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風滌塵逐漸從昏迷中醒來,感覺頭痛欲裂,正想伸手按住頭部減輕痛苦時,卻發現雙手被綁在身後。

「該死!」他喃喃罵道,努力抑制頭疼地回想當時所發生的一切,他想到了那個擁有絕色卻下山搶男人的女子,還有她用藥迷昏了自己……他到底該死的在什麼地方?

風滌塵從稻草堆中躍起身,運氣欲掙開緊綁在身後的雙手,不過他發現那小妮子還真聰明,用了比平常多出數倍的繩索牢牢地綁住他,怕他掙脫。

他試了半晌,繩索仍不為所動,所以他暫時放棄掙扎,開始環視四周的環境。

藉由月光,他看見堆在一旁的柴薪,大約可以推測這裏應該是柴房。而他也察覺到自己身處的柴房並不會很大,但是所有的雜具都收拾良好,足見管理這裏的下人非常地盡責;從擺放雜具的牆邊再過去,是成堆的柴薪和乾草,綿延至門邊。

風滌塵專註地屏住氣息,他注意到有人朝着柴房而來。他料想來者的功夫底子必定不弱,腳步聲內含穩健不失靈活,但令他疑惑的是,那腳步聲明明聽起來像男子的走法,可是未免又輕得令人懷疑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在無關緊要的時候施展輕功的吧?!風滌塵愈發迷惑地想道。

曲向樓伸手推開門扉,瞧見一名男子站直英挺的身子盯視着自己,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恢復平靜的容顏。她沒想到這名男子的功力如此高強,連「清玉迷魂香」都不能迷昏他多久,她向男子微微抱拳作揖。「在下為傲風堡堡主曲向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風滌塵。」風滌塵想回作一揖,但雙手被綁在身後而只好作罷。因為長年待在邊疆守衛國土,他並未聽過曲向樓的名宇,但他很驚訝中年漢子口中的英明堡主,竟是眼前似乎不過二十的毛頭小子。

曲向樓馬上恭敬地向風滌塵再行一揖。「原來是風將軍,久仰大名。」

她心懷忐忑,確定這次曲水樓闖下大禍了,什麼人不好捉,偏偏抓了一個大將軍回來!風滌塵名揚天下,多年沙場奠定了明朝穩固的基業,這會兒水樓把他捉回來真是替她惹了大麻煩!

風滌塵覺得眼前的景象煞是好笑,他被那個小妮子捆綁住雙手在這柴房裏動彈不得,結果面前的男子卻未察覺到他的窘境。

他清了清喉嚨,有點兒靦腆地說道:「免禮,曲堡主。可否勞駕你將我身後的繩索……」

「當然,當然。」曲向樓迅速地奔至風滌塵身後為他解開繩索。她暗自慶幸風滌塵似乎不若尋常官爺般心高氣做,要不然此刻也沒那麼好說話,她解開風滌塵的繩索后,後退了兩步,與他保持適當而尊敬的距離。

風滌塵揉了揉發紅的手腕,想起那個讓他淪落至此的罪魁禍首,於是開口問道:「那名將我強擄上山的姑娘叫什麼名宇?」

「啟稟將軍,水樓是在下的妹妹。」曲向樓恭敬地回答。

「妹妹?」風滌塵意外地發覺自己竟有一絲心安的感覺。

「恕我直言,曲堡主,你可知令妹下山強擄男子一事?」風滌塵對於曲水樓為何下山打劫一事起了好奇心,依她的身世背景大可不必做出這種駭人聽聞的事。

曲向樓尷尬地承認,「在下知道這件事。」

「噢?既然你知道,為何不阻止令妹?她有什麼苦衷必須下山強擄男子?」

「這……」曲向樓沉吟半晌,她不能讓風滌塵知道水樓此舉真正的原因,進而拆穿她女扮男裝的身分。可是水樓這次桶的樓子實在太大了,水樓真的會害死她!「舍妹性子向來刁蠻,在下已多次管教,阻止她繼續擄人,這次不小心讓她跑下山,造成將軍不便,請恕曲某管教不周,讓將軍見笑了。」她繞了半天圈子,就是沒講出曲水樓為何搶人。

