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晨懷宮中,夜闌人靜。
太后正在壽安殿中禮佛。
“奴、奴婢叩見皇上。”陪侍在一旁的小宮女們在裊裊香煙間,認出了那道明黃色的俊拔身影,嚇得忙睜大惺忪睡眼。
逸帝朝她們示意莫慌,負着手緩緩步進佛堂之中。
太后卻已聽見小宮女們的慌亂之聲,便停下誦經站起身來,逸帝連忙上前扶住她。
太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聽說,方才你九弟怒氣沖沖地入宮來?”
逸帝苦笑,“兒臣正是為了此事決斷不下。”
她嘆了一口氣,“你如今已是一國之君了,有多少攸關江山社稷的大事要你決定,怎麼反而為了一些小事弄得愁眉不展的?”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他扶着太后坐下,“跟九弟相關,跟社稷也相關。”他微皺眉地暗惱,“兒臣那時的確是魯莽了些。”
“別忙,先說說吧。”太后卻露出溫和的笑意,“人吶,只要自己敢為,這天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他雖是你的親弟,若真有益於社稷,做些犧牲也是在所難免。”
“母后──”他沒料想到母後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緊皺的眉頭頓時舒緩了不少。
“千乘這回戰敗,叱盧王派遣使臣來我朝和親,不過兒臣卻也沒想到,那位寶蘿公主年紀雖小,見到兒臣時竟然說她聽聞我朝的一位瑄親王最是俊美洒脫,並且求兒臣讓她見一見,若真如傳聞中的那般風采,她便要嫁給他。”
“哦?”太后失笑,“怎會有這等事?”
逸帝無可奈何地笑笑,“兒臣當時也覺得既有趣又納悶。但看她說得認真,便答允了她。今日在南苑遊獵,寶蘿公主非要跟去看個究竟,兒臣拗不過她,只得讓她喬裝成一個小太監。
“後來九弟得了第二,兒臣原也想賞他一把金弓,但那位小公主卻提議用她自故上帶來的一盆花當獎品,且要由她親自捧去頒給九弟,兒臣好人做到底,也都一一應允了。而遊獵歸來后,寶蘿公主便求兒臣下旨成全她和九弟的婚事。”
“如此說來,那位千乘國的小公主是對小天一見傾心了?”
“正是。一逸帝點了點頭,“兒臣原本只當這是一樁喜事,就痛快地為她擬了旨。”
太后想了想,“這些事,小天事先知道嗎?”
“九弟事先並不知情。”
那便是了。她在心裏輕嘆了一口氣,“那麼他方才怒而進宮……是不同意你這番安排?”
逸帝的唇角輕扯,又現出一抹苦笑,“是,九弟氣惱至極,他求朕收回成命,並言他心中只有那一個月雅族的小姑娘,絕不再要其它的女子。”
“他這性子倒不知像誰。”她輕輕撥動手中的一串檀木佛珠,目光柔和中滿含着寵溺,“生在天家,本該是離風流最近的地方,倒難為他懂得把一顆心放在一個人身上。”
他又憂慮地踱了幾步,“兒臣聽他一番剖白后頗覺後悔,但君無戲言,朕已給寶蘿公主賜了婚,旨意也已寫下,原等明日就派人去九弟府中宣旨。”
“嗯……君無戲言,這是祖宗的規矩,不能破。”太后將佛珠撥得更慢了,每一顆都在指腹間捻轉許久,“況且千乘國歸降,這是你登基以來的盛事,也絕不可以有閃失。”
“可九弟那裏……兒臣該如何給他一個交代?”他又皺起眉。
其實這些事,他心中也並非沒有主意,只是九弟的身分不同,他跟他既是君臣的關係,又有比旁人濃得多的兄弟親情,自己又是個孝子,所以只得深夜來請太后定奪。
香熄了,小宮女們忙在銅鼎里重新燃起熏香,太后遠遠地瞧着她們,忽然道:“對了,你的五叔裕親王有三個兒子吧?”
