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陶起得拿了陸正揚熱騰騰的五十萬支票,先償還了積欠醫院的費用,然後將餘款全數存入於妃莉的戶頭中,讓於妃莉能夠暫時無金錢之虞,好好照顧於伯的病。

她當然不可能那麼聽話,照着陸正揚說的找份死板板的工作做,況且憑她高職夜校混畢業的學歷,她想找,別人還不想用她呢!

她拿着分類廣告,專找娛樂場所的工作,這不但是她的專長,而且賺錢也比較容易。

在接近傍晚時分,她來到一家酒店的前面,看着在征服務生的小廣告。為了怕被程弼撞上,她是不敢再去PUB找工作了。

在酒店前,她一身的不修邊幅,被裏頭的服務生請了出來。

男服務生是個時髦的年輕人。

男服務生很有禮貌,卻有點嫌惡的嘴臉直說:“這裏是高級酒店,不是隨便人可以進來的。”

她忍住氣,看看自己的臟球鞋,及連穿了一個星期的臟牛仔褲,她也沒想到這家酒店的規模會這麼大,原以為是一般的小酒店,可是那個服務生也不該狗眼看人低啊,她只是不願裝扮而已,要是打扮起來,相信她也能迷倒一打的臭男人。

為什麼男人都只看外表呢?連那個陸正揚也是,就這麼地瞧不起她,三番兩次拿她的身材做文章!難道現在的女性一定要胸大才是美嗎?

她就偏不信邪,偏吞不下這口氣,她一定要讓所有的人跌破眼鐃、另眼相看,尤其是那個臭男人!

她轉身走了一趟醫院,探望了於伯的病情。於伯不樂觀的情況,醫生宣佈他只剩三個月不到的壽命,但是能盡一分心力是一分,她定要讓於伯快快樂樂地走完人生最後的旅程。

然後,她向於妃莉借了幾件比較女性化的衣服,於妃莉卻瞠大了眼睛。

“小陶,你怪怪的哦,你怎麼會想要穿這樣的衣服?”

“呃……不是我要穿的啦。”陶起難得臉紅了。“反正你借我衣服就對了!”

為了怕於妃莉再繼續追問,她三言兩語打發了於妃莉的好奇心,以還有事為由,趕緊逃離了醫院。

回到陸正揚的家,她一頭躲進了她所住的客房裏,站在穿衣鏡前,手中正是剛剛從於妃莉那裏借來的無袖粉藍短洋裝,她往身上比了比,以她比於妃莉高出半個頭的身高,裙子是短了些。

要不是陸正揚連諷帶激的,她絕對不可能再穿上這麼彆扭的裙子。這幾年來,除了學生裙以外,她從沒為自己買過任何一條裙子。

她平時總愛做中性打扮,T恤、牛仔褲,外加一雙臟到不能再髒的球鞋,但是這也為她帶來不少的方便,至少站在柔美的於妃莉身邊,是沒人會動於妃莉的腦筋。

她快速地換好衣服,穿上剛剛在地攤買的細跟涼鞋,她整個純女性化的纖纖身段,就這麼顯露無遺。

她再用髮雕,將自己的一頭亂髮,抓出簡潔利落的髮型,不用化粗,她天生麗質的好膚色,自然地流露出清新的氣質。

她很滿意地對着鏡子笑了笑。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話一點也不錯!我就不相信我這個樣子,還有人敢將我掃地出門!哼!”她轉動了身體兩圈,很滿意自己的裝扮。

她高興地踩着步伐踏出房門,大步大步、一蹬一蹬地往樓下走,卻忘了涼鞋的高度,才下了三個階梯,整個人就因為左腳一拐,重心不穩地往下掉,就在她驚聲尖叫尚未停止前,一雙有力的雙手環住了她的細腰。

