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立志時;天未亮,澍清即起身梳洗,旋即入書齋讀書,而總在這個時候抬頭向窗外望去,便可瞧見微雲踏着清晨的露珠,手挽着籃子徐徐地走來。
“澍清少爺,早。”她跨進書齋,輕聲道安。
“微雲,不是告訴過你,我不是凡事都要人服侍的大少爺,況且這裏還有小六,你實在不必天天一大清早跑來這裏伺候我。”澍清嘴裏責備,其實是心疼。
“小六還是個孩子,粗心又貪眠,怎麼能服侍得周全?”微雲把籃里熱騰騰的早點一一擺放到桌上。“我想小六一定不知道你有早起讀書的習慣。”
“大清早的,我想一個人安靜的讀書,才沒有叫醒他。”
“我知道,澍清少爺心腸好,總是替下人着想,可是你也不能委屈自己、空着肚子讀書啊。”她的眼光細心的注意到他領子磨得泛白,袖口也破了。“你看你,衣服都破了一個洞,還穿在身上。”
澍清低頭察看袖口,才發現真的破了一個洞。
“澍清少爺,待會你把衣服給脫下來,我幫你縫補一下。”
“不必麻煩你了,這點小事我會交代小六來做,免得他終日無所事事。”澍清聳聳肩,不在意的說。
他的客氣令微雲有點失望。
“微雲,現在你每天為我送早點來,不禁讓我想起小時候的事,每過晌午坐在書齋讀書的時候,我心裏就一直盼望黃昏時刻快點到,因為你總會在那個時候帶着凝香閣的點心坐在書齋前的階梯上等我出來。”
“是呀,那真是一段快樂的時光。”微雲怔怔的沉吟回味着;驀地,她抬眼看他,認真的問道:“澍清少爺,我問你,那時你心裏盼的是我,還是凝香閣的點心?”
“那時候小孩子嘛,心裏盼的當然是點心。”澍清煞有其事的回答。
“哦,是點心啊……”微雲失望的囁嚅着,緊接地又問:“那現在呢?”
“現在——”看着她期待似的緊張模樣帶有一股嬌俏的憨態,是那麼地惹人憐,讓人忍不住撩起逗玩之意。澍清撫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戲道:“我心裏想的當然還是熱騰騰的早點嘍。”
“原來我在澍清少爺心目中還不如我帶來的東西。”微雲佯裝輕快的說。她垂下眼眉,咬着唇瓣,努力的想掩飾自己心中那奢望又痴想的感情,可是一股難過的暗潮逼湧上來,潮了眼眶,於是連忙背過去。
“微雲,生氣了?”澍清見狀,趕緊繞到她面前,解釋的說:“剛才我是故意說著逗你玩的,你千萬不要當真。”
澍清將臉向下探看時,微雲立即用袖子掩住臉,不讓看。
他慌的搔頭撓腮,手足無措。“我盼着點心是真話,因為那是你、我的微雲好妹子帶來的,若是別人帶來給我,我才不稀罕。”
許久,微雲仍掩着臉,而身子不住地輕顫。
“微雲,真的生氣了?”澍清窘迫的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地微雲拿開手,調皮的衝著他一笑。
“我才沒有生氣,更沒有哭。你拿話誆我,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稍稍的嚇你一下而已。”
澍清注視她紅着的眼睛。“你哭了?”
“我才沒有哭,一定是掩臉的時候揉到眼睛了。”微雲連忙轉開話,“好了,別凈說話,快坐下來趁熱吃吧。”
微雲避開他的眼神,把剛沏好的一壺茶放到書桌上,開始幫他裁紙、磨墨。
澍清嘴裏喝着粥,而眼光始終盯着她忙碌的身影,心想: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這樣的情景好像是變成他的習慣,一切是那麼自然,讓他以為只要他睜開眼睛,理所當然的,她就會出現在眼前。東方發白,雞啼的緊,微雲目光往窗外探看一下,亮晃晃的,地上開始有影兒邊出來。
“時候不早了,小姐就要醒來,我應該回去了。”微雲放下墨,匆忙的跨出書齋。
“微雲。”澍清急忙的叫她一聲。
“澍清少爺,你還需要什麼嗎?”微雲回身,看着他,等待他說下去。
“我……”澍清支吾着;住進晚山別院也好幾天,心中卻盼着能見秦水蓮一眼,明知這不合禮教,但他只求遠遠的瞧她一眼就心滿意足了。他搓着手,目光閃爍,語帶局促的說:“微雲,水蓮小姐可有說我什麼,或者她……”
微雲凝望着他,他的一個小動作、一個眼神,她便猜着他的心事。
“放心,小姐很關心澍清少爺,她還頻頻問我你住在這裏是否習慣?”