風滌塵察覺到曲向樓對於此事並不想多講,正欲逼問時,柴房外就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腳步聲,他凝神注視曲水樓奔進柴房內,並訝異地盯着黑暗中的兩人。

「向樓,你已經把他救醒啦!」曲水樓詫異地說道,清脆悅耳的嗓音響遍四周,「怎麼不點燈呢?黑抹抹地什麼都看不見。」她由懷中取出火摺子,點亮房門邊的臘燭,柴房內霎時充滿柔和的光線,她回頭嫣然一笑。「這樣不是好多了嗎?」

風滌塵在曲水樓回頭時頓時屏住了氣息。他原本就以為曲水樓的容貌足以驚世,沒想到除去了那層黃土的覆蓋,她比自己所想像的更加絕艷動人,一頭柔順的烏絲不似普通姑娘家般挽成高高的髻,反而全梳向後頭綁成馬尾,發尾綁成了一條條小巧的辮子,更增添俏皮可愛的氣質;明眸皓齒、面似桃花、柳眉如黛、膚柔似水……見過後宮三千佳麗,他這輩子卻是第一次被曲水樓那絕代風華的姿色所震懾。

「喂,你瞧什麼瞧?口水全流出來了,沒見過美女啊!」曲水樓被風滌塵盯得渾身不自在,遂潑辣地出口罵道。

「水樓,不得無禮!還不快向風將軍道歉。」曲向樓在一旁發話道。

曲水樓滿臉的不屑。「將軍?這是哪門子的鳥官?堂堂一個將軍怎麼會被我迷昏上山來!向樓,他一定在騙人,伯堯還不是說他是前朝皇帝的四安答?這個男人要是個將軍,我還是個公主呢!」

「放肆!」曲向樓被妹妹氣得臉色醬紫,她轉向風滌塵行揖賠罪。「風將軍,在下管教無方,請風將軍饒恕舍妹的無心之過。」

「罷了。」風滌塵自認不是斤斤計較之人,自己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確十分失禮,也難怪曲水樓會發那麼大的火。「曲堡主,令妹的口無遮攔早已令風某印象頗深,此次風某路經本地是為了奉旨上京面聖,可否請曲堡主商借快馬一匹,風某必須連夜趕路上京。」

曲向樓朗聲笑道:「風將軍客氣了,此刻天色已晚,風將軍何妨在堡內暫住一宿,過明兒個再趕路也不嫌遲。」

「風某在此已耽擱了不少時間,不敢有勞曲堡主費心。面聖一事萬分緊急,多謝曲堡主的美意,風某面聖后必前來傲風堡作客與你把酒言歡,總之,曲堡主你這個朋友風某是交定了。」他也挺開心多交了一個朋友。

曲水樓撇了撇嘴。她很少被冷落在一旁,現在瞧見向樓和那名「瘋」將軍談得那麼高興,幾乎完全忘記她的存在,心裏多少有一點不是滋味。怪了,曲水樓心想,向樓和那個「瘋子」聊得投機,自己應該高興才是啊!這樣向樓很可能就接受他做她的相公,那自己也完成了這兩年來最大的心愿,這不是很好嘛!可是……自己為什麼有一股落寞的感覺?曲水樓悶悶不樂地想道。

「水樓,你還欠風將軍一聲道歉。」曲向樓轉向妹妹堅持地說道。

「我?!」曲水樓瞪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曲向樓點點頭。

曲水樓看了看風滌塵,又回頭看着曲向樓。

「我……我才不要!」她撂下一句話,轉身跑出了柴房。

「水樓!」曲向樓想叫住她,沒想到曲水樓已經旋身躍過了迴廊,只得無奈地搖頭,回首向風滌塵賂罪。「唉!舍妹被在下給寵壞了。」

「沒關係,曲堡主。」風滌塵其實對曲水樓翩然離去感到有些遺憾。真不曉得曲水樓對他的敵意為什麼這麼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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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憤難平的曲水樓回到弄霜閣,悻悻地推開房門,負氣地將桌上不順眼的燭台茶具全掃下地,然後非常大力地跨坐在椅子上。

死向樓!那個瘋子憑什麼叫她道歉啊?將軍有什麼了不起?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他的將軍還不是死了很多人得來的,要她曲水樓道歉?他想得真美!