逸帝一怔,“是,五叔膝下有三子,唯獨沒有女兒。”
“那就好。”太后含笑點點頭,“我思量着……不如讓你五叔把小天心上的那位女孩兒收去做義女,你再下旨封為郡主,待小天和千乘的公主大婚之後,再同樣以王妃的大禮把她迎娶回來。那小丫頭啊,我也喜歡得緊,不要委屈了她才是。”
“香兒……”瑄王輕撫着懷中女孩的長發。
藿香睜開眼,柔聲道:“夜深了,怎麼還不睡呢?”
他倏然抱緊她,抱得那樣緊,彷佛怕她會化為一縷輕煙逝去。
“香兒,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許你離開我。”他擁着她,在她的額際落下一個眷戀不舍的吻,“答應我?”藉著窗外的月光,他望着懷中美麗無雙的容顏,急切地道。
“會發生什麼事?”藿香回視他,澄澈而平靜的目光卻像利刃一般,險些劃破他的心。
他明白,依她的性子,怕是不會逆來順受的。若是皇兄為了他的江山社稷,執意賜婚予他,他最怕的便是她會憤而離開自己的身邊。
“思及此,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會有事的!”他近乎慌亂地向她保證,他親吻她的面頰,在他最心愛的人兒臉上落下細細密密的吻,“香兒,我愛你,你知道我心裏只有你一個……”
藿香卻扭開了臉,推拒他的吻,摟着絲被從床榻之上坐起,“你不用瞞我,你的皇帝哥哥下旨給你和千乘國的那位公主賜婚了,是不是?”
他一怔,“香兒──”
他想湊過去抱她,卻再一次被她推拒開。她僅着單衣,擁被坐着,一頭柔順且散發著淡淡香味的長發披垂於身後和頰側,整個人甜美之中卻隱隱透出一股清冷。
“我不喜歡別人對我有所欺瞞,尤其是──”話到這裏,她的聲音近乎哽咽,“尤其是我最愛和最信賴的人。”
言未訖,兩行晶瑩的淚珠就沿着她美麗的臉龐倏然滾落下來。
他見狀心狠狠地一揪,抬手拭去她的淚珠,深情地看她,“不論皇兄下了什麼旨,我今生的妻子只會是你,不會有別人。”
“但是你能還抗你皇帝哥哥的旨意嗎?”
“我……”能!可話還未來得及出口,他看到她死握着拳頭,臉色越來越見慘白,他心疼的執起她的手,“怎麼又犯疼了?這些日子不是都好了嗎?”
回到邑州之後,他曾延請過名醫來為她診治過手疾,只是把脈望診半天也查不出病因為何。
後來見她手疼不再複發,他以為好了,沒想到現下竟又會看到她如此忍痛的表情。
他將她的掌心攤開,月牙記號如血線深刻,紅得刺目,他焦急的瞅着她,“別疼、別疼,我幫你親親。”她說過的,他這樣親着她的手就不痛。
動作放輕、不斷的在她掌心上印上吻,藿香的眼淚掉下來,卻不是因為疼楚。
這個男人真的愛她啊,很愛很愛她,可是,皇帝的旨意能不從嗎?她能接受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嗎?
她驀地握起拳,“沒關係,我不痛了。”她騙他的,但是因為他方才的舉動,她的痛楚少很多是不假。
瑄王還想說些什麼,然而轉念一想,此際多說什麼也沒用,還是先想辦法解決這個莫名其妙的公主的事比較重要。
他大掌整個握着她拳得如包子似的小手,將她攬入懷中,低低嘆了口氣,“先睡吧。”
“嗯。”藿香輕應。
他將她抱得更緊了,兩人間幾無空隙,兩顆心卻各自懷揣着心事地沉入夢裏。
天將亮未亮之時,瑄王驀然醒來,見懷中的女孩猶在熟睡中,他憐愛地在她頰側落下一個吻,然後自己先行起身。
“王爺。”
孤順和孤泰一見主子匆匆地步出卧寢,連忙跟上。
一個小丫頭拿着一件五色雲紋飾的行袍跑來,“王爺,大清早的天冷,加件衣裳再出門吧。”
“用不着!”他煩躁地扯下已披在肩頭的行袍,頭也不回地疾步往外走,他對孤頤兩兄弟道:“你們倆去備馬,隨我再去宮裏一趟。”
“是。”兩人剛拱手應聲,就看總管遠遠地繞湖跑過來。
“王、王爺,”可憐的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宮裏那滿祿小公公又來宣旨啦!”
