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左永璇在此立誓,今生非常相思不娶,終身只娶一妻,此情至死不渝,若有二心,天誅——」
「夠了!」
他回過頭,發現那張美顏難得地透出慌亂,而她故意迴避的視線更說明了她的不知所措。
「相思……」
「誓言能信,天底下就不會有那麼多怨婦。」她暗自握緊拳,似乎如此便能更堅定心念。
「我可從未將任何誓言當玩笑看待。」他苦笑起身,早知要讓她完全撤下心防並非易事。「那你找人在我身上下蠱,一旦變心,我便將慘死,如何?」
「你——」
「我對你絕不死心,無論得耗費多少時日,我一定會磨到你點頭答應嫁我為妻,所以別再試圖說服我,那只是白費力氣。」一旦認定,他沒那麼容易便認輸打退堂鼓。「好了,我上山劈些柴火回來,有事回來再說。」
常相思望着他說完便瀟洒離開的背影,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分明就是不將她的拒絕當一回事,教她有股力不從心的濃重挫折感。
他是否察覺到了?察覺他再糾纏下去,她真有可能敗在他這份不屈不撓的毅力,忍不住想賭上一次,將心交給他?頹坐小凳,她閉上眼,深刻感覺冰凍的心湖正飛快融解,還漸漸增溫……
叩、叩、叩————夜半,藥鋪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熟睡中的常相思驚醒。
身為大夫,深夜有人上門求診的事也碰過幾次,她鎮定地取來雲白長袍穿上,走向藥鋪,一邊將一頭烏絲以青巾隨意系綁成東。
「大夫?大夫在嗎?大夫——」
外頭的人還沒喊完,常相思已將大門打開,月光下,原本一臉焦急的粗眉大漢突然兩眼發愣,直盯着眼前宛如仙子下凡的雪衣美人。
「我就是大夫。」她對如此失禮的直視習以為常,不以為意地淡問:「你要看診?」
「呃,下,是我大——老婆。」粗眉大漢被她一問才回過神,語氣卻有些吞吐。「她不小心踩中了捕獸器,受了傷,請你立刻跟我去一趟。」
「半夜踩中捕獸器?」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再仔細瞧了他一眼。「你好像不是村裡人?」
「呃,對,我們是路過的。唉,都怪我急着趕路回老家奔喪,結果翻山時出了這意外。大夫,沒時間多講了,我老婆一個人躺在破廟裏痛得哇哇叫,求你大發慈悲跟我定一趟吧!」
「別慌,我拿了藥箱便跟你去。」
身為大夫,救人第一,常相思雖然感到些許不安,動念想叫醒左永璇陪她前去,卻又馬上打消這念頭,背起藥箱隻身隨他來到破廟。
一進廟,常相思的確瞧見有名傷者靠牆坐着,但對方可是蓄着絡腮鬍、滿臉橫肉的中年漢子。
「你老婆不在這兒,或者那男人就是你‘老婆’?」常相思冷冷問着領她至此的粗眉漢子,心裏早已有底。
「不那麼說,你敢跟我來嗎?」一路上還算客氣的他突然變臉,粗魯地將她推到傷者面前。「廢話少說!快看看我大哥的傷勢!」
「老三,這娘們是大夫?」蓄鬍漢子痛得皺眉,一臉狐疑地問:「行不行哪?可別害我腳被她廢了。」
「你可以選擇另找大夫。」比起被不禮貌對待,常相思更不悅有人質疑她的醫術。「不過依我目測,你的腳骨應該已被夾斷,傷口血流也不小,若是再拖過一個時辰,必因失血過多致死。」
「什麼!那、那還不快幫我大哥止血!」
「止血可以,先把地上那兩柄大刀扔出廟外。」她的確沒打算見死下救,但這兩人看來絕非善類,她也得設法保住自己周全。「還有,你們倆得自縛雙手——」話還沒說完,一把大刀已先抵在常相思玉頸上。
「叫你療個傷哪那麼多規矩!」蓄鬍漢子惡狠狠地說:「快幫我治療,不然——」
「不然如何?」她毫無懼色。「方圓數十里就只有我一位大夫,殺了我,你也活不成。」
「哼,你這娘們膽子倒挺大的,竟敢威脅我?」蓄鬍漢子冷哼一聲,將刀放下。「老三,她怎麼說就怎麼做,我這腳傷忍不得了。」
「是。」
見雙刀扔出廟外,確認他們倆雙手皆已綁住,常相思這才暗自鬆了口氣,又命令粗眉漢子退離她十步遠,便安心為蓄鬍漢子止血療傷。
「好了,血已止住,斷骨也已固定,這青瓶里的藥丸待我離去便服上三粒,連服十日、每日三次。切記十日內下可妄動傷處,半月後如欲行走亦需以杖為輔。」她收拾好藥箱,自行從他掛在腰間的荷包取出幾錠紋銀。「診金已收,就此告辭。」
「呵,你真以為你走得了?」
常相思已定至廟口,沒想到在蓄鬍漢子冷笑出聲的同時,門外又出現一名手持雙刀的光頭漢子,一看即知是廟內兩人同夥,她警覺地後退三步。
「這麼美的女大夫,我們三兄弟不納為己用就真是傻子了!大哥、三弟,你們說呢?」
「廢話!要不是急着為大哥療傷,瞧見她的第一眼我就忍不住先試試這美人滋味了!」粗眉漢子露出垂涎之色,也跟着步步逼近。
「你們恩將仇報不怕天理不容?」眼見情勢對自己相當不利,常相思只能一面試着和他們講情理、一面不着痕迹地取出向來藏身備用的辣椒粉和銀針。「別說我剛救了你們大哥一命,現下他暫時不能走動,還需要我來複診、換藥——」光頭漢子仰頭大笑。「我們殺人越貨都敢了,還怕天理?你既然落在我們手裏就乖乖認命,好好服侍我們兄弟吧!」
「休想!」
趁着光頭漢子靠近,她閉氣,撒出辣椒粉,再狠狠往他的手上用力扎針,瞧准空隙正要逃出廟外,沒想到粗眉漢子竟以蠻力掙脫雙手束縛,一把抓住她——
【第五章】
「啊——」
隨着驀然出現的劍光一閃,粗眉漢子剛觸及常相思衣袖的右手便被連臂削斷,痛得發出凄厲慘叫。
但常相思並未見着如此驚悚場面,干鈞一發之際,她剛聞到一陣熟悉草藥香,左永璇便已現身將她拉入懷中、護於胸前。
她因為太過驚愕而忘了抗拒,甚至發覺自己竟在他出現的瞬間感到無比歡欣與安心,直到一陣濃重血腥味撲鼻而來,恍惚的她才驀然驚醒,憶起兩人目前處境有多險惡。
「小心!」她擔心他是否能以一敵三,卻沒料到這三個小匪徒根本不是左永璇的對手,他單手護持着懷中佳人一起移動,劍起劍落,那三人還來不及發出第二聲慘叫,便已讓他一劍封喉、送入地府。
「已經沒事了。」
不想讓她瞧見那一室血腥,左永璇抱着她踏出廟門才開口。
「放開我。」
他鬆手,常相思立即轉身回望廟內景況。
「你把他們全殺了?」她一眼便瞧清那三人已回天乏術,不禁氣惱他下手如此狠絕。「我剛救了一個,你卻殺了三個?怎能如此草營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