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一個星期,整整一個星期,她只要一穿上木拖鞋走路,就總感覺後面有個人跟着她,踢踏……踢踏……踢踏……

這還不算。甚至睡覺時,都會感覺有個聲音在房子裏迴響,踢踏……踢踏……踢踏……

嗚嗚,她知道其實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可就忍不住要聯想,都是那個死三國演義害的!

星期四,當她再度頂着兩隻黑眼圈進入寫字樓時,她成功贏得綽號一枚:熊貓兒。不是熊貓,是熊貓兒——據說是出自《武林外史》的人物。

真厚道是吧?好歹給了她一個名人頭銜。程丹雲哭笑不得。

“你到底怎麼回事?”看她有氣無力地趴在辦公枱上,成筠過來關切地問。下一句,叫她更沒力,“不會又失戀了吧?”

“真幽默,好像我經常失戀一樣。”她扯出笑容,比哭還難看。

原來熊貓就是這樣笑的,“那你怎麼了?”

“我……哎,一言難盡啊!”她擺擺手,“中午吃飯再告訴你。”

成筠四下看看,才湊近她小聲說:“老闆今天不在,我徹底解放。現在時間早,我們偷溜出去喝個早茶如何?我還沒吃早餐。”

“現在?”嘿,北風轉向了?平常都是她死命勾引成筠的。看成筠點頭,“我是沒問題,萬一老闆回來,你怎麼辦?”

“有什麼關係啊!走啦走啦,我知道一家不錯的茶餐廳,上次Linda她們去過,說味道很好,離公司也不遠。”

“好……好啊。”丹雲拿出手袋,“我在樓下等你,我們分開走。”兩人在樓下匯合,成筠領她往地鐵站走,目的地很可疑。等出了站,到了那家據說很不錯的茶餐廳樓下,程丹雲才低聲哀嘆,果然不出她所料,就是這裏。

“你怎麼了?”在位子上坐定后,成筠問她。

“啊?”她笑了笑,“你知道嗎,這裏就是上次害我收warningletter那家公司所在的地方。”那次,她還在這家茶餐廳補過妝。

哈,難怪Linda會來這裏,因為這家公司的業務就轉移給她了嘛!

“是嗎?那我們要不要換地方?”成筠問道。

程丹雲搖頭,“那倒不用,現在是上班時間,又不會碰到那個討厭的三國演義。”

“三國演義?什麼東西?”聽口氣,應該不是說那部四大名著之一吧?

她一撇嘴,“不是個東西。”招手點餐,要了她最愛的翡翠蝦餃和叉燒腸粉,又等成筠點了餐,這才轉頭向成筠講她最近的倒霉經歷,下意識地隱去了那個人住到她樓下不說。

“你們還挺有緣的!”誰知道,成筠聽完,居然得出的是這個結論。

她翻個白眼,一邊喝茶一邊涼涼地說:“是有緣,孽緣。”

成筠笑起來,“說實話,你沒考慮再找個男朋友?一個人出來打工,無親無故,寂寞又無聊。”

“想啊,”她不怎麼認真地說,擺出一臉遺憾,“可惜好男人都是別人的男朋友了。”

“男朋友?哈哈……”成筠忍不住笑出來,“也不一定啊,總還是會有漏網之魚的。看過《婚前昏后》沒?”

“你說劉松仁和汪明荃演的那個電視劇?當然看了,前段時間不是才放過?”

“你可以試試裏面那招,閉上眼,數三下再睜開,說不定就看到自己的真命天子。裏面那兩姐妹不都是這麼做的,還挺靈驗。”

“看電視你也信?”她嗤道,“你怎麼不試?”

“我試過了才建議你嘛。”成筠笑笑。

丹雲感興趣地湊上去,“那你看到沒?是誰?”

“來,你試一次我就告訴你。”成筠笑得好像存心整蠱她一樣。

“這裏?”這麼嘈雜的茶餐廳?她就這麼把自己的終身幸福犧牲了啊?

成筠點頭,又指了指玻璃窗外,“你可以對着街道嘛。”

那也行。從二樓看下去,下面的人來來往往,臉孔都看不清楚,不知道是誰當然就不會靈驗,“試就試,誰怕誰!你說話算話啊!”

她閉上眼,心裏默數,一、二、三!