“什麼?!”瑄王俊美的臉龐在瞬間變得冰冷。
皇兄啊皇兄,此時來傳旨意,難道還會是好事嗎?
“九王爺。”滿祿領着三四個內廷的小太監走近,滿面堆笑地跟他招呼了聲,繼而斂下神色,展開手中那一軸黃橙橙的綾卷,“瑄親王接旨──”
瑄王跪下,近乎咬牙切齒地道:“臣弟……恭請聖安,謹聆皇上訓示。”
“千乘歸降,乃我朝盛事,叱盧王既獻誠意,又欲求以女配我朝王孫,朕亦已允之。九弟和朕為同母兄弟,自幼與朕相親,品性可方珠玉,朕特賜婚於九弟和寶蘿公主,當擇吉日完婚,欽此。”
“九王爺,如今天涼了,這地上可久跪不得,快起身吧。”滿祿宣完旨意,將捲軸一闔,放至身後小太監所端的玉盤上,連忙彎腰扶起瑄王。
他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垂眼望着地面,臉色陰沉。
滿祿卻只顧笑嘻嘻地道:“恭喜九王爺,這樁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聖上親自賜的婚、許下的姻緣。那位千乘國的寶蘿公主,奴才可見過了,模樣兒俊着呢,匹配九王爺那真是天造地設。”
埴王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你懂得什麼?”
滿祿嚇得笑容僵住,無措的看着他逕自拂袖而去。
午後,六王爺玧王的府邸陽光疏淡。
“六哥,我聽說昨夜九弟怒氣沖沖地進宮,看樣子,六哥還真是摸准了他的心思。”七王爺琮王幸災樂禍地端起几上的白玉茶杯,“他小子對月雅族那妞兒是動了真心啦!”
“嘿,可不是?”疏王得意揚揚地拿起一枚果子,“你不知道,今早皇上就讓滿祿那小太監去九弟府上宣旨賜婚呢。”
琮王瞪大眼,“喲,六哥你的消息可真靈通,才剛過了晌午,你就知道了?”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把果子一拋,張開嘴接住,邊嚼邊費力地道:“你別忘了,這一樁好姻緣可是你六哥我辛苦促成的。”他把腦袋一偏,“陶仁賢,你說對嗎?”
“正是正是。”陶仁賢撫着一把山羊鬍,點頭如搗蒜。
琮王益發好奇了,“你們倆別打啞謎呀,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可一直沒弄明白。按說,那位寶蘿公主從千乘北寒之地來到邑州,怎麼一眨眼的工夫就瞧上了九弟?”
玧王一指陶仁賢,“那倒多虧了這老傢伙。”
“他?”琮王跟着一指,擺明了不信。這老東西都該進棺材了。
玧王嘿嘿一笑,“你別不信,這叫‘老有所用’嘛。”說著,他先把陶仁賢無意之間救下千乘國使臣的事簡略言明,然後又道:“真是無巧不成書,那幾個使臣里,寶蘿公主竟然也扮男裝混在其中。我便讓陶仁賢去旁敲側擊,公主既然要嫁,本朝正適婚齡的王孫里,就數九王爺最好。”
琮王一怔,“怎麼,這樣她就動心了?”
“你急什麼?這才動了一半。”玧王又拋起一枚果子丟入厚唇大口中,“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公主聽得多了,自然想親眼見識一下我們這位九王爺的風采。”
“哦,原來如此。”琮王終於聽明白了,連連頷首,“我聽說,昨日在南苑中頒發獎品給九弟的那一個小太監,就是寶蘿公主所扮……這麼說,她真是一見傾心了?”