她才驚訝於自己並沒有相像中的凄慘,張開原本緊閉的雙眼,眼前跟她面對面的是陸正揚那張像是中了邪的俊臉。

他們的姿勢……實在有夠曖昧!陸正揚在下方承接了她所有的力量,為求平衡,他的右腳橫跨了兩格階梯;而她的胸部就這麼毫無忌諱地壓在他的胸前,雙手還死命地攀住了救命恩人的脖子。兩人互看了數秒,她先紅了臉。心臟不爭氣地如敲鑼打鼓地響着,她連忙穩住身子,放下自己的雙臂。

“謝謝你……”她垂低了視線

陸正揚目瞪口呆地看着煥然一新的她,怎麼想也想不到,她全身也會散發著女人味,抑制住激動,他的嘴裏依舊不留情面地說:

“怎麼轉性了?沒事打扮成這個樣子,要去勾引誰?”

“你……你管我去勾引誰?反正我也沒興趣勾引你!”她氣得直跺腳,剛剛的臉紅心跳,一下子就被他氣得消失無蹤。

她不理會他的惡聲惡語,這次特別放慢步伐,小心地走下樓梯。

“你上哪去?”明明驚訝於她的美麗,怎麼說出來的話,又是這樣傷人,唉……

“不用你管!”

“你拿了我的錢,就歸我管。”

拿人手短,她決定忍下這口氣。

“我去找工作啊,你不是要我去找份正當的工作嗎?難道,我打扮得整齊一點也不行嗎?”

他看了看,又自知理虧,沒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頭。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這麼在他眼前消失。

等到她走了五分鐘后,他才從震驚中回魂。

“不對,都已經晚上了,她上哪兒去找工作?”他的拳頭用力地擊向樓梯的扶手。“難道又被她給耍了?”

陶起得又來到了剛剛的那家酒店。

她再次找那個站在大門口的男服務生詢問有關酒店徵人的事。

杜達,獃滯地看着這位眼熟的漂亮小妞,努力地在記憶中回想着。

“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我是剛剛來應徵工作,被你趕出大門的那一位啊!”看到服務生一臉的痴獃樣,她就忍不住在心底發笑。

“你?”杜達眨動了雙眼。

“你說過,這裏是高級酒店,得打扮整齊些才能進來,你怎麼貴人多忘事啊!”她故意嫵媚地笑着。

“你……是剛剛的那一位?”杜達像是恍然大悟般的,差點結巴得咬到大舌頭。

“我現在可以進去見經理了嗎?”

杜達點了頭,被她的笑勾去了神智。

“那……”陶起得看着眼前有些恍惚的男人。

“這邊請。”杜達回了神,趕緊在前頭領路。

酒店裏已經熱鬧繽紛了,夜晚的紙醉金迷又在不同地點上演着。

陶起得被帶到設在僻靜角落的辦公室里。

一進門,熟悉的背影,讓陶起得全身的寒毛豎起了危機意識。

背向辦公桌的男子,正看着窗外耀眼的霓虹光芒。

陶起得轉身想走,男子卻快她一步地回過頭來。

她像被魔法定住了般,腳動也不敢動。

“程總!這位小姐是來應徵工作的。”杜達戰戰兢兢地報告着。

男子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點了下頭,揮了一下右手,示意男服務生離開。

陶起得知道自己走不了了。怎麼會這樣背?真是地獄無門,自己卻闖了進來!

“程哥!”她笑着臉輕喊了聲,腦袋卻在思索着脫身之計。

程弼心裏訝異着突然冒出來的陶起得,臉色卻依然酷冷得不動聲色。

“我不知道,這間酒店是程哥開的。”

“要是知道,你就不會來了!”他陰陰的臉色,嘴角有着似有若無的嘲諷。

“程哥……我……”諒她看過再多形形色色的人,一接觸到程弼那雙黑森的瞳眸,她還是不禁打了冷顫。

自從瓊司被迫關門后,她就沒見過程弼,也不知道程弼會不會將她宰了以泄心頭之恨。

“陸正揚呢?”他簡潔有力地問,更欺進了她一步。

她感到他的脅迫,慌張地連退了數步,直到背抵到了門板上。

“嘿嘿……”她唇角微揚,乾乾地笑着。“程哥,你得相信我,絕對不是我去通風報信的。”她戰戰兢兢,一字一字地說。

“我知道不是你!”他的表情連變都沒有變過。

她吞了吞口水。“程哥,你相信我了?”實在不敢相信程弼這麼好說話。

“因為你沒有那種能耐。”

