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蘇利亞塔樓
陰暗潮濕的閣樓上，一個長發披肩的女人跪在一尊猙獰的邪神像前，狠狠地詛咒着。她原本美麗的眼睛此刻因充滿了憎恨而變得異常兇狠，臉也因而變得異常扭曲。然而她依舊虔誠地雙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詞地詛咒着。
“龍藏海，你這個惡魔。如果不是你的出生，我本該擁有一切的。是你毀了我，是你讓王自此厭棄我。
我恨你，恨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要日日夜夜詛咒你。我發誓，如果有一天我得以重見光明，我一定會殺了你，我一定會殺死你的。”
怨毒的詛咒就這樣日復一日地在塔中持續了整整兩年的時間，無論是每天的清晨或黃昏，女人從未中斷過詛咒。
這一天，塔門終於打開了。陽光透過門縫強烈的照射進來，讓她長期適應了黑暗的雙目，立刻流下淚來。
幾名僕婦手中拿着食物、凈水、華服，必恭必敬地達到她面前。“冬夫人，王已下令，請您出塔。”
女人激動地站起身，“王終於原諒我了，他終於要放我出去了嗎?他畢竟還是愛我的，他是愛我的。”她欣喜若狂地重複着。
僕婦神色一黯，“夫人，王已在年前駕崩了，王后也在今年去世。赦令是新王頒發的。”
“什麼!?”女人身體搖晃了一下，不敢相信。
“他死了……他竟連死都不肯見我一面……”她咬住自己的嘴唇，原本欣喜的目光瞬間變得絕望不堪，之後又變得異常起來。
“是他害死了他!一定是的!”她狂叫着。
“夫人!”僕婦們嚇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的看着她，直到她精疲力盡的跌坐於床上。
“我一定會為王報仇的，一定會的!”她輕聲嘟嚎着。
“夫人，您還好吧，陛下還在等着您呢!”僕婦又說道。
女人的目光終於有了些許神采，她緩緩看向面前的人，“現在的陛下，是千風太子殿下嗎?”她問道。
“是，王請夫人更衣後去見他。”
“我明白了。”她緩緩地站起身，轉頭看了看供奉了兩年的神像。這一次，我一定要實踐自己的誓言——殺掉龍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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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利亞王宮大殿上，八歲的龍千風高高在上的坐着，他右邊一個稍小的王座上坐着穿戴整齊的龍藏海。
龍千御、龍千邈、龍千吳全部站在龍千風身後，每一個都穿着蘇利亞傳統的王子服飾。
雖然他們還都是孩子，卻已經表現出一種獨一無二的高貴氣質以及卓然不凡，只有最小的龍藏海還顯得那麼天真可愛。龍門五子的相貌沒有一個繼承先王，他們長得比一般人英俊，而且，他們的氣勢更是與生俱來，連先王都曾自嘆弗如。這也加大了傳說的可信度，他們只是藉由王體出生，卻是真正擁有頁龍血脈的王者。
穿戴完畢的冬凡利婭踏進大殿，便看到高高在上的龍千風，雖然他只有八歲，但居高而望，俯視天下的氣勢令人臣服。
“冬凡利婭參見陛下。”她跪在地上。
“冬夫人，請起吧。”龍千風下了王座，親自扶她起身，這舉動令冬凡利婭一愣。“兩年來委屈夫人您了，如今父王母后都已故去，希望夫人不要再怨恨了。”龍千風說道。
“冬凡利婭不敢。”她垂下眼瞼。
兩年的囚禁絕不是三言兩語就可化解的。她絕不肯善罷甘休，但卻也不敢在龍千風面前顯露出一點怨恨，她知道自己面對的不是普通的孩子。
龍千風沉吟了一陣，與龍千御對視一眼才又開口道：“夫人，我決定立藏海為王儲，夫人便是我蘇利亞之國母。我已命人收拾康舍利宮，請夫人遷居。”
“什麼!?”冬凡利婭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望着龍千風。
立龍藏海為王儲?
龍千風回身看了看王座上的小男孩，冰冷倨傲的目光瞬間變得溫柔起來。
“藏海，過來，這就你的母親，冬凡利婭夫人。”他的聲音充滿了疼愛。
冬凡利婭把目光投向那個兩歲大的孩子。兩年前，就是因為生下他，她才會被關進那暗無天日的囚塔中，她甚至沒機會再見王最後一眼，王就死了。頓時，她的目光里進射出兇殘的光芒。她終於見到他了!這個可惡的孩子!