疏王冷笑,“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九弟對公主卻是半點興趣都沒有,他昨日當著我的面,把公主那盆定情的相思宸砸了。”
“這倒在情理之中。”琮王這回並沒有露出驚訝之色,“公主的姿容哪及月雅族那小妞兒的十分之一呀!唉……我要是得了她,這普天下的女人本王也不再瞧第二眼啦!”
“就算得了她,別的女人也是還要的。”疏王笑得陰冷,“不過那小妞兒害我一連幾日茶不思、飯不想,我非得把她弄到手不可!嘿嘿,如今九弟被皇上賜婚,他對付公主那邊都焦頭爛額了,哪還顧得上安撫那小妞兒?你等着吧,等公主成了王妃,她能容忍得下王府里還有另一個比她更得寵的女人?”
“對!棒打鴛鴦散,六哥你這招狠!”琮王細長的鳳眸里也閃出惡毒的光芒,“況且他們這樁婚姻非比尋常,那是擔了兩國親睦的利害關係的,一旦成婚,九弟就再難反悔了。”
萬里長空,一輪皎潔圓月高掛,可惜月兒雖圓,賞月的人卻不一定能團圓。
“香兒。”瑄王擁着藿香站在中庭里,在她耳畔不舍地道:“等宮裏的宴席一完,我向母后請了安,即刻就趕回來陪你,嗯?”
中秋佳節,逸帝在清華宮中設家宴,他不得不去。
明澈的月光下,藿香美麗的臉龐如一泓靜水,瞧不出隱藏在底下的喜怒哀樂。她只是淡淡地柔聲道:“你去吧,今晚的月色真好,我一個人待着也不悶。”
總管戰戰兢兢地從半月形的門洞走進來,“王、王爺,時候不早了。”
那是皇上設的家宴,若耽擱了時辰可不得了。
瑄王當即惱了,不悅地瞅了他一眼,嚇得他趕緊跪倒在地。
“老、老奴是一片忠心……”
“滾回去!時辰到了本王自會去宮裏!”
可憐的總管只好連滾帶爬地退出去。
瑄王依舊摟着懷中的女孩,一刻都不願放開。她那玲瓏有致的軀體,她那散發著迷人的幽淡香味,她柔順的髮絲、凝脂般的肌膚……她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深深迷戀。
他好恨自己,為什麼當初帶香兒回到邑州時不求皇兄賜婚?抑或先斬後奏,直接以八人大轎娶香兒過門,讓她成為自己的王妃?然若這樣,便不會有這段時日以來的諸多糾葛和不痛快了。
現下願意承認他們是真真正正夫妻的,大概只有山神廟裏的眾神了吧?!
月色離離,冷露無聲,屋內的水漏又咚的滲下一滴。
“時辰不早,還請王爺出發吧。”孤順和孤兩兄弟忍不住,出聲來請。
瑄王猛吸了一口氣,有火發不出,只能努力剋制自己的在藿香的額上匆匆落下一吻,繼而放開她。
“香兒,等我回來。”
藿香靜靜看着他離去的身影,臉上始終平靜如初。
甚至,她的目光澄澈得如天上的月輪一般。
然而她的內心卻是澎湃洶湧的掀起狂風巨浪,今早的那道聖旨,終究是瞞不過她。她該怎麼辦呢?又能怎麼辦呢?
直至三人的腳步聲遠去,月下的庭院重新歸於死寂,她才轉過身離去。
但只向廊下邁出兩步,腳前卻已有一顆大大的淚珠滾落下來。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
游伎皆穠李,行歇盡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才五歲大的小皇子興匆匆地寫完,便擱下筆去找他的父皇。
沒想到卻被琮王先撞見了,“喲,玠兒,你作完詩啦?”