「水樓,你實在太過分了。」曲向樓追了上來,劈頭就對她罵道。

「我過分?」曲水樓鼓起腮幫子。「誰教他一雙色迷迷的賊眼盡盯着我瞧,我不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算他走運了。」

曲向樓當然知道以水樓沉魚落雁的姿色,會對風滌塵造成什麼樣的震撼,她嘴邊泛出一抹微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長得天姿國色,再說風將軍也沒有像個登徒子般盯着你,你就去向他道個歉,好歹也是你先不敬於他,把人家好端端地強擄上山,害他得日夜兼程趕路回到京師。」

「他還沒走?」曲水樓氣呼呼地問道,「他不是要趕路嗎?」

「我請他到大廳等着,今天你非跟風將軍道歉不可,免得人家說你沒家教。」

「沒家教就沒家教,我絕不會跟他道歉,要趕路的人還等着我去道歉才肯走,我看他也不是很急嘛!好,我就看他能等多久。」曲水樓仍是滿不在乎地說道。

「曲水樓!」這會兒曲向樓的怒氣也被妹妹給挑起了。「現在容不得你胡鬧,一句話,你去是不去?」

「不去、不去、不去!我就是不去。」曲水樓乾脆耍起性子來了。

「不去?」曲向樓挑眉地重複道。「好,你不去是吧?從今天起禁足,期限到你想通了為止。」

曲向樓忿忿地轉身,長袍一撩就出了弄霜合,迅速地舉步回到大廳。

此時風滌塵正玩賞着茶几上擺設的唐三彩,他一見曲向樓進了大廳,便放下手中的古董,起身向她行揖。「曲兄,不知風某勞駕你所準備的馬匹,是否已經準備妥當?」

「勞風將軍久等了,馬匹就在傲風堡門外。」曲向樓客氣地說道。

「唉——曲兄這麼說就見外了,將軍一詞還是省去,稱呼我的名字就行了。」風滌塵爽朗地說道。

曲向樓高興地頷首。「就這麼說定嘍,風兄,只可惜舍妹蠻橫任性,讓風兄受了不少氣,請容小弟代舍妹向你賠罪。」

「別這麼說,曲兄,只希望我接下來的作為不會令你氣惱才好。」他此時心生一計,決定告知曲向樓。

曲向樓好奇地問道:「噢?風兄此話從何說起?」

風滌塵示意曲向樓側耳過來,她小心地接近他又保持點距離以防萬一,直到風滌塵在她耳邊悄聲將自己的計策全盤托出。

「你覺得如何?曲兄。」風滌塵問道。

曲向樓同意地點頭。「的確是好計謀。」

「那麼說……」

「就有勞風兄了。」曲向樓微微地笑道。

她不僅相信這法子可以使曲水樓收斂點脾氣,更有可能的,她相信她幫自己找到了妹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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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過後,風滌塵順着曲向樓的指引,翻身躍過了弄霜閣的牆檐。他神清氣爽地盯着花草扶疏的花園,而後又轉至弄霜閣的主屋。

他看了看迷人的月色,嘲弄般地笑了一笑。

他真不曉得自己怎麼會突然想出這個怪主意,曲水樓這小妮子的確是欠人教訓,不過他也用不着親自膛這淌渾水,他堂堂一個護國大將軍,干出這種雞嗚狗盜之徒才做的事,傳出去不教人笑死才怪。