“她真的關心我?”
“澍清少爺是小姐未來的夫婿,她不關心你還能關心誰?現在,你什麼都不要多想,把全副的心思放在書本上,待秋闈一舉奪魁,帶着恩賜的鳳冠霞被來秦家迎親,然後帶着小姐衣錦榮歸,好告慰張老夫人以及張家的列祖列宗。”
“連命,微雲妹妹。若是真有那麼一天,回安陽的時候,我一定會把你帶在身邊,然後為你找一門好婆家,就像嫁親妹子一樣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我不嫁,微雲只希望能永永遠遠待在小姐和澍清少爺身邊服侍你們。”
“等我幫你許一門好婆家,到時候你就不會這麼說了。”澍清取笑的說。
微雲哀愁的眼眸掠一掠這張午夜夢回常浮現的俊臉,然後轉身想要快步的離去。
“微雲,你等我一下。”澍清似想起什麼,又叫住她。
說著,他立即走到案牘前拿起筆來,快速的在紙上寫下幾行字——
知否?
身寄晚山,夜夜邊對新月思佳人。
知否?
濃濃情意,無計消除惟盼錦書解。
誰說相思無憑語,只恨情多才疏淺。佳人知否?
寫罷,澍清輕輕的朝它吹幾口,待墨干,仔細的摺成方箋交給微雲。
“微雲,這個就麻煩你了。我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可是我實在……”
“我了解,我一定會交給小姐。”微雲把信箋揣入懷裏,跨出晚山別院之後,深深的吸一口氣,從此要將對他的情意吸進肚裏,埋藏心頭,只留在四下無人和自己私語,再也不容許自己輕易流露出來。
澍清目送她纖細的身影,但是心裏卻滿懷期待着另一個女子的迴音。
水蓮晏起,懶坐梳妝前。
“微雲,微雲……”水蓮喚了幾聲,微雲這才急匆匆的走進來。她微嘖的睨微雲一眼,問道:“今天怎麼遲了?”
“對不起,小姐。”微雲拿起梳子梳理水蓮烏亮的頭髮。“我在澍清少爺那裏耽擱一下。”
“我聽王媽說,每天早上天還沒有亮,你就在廚房忙着張羅張公子的早點。”
“是。”微雲忙着解釋,“小姐,我是想澍清少爺有早起看書的習慣,而他一定不會麻煩下人特地幫他準備早點,所以才會……”
“微雲,你不用跟我解釋,我只是想提醒你,這事若是傳入我娘耳里,到時候你又不免招來一頓責罵。”水蓮欖鏡看着微雲的巧手一翻又扭了幾轉,一個墮馬髻斜斜的堆在頭頂一套,一張冷艷的容顏頓時和悅幾分。“再說你一個女孩家,天還沒有亮就跑到男人住的地方,傳出去總是不太好。”“謝謝小姐的關心,微雲不過是做丫頭應該做的事,是不避諱這些禮節。”
“你現在若是有這樣的想法,往後找婆家的時候你就會後悔。你心裏應該明白,我爹一向視你如女兒,他一定會用嫁女兒的心情把你嫁出去,所以你現在做任何事一定要想到女人的名節,免得讓秦家丟臉。”
一個早上,微雲已經聽到兩遍嫁人這類的話,心情實在沮喪。
“小姐,有一件事請你要答應我。”
“說吧。”水蓮從妝枱上拿起一隻篦齒梳理着發梢。
“將來小姐和澍清少爺成親之後,一定要讓微雲跟着過去服侍你們。”微雲低聲哀求,“小姐,這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
“微雲,有時候我真弄不懂你。”水蓮抬眼望着鏡中楚楚可憐的微雲,不禁搖頭嘆道:“你在秦家明明就不是丫頭,可你卻是那麼喜歡當丫頭。”
微雲淺淺一笑。“小姐,你答應我了?”