睜開眼時下意識地有幾分緊張,又在心裏笑自己,不過是個玩笑而已。張開,觸目所及,街上空無一人。

“啊!”她獃獃地,怎麼會這樣?再定睛一看,還是沒人,“奇怪,下面一個人都沒有啊!”她轉頭向成筠說道,沒想到卻看見三國演義和一個女孩子走了進來。

“Oh!MyGod!”還有比這更叫人鬱悶的事嗎?她差點用頭撞牆!好在三國演義沒看到她,只找了個離她們並不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怎麼?看到什麼?”成筠順她目光回頭過去,“不錯啊,帥哥嘛!”

程丹雲垂頭,“的確,是帥哥,真帥啊!帥得慘絕人寰!成筠,你真的是做秘書的?你忘記了,這就是上次差點和我吵起來的那個人。”

“啊?”成筠眨眼,“我沒印象了。噢,也就是說他就是傳說中的三國演義?”

“你那是什麼眼神!”好像暗示什麼一樣!程丹雲瞪回去,“別那樣看我,我可不信那個迷信東西!”

路成筠一臉無辜,“我有說什麼嗎?自己心虛了吧?”

程丹雲白她一眼,“心虛?哼,我心虛什麼!”唔,她還真的有點心虛,擔心那個實驗真的靈驗了怎麼辦!再瞄了不遠處的桌子一眼,噢,看起來好像吵架噢!那個沒品的男人,總是喜歡和女人吵架!

“吵起來了?”成筠也注意到。其實想不注意到也不行,因為那桌的聲音實在太大。

只見劉羽飛緊皺着眉頭一言不發,倒是對面坐着的女孩子從冷靜到激動,一哭二鬧,引來了茶餐廳里其他客人的注目。

劉羽飛暗暗在心裏嘆氣,這位女同事已經糾纏了他近兩個月,剛才更是約他上班時間出來喝早茶。他想了想,正好可以藉此機會來和她說個清楚明白,誰知道到她口中,現在他倒成了負心漢。

他其實很想問:女士,你中文名是什麼?

可是,現在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擰眉望着眼前女人的嘴一張一翕,吐出一些空穴來風叫他哭笑不得百口莫辯的事來。

輕揉下眉心,這幾天樓上是不吵了,他卻還是睡不着。以前都不會有到新地方不適應的情況啊,除非太吵,這次……

“哇!”

想得太入神,猝不及防地被一杯溫熱的茶潑上了身。他跳離座位,簡直不敢相信所發生的事,而旁邊,卻傳來毫不客氣的哈哈大笑聲。

他今年犯太歲是不是?該死的,那笑聲還真耳熟,他最近連倒兩次霉,不是那麼好運次次都給她撞到吧?他循聲望過去,果然見程丹雲笑得東倒西歪,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問題。

而始作俑者卻因為他的不專心坐在位置上掩面哭泣。

“Rachel,”被程丹雲這麼一笑,他的口氣也不好起來,掏出了餐巾紙一邊擦臉上的水珠一邊說,“你別太過分。你明知道我沒做過任何讓你覺得有機會的事……”

“你!你說這話不要臉!”女子梨花帶雨地站起身,跺跺腳,不聽完他的話,逕自拎着包奔了出去。

耳邊的笑聲更加強烈也更加可惡了。

四下的食客現在都盯着他,他掏了錢扔在桌子上,原本想就這麼離開的,卻扭頭看到程丹雲笑得可惡的臉,他忽然陰惻惻地笑出來。接收到他令人心裏發毛的目光,程丹雲連忙閉上了嘴。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道理她還是謹記在心的。

低下頭,她繼續吃腸粉。

“呃……”丹雲剛才是笑得太大聲了吧?不然那個“三國演義”怎麼一步步逼近她們了?“他走過來了。”

“是……是嗎?”程丹雲聽成筠這麼一說,筷子抖了下,倒不是害怕,而是莫名其妙地一陣心顫,“他,表情是不是很想殺人?”要不要付賬先走人?

“依稀彷彿是那麼回事。”

還想問什麼,陰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程小姐,幸會啊!”劉羽飛不待她開口,自行落座。

幸會你個頭!衰會差不多。她努力吃吃吃,將腸粉一掃光,這才抬頭招手,當沒看到面前的人,“買單!”

“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他不緊不慢地說。

她花一個星期才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恐懼又被挑起,倏地轉頭,看着那張據說長得還不錯但頂可惡的臉,“你少說兩句鬼啊鬼的會死啊!”