風滌塵寂靜地走過花園,來到曲水樓寢室的窗前。他靜默了一會兒,看着昏暗的房內可知曲水樓早已就寢了,那正好合他的意。

風滌塵無聲地撬開曲水樓房間的窗子,隨即縱身跳了進去。他為了防止曲水樓醒來,連忙取出曲向樓交給他的「清玉迷魂香」,迎面就往她的床頭灑去。

白色的煙霧在空氣中懸了一會兒,他趁此時點燃桌上的燭火,等到那陣煙霧散去后,他傾身俯看熟睡……應該是昏睡的曲水樓,霎時就為她的睡相深深地着迷了。熟睡時的曲水樓臉部線條柔美又帶着三分孩童般的天真,濃密的睫毛又長又翹,紅嫩的雙唇微微地嘟起,完全沒有醒來時那麼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樣。

象是感染了曲水樓睡夢中的笑意,他的唇邊也不由自主地泛出一抹微笑。他擁起曲水樓熟睡的身子,她像是睡死了,整顆頭無力地倒向他的懷中,風滌塵的身體立即起了反應,他暗罵自己不該想占她便宜,不過佳人在懷的感覺是如此地令他感到滿足……

他情不自禁地多擁了她一下子,然後掀開她的被子,對着曲水樓僅着白色連身的單衣皺了皺眉。看來自己還得幫她多套上件衣裳,他這輩子還沒替哪個女子穿過衣服呢!曲水樓是第一個。

風滌塵將曲水樓放回床上,從柜子裏找了一套淺綠鑲藍邊的紗質上衣和裙子,他細心地將衣裳套上她的身子,盡量君子地不直接觸碰到她。

替一個睡死般的人穿衣服的確令他費了好一番工夫,風滌塵總算將曲水樓的衣裳打理好了。

他再度抱起曲水樓,朝着弄霜閣的門外走,而在弄霜閣的門口,他碰着了一身月牙色長袍的曲向樓。

曲向樓老早就在門外等着他了。她瞧着睡得挺安穩的妹妹笑道:「我還以為你不出來了,等着趕明兒個替你們辦喜事或替你收屍。」

風滌塵的臉閃過一抹紅暈。「曲兄,你別取笑我了。」

「風兄,我妹妹就交給你啦!」她語重心長地說道,「讓她吃點兒苦頭也好,不過別太苛侍水樓,過些日子我會依照計畫上京接她,這陣子水樓就麻煩你了。」

「曲兄請放心。」風滌塵眼光柔和地看着懷中的可人兒。

曲向樓敏感地注意到他眼光中不自知所流露出的款款柔情,她發出會心的一笑。

她送他們至傲風堡門口,「風兄,水樓就拜託你多加照顧,快馬就在門外,恕我不送了。」

「當然,曲兄,我一定會好好照料令妹,風某在此就向你告別。」風滌塵微微頷首。他將曲水樓橫放在另一匹馬上,自己跨上原本被擄時騎的黑馬。

曲向樓朝他作揖。「保重。」

「保重。」風滌塵拉着曲水樓的馬一起調轉馬頭,緩緩地策馬下山。

曲向樓看着兩匹馬在月光下漸行漸遠,她愉悅地想道,待自己上京的時候,風滌塵搞不好得改稱她大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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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樓是被身下那不停的搖動給搖醒的。怎麼會有這麼久的地震?像是永遠都搖不完似的,她心想。

她不情願地睜開一隻眼睛,這下瞌睡蟲可全被嚇跑了,她……她在哪啊?!曲水樓驚訝地張大口,恰巧吃進一嘴的塵土,然後她從天地顛倒的景象中看到了他——那個被自己搶上山的瘋子!

風滌塵下了馬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曲姑娘,你終於醒了。」

曲水樓又呸又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嘴裏的泥沙全部清除乾淨。她像是打算要殺人般地瞪着他。「死瘋子!你幹麼把我綁在馬上?」

