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騙我偷

翌日，李厚玉一早去市場買好了菜，便去了單位，程志遠也趕着去廠里上班了。剩下程勝一個人在家裏有點無聊。打開家裏那台十四寸的小彩電，看了看，這個年代，電視還只能收到七八個頻道，節目自然也是很乏味。

程勝看了沒幾分鐘就關掉了電視，在家裏渡了幾圈，一陣索然無趣，二十多年前雖然有許多好處，但唯一不好的是娛樂生活相當的匱乏，對於前世過慣了紙醉金迷生活的程勝來說，一時間很不適應。

計劃進行的很順利，但現在得先找點事做打下時間，忽然想起昨天自己說了要去鄰居家借初中的課本來看，雖然程勝大學都畢業十多年了，根本不需要預習什麼初中課本，但話已經說了，總要在父母面前裝裝樣子才行。

很快將初一的語文和數學課本借了回來，程勝隨手丟到了一邊，不過剛才拿書卻回想起父母房裏有一個收藏頗豐的書櫃，那些可都是老爸的珍藏，大多是一些名著小說，還有一些專業性的書籍和講為人處事之道的良書。回想自己少年幾乎將老爸留下的藏書都通讀了，從中獲益不少，只可惜家變之後，書櫃連同所有書籍都被母親變賣了，以補助生活。

程勝一念及此，便走到父母卧室，從滿目的書架上撿了一本《幻滅》來讀着解悶。可能是受父親的影響，巴爾扎克的作品算是程勝最為喜愛的了。

那是一位十九世紀法國偉大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歐洲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奠基人和傑出代表。他的文字尖銳而又深刻至極。巴爾扎克用了二十年的時間，寫成並出版了將近兩千萬字，單以一個作家來說，已經是一個非常強大的碼字量了，雖然後世起點中文網上的那些所謂大神級寫手在碼字數量上可能有過這位法國文豪，但要論質量，那就是螢蟲與皓月之別。

巴爾扎克的著作中有歷史、科學、政治、經濟和哲學等各種分類，他創作的《人間喜劇》被稱為法國社會的“百科全書”，共91部小說，寫了兩千四百多個人物，展示了十九世紀上半葉法國社會生活的畫卷。就連**的導師馬克斯許多的思想和理論都有從巴爾扎克書中借鑒，更別說程勝從中學到的人生理論。

如今回到幼時，再重溫大師的著作，程勝心中感慨良深，懶洋洋地躺在沙上，手捧着小說一時讀得入了迷，因此不覺時間流失，等眼睛有點澀了，才下意識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快五點了，估摸着老媽應該快下班回家了。

程勝合上書本，伸了個懶腰，將《幻滅》放回了父親卧房書架上，再揀了初中的數學課本，端坐在桌子上，裝模作樣地看起來。時間恰到好處，程勝捧着書剛坐下，李厚玉也正好回家了。

“媽，今天下班真早啊！”

“做完了事就早點走。這不是趕着回來給你這小祖宗做辣子雞吃。”

“不及，不及，媽，你渴了吧？喝口水先。”

程勝放下課本，迎了母親進門，並倒了一杯早上泡的涼茶端給母親解渴。李厚玉一回家見到兒子真的在認真看書，而且還有如此孝順的舉動。身上的汗水和疲憊，都比不上這一刻心中的欣慰，自己的兒子真的長大懂事了，這可比什麼都好。

八零后的小孩可遠遠比不早九零甚至零零后那一代早熟，十三四歲已經可以讓自己的小女朋友墮兩回胎了。而九三年才小學剛畢業的程勝才剛滿十三歲，還是個不太懂事的半大孩子，父母離婚前，他還很頑皮，直到上高中才慢慢成熟起來，孝順體貼自己相依為命的母親。但是程勝的重生讓這些提早了幾年。

程母喝過涼茶，在客廳里歇了口氣，便到廚房動手準備晚上的豐富一餐了。程勝本欲跟進去幫忙，不過卻被攆了出來。雖然很欣慰兒子的孝心，但知道家裏這小祖宗，被寵慣了，根本只能幫倒忙。其實程勝的廚藝早已得到了母親的真傳，甚至還青出於藍了。

