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溫度下降着,雖然不曾掉下零度,可這濕潤的環境,會使刮過的風更加的冰凍。衣櫥里,被我掛滿了厚厚的羽絨服,熨過的毛呢大衣,一種灰撲撲的冷色調,濃紫的旁邊挨着純黑,墨綠緊鄰着暗灰,看上去稍微鮮亮些的就屬那件黑白搭配的格子紋棉外套。

清晨的時候,鬧鐘啪啪地響起,如潛極不情願地把手伸出溫暖的被窩,把它設置成延後程序。總在迷迷糊糊的幾次之後,如才潛爬出被窩,穿上一層又一層的外套,上班時間是一根緊箍咒,隱隱地勒緊着神經。

睜開迷濛的睡眼,我慵懶地看着慌忙的他,這種時刻,是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的美妙,被窩外的冰冷,被窩裏的熱乎。可以不用踏着別人規定的時間來工作,都由自己來支配,開始與停下,都自己話,這是最大最大的誘惑,這當然也是創作道路上極大極大的樂趣。

在網上,我好不容易地找尋到了一些具有技術含量的投稿網站,上面公告着全國各個省市知名雜誌的約稿通知,有文學類的,有娛樂類的,有動漫類的,有知性類的,有言情類的等等,應有盡有。藉著自己曾有過創作校園言情的經歷,於是這次我把自己的注意力初步鎖定在了言情類,那種年輕女**翻閱的可供解解寂寞的雜誌。

說干就干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尤其在這樣一個下一刻你根本就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來打擾你的世間,它雖略帶着點衝動的意味,可卻是一份難得的優秀品質。它會讓你緊緊抓住你想要的,不錯過。我也開始在練習,讓它變成我的一種習慣。

我幫鄒阿姨稱完兩家合起來共有八十桌的調料后,我小小地撒了一個謊,聲稱中午有朋友的邀請,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這個城市除了如潛一家,我就沒別的認識的人,又何來的朋友呢?

然後我穿過馬路,爬上樓頂,拿起背包,裏面裝好了盛滿純藍墨水的鋼筆,還有那本印着素雅風景圖案的筆記本,就出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創作去。因我名字裏面的淳藍,從小我就只用純藍色的鋼筆,純藍色的簽字筆,除了剛學寫字那一會淡黑的鉛筆外。

很喜歡自己的名字,它富有詩意的美感,以至於我忘記了它的來由,不過是媽媽參考了一位算命先生給定的筆畫,然後翻看着字典,挑選着順眼的那個字,不可否認,這樣的排列組合真的很棒――郭―淳―藍。

我虛構中想像着,我的名字是很有一番來歷,比如是外婆或者奶奶那樣的角色,極富寓意地為我精心挑選的,蘊含著某種只屬於她們人生的體悟。可我的外婆在我媽媽還很年幼的時候,就被火車帶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而我的奶奶卻從來不肯多看我一眼,很濃的重男輕女觀念。

滿雲天水吧是我略微熟悉些的去處,我挑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快接近中午的周四,裏面僅散坐着稀稀落落的幾桌客人。氛圍安靜得就好像圖書館裏的自習室一般,唰唰的細碎翻書聲,變成了壓得低低的說話聲,帶着害怕一不小心就打擾了鄰座的小心。

看着菜單,我點了一份意大利炒麵,一份水果沙拉,一份抹茶蛋糕,一杯檸檬水,我要在這裏度過的不僅僅是短暫的中午,還有長長的下午。我想,這樣的點餐,應該不至於引來水吧工作人員的反感,向我投來霸佔座位太久的不滿眼神。

在窗外的街道上搜索着素材,在抿着一口一口的檸檬水中尋找着靈感,在冬日陽光不斷的傾斜下,我斷斷續續奮戰了六個小時,一篇接近五千字的愛情小說完工了。我捧着它們看,滿心歡喜,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取了那麼一個彆扭而老土的名字《笨熊手心裏的茉莉》,自己看着,都笑了,傻傻地笑,滿足地伸過一個懶腰。

看着手機屏幕上閃爍着的時間,差不多快接近如潛下班,我收拾好東西,朝地稅局走去,我在門口等着他,然後我們牽着手一起回家。

路過一家化妝品店的時候,一個穿了印上中國電信字樣工裝的女孩招呼着如潛,然後我們就停下來說話。如潛簡單地向我介紹,她是他高中時候的一個學妹

“這是嫂子吧。”她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我,好似在搜尋什麼。

“你好,我叫郭淳藍!”

“在哪上班?”她直愣愣地問着我,她身上的工裝給她一種自信。

“剛辭職,”我好像在解釋什麼一樣,“準備在這重新找工作呢?”

“在家務農!”如潛開着玩笑說著,用只在我們之間才能明白的話語。我給如潛說過,有寫字的日子,我才感覺到一種真實存在,就好像農民耕作土地一樣,只有在土裏,他們才能感覺到生活的真切。然後如潛就用“在家務農”來形容我的比喻。

聽到如潛的回答,面前的學妹好似獲得很多的優越,一種不以為然的神態在她的臉龐高傲地閃過,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可我卻意會到。我也看見掛在她嘴角邊的那絲得意,顯露出一種讓我莫名其妙的勝利。

“你家不是在車站旁的藝苑小區,你怎麼朝小北街走?”

“下班后不見得就要立馬回家,我不是逛會街,就是去看場電影,或是約上幾個朋友出來喝喝咖啡什麼的。”她有模有樣地說著自己的小資,我很奇怪她為什麼這樣的姿態,在初識的兩個人之間,用得着這樣嗎?