“我答應是沒用的,要我爹娘答應才算數。”
“只要我堅持、小姐成全,一定可以的。”
“瞧你比我還急,我要嫁人也要等張公子功成名就的時候才有眉目。”水蓮從首飾盒拿出一枝蓮花簪插入雲鬢上。“微雲,你認為張公子對今年的秋闈有幾分把握?”
“小姐,關於這一點,你可以放一百個心,依澍清少爺的聰明和才情,掄元一定沒問題的。”微雲信心滿滿的說。
“我看啊,在你的眼裏張公子什麼都好,簡直沒有任何的缺點。”水蓮輕啐道。
“本來就是嘛,他……”微雲還要說什麼,突然間想到懷裏的信箋,於是小心翼翼的走到門邊,探頭出去看一下,確定沒有人在外面走動,才重新緊閉門扉,折回水蓮身旁,拿出信箋。“小姐,這信是澍清少爺給你的。”
水蓮接過信箋,讀着,怔着,臉上看不出是喜是嗔,瞧得微雲急在一套也不敢出聲。
突然地,水蓮將信箋撕個紛碎。
“小姐!”微雲吃了一驚,急急的問:“澍清少爺信里寫了什麼,竟意小姐生這麼大的氣?”
“沒什麼。”水蓮淡然的說,然後用手絹包起碎紙片交給微雲。“把這包東西丟進灶里燒掉。”
“小姐,為什麼要這樣做?”微云為澍清心疼。
“你想想看,張公子的信若是落在好事之徒的手中,四處去說我和張公子暗通款曲,那我的名節不是完了。”
“小姐,你們已經有婚約了,不是嗎?”
“就是因為有婚約,才更要嚴加恪守閨秀的道德規範,絲毫疏忽不得。”
“可是……”
“別再說了。”水蓮擺擺手,阻止她再說下去。“微雲,以後不準再帶張公子的隻字片語進來,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她小聲的回答;但是一想到他等待落空的失望表情,微雲實在是於心不忍。“小姐,這一次你可不可以給澍清少爺一個迴音,哪怕幾個字而已,只要能讓他安下心讀書就行,小姐,求求你!”
水蓮冷眸一睨,逕自步進綉合,倚窗而坐,芳心被剛才那情箋里逸興遄飛的字、以及纏綿悱惻的相思之情翻擾的厲害,而臉上的神情比平時冷淡許多,彷彿一張美麗的容顏鋪蓋一層薄薄的白霜。“小……”微雲尾隨而至,望之儼然,便噤聲不敢多言。
過了一會兒,水蓮吩咐微雲準備紙筆。
“是,小姐。”微雲喜出望外,高興的從綉桌上抽出一張描花的箋紙和一枝小楷筆,磨好墨,等待水蓮。
水蓮拿起筆來,輕咬着筆端,沉吟許久,才下筆寫着——
莫說風花雪月,不道兒女情長,望君凡事以功名為念。
“好了,拿去吧。”水蓮放下筆,告誡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謝謝小姐。”微雲小心翼翼的拿起箋紙,輕輕的晃動着,好風乾箋上的字墨。
“拿去時要小心一點,別讓人撞見了。”
“我會很小心的,不讓人看見。”
這時李氏的聲音從房裏傳來,“水蓮,你在嗎?”
