別把書房弄亂就好。」
「哇啊,謝謝你。」給了唐定昂一個燦爛萬分的感激笑容,涼高呼一聲,拉了牙就往書房方向跑。
定定的看着涼奔離的背影,唐定昂的眼神複雜,心頭湧上一陣又一陣的不快。
「定昂,我真想拿面鏡子讓你看看你現在的表情。」身後,傳來余定宣的聲音,語氣,是唐定昂最不喜歡的壞心調調。
「幹嘛?」領着余定宣走向客廳,唐定昂沒好氣的給了他一白眼。
「你現在的表情,活像自己的女人跟人跑了。」余定宣的唇線勾成惡劣的弧度,不失唐定昂所望的道出了惡毒的話來。
「少胡說八道了你。」輕哼了聲,唐定昂的臉色,閃過了一絲做賊心虛:「我怎麼可能會為了那隻笨死神有那種愚蠢的表情。」
「定昂,真不知道該說你率直,還是要說你好騙才好。」余定宣輕輕搖搖頭,含笑的表情有着無可奈何:「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涼,你啊……我都還沒開始套話你就不打自招了,這樣子,會讓我很沒成就感的,定昂。」
「啰嗦!」唐定昂給了余定宣一個狠瞪,惱羞成怒的大吼:「不要提這件事了,你一定要把我和那笨死神配成一對你才高興啊!」
「怎麼可能……」低喃着,余定宣垂下了目光,一會兒才又看向唐定昂,同時,露出了他那神似狐狸的惡質微笑:「定昂,你怎麼老是這麼嘴硬?」
「我就是嘴硬,怎樣?」唐定昂下巴一昂,表情大有挑釁的意味。
「別鬧了,我待會還得回去做事,不能在這邊和你浪費太多時間在廢話上頭。」余定宣頭輕搖,犀利眸光直視唐定昂:「定昂,我從沒逼過你。你看夠久也逃夠久了,現在,該是告訴我結論的時候了。」
「告訴你什麼結論?」雙臂一抱,唐定昂穩穩的向後倒入沙發墊。
「告訴我你到底有多愛涼。」余定宣面不改色,語氣平淡的說道。
「什麼?!」唐定昂怪叫出聲,整個人滑下沙發:「狐狸,你剛說了什麼?」
「你聽得很清楚,就是那句話。」手一攤,余定宣表情無辜的不像個剛丟下炸彈炸得唐定昂頭昏眼花的人。
「你幹嘛這麼篤定我愛上那笨死神?」唐定昂的眉皺得死緊,抵死不承認自己愛上同性:「我可不是同志,這你不是很清楚嗎?我要對男人有興趣的話,早就有男朋友了。」雖然很不想承認這種丟臉的事情,不過,學校的確不止一個男生曾向他示愛。
「定昂,我是頭一天和你認識嗎?」看着唐定昂彆扭的表情,余定宣的唇微勾,似笑非笑。
「當然不是。」唐定昂一臉『你在說什麼廢話』:「我們認識都幾年了。」
「是啊,我認識你都好幾年了。」余定宣抿唇一笑,狐狸眼鋒芒畢露:「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說過,你如果不是晚熟,就是同志,顯然的,你是個同志。」
「媽的死狐狸,你不要抹黑我!」唐定昂拍茶几大喝,氣勢驚人。
「我沒抹黑你,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只是那氣勢完全沒被余定宣給放在眼裏:「定昂,愛上一個同性是很可恥的事情嗎?」
「你不覺得兩個男人做愛很變態嗎?」唐定昂的兩道濃眉被他皺成毛毛蟲。
「你也想太遠了吧你。」余定宣失笑,沒料到會聽到這樣子的理由:「愛,是一種很單純也很簡單的東西,最重要的是,它沒有階級觀念,也沒有限定性別,愛就是愛了,就這麼簡單,就算愛的人是同性那也不可恥,你懂嗎?」
唐定昂沒有說話,只是別開了眼。
「再說,只要有愛,你就不會覺得對方的身體噁心。就算是同性的裸體,也會讓你有想抱想吻想上的慾望,只要那個人是你所愛。」余定宣淡淡一笑,眼神卻有些哀傷。
「……喂,狐狸……我真愛上那隻笨死神了?」唐定昂的聲音很輕,很低,沉靜的像是一潭深湖。
「就我的觀察,沒錯。」余定宣的頭低了下來,臉上的笑容很奇特,像是在壓抑着什麼似的。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就連自己都不能確定的事情了,為什麼,這隻狐狸能這麼明確,這麼理直氣壯的說他愛上了一個同性,而且還是一個笨得要死的死神?他不懂。
「第一,因為我認識你太久,太了解你是什麼樣的人。」抬起頭,余定宣的笑臉很斯文也很迷人:「第二,旁觀者清,所以,我看的會比你這個當局者迷的傢伙還要清楚,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什麼?」
「因為你潛意識的逃避自己愛上同性的事實。因為這樣子,你才會看不清自己的感情,所以,等你願意打從心底承認你愛上了涼,你就會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愛他,這個,也是我唯一看不出來的,這隻有當事人自己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