高中住學校的時候被同學狠狠地嚇過一次,原本膽子就很小的她從那以後再聽不得任何鬼怪故事。就算明知道是自己嚇自己,她還是要害怕。

劉羽飛這句話果真踩了她的罩門。

“丹雲!”成筠連忙拍她的手,她反應太大啦!

劉羽飛卻緩緩笑了,“你很怕鬼?”應該想得到,上次就隨口說了兩句,他就一個星期沒聽到她在樓上拖沓的腳步聲,這次反應又這麼大,有趣啊。

“關你什麼事!”她沒好氣地掏錢付賬,懶得看他。

而路成筠卻在一邊一頭霧水地看兩個人鬥氣,按丹雲的說法,兩個人也不過有兩次不愉快的交鋒而已,怎麼看來倒像是結了幾世的冤讎?

“是不關我的事,我只是想知道有鬼在後面跟着你走路時發出的是什麼聲音。”他越發惡劣,越是這樣惡劣,似乎心情越好。他很久沒這樣暴露他喜歡把人整得雞飛狗跳的本性了,自從高三那年之後……

“你……”她皮笑肉不笑,“下次你走在我後面聽聽就知道了。”

“你的幽默指數有待加強。”他平靜地陳述。

“那,”她端起茶,看他下意識地防備,冷笑道,“少自戀了,我才不會浪費這杯茶呢!”

看侍者遞過了找回的零錢,她取了站起身,“成筠,我們走。”

頭也不回,走得很高傲。也沒理會他盯在她背影上露出的笑容。

一出茶餐廳,成筠問道:“你們……很熟?”

她煩躁地走在前面,“我只希望這麼熟就夠了。”可是,不會如願的,那個男人怎麼可能那麼輕易放過她?

這種篤定的結論真奇怪。現在她更憂心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她什麼時候才能擺脫“熊貓兒”這個綽號?!

後來她問成筠:“在你看來,我和那個三國演義很熟嗎?”

而成筠只瞄她一眼,又看回電腦,過一會兒才說:“我只覺得你們的對話很幼稚。”

哪裏幼稚了?就算幼稚,也是那個男人的錯!沒風度,玩弄感情,小肚雞腸,傲慢自大,總之,渾身是缺點。

誰嫁他誰倒霉。星期五下班,周末回家的路上,幾天沒睡好的她在人群里渾噩地走着,這樣想。

回家,第一件事該是換鞋。瞪着那雙木底拖鞋,她猶豫又猶豫,腳痒痒心痒痒頭腦卻清明——晚上還要想睡好覺,就不要穿它。

還是忍痛放棄了。

單身族的周末生活單調得很,尤其她這種在G市無親無故又不愛出去泡吧逛街的族群,她的晚飯就只能靠一碗沒什麼調味品的麵條打發,還得自己動手煮。

麵條丟下鍋,她靠在一邊的牆壁上等待。不敢走開,之前已經有好幾次把面煮糊的經驗,就這麼沉靜一下,什麼都不用想,其實也挺不錯。

“叩叩!叩!”

偏有人不想她如願,這時候敲響門。

三國演義?肯定是,不然誰這個時候來擾她?去,她已經很多天沒穿木底拖鞋了好不好?

“誰?”雖然直覺是他,不過還是沒放鬆警覺性,先出聲問清楚比較好。

“我。”

哈,果然是他!回答多簡練,好像敲她的門是多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樣。

看了看鍋里的麵條,如果她能夠三兩句話就將三國演義打發的話,回來剛好可以撈麵條起鍋。她快步走過去,拉開門,看他站在門外,手裏拎着的塑料口袋裏裝了一包不知內容的東西。

“什麼事?”她面無表情。

他露出了笑容,引得她心中警鈴大作。那是種帶有目的性的笑。

“上來找你借個東西。”

“醬油?”她做最平凡的推測。

他搖頭,“電視。”

“啊?”她怔了怔,“電視?你發什麼神經啊!”

“我哪裏發神經了?我哪裏光纖壞了,根本收不到有線電視,所以上來找你借電視看。”他不見生氣,只是態度還是那副襥得欠扁的樣子。

我欠你啊!她差點這樣說。不過忍了忍,“抱歉,我們不是很熟,我可不想引狼入室。”

“我只是想看一場西甲的球賽,並不會太打擾你。”他今天的口氣倒顯得格外的和善,甚至帶點低聲下氣的味道。

去,這還不算打擾算什麼?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很大的打擾,“對不起,你找別人去吧。”

偌大個G市,她不信他找不到可以看球賽的地方。

“還有幾分鐘就開始了,來不及找別的地方去了,這一帶我只認識你。”他手抵上門,有點想要無賴強入的樣子。

程丹雲皺起眉,“劉先生,你……”怎麼可以這樣?

