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請你們暫時別告訴她。」

在海邊暈倒事件后，楚楹眹的視力徹底的變壞了。

這幾天，他還是以平常心與奧璟相處，並且騙她說是因為自己太累了，才會中暑暈倒。

她是沒想太多的相信，不過，奧爸爸和奧媽媽，卻十分擔心他的狀況。

「以你們現在的交往情況，你真的認為她不必知道嗎？」

奧璟那孩子一向很直，而且很拗，萬一她知道自己是最後一個知情的人，肯定會捉狂。

「我曉得我這麼做並不是最恰當的，但，我希望將最美好的一面留給她，之後我會開始與她疏遠。」

聽到楚楹眹這麼說，奧爸爸十分的生氣。

「既然如此，你當初幹麼招惹她？」

是呀，沒錯，他原本沒打算招惹她，可是當愛情來了，人也變得自私起來。

「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

「光是一句抱歉，就能解決任何事的話，我何必站在這裏生氣？」

奧爸爸顯然已經情緒失控。

奧媽媽連忙安撫他，因為支開奧璟去買東西，她應該快回來了。

「楹眹呀，我和奧璟她爸爸並不是想指責你，而是……既然你們已經相愛，那麼你就該讓奧璟勇敢的去面臨人生的生離死別才對，而不是一味的欺瞞她，然後莫名其妙的讓她結束一場戀情，一輩子痛苦的把這段感情當成一場遺憾。」

楚楹眹知道奧媽媽說的很有道理，他是不該這麼殘忍的對她。

可是要她親眼看着他死，他做不到。

「我會巧妙的安排這一切，事實上，我曾有一個未婚妻，我們並禾公開戀情已結束的事，最近她不斷的想找我複合……」

楚楹眹還未說完，奧爸爸已生氣的給了他一巴掌。

「你幹麼這樣？」

看着兩個男人把情況搞得這麼僵，奧媽媽一顆心懸在胸口上，忐忑不安。

「有什麼事好好商量，怎麼可以動粗？還有楹眹，我不許你用惡意遺棄來了結這件事，如果你沒有好好的解決，我肯定將一切真相通通告訴奧璟。」

聽到這樣的警告，楚楹眹的壓力更大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逃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然後安靜的死去。

可是正如奧媽媽所言，如果他真的那麼殘忍的對待奧璟，那麼等他死去后，奧璟不就得一輩子活在痛苦的深淵之中？

只是，讓她親眼目睹深愛的男人死在她面前，難道她就不痛苦嗎？

不，他不要她有絲毫痛苦。

如果真要痛的話，那麼，長痛不如短痛。

他會以快刀斬亂麻的手法來處理這件事。

「我覺得好痛苦喔！」

「廢話，喝那麼多酒，當然會痛苦，笨蛋。」

「他為什麼突然不見我？是因為我做錯了什麼嗎？還是……」

「妳別亂猜了，他之所以沒來找妳，是因為他急着處理楚楹光接任總裁位置的事務，妳別想太多了。」

「是嗎？那他為什麼連電話都不接？」

這個嘛……奧蒙也回答不出來。

自從楚楹眹上個星期一帶回奧璟后，奧蒙就不必再去皇朝集團代理業務，不過，他曉得奧詹汀曾接獲奧璟的父母一通長途電話。

他們幾乎講了三個多小時，當時他就覺得不對勁，之後奧詹汀便找上他，並告訴他，楚楹眹必須結束他和奧璟之間的關係，

結果，奧璟在打不通他的電話，也找不到他人的第十天，便像個失戀的人喝起悶酒。

「要我給妳找飛飛來嗎？」

奧蒙才說著，飛飛已經悄悄的走上前。

看到奧璟趴在桌上失魂落魄的鬼樣子，他驚呼了一聲。

奧蒙拉着他到一旁，小聲的提醒他，「我現在有點事先離開，你替我看着她，小心，不要亂說話。」

「嗯，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他都知道，卻是無法幫好友什麼忙。

奧蒙這才放心的走開。

而看到飛飛出現，奧璟並未露出驚奇或訝異的表情，她只是兩眼獃滯的看着酒杯，然後一口一口的喝下酒。

「女人爛醉的樣子，絕對沒人愛。」

「反正我是沒人愛了，有什麼關係？」

說完這句話，奧璟苦笑了幾聲，但才一會兒，她的笑容變成了愁容，在第一滴眼淚輟出眼眶后，再也忍不住肆無忌憚的哭了起來。

「哥以為我都不曉得……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他只是跟我玩玩的，我早就從別人嘴裏得知，他要和孔德馨結婚，我是那麼地喜歡他……他卻……背叛了我。」