哇咧,原來她是被瞧不起呀,怎麼程弼跟陸正揚都同一個性子呀,她就被看得這麼扁。

“程哥……”她尷尬地彎了彎唇角。

“為什麼住到陸正揚那裏去?”程弼陰冷地打量着她。

“我真的不認識那個陸正揚呀,那天瓊司遭警方查獲后,隔天我就被兩個男人追打,他們說是我去通風報信,害他們大批的貨被警方搜走,陸正揚怕我有危險,才好心地暫時收留我住到他家去。”她委委屈屈的,眼眶也放意因為慌張而含了淚水。

“是嗎?”他懷疑地打量着她,並不為她煥然一新的美麗所撼動。

“程哥,我說的句句實話,若有說謊,我就遭——”天打雷劈四個字還沒說出口,程弼就打斷了她的話。

“你留下來上班吧!”他倒要會會那個叫陸正揚的人。

“留下來上班?”她睜大了眼。沒聽錯吧?

他冷眼看着她,沒再重複說一次。

“嘿嘿!”她心跳起碼加快了一百倍。“程哥,你看我這個樣子,穿起裙子好像猴子在穿衣服,一點都沒有女人樣,我怕我在這麼大的酒店上班,會嚇走你的客人,呵呵……”她又不是腦子不清楚了才留下來上班,要是被陸正揚知道,她鐵定會死得很慘。

“明天準時上班,我會讓吳經理帶着你。”他不容看喙地下了命令。

她皺起了柳眉。這下怎麼辦才好?

“要是不來,你知道後果的。”他沒有表情的表情是最嚇人的。

程弼的威脅立即奏效,她換臉的速度,可比專業演員,馬上變成了一張笑臉。

“程哥,你肯看重我,讓我來這麼高級的酒店工作,我怎麼會不來呢?再加上之前你對我的照顧有加,只要你肯用我,說什麼我都會盡全力為你做牛做馬的。”她極盡諂媚之能事,心裏卻是慌得不得了。

程弼冷哼了聲!

她識相地住嘴,明白了程弼的送客之意。

“程哥,那我先走了?”

直到程弼不太情願地點了頭,她才恭恭敬敬地退出了門外。

完了,死了,慘了,唉……她嘆氣聲連連的。這下該怎麼是好呀!

陶起得的雙腳被廉價的涼鞋磨痛了腳趾頭。

當她一踏進陸家大門時,再也受不了高跟鞋的高度,連忙將鞋子脫了下來,並將涼鞋持在手上。

因為腳掌瞬間的舒服,讓她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她真懷疑怎麼有女人可以穿這麼高的鞋子,搖搖擺擺走上一整天的路!

而坐在沙發上的陸正揚,一看見她彎身揉腳趾的舉動,憋了一晚上的怒火,終於爆發了出來。

“沒那種本事,還愛穿着這個高的鞋子,四處去招搖!”他口氣之酸呀,連他自己都出乎意外。

“你——你管得還真寬真廣呀!”這個陸正揚,遲早找人將他蓋布袋,狠狠地揍他一頓,連她穿什麼鞋子也要管。

“很不巧,你剛好歸我管。”他的怒氣比她更熾。

“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管我?”

“你要不要試試看我能不能管你?”

他站在她面前俯看着她,迸射出的寒光,卻讓她緊張得心跳加速。

她不認輸地回看着地。但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還是忍下氣焰。

“行,我全身上下都歸你管,這樣總行吧?”

陸正揚問:“找到工作了嗎?”