他有着天使一樣漂亮的臉蛋和笑容，那樣明亮的微笑卻令她極度厭惡。
龍藏海在龍千御的牽握下，滿懷激動地走向自己的母親。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母親，因此興奮得滿臉通紅。他從沒見過比母親還要美麗的女人，媽媽是獨一無二的。
“媽媽。”他甜甜地叫着，手臂環上冬凡利婭的腿，渴望着她的擁抱。
“走開!”冬凡利婭厭惡地推開他。
龍藏海大叫一聲，意外地向後跌去，幸好在一旁的龍干御早有防備的一把抱住他。
下一秒，龍藏海傷心地大哭起來。
“冬夫人!”龍千風的目光立刻變得冷酷起來，聲音里充斥着不滿。
冬凡利婭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從剛一進殿她就感覺到了，龍千風對於龍藏海有着異乎尋常的疼愛。現在，她還不能激怒這個少年主者。
她強迫自己蹲下身，極力維持着臉上慈愛的表情，硬擠出一絲微笑，“藏海，對不起，是媽媽不好。媽媽太累了，媽媽不是故意的，你原諒媽媽好不好?”她柔聲道。
龍藏海的腮邊還掛着淚珠，先望了望哥哥們，才可憐兮兮地皺起小臉，對冬凡利婭點了點頭。
“藏海真乖。”冬凡利婭抑住心頭湧起的厭惡，俯身在這可惡的孩子臉上印下一吻，然後迅速地站起身，面對龍千風。
“陛下，我身體不適，想先回去休息，請陛下見諒。”她的皮膚本就蒼白，現在雙眉微蹙更是一副弱不禁風，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應該的，夫人的身體該好好調養才對。”龍千風掩去目光中的怒氣。
他向前走了幾步，牽起龍藏海的小手，走到冬凡利婭面前，“我想，還是讓藏海住在我這裏吧。至於他的安全，夫人儘管放心，敢傷害我蘇利亞王儲者，罪同弒君，無論是誰，無論什麼身份，一律格殺勿論。”他嚴肅說道。
冬凡利婭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她聽得懂龍千風的意思，他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她不動聲色地一躬身，“全憑陛下作主，我告辭了。”行禮后，她看也沒看身邊的藏海一眼，轉身走出大殿。
望着母親遠去的身影，龍藏海的小臉垮了下來，“媽媽不喜歡我，她不要我了。”
雖然年紀還小，但他依舊已敏感的察覺出了什麼。
龍千風皺了皺眉，蹲下身安慰他，“沒有，你媽媽只是太累了，讓她先好好休息，等過些日子，王兄再帶你去見媽媽。你也累了，乖乖去睡覺好嗎?”他輕聲詢問。
龍藏海低着頭，固執的不回答。龍千風無聲地嘆了口氣，站起身看了看三弟龍千邈。
龍千邈明白龍千風的意思，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這麼對藏海的。他走過來，在龍藏海面前蹲下，湛藍的目光溫柔而堅定地望着龍藏海的眼睛。
“藏海乖，聽三哥的話，你累了，去睡覺吧。”龍千邈輕輕訴說著，清悅的聲音傳人他的耳中，溫柔無波的藍眸里放射着醉人的光采。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龍藏海終於打了個哈欠，疲憊的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龍千風揮手示意身旁的宮女帶走藏海。也只有千邈那雙具有催眠功力的藍眼睛能夠安撫藏海受傷的心了，但願他一覺醒來便什麼都忘記，又變得快樂起來。
“那個女人好狠，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可以如此對待。”年紀還小的龍千吳狠狠地瞪着冬凡利婭離去的方向。
“你們難道忘記了，她當年得勢時是多麼地高傲跋扈，如果不是生下藏海，父王一定會專寵於她。”三少龍千邈說道。
龍千風微微皺眉，“是我的失誤，如果當年救下藏海時也一併救下她，也許她不會這麼對待藏海。”
“大哥，你即使當年救下她，結果也是一樣的。”龍千御靠近他，“她當年就不曾關心過藏海。如果當時真救下她，說不定這兩年來最處心積慮要殺掉藏海的，就是她。”他們都知道這女人有多麼厭惡藏海。
“無論如何，我絕不許任何人傷害藏海。”龍千風目光犀利。龍千邈微微一笑，“大哥立藏海為儲君，不就是為了要她顧忌藏海王儲的身份，而不敢輕舉妄動嗎?我相信她會考慮到這一點的。”
龍千風點了點頭，他雖然沒有明說，但自己這番心思，弟弟們必定明白，更何況千邈本就是五兄弟中最聰明的一個。他現在只希望，藏海能夠順利地長大成人，他不會讓他知道那道詛咒，他要藏海過正常的生活。
龍門五子就在這樣的默契中漸漸長大，由於防範及時，許多針對龍藏海的刺殺都被遏止。
