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這場相親,姜宏日等人都只是陪客,他們只需要負責帶動氣氛。但是整場宴會下來,幾乎都是姜宏日和秘書在熱絡交談、商儀容偶爾會插上幾句,姜枕石則都是敷衍式的作回應。

用餐完畢,姜宏日接了一通電話,便率先起身,微笑着說:“抱歉,我還有點公事要處理,得先走了。”

商儀容默不作聲,這應該是姜宏日安排他們獨處的藉口吧?

但此時姜枕石卻也跟着站起身來,邊穿上外套邊說:“那麼,今天就……”

見他也要走,姜宏日連忙阻止。

“等等,枕石,你可以幫我送儀容回去嗎?當然我也可以護送她回去,但現在正好有公事……”

聞言,姜枕石瞄了商儀容一眼,而後者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回他一個牽強的微笑。

這簡直是霸王硬上弓嘛!商儀容顯得有些尷尬。

“那就交給你了。”姜宏日拍拍姜枕石的肩膀,湊近他小聲的說:“儀容是個乖巧又可愛的好女孩,打着燈籠都很難找到的,好好把握!”

目送着他們離去,姜枕石嘆口氣,他俊美的臉孔有着陰鬱的神色。

他轉頭看向商儀容,開口說:“我送你回去。”

“呃,好。”

商儀容連忙套上小外套,拿起皮包,跟上姜枕石的腳步。

姜枕石身高有一百八十公分,而他不着痕迹的瞄了眼身旁的女孩,心想她脫下高跟鞋的話,大約只有一百六齣頭吧。

她給人很嬌小、纖細的感覺,為了趕上他的腳步,一直努力的踏着高跟鞋快步跟上。

若是對女性有些體恤和禮貌的人,照理來說,應該要放慢腳步,配合身旁女孩的步調;可是姜枕石根本懶得這樣做,寧可讓她辛苦的跟在他身後小跑步。

他承認自己這樣做,的確有些故意的成分在裏頭,因為這女孩是姜宏日為他挑選的婚姻對象,所以姜枕石根本不想對她展現溫柔。

姜枕石早就知道,若想成為姜家的繼承人,那麼婚姻的對象,絕不可能由他自己來決定,只能由着長輩們選擇。

他的父親姜滿雲就是如此,因為利益而和趙寧璇結婚,但兩人貌合神離,不但婚姻名存實亡,姜滿雲也外遇不斷、流連花叢,對孩子更是疏於照顧和關心,這讓他和妹妹姜毓水都對此深惡痛絕。

如今姜宏日又主導了另一場利益婚姻,要他接受。

若他拒絕,姜宏日一定會另找辦法剝奪他的繼承權吧……一旦失去繼承權,也就意味着,姜毓水的未來只能任人宰割。

姜毓水本就行動不便,個性怕生又孤僻,對姜枕石非常依賴,使姜枕石無法棄妹妹於不顧。

所以他非得繼承姜氏財團不可,讓妹妹可以有個安穩的棲身之處。

而婚姻的對象,只是讓他得到繼承權的一個工具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走到自己的車旁,姜枕石拿出遙控器開了車門,便自行坐上車。

商儀容站在車旁遲疑了一下,才跟着上車。

一上車,當她還在系安全帶時,姜枕石便發動車子,一邊將車子倒出停車格,一邊開口問她地址,商儀容也如實報上。

而問完地址后,姜枕石便專心開車,沒再跟她多作交談。

車裏的氣氛很沉悶,見姜枕石完全沒有跟自己聊天的意願,商儀容為不知道該開口聊什麼話題,而感到心焦。

姜枕石知道姜宏日對他猜忌不斷嗎?他對自己在姜家為難的處境,又有多少認知?儘管商儀容是姜宏日派來,“照理來說”應該要算計他的人,但她卻情不自禁的一直替他擔心。

可是,她若坦然對姜枕石說出實情,就等於斷送自己和母親的生路。若是為了自己的迷戀,而讓母親陷於痛苦的日子之中,那麼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商儀容堅定決心,她要做的就是壓抑自己不該有的感情,儘力完成姜宏日所交代的事。

因為她根本沒得選擇,能夠擁有選擇權的,向來是姜宏日或姜枕石那種高高在上、有權有勢的人,而不是她這種連生活都要苦苦掙扎的人。

當她在思考的時候,姜枕石突如其來的開了口。

“你還是大學生?”

“對,我現在大三。”商儀容從沉思中猛然驚醒,趕忙回答。

“你幾歲?”