“夫人……來了!”微雲嚇得趕緊把手裏算紙摺成一小方塊,塞入袖裏,正巧李氏走進繡閣。
“你啞巴啊,小姐人在這裏也不會應一聲。”李氏一開口就責罵微雲。
微雲低着頭不敢回話,讓李氏更加的厭惡。
“哼,”李氏嫌惡一睨,“越是人前悶不吭聲的人,越會在背地裏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娘,您過來看這花開富貴可好?”水蓮把李氏的注意力從微雲身上移開。
見水蓮這麼說,李氏便走向綉桌前,欣賞着已描好的花開富貴。
“娘,喜歡嗎?”水蓮問。
“瞧這些牡丹開的多好看!”李氏讚歎。
“您喜歡女兒就放心了。”水蓮拍起一根綠線要穿進一根綉針。“過幾天就是您的大壽,我準備綉這幅花開富貴來為您祝壽。”
“你先別忙着,娘有話對你說。”
水蓮放下針和線,扶着李氏坐下來,微雲小心地遞上茶來。
“水蓮,後天娘要上水月庵還願,這一次你陪娘去。”
“娘,您明知道我不喜歡出門,還是和往常一樣讓翠花陪娘去就行了。”
“不,這次你非陪娘去不可。”
“我不去。”水蓮嘟嚷着不依。
“水蓮,我的好女兒,這回就聽娘一次,水月庵里供奉的觀音娘娘聽說可以保佑女孩家的姻緣,你得去……”李氏說到這裏,抬眼瞧見微雲杵在一旁,不耐煩的說:“出去吧,不用你伺候。”
“微雲,到秦記幫我買綉線回來,紅色和綠色多買一些。”水蓮交代。
“是。”微雲恭敬的欠一欠身,快步的走出繡閣。她從抽里拿出小姐寫給澍清少爺的花箋,看了一眼,心裏真替他感到高興。
微雲出門幫水蓮買綉線,她邊走邊想着:對了,也該幫澍清少爺裁件新衣裳,好讓他在夫人壽誕那一天穿去拜壽,免得他在秦家親朋好友面前顯得太寒慘。想着,一抬頭就看見錦繡布莊就在眼前,她走進布莊,夥計大頭迎了出來。
“微雲姑娘,夫人和小姐要些什麼布料?”大頭說。
微雲在店裏梭巡一下,問道:“強伯在嗎?”
“在柜上。”
“謝謝。”微雲掀簾入內,見秦強專心的看帳,她叫一聲,“強伯。”
秦強抬頭。“微雲丫頭,是你啊,怎麼來了?”
“我……”微雲不知如何啟齒。
“要栽布做新衣?”
微雲點頭。“想給澍清少爺做件新衣。”
秦強若有所思的注視她一會兒,才出聲,“讓大頭栽幾尺玄湖色那塊料子,就說要給老爺的。”
“是。”微雲顫顫眼皮,感激的說:“謝謝強伯。”便出去了。
可憐的丫頭!秦強感嘆一聲,低頭繼續查對眼皮底下這本密密麻麻的帳本。
黃昏里,澍清徘徊在晚山別院的新月亭,由這裏可眺秦家大宅,而重重疊疊的閣樓之中,不知道哪裏是佳人倚窗之所在?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刻難為情。”澍清吟着李白的詩句,不禁笑起自己的痴傻,他竟然為一個未曾謀面的未婚妻害起單相思;囿於禮教規範,洞房之夜當然才是相見之日。
晚風吹拂,澍清因為寂寞思情而輕嘆一聲。
“澍清少爺,好端端的,怎麼在這裏嘆氣呢?”微雲來到別院時,聽小六說澍清少爺每天傍晚時刻一定在新月亭,於是她找上來,即聽到這一聲喟嘆。
“微雲,怎麼在這個時候來?”澍清回頭看她;近來他特別容易覺得悶,但是只要見到靈巧慧心又善解人意的微雲時,什麼愁煩瞬時一掃而空。他想,也許同是故鄉人,可說故鄉事之故吧。
“我是來替澍清少爺送重要的東西。”
“重要的東西?”澍清不解。
微雲神秘的一笑,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來,他期待的接過來一看,原來是安陽寄來的家書。
“謝謝你,微雲,是我叔叔寫來的信。”心頭有點落空。
“澍清少爺,你好像很失望的樣子。”微雲故意這麼問。
“沒這一回事,世上沒有比家書更能撫慰遊子寂寞的心。”
“那這個呢?”微雲張開手,手心裏多了一方摺得如豆腐塊的信箋。
“這是……一起初,他不敢確定,但抬眼看見微雲的溫柔笑容時,他這才相信他真的盼到佳人的隻字片語。
澍清急忙的打開信箋,滿懷希望能從信箋里得到與己相同的思念和柔情,但閱畢后,他手授着信箋悵然坐下來。
“澍清少爺,你不是一直很期待小姐的信嗎!現在如願以償,怎麼看起很不高興的樣子?”