哭啞了嗓子，趴在桌上，奧璟只能手拿杯子，不斷的敲打桌子來發泄她不安的情緒。

她真的很痛苦。

她不明白澳洲行是哪裏出了問題？

他們在回程的飛機上明明還甜蜜得很，怎知一下了飛機，情況全改觀了。

就算奧蒙刻意把報紙收起來，電視轉別台，她還是可以從別人口中得知楚楹眹即將結婚的消息。

「誰告訴妳的？」

「小蘭。」

原來是那個大嘴巴，她老早就看奧璟不順眼，沒想到她終於逮到一個機會，給她徹底的難看。

「其實那也沒什麼，小蘭她可能只是講幾個重點，真正的實情是楚楹眹的眼睛全瞎了，所以他才會選擇跟妳分手。」

全瞎？

奧璟迅速從吧枱上抬起頭來，一臉吃驚的看着飛飛。

不曉得為什麼，飛飛有種自己是大豬頭的感覺。

剛才這妮子所說的，該不會是想套他話吧？

天呀，如果是這樣的話……

「呃，小璟，我有點事要忙，妳想繼續喝酒的話盡量喝吧，我絕不阻撓妳的好興緻。」

說罷，飛飛準備落跑。

只是，奧璟的手更快。

她雖然已有幾分醉意，但腦袋瓜還清醒得很。

「飛飛大哥，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我父母要求楹眹離開我？」

拉緊他的后領，奧璟突然恍然大悟。

飛飛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擔心自己這次恐怕無法全身而退。

萬一被奧詹汀那位大老爺得知是他泄漏了消息，他恐怕會死得很慘。

「呃，應該不是。」

「那，他為什麼要離開我？」

「這……妳這個當事人都不曉得了，我是個局外人，又怎麼可能知道？」

「少來，聽你剛才所說的，明明知情。」

拉緊飛飛讓他轉過身看着自己，奧璟今天非得問個明白不可。

「沒那回事，我只是亂猜的。」

「飛飛大哥，你真的想跟我絕交嗎？」

絕交……

飛飛就怕她這麼說。

只是，看她覺都沒睡好臉色十分難看的樣子，他真的也於心不忍。

「其實……一個瞎子，又有什麼好爭的？」

「我不准你叫他瞎子，他會好的，一定會好。」

「小姐，沒那麼容易。」

「他有錢，他可以找名醫替他爭取眼角膜、」

飛飛都不曉得該怎麼勸她了。

「總而言之，我老實告訴妳好了，妳最好趁早死了這條心，妳詹汀伯父已經在辦妳的就學資料，再不久妳得出國念書，而楚楹眹也即將迎娶他原來的未婚妻，事情就這麼簡單，妳聽懂了沒？」

「我才不相信他會這麼做。」

奧璟一點都不想面對現實。

「他會的，他本來就是一個殘忍的人，因為他的失算，所以股權不夠讓他中意的堂弟當總裁，所以他只好回過頭找有股權的女人。請問，小姐妳持有皇朝集團的股權嗎？」

沒有，她一張都沒有。

奧璟遲疑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對呀，那妳到底有什麼利用價值？沒有嘛，對不對？所以他去娶別人，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奸商、奸商，無奸不成商嘛，妳跟他初見面時，不就常跟我抱怨，他那個人很難相處嗎？」

「是沒錯，但後來……」

「那就對了嘛，想想那個人有多壞，經常叫妳接送到這兒、接送到那兒，還故意給妳難堪，換了我的話，我早就甩了他。」

事情的經過都不重要了，最要緊的是結果。

飛飛不斷的提起楚楹眹與她的陳年舊帳，想引起她的憤恨，沒想到她怎麼樣也恨不了他，而且，越想這些往事越是懷念兩人相處的時光，到後來，她終於崩潰的痛苦失聲。

「我愛他，我真的很愛他嘛……我才不在乎他眼睛看得見或看不見，如果沒有我在他身邊牽着他的手指引他怎麼走，他該怎麼辦？」

女客人在酒吧里放聲大哭並不是奇怪的事，因為來酒吧放縱情緒的女生他看多了，可是從沒見過奧璟這副德行的他卻嚇壞了。

「小璟，跟那種人……」

他再也講不下去了，索性陪着好朋友一起哭。

「他怎麼能……丟下我不管……我是他的宅急便……」

奧璟說著說著，乾脆與飛飛抱頭痛哭。

她以為事情就像飛飛所講的那樣，卻沒想到，痛苦的絕對不只她一人。

皇朝小築。

「想什麼？茶都涼了還不快點喝？」

為了躲開奧璟，楚楹眹搬來這個地方居住，不過，隨行的還有孔德馨。

她是自願前來。

「我有點累，暫時不想喝東西。」

「是嗎？還是你想上床休息？」

「不用了，我只想安靜的坐在這裏。」

短短十天的時間，他已經將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移交給楚楹光，而之前孔德馨原本要賣給楚楹宗的股權，在她仍保留一半的情況下，扭轉了所有情勢。