程勝也不可能將這些透露出來，坐看着老媽在哼着小曲在廚房忙碌着。自己家境雖然只是一般，但此時的母親一點沒有往後生活中的憂慮，只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小日子，臉上不自覺洋溢出的情懷令人生羨。在程勝眼裏，三十多歲才是一個女人真正風華正茂之時，雖然重生也無法阻止父母親往後生理上的衰老，但一定要讓母親的那快樂的心境永遠停留在這一刻，甚至更加的快樂，這已經是昨天就暗下的決定。趁着老爸還沒下班，一切按計行事，他便主動請纓，去邀請黃友貴來家做客。

“小勝，天熱，拿着路上買雪糕吃。”

出門前一向摳門的老媽還掏了一塊錢給程勝以作獎勵。程勝笑了笑，老實不客氣地拿了錢，下樓就買了兩塊大雪糕，順手送了一根給鄰居家的小孩分享，自己吮了一根，徑直往南城區的遊戲廳走去。

程勝找到朱軍，朱軍早已等候多時了，直到程勝進門一招呼，便把店裏的生意交給手下照看，另帶了一個小弟和幾件溜門撬瑣的工具，裝進一大包里，一路跟着程勝來到了黃友貴租住的地方。當然他們沒有一直跟着過去，在進巷子口時已經拐路去別處了。相信朱軍昨天受了程勝的指點，早已經來踩過點了。

程勝大步上前拍開了黃友貴的家門道：“黃叔，我媽今天做了好吃的，我爸說請你晚上過去喝兩蠱。”

“呵呵！你爸媽還真是客氣，前幾天才請我吃了飯。我還都沒來得及回請你們。這又叫上我了。小勝啊，你黃叔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去了。”黃友貴一聽說有免費吃喝，心裏自然樂意，不過表面上還是客氣了幾句。

程勝仗着自己小孩身份，露出人畜無害的天真笑臉道：“黃叔，瞧您說的。你是我爸好朋友，咱們家做好吃的，不請你請誰啊？再說黃叔你送我那麼好的鞋，我同學們都羨慕了。我媽一說要請黃叔，我就立馬跑過來了。黃叔你可不能不去啊！”

“呵！小勝你這娃嘴甜，長大了一定有出息。”

“對了，黃叔，還有件事我爸讓我跟你說。昨天他鑰匙在半路上找到了。他怕我媽知道掉了家門鑰匙這事，又要跟他?嗦，所以請您一會兒到家就別提這事了。”

“曉得，曉得，你爸他在外面是條漢子，在家裏就是耳朵有點耙。”

黃友貴臉上帶着詭笑，心說掉鑰匙的不會提，借錢的事更不會提。現在在榕縣親戚朋友手裏能借到的錢都借的差不多了。過兩天就找個機會捲款跑路了，不然讓外面的債主追上門就不妙了，明天的車票都已經買好了，趁臨走前再能免費吃喝兩頓，那就更是白賺了。

黃友貴欺程勝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泛起一臉壞笑，心思全寫在了臉上。偏偏程勝一眼就看穿了他那點齷齪，只是不動聲色，暗忖道：黃友貴，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騙我偷，今晚就把你騙到的錢洗劫一空。

論起二十多年前的人，心思要純善許多，不過再往後那個欲物橫流的社會裏，像黃友貴這種奸滑的人也並不是什麼十惡不赦。就拿程勝來說，自己踏上社會打拚，面對商場上的各色對手，更是陰謀、陽謀，無所不用其極，手段還要比黃友貴高明n倍。當然程勝和黃友貴的區別就是，黃友貴專挑親朋好友下手，而程勝絕不會這麼做，因為十多年後，自己身邊親近的人少又甚少，珍惜都來不及。這一點也正是程勝心中鄙夷黃友貴的重要原因。

“好了，快走吧，別讓你爸媽等太久了。”

黃友貴知道程家媳婦做菜的手藝一流，而老程請客從來也是拿最好的酒，眼看要到飯點了，他早已食指大動，反過來催促程勝。就這樣一大一小二人各懷鬼胎離開了巷子，一直暗藏在不遠處的朱軍試機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