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在這個小城市裏尋找工作，網上投遞簡歷好像並不是行之有效的方式。公眾信息網上不過僅僅刊登着一些比如招聘電焊工，水電工，司機等等專業技術活的人員，並不適合我這種剛畢業的大學生。
然後到這個城市的那所唯一的專科學校去尋找一些有用的就業信息。可我失望地得知，這個專科學校的學生都是與外地的某些企業早就簽好了就業合同。所以不需要為他們設立就業平台，也就不存在招聘會了。
兩天下來，我卻一無所獲，步伐越來越重，身旁充滿的都是別人的繁忙。我現一個很嚴重的事實，讓人覺得氣餒的，在這個城市我處在一種很尷尬的位置上，想去的政府部門和事業單位，一旦它們不招聘，就沒法進去；而提供崗位的工作，不僅非常不適合，而且還沒有必要，並不是我放不下嬌貴的文憑，只是如果去應聘一個餐館的服務員，就真的多餘了。並不是我對服務員的工作心存偏見，只是我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些有展前景的工作，我並不單單隻是為了生計，而要有選擇的空間。
“你一個研究生的學歷，只待在小縣城裏面，你怎麼可以這樣鎮定的？”我就像從前一樣，需要姐姐的一些經驗，然後撥通了她的電話。
“啊？我們在開會呢，晚上再聊。”姐姐小聲地告訴我。
下午三點半的時候，誰都在忙着，就我一個可以無所事事地晃蕩在房間裏面，來來回回。坐一會鞦韆，再起身，然後躺在沙上，打開電視，看一會節目，再起身，去打開冰箱，尋找零食。。。。。。
晚上姐姐的電話過來了，可我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就借口說，是關心關心她，看她最近都忙些什麼。下午那一刻只是一時的難受，我已慢慢將它們揮了，伴着零食的甜辣也吞進了肚子裏。
“你說這個城裏里的人，是怎樣活下來的？”我迷惑不解地看着如潛。
“就是這樣活下來的。”他拿着遙控器調換着節目。
“那哪一個才是我的頻道呢？”我喃喃地說著。
“要不就看這個吧。”他停下了動作。
“引申義啦，你就沒聽我說什麼。”
“給你！”他把遙控板遞給我。
“你調吧，我不看，哪有心思來看電視。”
“小藍，不準瞌睡，看着我。”他用力搖着我的肩膀。
“你不知道，今天的路程加起來，我走了多遠。”
“要留着力氣慢慢來，不要一下就用完了自己的**，然後就不搭理了。”
“當然明白，我還是那句話，有想法的時候，就趕快搞定，我才不喜歡拖拖拉拉的。”腦袋重重地靠在沙上，我真的很疲憊了。
“小藍，進去到床上睡，別感冒了。”
“不，我就要靠着你！”
早上我和如潛一塊出門，我想像着，我們是一起去上班的心情，其實我並不知道這麼早我要去幹什麼，要把自己生搬硬套地放進滿臉匆匆的上班族裏面嗎？
走了一段路，然後我們分開，他朝南街去，我就故意選擇了北街的方向，我想背對着他走，接着我們越隔越遠，我轉過頭去，尋不見他的身影。
走着走着，最後還是繞了一個圈，我一無所獲地回到了如潛家的鋪面上。
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我們，可是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過賀叔叔了，他在我們還沒有起床的時候，就去店鋪了，他在我們已經睡著了的時候，才回到家裏。
好像在這個家裏，他才是一個客人，一個偶爾寄居在這裏的客人。脫下厚厚冬裝的掩藏，賀叔叔的肚子日漸顯露它圓實的模樣，胖胖的，大大地勝過懷胎六月的孕婦了。
“賀叔叔！”還有老遠的距離，我就招呼着坐在書桌旁的賀叔叔，沒有看見鄒阿姨的身影。
“聽你鄒阿姨說，你自己在準備找工作，小藍，你只管複習考試的內容，其他的你都不用操心。”賀叔叔放下正翻看着的報紙，見我朝他走來。
“我就是去嘗試嘗試而已。”我對賀叔叔說著他想聽到的話。
“你看，這刊登着農村信用合作社招聘編製外的工作人員，我都不會讓你去，那委屈了你。我很尊重知識，也很尊重你們大學生。要找也是給你找那種有編製的正式的工作。”
“我覺得這也不錯啊。”我指着他手裏的那張刊登了招聘信息的報紙。
“可還是可以的，只是不適合你們，在小城市展，最好的路還是選擇政府部門。”
“現在我倒還真沒有想那麼呢？”我當然不會把我對工作的急切告訴給賀叔叔聽，我還是佯裝成一幅很充實的模樣。
“平時多了解時事，充實自己。”
“哪一張是要稱調料的單子。”我在一大堆的菜單里翻看着，沒有結果地問着賀叔叔。
“農曆二十七早上六點送的那張單子，劉廚子開的。”他說出最重要的特徵。接着我繫上大大的圍裙開始了這張喪葬九大碗單子，兩頓合計六十七桌。
關於工作的事情，一開始就是賀叔叔的好意要幫忙，面對着這幾個月的無聲無形，我怎麼可能會產生責備的想法呢？畢竟不是他着急就可以立馬搞定的，什麼都得等待着一個合理的時機。