“二十一。”面對這一連串如拷問般的回答。

“你跟姜宏日關係很好?”

“姜伯伯他……”商儀容頓了一下,才決心開口說謊。“他是我的恩人,他供我讀書、又幫我照顧我媽媽,我一直很感謝他。”

她其實一點都不感激姜宏日,畢竟她也被姜宏日極盡所能的利用,也算是還清這筆帳。

“喔?”姜枕石嗤之以鼻。“姜宏日會做善事,這還是第一次聽到。”

他明白他這叔叔,沒有利益的事情絕對不做,會願意資助這女孩,絕對是有利益可圖的,例如……讓她成為他的妻子,藉以控制他。

聽出姜枕石語氣里對姜宏日的不屑,商儀容瞬間安靜下來,姜枕石說的一點都沒錯,可是她哪能附和?

姜枕石又繼續冷冷的問道:“是姜宏日叫你來相親的?你心甘情願嫁給一個連見都沒見過的人?”

商儀容悶聲不響了一會兒,才又打起精神,勉強笑道:“哪一對夫妻不是從不認識到認識?談戀愛而結婚的夫妻,離婚率也沒有比較低呀!”

“你不怕我是個有錢卻差勁的男人?”

“我相信姜伯伯的選擇。”商儀容索性把責任都推到姜宏日身上。

她又細聲細氣、柔柔弱弱的說:“他不會害我的,既然他把你介紹給我,我相信你一定是個不錯的人。”

聽到她的話,姜枕石忍不住諷刺性的回答:“你果真如姜宏日所說,乖巧又聽話。”

竟然會相信姜宏日不會害人,這女人也太單“蠢”了吧?憑這幾句話,就讓他對這女孩的印象深刻,他覺得她根本就是個懵懂無知的女孩。

不過這樣也好,他對妻子的要求不多,只要順從、不多話、少惹事就可以了,像商儀容這樣的女人,其實也挺適合他的。

姜枕石嘴角微揚,眼裏滿是嘲弄的意味,正好這時車子也駛近商儀容所說的地點,他將車子開進小巷,停在路邊。

“到了,下車吧!”

商儀容坐着沒動。從剛剛到現在,這個男人話中就句句帶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而且一場對談下來,商儀容可以肯定自己的回答,姜枕石並不喜歡。

若滿分是一百分,她至少已經失去了五十分。

怎麼辦?她一定要擄獲這個男人,唯有如此,她和媽媽才有重獲自由的機會。

“怎麼不下車?”

姜枕石皺眉問道,見她始終沒有動作,索性伸手過去,打算替她開車門。

但他才剛要這麼做,商儀容就順勢將縴手搭上他結實的臂膀。

“你做什……”

姜枕石話說才到一半,便感覺到她柔軟的唇瓣倏地貼在他的唇上。

他驚愕的瞪大眼睛,伴隨着唇上的柔軟觸感,甜蜜的果香味纏繞在他的鼻間,這是讓人心醉的味道。

由於事出突然,姜枕石沒有回應,卻也沒有拒絕,而商儀容的吻,也絲毫不具侵略性,她只是輕輕貼在他的唇上,動作清純且青澀。

好半晌后,商儀容才將唇移開,但依舊微靠在他身上,秀麗的雙眼盈滿水氣,無辜的凝望着姜枕石。

姜枕石此時更加詫異,眼前的女人,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幾分鐘前,她還像個唯唯諾諾的女孩,可是現在的她,卻充滿着異樣魅力。

而先前看起來清秀無邪的臉孔,現在卻染上一層誘人的氣息。

“……為什麼吻我?”姜枕石緩緩開口,語帶沙啞。

商儀容順勢靠在他的肩上,纖細的手指則纏住他的臂膀。

“儘管我們認識是透過伯伯介紹,可是當我一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一定會喜歡上你。我只希望你不要討厭我,讓我們還有機會見面……”

姜枕石的手搭上商儀容的肩,她本以為這男人會抱住她,但沒想到,下一秒,姜枕石卻是輕輕將她推開。

他修長的臂膀越過她,打開車門。

這等同於逐客令,商儀容不想下車都不成,她抓了自己的包包,微帶怒氣的下了車,接着目送姜枕石揚長而去。

因為心急,她試圖用吻來軟化他的冷漠,卻沒料到他依舊平靜如常。

她……是不是失敗了?