當楚楹眹找上她時，她真的很驚訝，而他提出結婚的事，更讓她受寵若驚，也開始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

然而，就算她時時刻刻緊跟着楚楹眹，並且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楚太太頭銜，卻完全掌握不到這男人的心。

「楹眹，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可以。」

看着他依然俊俏的臉龐，卻少了意氣風發的精神奕奕，孔德馨的心也跟着難過起來。

「我們的關係……再也不能恢復了，對不對？」

「沒這回事，我既然要娶妳，這表示我們還是像過去一樣。」

「是嗎？那我為什麼感覺你的心總不在我身上？」

有這麼明顯嗎？

楚楹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眼睛看不見之後，真的無法掌握任何事。

「妳多心了，我現在不是一直待在妳身邊？」

「那是因為你看不見。」

聽到她這麼說，他有點惱怒。

「就算我看不見，我依然可以四處走走，但我並沒有那麼做，不是嗎？」

「那是因為你的心已經死了。」

「我沒有。」

楚楹眹拒絕承認。

「事實便是如此，你的心早在澳洲時死了。」

天殺的，她居然這麼指責他。

「我說沒有就沒有。」

「好，如果沒有的話，那麼我要你做一件事來證明。」

證明？

這種事有什麼好證明的？

「要做什麼？」

就在楚楹眹心存疑之時，孔德馨的唇已經湊了上前。

「我要你用行動來證明你已經不愛奧璟了，而是全心全意屬於我一個人的。」

雖然不想跟她有任何親密的動作，可是她要他證明，他不得不有所表示。

「這有什麼難。」

而且，他認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然而就在兩人纏綿悱惻的擁吻之際，楚楹眹的腦子裏不斷浮現奧璟的笑、奧璟的嗔、奧璟的怒、奧璟的嬌媚……想到懷中所抱的人不是她，他立刻像個彈簧一般，彈得老遠。

而被推開的孔德馨則苦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我今天身體不適，改天我們再做那檔事吧！」

她苦笑得更大聲了。

這男人從沒在她面前露出窘態，為了一個毛丫頭，居然變得如此彆扭？

這全都得怪她自己，如果不是當初自己假戲真做的出軌，奧璟怎可能有此機會？

「楹眹，難道你真的無法再愛我了嗎？」

握緊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龐，孔德馨儘可能的取悅他，可是卻怎麼也無法靠近他的心。

「老實告訴我，我是個成熟的人，絕對承受得了。」

「德馨，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單純的生活、單純的人生，當初我們的約定不就是如此？妳明白我的身體狀況，也願意承受即將面對的死亡，不是嗎？」

「不公平，為什麼你願意讓我看到你的性命一點一滴的流逝，卻不肯讓她知道真相？因為你愛她對不對？」

她早該領悟到這一點，卻仍執意接受這個殘酷的條件。

楚楹眹對她是有些抱歉。

「如果妳想選擇離開，我不會介意的。」

「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

冷不防地將一個抱枕丟到他頭上，孔德馨真的覺得自己好卑微。

他簡直只把她當做一種交易的條件，他的感情與美好的一面，早就全給了奧璟。

她恨奧璟。

那女人到底有什麼條件能得到楚楹眹的青睞？

不，她不甘心。

她得下到的幸福，別人也休想得到。

「德馨，我很抱歉，我想，妳可以尋找其它男人，追求更美好的未來……」

楚楹眹還沒說完，便聽到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

她走了嗎？

這樣也好。

也許讓她稍稍冷靜一下對彼此都好。

不過，他思念的奧璟過得可好？

他突然好想知道，所以摸索着電話，想要撥給奧蒙。

只是電話撥了幾碼，他就突然撥不下去了。

他似乎忘了，他的宅急便情人是個年輕又有活力的漂亮女生，要遺忘一個瞎子眼的男人應該不是那麼困難。

想到這一點，楚楹眹緩緩把話筒給放下。

原來最放不下的人，是他。

他開始明白，情侶分離之後，最痛苦的莫過於愛得最深的人。

現在他終於知道，自己是多麼地深愛着奧璟。

但，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只希望自己能快點死去，也許那種無法相愛的折磨心情，就不必再繼續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