龍藏海長大了，在各方面都表現得十分優秀。轉眼間，龍藏海十二歲了，但他始終是憂鬱的。
某夜，他獨自一人站在王宮的庭台上。因為幾位王兄在商議國事，他無心旁聽，便一人踱了出來。
雖然藏海感覺得出他們對他的寵愛，但他依舊是孤獨寂寞的，因為他敏感的察覺到母親對他的怨恨。每一次去康舍利宮見母親時，都會有一位王兄陪伴，他從沒機會與母親單獨相處。
他不知道那則關於自己的詛咒，更加不知道冬夫人曾因生下他，而被關了兩年的事，所以，他不明白母親為何會痛恨他。
對明月長嘆，龍藏海漂亮的綠眸里寫滿了憂鬱悵然，他沒有注意到有隻手正從他背後襲來。
突然，一塊手中捂住了他的口鼻，他驚恐地掙扎，想呼喊兄長們，但是一股強烈刺鼻的味道襲來，幾秒鐘后，他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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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藏海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睛，從手腕處傳來的刺痛令他驚恐不已。他驚愕地發現，自己的雙手被捆綁在木樁上，身上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襯衫。
藉由月光，他可以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個蒙面的女人，她從頭到腳都罩在黑色的斗蓬內，只有一雙充滿着怨毒神情的眼睛露在外面，狼狽的盯住也。
看到這樣的目光，龍藏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夫人，他醒了。”女人的手下上前稟報道。
龍藏海聽到一陣笑聲，像夜梟的嗚叫，令人膽顫。
“你終於落在我手裏了，龍藏海。”女人說道。
“你是誰?”這聲音出奇的熟悉。
女人又笑了，她沒有回答他什麼，只是從腰間解下一條長鞭。“我等這一天已經很多年了!你這個惡魔，我曾發過誓，如果有一天我得以重見光明，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她在他面前抖開長鞭，狠狠的一鞭擊在地上，那慘烈的聲響，令龍藏海恐懼不已。
“為什麼?”他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怨恨他?他做錯了什麼?“因為你天生就是個魔鬼，你那雙該死的綠眼睛就是魔鬼的象徵!從今天開始，我要你以後的日子都過得生不如死。
我詛咒你龍藏海一生過着最低賤的生活，我要你受盡折磨，我要你遍體鱗傷，我要把你賣到沙漠去，在殘暴的沙漠部落里做一輩子的奴隸。沒有人能救得了你，你再也不是什麼高貴的子子，我要你償還我數年的艱苦。”
她瘋狂的詛咒着，毫不留情地揮鞭擊在他單薄的身體上。“不——上慘叫聲劃破夜空，這女人的話讓他渾身發冷，而鞭子抽過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燒燙着。
“你是誰?你為什麼那麼恨我，為什麼——”他大叫。
“為什麼?”女人凄厲的笑聲令他毛骨悚然，“去死吧!”她咬牙切齒的一鞭又揮了下去。
“你們龍門五子都該死，而你最該死，我恨詛咒，我更恨你們!”她一邊瘋狂地鞭打着弱小的他，一邊大聲詛咒。
龍藏海忍受着劇痛，無助地哀嚎着。他一直是哥哥們寵愛的弟弟，宮女大臣們呵護疼愛的小王子，他從未受過這種傷害，他不知摸這場災禍為何會降臨到他身上。
“什麼是龍門五子?什麼是詛咒?為什麼我最該死?告訴我，告訴我呀!”他哭喊着，然而，換來的只是更加無情的鞭打和瘋狂的謾罵。
終於，他再也支撐不住的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有人有人將他丟到冰冷的船板上，他聞得到海洋的味道，甲板上殘留的海水更是刺痛了他的傷口，朦朧間，他聽到一陣對話
“這麼漂亮的小孩，賣到馬戲團會更值錢。”一個男人的聲音進他耳中。
“不行，我不在乎你出什麼價，就算是分文不取也可以，我一定要把他賣到沙漠去做奴隸。如果你做不到，你的商船以後就休想在蘇利亞靠岸。”
是那女人的聲音，那可怕的女人真的要賣掉他。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恨他。”
“這本來就不是你該明白的。”女人的聲音聽上去不近人情。男人蹲了下來，伸手觸摸着龍藏海傷痕纍纍的後背，龍藏海微弱的呻吟了一聲，痛苦的把整個身體蜷成一團。
