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錢富貴，毋庸置疑這是個好名字，許多人一生庸庸碌碌，所追逐的不就是富與貴嗎？

偏生地，上天像是在開人玩笑似的。

他這個人生來與富貴似乎犯了沖，苦哈哈的。

本來父母留下了不少田地，他這個人也沒什麼本事，所以只能努力耕種，好歹也有些收成，餵飽自己和妻子是不成問題吧！

誰料，竟那麼倒霉，連連遇上旱災，再者他所鑿的井全都是枯旱的，連點水絲也沒有，迫不得已下，只好賤價將所有的田地全賣掉。

更倒霉的是，就在他賣田的當晚起，一連下了數天的雨，豐沛的雨水，讓所有農民解開眉頭，笑了眼。

就只有他錢富貴笑不出來。

就在同一天，他的大女兒出世了，那粉嫩嫩的嬰孩，酷似他的妻子，皮膚晶瑩如玉，讓他想起白花花、亮晶晶的銀兩。

於是，這娃兒的名字就此拍案敲定，閨名晶晶。

有了孩子，生活又有了希望。

無妨的，既然天意如此，恐怕就是註定了他與農耕無緣，於是他將腦筋動到做生意。

拿着賣田的本金，他買了家店鋪，聽說布匹的生意很有賺頭，加上妻子林氏善於女工，對於布匹質料也懂，所以他不顧一切地將所有資金押了寶。

這回，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讓他賺到了些錢。

可惜得意沒多久，一把無名火竟將他們一家子賴以維生的店鋪給燒了個精光，這下又全盤皆輸了。

隔兩天，他的妻子生下了二女兒。

生性樂觀豁達的錢富貴為了鼓勵自己，也為了方出世的孩子，他必須振作起來，於是便將二女兒取名為錢樂樂。

財去人安樂！

一家子人平安無事，這是不幸中的大幸，可見上天還是眷顧的，自然得感到高興快樂了。

畢竟天無絕人之路，火雖然燒了他的店鋪，但至少還殘留一塊地，變賣后，讓一家子免於餓死。

可坐吃山空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既然耕種不行、賣布匹也失敗，為了一家人的肚皮着想，他決定做起吃食的生意。

以往母親逼着幫忙捏餃子的手藝，總算派得上用場了，而且若沒人買，還可留着自己吃，這門生意多劃算哪！

沒了店鋪，他只好在街角隨意擺個攤子，再度身懷六甲的妻子也在旁幫忙，連着兩個稚幼的孩子錢晶晶和錢樂樂。

一家子團結得很，兩個小女娃像是知道父母的困境，鮮少啼哭吵鬧，加上錢富貴的手藝不錯，一家人總算得到溫飽，過了一段還算舒適的生活，相對地也存了些積蓄。

就在這時，三女兒出世了。

於是，錢富貴將女兒取名為錢舒舒。

不料，竟從舒舒出世那天起，一連整整下了一個月的雨，鎮日陰雨綿綿的，那雨細小，雖然不至有太大災害，可行人卻不太愛出外走動了，這讓擺攤為生的錢氏一家生活又陷入了困境，這“水災”還真是害人哪！

索性再換個行業……

可不管他怎麼換，水災、火災、旱災、風災……就是如影隨形。

這幾年來，似乎只要錢富貴稍微過得舒服些，那災難就會不停地出現，圍着他打轉，直到他又落魄為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不管遇上多大的災難，一家子始終平平安安。

但口袋空空如也，生活就過不下去呀！

唉！有錢真好。

是的，為了打拚“錢途”，錢富貴已經換了不下幾十個工作了，在這期間，他們錢家又多了個成員——小兒子錢豪豪。

錢是“好好”，但衰運相隨，手上的資金也愈來愈薄，導至無法挽救的局面。

就在錢豪豪五歲這年，他們一家子正式淪為乞丐一族。

“富貴呀，快想想辦法——”

有氣無力的聲音，虛弱地從一茅草屋裏飄送出來。

“我有什麼辦法好想？”錢富貴的聲音也很虛弱。

“總不能一家子等死吧！”林珍珠泫然欲泣地說。

她正是錢富貴的髮妻，一個名為富貴，一個名喚珍珠，可惜他們既沒有富貴，更別提珍珠那奢侈品。

連着幾天的大雨狂襲，好不容易今日陽光終於露臉了，屋裏所有的人早餓得七葷八素啦。

“爹，我們好餓。”四個兒女齊聲道。

錢富貴看着妻兒那五雙大眼睛，心裏也在着急。

難道真給算命的說中了？

當年他父母給他批了個命．那算命的是這麼說的：“此人一生平庸、勞碌；中年運勢最低，人財兩空，所幸家人宏福，可走老運！”

走老運耶！可他現今不過四十有二，距離走老運的時機，還差得遠咧！

眼下都快餓死了，還能相信什麼老運嗎？

他的確錢財兩空了，唯一的財產就是妻兒，可算命的說……人財兩空哪！

財是空了，那人——

不不不！他怎可允許這種事發生。

“我出去找吃的。”為了妻兒，他必須振作起來。

“我也去。”林珍珠跟着往外走，夫妻同命，她不能將所有責任讓丈夫一個人擔。“爹娘去找吃食，你們乖乖等着。”

夫妻倆出門后，四個姊弟互相看着對方。

“姊姊，我好餓。”年僅五歲的錢豪豪耍賴地趴在十二歲的小姊姊錢舒舒的懷裏叫嚷。

錢家夫婦十分努力，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但孩子卻一個個地出世，年頭一個錢晶晶，年尾一個錢樂樂，隔年再一個錢舒舒，兩年就生了三個女兒。