風滌塵假裝無辜狀。「你的『清玉迷魂香』藥性太強了,將你放在馬上,連摔下來幾次都不曾清醒,為了防止你在我不注意的時候被馬踏死,只好把你綁起來嘍!」

「『清玉迷魂香』?難道你綁架我?!」

「沒錯,你還挺聰明的嘛!」老實說,曲水樓那副氣惱的德行,令風滌塵此刻瀕臨狂笑的邊緣。

她氣得七竅生煙,拚命和身上的繩索掙扎。「你……我……死瘋子!快放開我,我非殺了你不可,你懂不懂王法?強搶良家婦女是犯法的!」

風滌塵上前安撫因曲水樓扭動而受驚的馬匹,嗤之以鼻地笑道:「良家婦女?你?曲姑娘,如果你搶男子的行徑也配稱為『良家婦女』,那全天下的女子就沒一個敢稱自己是良家婦女了。」

曲水樓的臉孔一陣青一陣白。「你不是說自己是哈勞什子將軍嗎?就算我稱不上是什麼良家婦女,你綁架我也犯了國法,你現在放了我,咱們一次抵一次就算扯平了,這次我不跟你計較。」

「這可不行。」他戲謔地笑道。他真喜歡將曲水樓逗得雙頰泛起紅暈,白裏透紅的,煞是好看。「你強搶男子,本將軍理應押你上京治罪,試問,押解一個人犯上京,何罪之有?」

「你要辦我?」她的臉色這會兒全白了。

風滌塵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但是為了得到曲水樓的合作,他只好硬起心腸。「本將軍也是受害者之一,你罪證確鑿,我不辦你也不行。」

「你這個爛將軍、死將軍、混帳將軍,向樓知道你綁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曲水樓氣得不停詛咒風滌塵,把她所聽過最臟、最粗魯的江湖話全搬上來咒罵他。

風滌塵還真不知道曲水樓的嘴巴這麼毒辣,他搖了搖頭。「曲姑娘,姑娘家說話乾淨點,免得他日嫁不出去。」

「我嫁不出去?我嫁不出去就嫁給你!我要成天在你耳邊嘮叨個不停,直到你被我煩死為止,聽到了沒有?快放我走!」她口不擇言地怒道。

聽到曲水樓的氣話,風滌塵不知怎地心頭竟然雀躍起來,像是情竇初開的小夥子一般,他強壓下心中那股悸動,悠閑地瞧着被綁趴在馬上的她。「曲姑娘,在下可承受不起你的美意,雖然我風某人娶妻子沒什麼條件,但起碼她也不能拋頭露面地綁男人。嗯……這樣吧,既然你嫁不出去,我風滌塵就算是做做善事,將就、將就娶你為妻好了。」

「你這個混帳!誰說要嫁給你啦?」曲水樓漲紅了臉。「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給你。」她最恨人家說她嫁不出去了,他竟然說娶她是在做善事?可惡,這個男人是不是腦袋有問題?他鐵定是開她的玩笑,真過分!

風滌塵覺得調戲她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很驚訝地,他竟然一點也不討厭曲水樓成為他妻子的想法。

「小傻瓜,你不嫁給我能嫁給誰呢?」風滌塵暗暗強忍住笑意,有耐性地說服曲水樓。「第一、你已經被我綁走了一夜,就算我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但誰又會相信?第二、你現在是有案在身的囚犯,你不嫁我,你的小命就難保了。第三、昨兒晚上我綁架你的時候,你衣冠不整,還是我親手幫你換上的衣裳,換句話說,你的身子我全瞧遍了,你說,有這三點理由,你還能不嫁給我嗎?」

「你這個無賴!你竟敢……」曲水樓對於自己的身子全教風滌塵看光了最是震驚。她羞紅了臉,低下頭來逕盯着路上的黃土,眼底透露出堅毅的決心。「既然如此,那我也只有一條路好走了,是不是?」

他很滿意曲水樓終於向自己低頭,他微笑地點頭。「沒錯,就是嫁給我。」

「嫁給你……」曲水樓沉吟半晌,落落寡歡的樣子一點兒都不欣喜。

要是從前有人說他風滌塵會向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女子求婚,他定會笑那人痴人說夢,但他現在萬萬沒料到自己不但把曲水樓的氣話當真,而且娶她的決心愈來愈強,她雖然面容姣好,但是個性極差,偏偏自己就是喜歡她刁鑽發潑的模樣,發怒時一對杏眼水汪汪又有神地瞪着他,那模樣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要是她能為自己綻開一個笑容,該有多好?雖然他求婚的方式的確有可議之處,但想不到他風滌塵一生不知婉拒過多少親事,到頭來還是栽在曲水樓的身上,難道真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風滌塵暗忖。

曲水樓此刻真是悲慘極了,被人綁在馬上顛簸不說,還被人瞧光了身子、被押上京問罪,說不定還要問斬,要不然她就得將自己的未來交在這個混蛋的手中。

天啊!要她嫁給這個瘋子,不如叫她死了算了!