他提過，去找找他的那些老同學們，比如建設局的許局，畜牧局的樊局，宣傳部的韋部長等等。可是還是一點音訊沒有。鄒阿姨問他，工作的事情究竟怎麼樣了，究竟找哪個老朋友？
下午稱完調料后，我還是遍佈落網地去搜尋着工作的信息，傻傻地靠着最原始的方法。
在這城市裏最繁華的北大街上，一家名為飛步的體育用品的連鎖店面正在裝修着，我聽過飛步這個品牌，它是省內一家很有名氣的企業，在許多地方都有它的分店。
在玻璃櫥窗上貼着一張彩色的海報，誠聘兩個字大大地印在最中心的位置，我見了希望似地快步走了過去，用一種被老天眷顧的感恩，關於工作終於還是看見了一些影子，姑且不管適不適合自己，至少讓我知道，有地方在招聘人。
在心裏默默地記下重要的信息，我不管它依然還是屬於服務行業，我從那裏逃了出來，此刻的我卻希望可以回去。我相中了管理員的崗位，它的要求也並不高：高中文憑，熟練電腦，有文字功底，有經驗者優先。這些條件我都有，而且並不見得比別人差，尤其是在一個小縣城裏面。
我信心滿滿地走進鋪面，朝那張臨時搭建的辦公桌去，我仔細詢問了相關事宜，然後領取一份求職表。在我把它遞過去的時候，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告訴我，三天之後才有通知，由省城的公司總部的人力資源部統一做出篩選。
愉快地走出這間油漆味很重的店面，我踱着步朝如潛的單位走去，準備等他下班，然後再一起回家。給他電話，準備給他驚喜，可他並不在單位了，全科室的人早去聚餐了。
沿着原路返回，很長很長的街道，神色各異的人群里，我一個人慢慢地消掉所有的興奮與激動。
這個季節開始有很多新鮮的蔬菜，在長長的墨綠黃瓜與圓圓的濃紫茄子之間，我猶豫着，應該把哪樣帶回家。
這個時候手提包里的電話響起，我得到飛步工作人員的通知，下午三點半去店面進行面試。我愉快地挑選着午餐的蔬菜，關於式樣，我已有了很好的構思。
我把自己打扮得正式而得體，如潛建議穿那件黑色的西裝，我堅持着身上的這深藍色套裙。藍色一直都是我的幸運色，相信這一次當然也不被例外的。
參加面試的八個人裏面，男女比例對半，我們先被安排統一的面試。這一環節，我表現得出乎意料的糟糕，自我介紹從嘴裏說出來，變得一團含糊，讓人抓不住重點，東拼西湊的潦草。
我是第二個進去單獨面試的，我很鎮定並不覺得緊張，比這規模大得多的面試都經歷過。
“你是重點大學畢業的，你認為從這點來說，你比別人更具有優勢嗎？”這是面試的第一個問題。
“你待業差不多四個月了，你認為你還能夠在工作崗位上，很快就得心應手，需不需要一個適應過程呢？”這是面試的第二個問題。
“你認為你有哪些能力，讓我們選擇你來從事這個工作崗位？”這是面試的第三個問題。
在第四個，第五個問題的時候，我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他們不是在考慮是否要應聘我，而是在輪番地轟炸着我。
我默不作聲地等待着結果，他們三個人竊竊私語地商量着，很快他們就讓坐在中間的那一個來告知。
“郭淳藍，你的表現很不錯的，我們會把你的資料保留在總部人力資源部，以後有合適的崗位了，我們會優先考慮你。這次我們主要打算招聘一個工作經驗豐富的人來從事管理工作崗位。”
工作經驗――這就足夠把我排斥在外面，我本以為這個崗位會是我的囊中之物，可是我卻不是被選中的哪一個。
我真的開始變得跟不上步伐，弄亂了節奏嗎？辭去工作的四個月裏，我就變得遲鈍了嗎？就連一個自我介紹也理不清楚了嗎？讀書寫字的日子，真的就把我隔離開了嗎？
一個人在街上走了很久，走了很遠，不知到了一個什麼地方。馬路上很重的塵土，一輛輛汽車瀟洒而過，留給行人的就是繚繞不散的迷濛，用手不住地在面前撲扇着，想趕走輕飄飄的灰塵，卻都只是徒勞。
真想讓自己就迷路在這裏，不要原路返回，不要繼續前行，就只在這裏。如果可以憑空消失，對此刻的我來說也不是一件壞事。
“還沒有結束嗎？我都下班回家了。”如潛的電話把我拉回現實。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周圍是一家家汽修的鋪面，壞車在修理，好車在保養。
“打個車回家，我在樓下接你。”
“我沒有應聘上，我不想回家了，我就不走了，我就待這裏了。”我任性地着脾氣。
“瓜瓜，你回來，我有好消息給你。”
“不要！”可我明明就在張望，有沒有顯示着空車標記的出租車，從來我都很聽他的話。
“好，那就算了吧。”他還是很乾脆。
“你說的？可不要怪我！”
“你心情不好，我怎敢勉強你？”
“就等着我回去收拾你吧。”
原來我並不知道，這不過是一段離家很近的地方，只隔了兩個街道，車到小區門口時，計價器都還沒開始跳躍。
剛那段路一直在整修，灰塵很重，所以平時我們都盡量繞開走的。只是我不曾現而已。或許生活中，還有更多更多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被我輕易就忽略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