可惜話還沒說出口,鍋里煮着麵條的水開了,一下子溢出來,撲在火苗上嘩啦啦作響。

她跺跺腳,本來想用力關上門的,門又叫他抵住,只能先奔到爐子邊關火。一鍋麵條,頓時靜下來。

房子裏也靜下來。

她轉頭瞪那個不請自來此刻已經很舒適自然霸佔了她沙發的人,“劉先生,你也太霸道了吧?”

“嗯?”他轉頭看她,停下了從塑料口袋裏拿食物的動作,“你還沒吃晚飯?”

高明高明!她氣得臉色發青,這個人……這這這,哪裏是個人!“關你什麼事?”看他還拿着遙控器在換台,簡直是強盜!

“你生這麼大氣做什麼?”他瞥她一眼,“每次和你說話,你都像個剛蒸熟的包子一樣,熱氣騰騰的。”

包子?還麵條咧!

對啊,還有她的麵條!她懶得理他,都引狼入室了,還想把他攆出去,想來也是不可能的事。她乾脆眼不見為凈,轉身去了小小的只能容一人的廚房。

弄好麵條出來,卻見他好像開席一樣地在她的茶几上擺出了N多食物,連忙出聲警告:“喂,你看電視歸看電視,不要製造那麼多垃圾!”

他目不轉睛地盯在電視看,只揮揮手,“我自己會收拾的。”

“還有,不準大吵大鬧。”她最討厭男人看足球時的樣子,吵起來翻天覆地,鬧死了!

他這次只揮揮手。

嘿,這人果然是這樣!剛才進門前脾氣多好,如今卻像趕蒼蠅一樣趕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在誰家啊!她也懶得理他了,端着麵條坐到電腦前,一邊吃一邊上網。

儘管整個房子裏只有足球解說員的聲音,儘管兩個人都很安靜地彼此不打擾,但是程丹雲還是覺得不自在。到底是多了個人,還是個和她結下樑子的人。真是莫名其妙,他們居然會安靜地待在同一個房子裏。

她一邊無聊地看網頁,一邊偷偷觀察他。果然很安靜,雖然看足球看得很專心,但卻不會因為進球或者失球而大吵大鬧。她撇撇嘴,這也不算什麼優點吧?

吃過面,去洗碗的時候,忽然想起那雙木底的拖鞋,現在他就呆在她屋子裏,樓下沒人,可以穿那雙鞋了吧?而且,他在這裏,她也不會擔心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在身邊出沒……哼,這個人已經到鬼見愁的地步了!

踢踏……踢踏……踢踏……

腳步聲又響了起來。她一會兒洗碗,一會兒收拾衣服丟入洗衣機,一會兒到冰箱前拿點東西來吃,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

他卻不動如山,很安靜、老實、投入地看足球。

切,這個時候才來展現良好家教,來不及了吧?她也不知怎的,覺得自己走來走去像是要吸引他注意,卻落個自討沒趣的下場一般,有些懨懨地繼續上網。

開了QQ,才上線就收到大學時代好友的消息,爆炸性地彈出來:“快來看看啊!快來看看!你被人偷拍發到網上了。暈翻。”

後面還附上網址。

她才暈翻咧!不及細想她從未將照片放上網,鼠標一顫,就點開了那個網址,殺毒軟件立刻發出“吱吱”的警告聲——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數不清的網頁彈了出來,什麼“美女在線”、“情色在線”、“九十天XX壯大”之類的淫穢字眼入目,害她手忙腳亂關不關不及。

“哎呀!”她忍不住低低抱怨一聲,死同學,居然整她!

“中毒了?”劉羽飛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差點嚇她跳起來。

“是啊。”她還是握着鼠標不停地關網頁,臉一下子紅起來,老天,他不會以為她上黃色網站才變成這樣的吧?

“你這樣關沒用的。”他冷靜地說,“我來。”

“你……”她抬頭看他。

他朝她笑了笑,“你忘了,我是電腦部的。”

她立刻讓出位置。他佔據她的位置,重新啟動電腦,轉入安全模式,三兩下清除了病毒,同時幫她把病毒軟件升級,又做了一次全面掃描。

“好了,”他起身,“下次要看黃色網站我可以介紹幾個安全無毒的給你,別自己傻獃獃地亂點。”

“啊?什麼?”她還真的被他一句話弄得傻獃獃的。過一會兒,他已經繼續去看球賽了,她才反應過來,“誰說我要看黃色網站了!”簡直是天大的污衊!