然而她當然不是那種輕易向人低頭的人,曲水樓苦思良策,一定有法子能讓自己逃離這個瘋子的魔掌……有啦!她靈光一現,相信要那個瘋子很難不中計。

曲水樓身子微微地晃了一下,放鬆全身任馬匹的震動搖晃着她。

「風……風將軍……」她再皺起眉間,緊咬下唇,故作楚楚可憐狀,氣若遊絲地低聲喚道。

風滌塵果然立即中計,見她臉色蒼白、貝齒緊咬,似乎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他心中一慟,緊張地奔至她的身旁。「怎麼了?你不舒服?」

曲水樓含嗔帶怨地瞪了他一眼,仍是一副痛苦的語調。「你還說呢!我……我頭好暈……都是你害的,快把馬上的……繩子鬆開……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風滌塵狐疑地盯着她。「你在耍什麼詭計?前一刻還好好的,怎麼下一刻就成了這副模樣?」

「誰……跟你耍詭計?我頭……真的很暈……」曲水樓短淺地呼吸着。她暗聲咒罵,這個瘋子還真是精明,想騙他得費上一番工夫。

他眉頭深鎖,瞧曲水樓的樣子不像是在騙人,但是前車之鑒,猶不遠矣,自己還是防着她一點才好,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老婆又跑了。

「你真的很難過?」

曲水樓困難地點點頭。她知道這個時候為博取他的信任,最好什麼話都不要說,乖乖地當一隻病貓。

風滌塵既心疼她,又怕她耍什麼鬼點子,他猶豫了一會兒。「好吧!只要你叫我一聲『相公』,我就放你下來。」

這是什麼條件?曲水樓真想破口大罵,她勉強虛弱地一笑。「你……別開玩笑了……快放我下來吧……」

「沒得商量,要我放你下馬,你就得叫我一聲相公。」風滌塵佔盡便宜地說道。

他算到如果曲水樓肯委屈自己願意叫他相公,想必真的是病了,那麼到時再將她放下來也不遲。

曲水樓撇一撇嘴,這犧牲實在太大了。

「不叫?」風滌塵的眼睛眯成一條細線。「那麼我們就繼續趕路嘍!」

曲水樓氣鼓了嘴,好吧!「虎落平陽被犬欺」,就算自己倒了八輩子的楣,不叫他一聲相公自己的計晝就全泡湯了,反正只要能甩掉這個瘋子,叫他一聲相公有什麼關係?

「相……相公……」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囁嚅了一聲。

風滌塵揚起了一道眉,眼神里全是笑意。「啊?什麼?你說得太小聲了,我沒聽清楚。」

曲水樓怒火攻心,只覺得全身上下充滿了暴戾之氣,她恨不得將他的骨頭全拆下來熬湯喝!