“你嫂子也喜歡逛街,以後你們可以作伴一起去逛。”如潛有意拉近我和她之間的距離。

“好啊。”學妹打量了一番我的衣着,好似得出我的審美品味一般,“哪時我有空了,帶你去逛紐約新城。”

“那再聯繫!”他想結束這場談話。

“我的號碼還沒被刪掉吧,也可以讓她聯繫我。”她只是對着如潛說。

坐在電腦面前,我回想着她的那些話,還有我所理解她話里的那些意味,總怪怪的,可是又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對勁了。

“紐約新城,是什麼地方?”我乾脆把電腦給合上,走出卧室去問正看電視的如潛。

“一條賣衣服的巷子,你要去?現在。”他轉過頭來,他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

“什麼樣的衣服?”

“就聽說很熱鬧,好多師專的學生妹都愛在那裏買衣服。”

“是不是就類似於夜市那種。。。。。。”我想起大學時代去逛的那個五一星光夜市的場景。

“她的話,你才別放心上,她就說些有的沒的。”

“你還很清楚她家哦?”

“去年國慶,送她回家,當時很晚了。”他給我解釋着。

“今天我哪裏得罪了她,她總一種別彆扭扭的語氣,好像我欠她似的。”

“你多想了。”他過了一會,才對我說,“她是嫉妒,因為你長得漂亮!”

可是她的那副模樣,明明就讓我覺得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人。工作對一個剛剛步入社會的人來說,不僅僅只是一種掙錢養活自己的方式,更是一種證明你足以融入這個社會的憑證。

那麼沒有工作的我,就一副遊手好閒的面容嗎?就只能埋低頭地行走在街道上嗎?沒有工作就被看不起,就可以被鄙視嗎?難倒就變成了一個很不行,很垃圾的人了嗎?雖然我從來不是那個信心滿滿的人,可也絕不認為自己是一個糟糕的人,能力還是有那麼幾分的。

從小在耍耍達達的狀態下,我仍舊可以讓成績保持前列,不落後別人。大學裏榮獲的獎學金,三好學生的稱號,擔當學生會幹部,難倒都只是憑藉運氣就可以的嗎?我所列出的這些成就,都僅僅是那些過去的燦爛,都是學生時代里的考試能力與交際能力,突然之間,我變得沒有原來的底氣。

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的了嗎?如果讀書時代的這些能力,真的讓我比別人優秀的話,那麼我在原來的公司里不會被分配到底樓的店面,而與同一起跑線上的同事,一開始就存在二十一層樓的差距。

想想自己還真是很糟糕的一個人,二十好幾的年輕人,卻不能賺錢養活自己。如潛把他的工資卡放在我的錢包里,他告訴我,這就是我的錢,全部都是,不分你我的區別。

可是,可是還是不一樣的,怎麼可能會是一樣的呢,哪怕我們是如此親密的兩個人。

今天可以得知成績,我壓抑着自己的好奇,沒有在醒來的時候,就去打開那個熟悉的網頁,直到現在,我才拽着如潛來一起面對。

註定連面試也不能去的17名,屏幕上這個小小的數字讓我出平靜,這不是表現出來的,而是真實的想法。結果既然已經出來,那麼我就不用心存僥倖去設想,讓自己還覺得有那麼一線希望。現在可以徹底地打消我的那些念頭。

“17,也不是太差嘛,想想,可是幾百號人的角逐。”如潛實誠地稱讚着我。

“是啊,多好的數字呢,”我笑看着他,“讓我想起17歲那年的初戀。。。。。。”

“哼,好難忘哦,虧我還安慰着你,你卻調侃着我,”如潛關掉網頁,準備進入他的完美世界,接着冒出一句,“17歲的我,可不是初戀。”

“老實交代,你以前背着我,暗戀過好多女生,還騙我說,我就是你的第一個戀人。”我拽着他的話柄不放開。

“什麼背着,以前根本就不認識你,你管不着,管不着。”

“我是管不着!”我轉身朝門外走去。

“幹嘛呢?這麼容易就被氣到嗎?”他拉着我,靠在我的耳畔輕言着,“和你,可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戀愛,難道你就沒有體會出來嗎?我那麼愛你的。”

“我真還沒有感覺出來,我遲鈍嘛。”我把靠過來的如潛,推回到他的電腦椅上。

“小藍,我相信你一直都是那顆明亮的珍珠,只是一時被泥土遮蓋了。我們都加油,我遊戲,你創作!”如潛的思維跳躍得厲害,上一句還是讓你感動得一塌糊塗的深情,下一句就變成了讓你哭笑不得的調皮。

“為我祈禱吧,我剛投遞了一篇文章。”

“為我祈禱吧,我剛挑起了一場戰鬥。”如潛模仿着我的語氣。

晚飯過後,廚子臨時打電話來通知增加了三座的人數,鄒阿姨又匆匆去店鋪了,已經很晚了,她還沒有回家,還在忙碌着她的訂貨,我們沒有辦法替她分擔那個無法掌握的步驟。賀叔叔也還沒有回家,問他是否回來吃飯的時候,他回答我,他還在村委會處理文件,我沒有認真去思考,為什麼電話裏面會傳來啪啪的麻將聲音。

每一個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忙碌,如潛沉浸在虛構的遊戲世界裏,我迷茫在紛繁的約稿欄目中。我開始想念我的家人,此刻的他們在幹什麼?

爸爸媽媽從來不熬夜,保持早睡早起的習慣,我不應該用電話去吵醒他們,也沒有什麼要說的。難道讓他們在如夢境般迷糊的狀態下,聽着我告訴他們,我想念他們,會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吧。姐姐與姐夫一如我們都是典型八十后的夜貓子,他們還在外面與朋友們開心胡鬧,一片歡騰,吵鬧的氛圍,讓我聽不清楚她的說話聲,我大聲地對她說,注意身體,你不睡,寶寶也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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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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