“被打得好慘，不用戴手銬了，他啃定沒力氣逃跑。”
“不!”女人堅定地說道：“戴上，我就是要他受罪。”她蹲下來，蹲在藏海面前，尖銳地獰笑着。
“去死吧，你的兄弟再也救不了你。沙漠離這裏有幾萬里遠，他們找不到你的。”
龍藏海突地揚起手，誰也想不到，已經被打得這麼慘的他，依舊有力氣伸出手扯落女人臉上的面紗。
面紗勾掉了她左耳的紫晶耳環，龍藏海終於看到滴殘忍地他害他一夜的女人的臉，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容——
“媽媽!?”他乾裂帶着血絲的嘴唇，不敢置信地蠕動着。
怎麼會!?不可能的，絕不可能——
他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心像狠狠被人踩在腳下一樣。他渾身痛了起來，比剛剛被鞭打時還要痛。
冬夫人驚慌地搶過面紗，罩在自己臉上，“快開船，快走!我再也不想看到這個魔鬼。”她吩咐着船長，然後匆匆下了船。臨別時龍藏海看到了她眼中得意的冷笑，好可怕的笑容，他一輩子也忘不掉。
“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忍了一夜的淚水，終於滑下臉頰，他緊緊的握住那枚紫晶耳環，目光獃滯的喃喃自語。
就這樣，龍藏海隨着船隊離開了蘇利亞，離開了兄長們。
當龍千風等人在蘇利亞境內瘋狂的尋找他時，他正被人口販子綁在駱駝背上，忍受着驕陽的曝晒及饑渴，進入殘酷的的大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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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漠中行進幾天後，商隊決定到布塞族的營地去換取補給品。
“族長，請您幫幫我們，我們帶了許多貨物，我們願意用貨物來換取合水。”深諳沙漠交易的商隊隊長與布塞族族長交涉着。
“好，你們等等，我叫我女兒出來看看她需要什麼。”
幾分鐘后，族長帶出一個身着綠色紗裙，走起路來渾身
叮叮噹噹響的美麗小姑娘。
小女孩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不停地在商品中穿梭尋找，可卻沒有一樣東西能吸引她的目光。
“美麗的小公主，你看看這串珍珠項鏈，戴在你白皙的脖子上最合適不過了。”
商人唯恐小女孩選不到中意的貨品，以致於無法換取所需的水食，於是一個勁的賣力推薦着，可是小女孩仍舊搖了搖頭。她走到被綁在駱駝背上的龍藏海面前看了看他，然後轉過頭對族長說道：“阿爹，我要他。”
好好聽……昏昏沉沉的龍藏海以為自己聽到了天使的聲音。
她的聲音就好像甘泉，那麼甜美動人。他以僅有的力量抬起頭，從腫脹的雙眼縫隙間望去，卻只能望見一團朦朦朧朧的綠色，然後，他便又無力地垂下了頭。
“他不行，他是要賣給沙漠惡魔做奴隸的。”商人為難地拒絕。“沙漠惡魔?你們要與他們做生意?還要把這個可憐的小男孩賣給他們?”族長的聲音帶着強烈的不滿。
“沒有人敢跟他們做買賣，他們從來不會給商人錢的，再往前走就是戈族的營地了。他們都是殺人魔王，他們什麼都不會給你們。”布塞族的族人說道。
“可是……我們也是受人之託。”商人皺着眉。
“阿爹，我就是要他。”綠紗女孩不依地拉着父親的手撒嬌，“你沒看到嗎?他的眼睛是綠色的呢!好漂亮的顏色，阿爹，我喜歡他。”
族長哈哈大笑，“怎麼?我們的小公主喜歡上人家小夥子了?”他的話令圍在一邊的布塞族族人也都大笑了起來。
小女孩嬌俏的小臉浮上一團紅雲，她抿着小嘴，害羞地一跺腳，轉身跑進帳篷里去了。
“族長，我們……”隊長惶恐不安地問。
“我女兒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留下那個孩子，我給你們供給。還有，我奉勸你們，別妄想與魔鬼打交道，你們會失去一切的。”族長說道。
“這……好吧。”商人終於下定決心，“反正我們也不準備再回蘇……哦，我是說，好吧!族長，他歸你們了。”
他命人解下依舊昏迷的龍藏海，交給布塞族的族人，換了供給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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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藏海被布塞族人救下，住進了帳篷里。