不成、不成,她還是得裝病,這一關還要先過呢!她安慰自己平息怒氣,盡量保持住羞澀的雙頰。

「相公……」曲水樓用着膩死人的語氣喚道,心裏想着怎麼樣把眼前的男子千刀萬剮。「人家……真的很不舒服……」

風滌塵被她喚得暈陶陶地。想她都願意喚自己相公了,肯定病得不輕,於是他輕手輕腳地解開曲水樓身上的繩索,心疼萬分地想抱她下馬。

曲水樓慌忙地伸手阻止他,一時不穩地險些栽下馬。

他眼明手快地接住往下墜的曲水樓,摟她入懷地輕聲哄道:「小心點,摔着了沒得賠的。」

見她墜馬真是差點把他給嚇壞了,風滌塵狠狠地摟緊她,心有餘悸地想道。

曲水樓瞪圓了雙眼,她呆愣了一會兒,然後拚命地想推開風滌塵,而後又想到自己現在假裝是個病人,力道可不能太大,他很可能會起疑心。她推了推風滌塵,模糊的聲音從他胸膛中發出,「放……放手!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風滌塵這才發覺自己的失禮,他放開了懷中的可人兒,改用手扶着曲水樓纖細的雙肩,他低頭瞧着曲水樓泛紅的雙頰。「好點沒?」

曲水樓真想當場賞他一個耳刮子。她休息片刻后瞪着地面,當自己跟地上的沙土說話,「好多了。」

風滌塵皺起眉望着她。「我看我還是抱你到樹蔭底下歇息一會兒吧!省得你待會兒體力不支暈倒,早上你沒吃東西,又騎了一天的馬,現在再不讓你休息,你很可能會中暑。」

中暑?笑話,現在已經秋天了耶!曲水樓心想。

風滌塵見她沒答話,就當她是默認了,他不由分說地抱起曲水樓。

她嚇了一跳地驚呼,「你……你幹什麼?」

「當然是抱你去休息嘍!」他實在太喜歡這種佳人在懷的滋味了。

曲水樓連耳根子都紅了。「你……你放開我!我自己有腳會走,『男女授受不親』!放手啊!」她猛槌着他的胸膛。

風滌塵根本不理會她的抗議,她的手勁像是蚊子叮他一般,他一點也不覺得疼痛,繼續抱着她往樹蔭下走,朗朗笑道:「都叫我相公了,還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別掙扎了,小心我一失手摔傷你。」

曲水樓真想搬顆石頭砸他的腦袋。「放我下來!誰是你娘子啊?我絕不會嫁給你的。」

風滌塵走到了樹蔭下,將她放坐在樹根旁,戲謔地說道:「我瞧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嘛,說起話來倒挺靈活的。」

曲水樓險些因過度氣惱而拆穿自個兒的詭計,她別過臉去不看他。「現在當然好多了,還不是被你氣的。你拿我生病的時候要脅我,逼我叫你一聲相公,還真夠光明磊落的啊!」

風滌塵當然知道和曲水樓這種人是絕對不能談「光明磊落」這四個宇,要真跟她來「光明磊落」那一套,自己鐵定被她耍得七葷人素,不過自己的確也有不對的地方,他不該落井下石,趁她人不舒服的時候調戲她。

他寵溺地望着她。唉!自己該拿她怎麼辦才好?曲水樓跟一般的女子不同,什麼三從四德全當成垃圾,表面上雖然伶牙俐齒的,但其實骨子裏還是個孩子。

「喂,你心虛啦?怎麼不說話?」曲水樓瞧他沒反應,不覺有些蕪趣,她再度仔細盯着他,嘟起了雙唇。「你再不說話我就走嘍,肚子餓死了,我要去找東西吃。」

風滌塵不語地起身走到馬匹旁,從鞍袋裏拿出一些乾糧丟給她。「這些你先吃一點吧!」

曲水樓瞪着手中的牛肉乾。「我不吃這些的。」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曲大小姐,將就點吧!這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還想吃什麼?有得吃就不錯了。」

「可是我不喜歡吃牛肉乾,我想要吃當歸燉排骨。」她可憐兮兮地說道。

風滌塵真敗給她了。「好、好、好,等我們進了最近的村落,我就帶你去吃你的當歸燉排骨,你愛吃多少就吃多少,好不好?」他覺得自己真像在哄小孩。

「真的?」曲水樓眼睛一亮,笑容像花朵般地綻放。

風滌塵為她的笑靨失神了好一會兒。「真的,現在你就先吃這一些,好嗎?」

「嗯。」她愉快地點頭,咬了一口又硬又韌的牛肉乾。

呼呼!那個瘋子到時候就知道她的厲害啦,她在心裏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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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壓寨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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