商儀容懊惱的踱步回到自己的小套房。別說是愛上她了,只怕姜枕石這個男人,連對她笑一下都是奢求。

想到他冷漠的臉孔,商儀容煩躁的咬着下唇。

姜枕石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才返回姜家。

只是,當他一踏進大廳,便看見姜宏日正坐在沙發上,而他的妹妹姜毓水則面無表情的坐在另外一頭。

姜毓水皮膚白皙、面容秀麗,黑色的長發及腰,當臉上毫無一絲笑容時,看起來就像個布偶娃娃。

一聽見姜枕石的腳步聲,姜毓水便抬起頭來,臉上冷淡的表情,也總算解了凍,唇邊綻放出淡淡笑意。

“哥哥,你回來了。”

姜枕石看了她一眼,眼裏有着疼惜和溫暖。其他人對姜枕石而言,向來都是可有可無,唯有這個妹妹是被他捧在手心裏當寶的。

可是,當姜枕石視線轉向姜宏日時,剛剛對妹妹展現的和善,瞬間消失無蹤。

“枕石,怎麼那麼晚回來?是不是和商小姐在一起?”姜宏日笑嘻嘻的問。

“您誤會了,並沒有這樣的事。在您離開后,我便馬上送商小姐回家。”

姜枕石有禮卻冷漠的回答,聽到這個答覆,姜宏日皺了下眉,商儀容在做什麼,怎麼連這小子都搞不定?

“那麼,你覺得商小姐怎麼樣?”姜宏日再度試探。

“才剛認識,能有什麼想法?”

姜枕石雖是這樣說,但腦海里,卻不禁回憶起下車前的商儀容。

初在飯店見到她時,只覺得這女孩平凡且不起眼,絲毫沒有吸引他的特質。四個人在吃飯時,她也總是應和,說不出什麼特別的意見,而更多時候,她只是掛着笑容坐在那裏,毫無存在感。

可是,當她趨身吻他時,卻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

當時的商儀容,充滿了魅力,倚靠着他的嬌軀,纖細而柔軟;她身上纏繞着甜美的香味,眨動的雙眼盈滿霧氣。

在那個時候,姜枕石不可否認,自己有一瞬間為她所着迷,幸而他很快的清醒,推開了商儀容。

他本以為商儀容是個乖乖女,選擇她至少安全、不會出什麼差錯。可是當她吻他時,卻又讓姜枕石感到一絲帶着危險性的誘惑——哪一種,才是真正的她?

想到商儀容凝視他時,唇邊那抹似有若無的微笑,姜枕石想得有些出神。

而儘管姜宏日對他不明確的回答,感到非常不滿意,卻還是隱忍下來,走了出去。

姜宏日離開后,姜枕石打算上樓回房,但剛剛持續沉默的姜毓水,這時悶聲發問:“哥,你要結婚?”

姜枕石站在樓梯口,沉思一會後才回答:“還沒有完全決定,但是,可能會吧!”

他會再觀察一下商儀容,儘管她的吻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但大致上,就他的認知而言,她算是個很聽話的女人;和她結婚,至少在婚姻生活上,不會有太多的意外要他煩惱。

“你不能不結嗎?”姜毓水委屈的說。“你要和自己不喜歡的女人結婚?如果哥哥這樣做,是因為考慮到我未來的生活,那我豈不是成了你的負擔……”

姜枕石打斷她的話,堅決的回答:“你怎麼會這樣想呢?我會同意這場相親,自然有我的考量。對我來說,對方是否能勝任,遠比我愛不愛對方來得重要。

若我真的和她訂婚,那就表示我能夠接受她,絕不是被逼迫的,你明白嗎?”

姜枕石的確是為了能夠得到足以保護姜毓水的地位與財產,才答應這樁婚事;從以前到現在,他都很儘力在保護這個妹妹,但他不希望因為這樣,讓姜毓水認為自己是個負擔。

“可是……若你明明不愛對方,卻又跟她結婚,豈不是落得跟爸爸一樣?”

聽到姜毓水的回應,姜枕石微微愣住。他一向怨恨自己婚姻不睦的父母,他們犯的錯連帶使下一代受累,但如今,他卻又走上重蹈覆轍的路?

他真能確定,一個基於利益上的婚姻,不會變質成互相傷害、互相仇恨的關係嗎?

“我不會讓自己變成那樣的,我會做到夫妻間該盡的責任和義務。”

姜枕石沉思過後,如此回答。

或許他無法愛對方,可是至少他能夠不若父親一樣,外遇不斷,傷害自己的髮妻。

“可是,哥哥……”夫妻間,並不是只有責任和義務吧?