“我沒有不高興,只是……”澍清嘆道:“算了,事實總會和自己期盼的會有一點點的落差。你自己看吧。”他把捏在手裏的信箋交給微雲,可她遲遲不敢去接。
“小姐寫給你的信,我看了不太好吧?”
“你看沒關係,反正裏面也沒有寫什麼。”
微雲顫抖地接過信,幸好信里只是短短的幾行字並不難認。
“澍清少爺,小姐鼓勵你用功讀書沒有錯啊。”
“對,是沒錯,只是我一心以為水蓮小姐是一位清靈脫俗的紅粉知己,沒想到她竟然要我以功名為念;原來她和一般人沒什麼兩樣,心裏看重的也是俗世功名。”
“說這話就傻了。”微雲打趣的笑說。“澍清少爺,小姐是知書達禮的大家合秀,她不鼓勵夫婿努力求功名,難道要寫一些艷詞來攪亂你的心嗎?”
“微雲,連你也不懂我的心。”澍清慨嘆的說。
“我怎麼不懂?”微雲會心一笑,凝視他一會,柔聲念道:“多少前塵功名,再回首,煙靄渺渺。晚風裏,清瓣散盡,共飲菊花酒。你看,至今我都沒忘記這首詞,也能體會你淡泊功名的心志,可是你來杭州不就是來讀書,然後赴京求功名,好彌補張家狀元缺的遺憾嗎?”
澍清側過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見她嬌小玲瓏,眉目如畫,鼻翹唇薄,一張臉生得極甜,此時在霞光照映之下,更顯柔媚可人。感覺上,他好像今天才認識她似的。
“澍清少爺,”微雲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澍清回過神,輕咳一聲好掩飾適才的失態。
“微雲,你說的對,謝謝你及時提醒我。”
“我很高興對澍清少爺有幫助。”微雲拿出布尺,“澍清少爺,你站起來,讓我替你量身。”
“做什麼?”澍清起身,不解的問。
“過幾天就是夫人的壽誕,到時候你需要一件新衣服穿去祝壽。”
“不需要;當初秦家和張家結親時,就知道張澍清是一介兩袖清風的窮書生,我何必改變自己去迎逢大戶人家的排場。微雲,你也不必替我做什麼新衣裳了,那天我穿自己的衣服去拜壽也不算失禮。”
“你看你又說傻話了。秦家的人是不會介意你穿什麼,可是別人會怎麼看呢?”微雲不顧他的反對,繼續為他量身。“人家會說秦家擁有杭州最大的布莊,卻捨不得替未來的姑爺做一件新衣服,你說,老爺和夫人的面子怎麼掛得住?”
“我說不過你。”澍清妥協,隨微雲擺弄。
她量着,餘光覷着他蹙眉不開的臉,知他心裏不開心。
“對了,澍清少爺,明兒小姐會陪夫人到水月庵上香祈福,我是想也許你會想要……”說到這裏,微雲支吾着,不敢將有違禮教之事挑得太明。
澍清的心本被水蓮的信壓得鬱結沉重,卻又因能一睹芳容的消息而振奮起來。他一時忘情的緊抓住微雲的手,欣喜的問道:“微雲,你是說……我真的能見小姐一面?”
“嗯,”微雲心一顫,輕頷首,羞紅的忙抽出被握住的手,繞到他身後。
“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澍清興奮地喃喃自語。
微雲量着他的胸圍,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心正為小姐而跳動,她難過也高興,心想若是能為澍清訂做一個好前途,她心甘情願為他人作嫁。
她細細的量着他的身形,也把自己一顆無怨無悔的心都量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