昏睡中，他總能感覺到身邊有一團綠影環繞在身邊。也許，就是在這象徵生命力的綠的感應下，奄奄一息的龍藏海活了下來。但他的身體還是極度虛弱，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昏迷不醒的。
但當他醒過來時，總能看見一個穿着一身綠紗的甜美小女孩，手中捧着一株翠綠的草葉，站在自己身邊桀笑。
有時候小女孩會握住他的手，講沙漠裏發生的故事給他聽，或是告訴他，她走了多遠才能採到一株新鮮的草葉。而有時候，龍藏海總是對她微笑，用眼神告訴她，他的感動和喜愛。
“你的笑容真好看，你的眼睛好美，我最喜歡綠色了。你不要離開我，我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她總是這樣讚美他，然後拉着他的手要求道。
九天以後，龍藏海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他還記得自己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她的名字。
“那是我的秘密呢!”小女孩嘟着嘴。
“你生氣了嗎?”龍藏海緊張地問，想去伸手拉她，剛一動，身上的傷口又痛了起來。
“你別動，我沒有生氣。”小女孩忙拉住他的手安撫着，“我……”
她羞澀的低下頭，“你要問人家的名字，總要先告訴人家你的名字吧。”她輕輕說道。
“我叫藏海，是蘇利亞的……”提起蘇利亞，他又想起了那個可怕的夜晚，和那張他寧願從未見過的女人的臉。
“你怎麼了?我不是不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告訴你，我……我叫……綠音!綠音你要記住喲。”小女孩說出名字時，粉紅的小臉蛋上升起一抹動人的紅雲。
“綠音。”龍藏海笑了，“好美的名字。”
“阿爹說綠色是大漠裏最高貴、最美麗的顏色，阿爹希望我能為部落帶來福音。你一定要記住哦，我叫綠音。”她名次不放心地在他耳邊叮嚀重複。
龍藏海點點頭，“綠音，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等我的傷好了，我會保護你的，永遠保護你。”他有些疲倦，開始喘息起來。“你又不舒服了嗎?阿爹說你不能說太多話的，快閉上眼睛睡一覺，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她擔心地為他拉好被子。
“綠音，答應我，你只對我一個人好。”他的綠眸閃着渴求的光芒。
“當然，我只對藏海一個人好，永遠都只對藏海一個人好。”她握住他的手好像發誓一樣鄭重，她那模樣，藏海一輩子也忘不掉。
得到了承諾，龍藏海握着綠音的手，心滿意足地睡去。
然而，大漠落後的醫療技術無法給藏海良好的治療，他的病在略顯起色后，又開始惡化。
他幾乎天天都在昏睡中，背後的鞭傷因為感染，開始潰爛，使他又發起高燒來。綠音始終陪在他身邊，日日夜夜為他向天神祈禱着。
藏海偶爾會醒過來，也只能靜靜的望着她。直到有一天，藏海昏沉沉地拉着綠音的手對她說：“綠音，我不會死的，我一定會好起來，等我長大了，我就娶你做我的王妃。”
綠音的臉紅了起來，她半垂着秀目，微笑着說：“你以為你是王子呀，我只希望你能快快好起來。”
她說完，發現藏海沒有動靜，她推了推他，發現他又昏了過去。
那是龍藏海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他再也沒有醒過來。
除了綠音，沒人相信龍藏海還會活下來。只有綠音依舊徹夜不眠地守護着他，為他唱歌、為他跳舞，虔誠地祈求着上蒼降下奇迹。
五天之後，奇迹出現了。龍千風與龍千邈不遠千里的追查至此，在龍千邈的緊急救護下，龍千風帶走了藏海。
在恍惚中，離別的那一刻，龍藏海看到了綠音的眼淚。
九死一生的龍藏海回到了蘇利亞，在龍千邈的醫治下，他復原得很快。然而，身上的傷可以治癒，心傷卻再難平復。
他絕口不提當夜是誰綁架了他，哥哥們雖對此心照不宣，但缺少了他的指證，也只能放過主謀。
然而，龍千風還是私下對康舍利宮下了密旨，從今以後，康舍利宮中的所有人，不經召喚均不許擅自進宮。
龍藏海從此變得極端冷酷而又孤僻，那雙綠眸不再溫柔而是充滿強悍。他冷漠地面對一切事物，並痛恨所有比他年長女性的觸碰。
像為了刻意迴避母親的存在，十三歲時，龍藏海自己選擇跟隨“北極星”的老大東方彥野，離開蘇利亞。
十三年的歷練，造就了今日的冷血龍王。
他成為了世界上最強悍的人，卻再不敢輕易去觸碰她。
他的承諾，他的愛，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