姜毓水實在無法相信,一個女人,能夠忍受丈夫將自己只視為責任和義務,而不是當作一個要共度一生的對象。

“時候不早了,你該休息了,毓水。”

姜枕石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直接截斷她的話語。

他既然做了這個決定,他就有信心可以維持這個婚姻。

“嗯……”

姜毓水黯然垂下眼眸,她無法更改哥哥所做的決定,就算她多麼不希望他結婚,也是枉然。

而後,姜枕石又向商儀容做了多次邀約。

他們的約會很公式化,固定在知名的餐廳用晚餐,或是去著名的約會地點見面,接着在深夜前姜枕石便會送商儀容回家。

而兩人的談話內容,也總是浮面、不觸及內心深處的。

商儀容在第一次的前車之鑒后,對待姜枕石更是小心翼翼。

她總是努力的保持笑容,聆聽他的話,並且在適當的時機出聲附和。

這就是他們之間要的關係,不要太深入,只要維持和平的表面假象即可。他們也不打算了解彼此,因為對姜枕石來說,他要的是順從,而不是了解;對商儀容來說,這只是一份工作,完成後,她就可以離開這個男人,那又何需了解?

這天晚上,兩人再度相約。

吃飯的時候,儘管商儀容點的牛小排肉質鮮嫩到入口即化,但她也無心品嘗,因為應付眼前的男人,比什麼都重要。

“最近念書念得怎麼樣?”姜枕石隨口問道。

老實說,他從來不知商儀容的興趣,也懶得去問,所以都是隨便找話題問問。

聽到他的問話,商儀容馬上把嘴裏的肉硬吞了下去,她可不想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讓人認為她沒教養。

擦了下嘴巴,商儀容才溫婉的笑道:“不錯,還過得去。不過我不像你那麼優秀,我聽伯伯說,你的成績足以申請國外知名的研究所,而且年年都拿獎學金,是嗎?我還真希望能夠像你一樣呢!”

“是嗎?那就多用功一點。”

姜枕石不帶感情的回答,讓商儀容有些尷尬,這是很中肯的回答沒錯,可卻不是溫柔的回答。以前她所遇過的男人,她總知道該如何取悅他們,但姜枕石真的很不一樣。

裝乖,他也對她冷漠,吻他又被他推開,如果她對他完全沒感情,就不會受傷,可她偏偏又在乎他對自己的看法。

兩人吃完飯,“義務性”的看了下夜景,姜枕石便開車送她返家,快到商儀容的住處時,姜枕石突然開口說:“明天下午我會來接你。”

這是姜枕石一貫的風格,不會問她有事與否,便直接決定一切。

商儀容心裏在嘆氣,但還是笑容滿面。“有什麼事?”

“到我家來一趟。我想介紹我妹妹給你認識。”

姜枕石有妹妹?商儀容今天才知道。

“不過,見到她時,希望你不要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姜枕石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語氣相當嚴肅。

“她腳不好,所以平時都靠輪椅代步,但她不喜歡別人盯着她看,也不喜歡別人露出同情她的模樣,這些事情,請你千萬要注意,不要讓她覺得難受。”

儘管姜枕石說話的語氣很平淡,但商儀容可以感受到他濃濃的關心與感情。

商儀容沒想過,這個平日對她毫無溫情可言的男人,竟然也會有這一面。

“你……好像滿疼妹妹的。”

商儀容隨口說說,沒想到,姜枕石卻微微一笑,那是不帶任何諷刺意味、純粹發自內心的笑容。

“對,因為我很在乎她。”

看到姜枕石陌生的笑容,聽到他毫不掩飾的言語,商儀容不知為何,心裏泛出些許酸意。

儘管他們都快成為未婚夫妻了,可是姜枕石連對她噓寒問暖、說點好聽話,都不曾有過。如果他是一個對誰都不關心的人也就罷了,可他偏偏不是。

商儀容現在才知道,姜枕石並不是對誰都冷漠,他跟所有人一樣,會關心、在乎某個對象,只是那個對象並不是她。

她充其量不過是個剛好被指派、要成為他未婚妻的女人而已。恐怕對姜枕石來說,這女人是誰都沒差,只要能順從就行了。

發現這一點,商儀容只能苦笑,她凝視了一眼姜枕石完美的側臉,像他這樣有錢、有地位的英俊男人,不知有多少女人夢想能嫁給他吧?

在接近他之前,她也曾有過這種夢想,只是她們都不知道,姜枕石是個對婚姻根本不抱期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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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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