小皇子半仰頭,睜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我還太小,作不來好詩,今晚只好抄首前人的詩來應應景。七叔,您甭管詩,幫我瞧瞧字寫得好不好。”
“行!”琮王一口答應,等看到了詩,卻忍不住笑出聲來,“錯啦,這是唐人蘇道味寫上元夜的,眼下卻值中秋,玠兒,你胡亂默抄一首,這叫不合時宜,哈哈。”
說罷,他抬眼見到太後由小宮女們攙扶着正過九曲橋往這邊而來,他摸摸鼻子走開。
他自知太后是來瞧孫子寫字的,那是逸帝的母后,他犯不着還留在這兒討好。
正走着,匆覺背後有人一搭肩,回過頭,“喲,六哥,你來啦。”
玧王笑着打了聲招呼后,便低聲道:“我聽說今晚皇上把寶蘿公主也請來了,那是已把她看作了一家人,未過門的弟媳。”
“哦?這麼說,他們的吉日就快近了?”
“嗯,沒錯。”玧王的笑意又變得陰冷道,“只要他們成了婚,公主的醋勁一來,月雅族那小妞兒……我們哥倆就多得是機會得手了,哈哈……”
宴席很快便開始了。
這次的家宴除了逸帝和太后外,其餘的嬪妃和親王郡王俱是兩人一張餐幾,且位次都是有講究的,絕不允許一絲錯亂。
滿祿先將瑄王引入座中,隨後又將那位嬌俏的寶蘿公主引至他的身邊。
“九王爺。”寶蘿公主睜着一雙烏亮的眼眸,略帶羞澀地看着心上人。
瑄王卻在霎時冷下了臉。
滿祿這奴才真混帳,竟將公主帶來,難道是故意安排他們同坐一席嗎?!
他端起案上的龍紋酒杯,自顧自地一飲而盡。
寶蘿公主卻也不太在意,柔順地在他身邊坐下。
他們千乘國的女孩落落大方,絕不忸怩作態。她對這位殷旭皇朝的九王爺一見傾心,想嫁給他做他的王妃,他這點小脾氣,她可以忍受。
逸帝為人至孝,此次家宴最主要的便是要哄太后開心,席問特意安排了幾齣京戲,太後果然瞧得笑眯了眼,加上又有孫兒承歡,心情就更好了。
酒過三巡,忽然遠遠地聽見宮內的守衛大聲喝斥──
“什麼人,膽敢夜闖禁宮?!”
隨即一陣兵器交接之聲,只見一個黑色身影一路格開攔阻的守衛,直闖清華宮中。
“王爺!”來人目光炯炯,一入殿就認出了瑄王所在,疾步趨前跪倒於地。
酒入愁腸,倍添醉意,此時瑄王已是十數杯佳釀入喉,意識有些混沌,他眨了眨眼,一時之間竟沒認出來人。
玧王見狀大聲喝道:“放肆!王重你好大膽!這裏是什麼地方,是你一個小小的侍衛能擅自闖入的嗎?怎麼,仗着你的主子是親王你就無法無天了?”
“王重,究竟出了什麼事?”逸帝也有些惱了。
王重側轉身朝逸帝跪下,“皇上,卑職罪該萬死,但實是情非得已。”
逸帝不悅地皺起眉,“那你說,究竟是怎麼個‘情非得已’法。”
這時,認出他的瑄王猛然間酒也醒了,“混帳,你不在府里保護香兒,跑來這裏幹什麼?”
王重拱手,硬着頭皮道:“王爺,藿姑娘她……她走了!”
他一怔,“走了?香兒走去哪裏?”
“屬下不知,藿姑娘說王爺新婚在即,她和王爺的情緣已了,不願再留在王府中了。”
“該死的!你們真失職!”瑄王聞言大驚失色,離座而起,憤恨地就把酒杯砸向王重,“我當初是怎麼交代你們的?我一旦離府,你們就得保護她的安危,一絲一毫都不得出差池!現在是怎麼回事?”他的眼眸眯起,目光里凝聚起一絲陰冷,“難不成你們喝了酒、昏了頭了?”
王重咬着牙道:“屬下滴酒未沾。”
“那是怎麼讓她走的?你們都是死人嗎?”他的臉色發白,已快站立不穩。
可憐的王重牙咬得更緊了,“因為藿姑娘以死相逼,屬下等沒有辦法。”
“都是一群尸位素餐的蠢材!”
瑄王氣得一拂袖,逕自離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