“找到了。”她無法瞞他,明天她就要去上班了,想瞞也瞞不住。

“請問這個時候,你能找到什麼樣的正當工作?”他的語氣里滿是揶揄。

她故意抬頭挺胸然後才說:“酒店的服務生。”

“酒店的服務生?”他大吼地重複她的話。

“怎麼?你有意見嗎?”她不甘示弱地抬高下顎。

不氣,不氣,他硬是吞下滿心的怒火。

“我記得,我們約法三章過,你得去找一份正正噹噹的工作。”

“這分工作哪裏不正當了?”也明知是不太正當,但她還是理直氣壯地反問着。

“說服務生是好聽,誰知道是當公關,還是當陪酒的?”

他說出來的話,總是有辦法讓她生氣。她不明白這麼毒的話,怎麼會從一個斯文英挺的男人嘴裏說出來!

“我說當服務生,就是當服務生,信不信,隨便你。”她無所謂了。

“你忘了你的工作還得我同意你才能去做嗎?現在我不准你去酒店上班。”好人做到底,他既然都已經救了她,連錢也借給了她,怎能再看她繼續墮落?

“不准我去上班?那你要我吃什麼喝什麼?我還有個於伯和阿莉要養,難道我可以靠你施捨過一輩子嗎?”他家雖然有的是錢,也不要對她隨便施捨吧。

“你可以去找其它工作呀,像是速食店或餐廳的服務生,為什麼一定要去酒店呢?”一個小女孩去酒店工作,像什麼話呢?

“速食店和餐廳的服務生一個月能賺多少錢?你從小含着金湯匙出身,怎麼知道我這種窮苦人家三餐不繼的苦日子。”她不認輸地也欺近了一大步。

她的額點差點就頂上了他的鼻子,而他也不肯再退半分。

“我說不行去酒店就是不行去!”他也無比堅持着。

已經入睡的趙貴美聽到兩人的爭吵聲,連忙爬起了床,走出來瞧瞧。

“這麼晚了,你們在吵什麼呀!”趙貴美站到了離兩人一尺遠的地方。

“沒有!”兩人一致口氣很沖地回著話。

趙貴美知道當他們兩人杠上時,如一座超級火山,誰都不要自討沒趣地想去當和事佬,她還是躲得遠遠的,免得被火山噴出的火焰給燒到,那可真是池魚之殃了。

趙貴美自動地退離三尺外,遠離火山圈。

陶起得氣忿難消地繼續說:“如果我也有一堆祖產放在那裏供我揮霍,我幹什麼要去工作?我不會在家享福嗎?你以為我愛去做這種供人差遣、陪盡笑臉的工作嗎?如果可以,我也要高高在上呀!”她口氣不再挑釁,轉而有着落寞和明顯的哀傷。

說完后,她用力地扔下手中的高跟涼鞋,轉身就往樓梯走去。

陸正揚被她的一番說詞堵得啞口無言。是的,他沒有過經濟之憂,從小到大雖不富裕,但也沒有為錢煩惱過,他又怎麼會了解她為了錢而日夜難寢的苦處呢?

她在樓梯口停了腳步,緩緩地說著:“謝謝你借給我錢,你的恩情我一輩子都會感激的,錢我會儘快想辦法還你!”她的眼眶紅了,故意側着臉,略低了頭沒讓他看見。

她又退後了幾步,撿起了她的涼鞋,走回樓梯,爬上樓去。

“正揚呀,小陶怎麼了?”趙貴美忍不住還是關心地問着。

“沒事啦!”他氣悶了,等聽到她房門關上的聲音,他才跟着上樓。

陸正揚躺在床上亂無頭緒地想着。

看慣了她得理不饒人、飛揚跋扈的樣子,他竟不喜歡她委曲求全、滿臉的心事像個小媳婦般的楚楚模樣……

他是了解她不夠多,不知道她的來歷,更不知道她的過去,可是他就是無法放任她去是非場合工作,萬一再有人對她動手;萬一她為了錢而下海去……

許多的萬一,思緒反覆輾轉,他竟一夜無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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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出一片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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