這人,居然還理所當然地要介紹安全無毒的給她?再暈翻……也不必詫異,他本就是小氣沒品的人,再添上好色淫亂這點缺點,於他本就不光輝的形象也沒什麼太大的影響。

他聽了她的話,只是很可惡地挑了挑眉毛,笑了一下,“難道不是?”

“我……”她口吃,“是我同學傳網址給我的,說我照片被放到網上了!”嘖,她給他解釋這個做什麼!

他笑意更深,“你照片被放到網上有什麼好緊張的,反正點擊率也不會很高。”

“也……”是噢。也是個頭,這個人真是損人不費一點力氣,“我又沒放照片上網,我怎麼知道是誰惡作劇啊!”

“你都沒放照片上網了,你還信你同學說你照片被放到網上了?”擺明是邏輯有問題。他靠在沙發上,眼睛看着電視,嘴裏吃着零食,也不看她一眼,只懶洋洋地反問。

“我……”剛才還來不及想,就一下子點開了,她哪裏想那麼多啊!又是自己以前比較好的同學,怎麼想到會髮帶病毒的網址給她!

“這就告訴你,以後別那麼輕易相信人。”他瞥她一眼,“何況QQ號本來就很好偷,有人專門偷人家QQ號,然後把這類消息發出去。”

“還有這樣的事?”真孤陋寡聞啊。

“當然有,網絡世界並不見得比現實世界簡單。”他難得說句人話,倒叫程丹雲張大嘴不敢相信。他眼一眯,嘴角又彎出了壞心的笑容,“你腳下有隻蟑螂。”

她驚了一驚,低頭果然看到有隻小強爬過。面部表情平靜又平靜,也是存心不想叫他想看她出糗的願望實現,她抬腳,穩穩踩住,再一用力,就聽“咔嚓”一聲,小強就找佛祖報到去了。

“嘖!殺生!”他搖頭笑着,倒也詫異她的平靜,“你不怕?”

他還記得上次在公司一個女同事看到蟑螂時先是一聲高亢的尖叫,然後就將她所在的那片辦公區搞了個雞飛狗跳。

她瞪了他一眼,起身找了掃帚將小強的屍體弄進垃圾筐,坐回位置后才淡淡地說:“習慣了。”然後背過身,繼續看她的電腦。自然沒看到他凝視她的背影。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說那三個字時表情和語氣都過於平靜,反而聽來辛酸。一個女孩子,獨在異鄉漂泊,無親無故無所依靠,要生存,自有許多不得不去獨自面對的景況。也許,以前她也是一見蟑螂就尖叫四處暴走被人呵護寵愛着的嬌嬌女,如今,只能自己除去恐懼。

“既然覺得辛苦,當初幹嗎要來這裏打工?”他突然出聲詢問。

她動作略一停頓,滿不在乎地開口:“淘金賺錢。你不也是?”

“男人和女人不同。”他淡淡地說。

她回頭看他一眼,很中肯地說:“老實說,你的缺點還真多。”

“例如?”

“例如,說話惡毒,沒風度,小肚雞腸,自高自大,狂妄無理,再加上今天我新發現的好色淫亂和大男子主義。”嘖,乾脆一次全部說給他聽,讓他看看自己是個多爛的男人。

他笑了出來,居然沒生氣,這倒叫她很詫異,“你的評價真精彩。我還有個缺點你不知道。”

“什麼?腳臭還是狐臭?”她笑嘻嘻地反問。

他翻個白眼,“你才是!我最大的缺點是專一。”

“專一?”她愣愣的,“你……還純情咧!專一!你要是專一,那天會被人潑一身的茶?”

他笑了笑,“我所指的專一,可不是指你想的那方面。”聽他口氣,好像她想的多齷齪似的。

“我的專一是指,一個人要是得罪了我,就一輩子得罪我,我就是布下天羅地網,也要報復回來。”

她莫名其妙地心裏打個寒戰,“還好你沒生在古代,不然又多了個邪教。”心裏毛毛的,她依稀彷彿好像得罪了他不少次吧?

他淡淡一笑,“好說。”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問道:“你要不要反省一下,是不是曾經得罪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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