只是日子都過不下去了，哪還有多餘的錢可以養活這一張張的嘴，所以錢氏夫婦都希望家中別再增添新成員了。

怎知天下從人願，還是又多添了個小討債的錢豪豪。

“豪豪乖，爹娘會想辦法的，很快就有東西可以吃了。”錢舒舒溫柔地安慰着弟弟。

“怎麼可能！”錢樂樂實際地道。

“說不定爹娘會遇上貴人。”錢晶晶一雙晶瑩靈動的大眼睛眨呀眨，懷着希望地說。“不過我們還是先吃點桑椹填填肚子吧。”

姊弟四人都很清楚，他們的爹娘呀——唉！

雖然桑椹又酸又難吃，他們簡直都吃到怕了，但聊勝於無，果子是野生的，不需要付錢。

“大姊，你怎麼還有桑椹可以吃？”所有東西不都吃光了嗎？

“嘿嘿！”錢晶晶古靈精怪地一笑。

沒辦法，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她沒多學着點小奸小詐藏點東西，光靠那對無用的爹娘，怎麼存活下去？

姊弟們都清楚，他們的爹娘不到黃昏是不可能見到人影的，且就算見到了，也肯定是雙手空空，頂多有碗剩飯就該偷笑了。

唉！誰要他們有個倒霉鬼爹爹呢？

怎知這次他們竟都猜錯了，就在他們啃桑椹啃得胃都要吐翻了的時候，不到一個時辰里，錢氏夫婦竟然去而復返，而且還帶了滿手的食物。

“哇，好……好香，好香呀！”

姊弟們拚命吸着那美味的香氣，眼睛並忙碌地尋找香氣的來源——錢氏夫婦手中的吃食。

有香噴噴的烤雞、渾圓飽滿的白米飯、營養的雞蛋……和一袋不算少的銀兩？！

“咦！我怎麼出現幻覺啦？”莫非是餓昏頭？錢晶晶懷疑着。

“爹娘，你們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東西？”錢樂樂很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她不是個會作夢的人。

“好棒呀，爹娘。”錢舒舒嬌柔地笑着。

“我吃我吃，爹娘餓餓。”錢豪豪也跟着笑得眉都彎了。

錢氏夫婦臉上表情有些古怪，不過在手上烤雞的香味四溢、口水流了滿地的情況下，隨即又笑開來。

“來來來，快來吃，今天我們一家子就好好吃個飽。”錢富貴招呼着。

沒多久，手上的烤雞和所有的吃食立刻變成了一堆骨頭，一家子第一次了解什麼叫作“飽餐一頓”。

“爹，天上掉下銀子來了嗎？”錢晶晶心滿意足地拍一拍小肚皮問。

“笨姊姊，銀子怎麼可能從天上掉下來？”錢樂樂一臉正經地說。

“也許是爹撿到銀兩了。可丟了銀兩的人一定很着急，爹，這樣做不好。”錢舒舒憂鬱地皺着眉頭，她剛剛沒吃多少東西，就是在擔心這個。

“好飽，有錢錢；吃吃、好好——”錢豪豪心滿意足地摸着脹脹的肚皮，眉開眼笑。

“你們別……擔心，這錢既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也不是撿的，更不是搶來的。”

錢富貴猶豫地支吾着。“這錢……這錢是人家送給我的。

“人家送的？！”幾個姊弟瞪大眼。

“誰這麼好？把那個好人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吧，老爹。”錢晶晶笑得一臉餡媚，飽餐一頓的感覺真好，她希望天天都能吃飽。

“送？這怎麼可能！”錢樂樂還是不信。

錢舒舒則是一臉擔心，萬一爹真的做了不法的事，一會兒官差來押人，那怎麼辦呀？

想着想着，她眼眶浮上兩泡淚水。

“這……當然可能啦。”錢富貴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女兒們，終於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地說了：“女兒們，爹娘希望你們天天能吃飽，有好的環境可以住，穿漂亮的衣裳……”

“爹，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說了吧！”錢晶晶早就看出她爹在拐彎抹角。

“我是說……我是說想送你們進大戶人家當丫環。”錢富貴硬着頭皮說了。

算命的話在他生命中一一實現，所謂的人財兩空，大概就是這麼著吧！

天可憐見，他也只是“順天行事”而已呀！

“丫環？”幾個女孩子顯然不懂那意思。

“就是負責幫忙做些家事，掃掃地或什麼的，就可以吃飽了，你們知道大戶人家總是有很多東西可以吃的。”林珍珠幫忙說。

“真的嗎？”幾個女孩吞了吞口水，懷着希望。

“當然是真的啦，爹娘怎麼會騙你們呢？這些東西就是那些大戶人家送的，他們這些東西還多得很呢。”錢富貴笑着丟出香餌。“你們考慮得如何了？是要繼續跟我過着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還是要去大戶人家做丫環呀？”

“做丫環。”三個姊妹同時說道。

“爹，讓我去做丫環吧，我會努力做事的。”能吃飽，這是錢晶晶畢生最大的願望。

“好，爹，我也去做丫環，家裏少了我吃飯，你們就可以多吃點。”錢樂樂努力盤算着。

“爹娘，我也去做丫環，如果有好吃的，我一定帶回來給你們一起吃。”錢舒舒溫柔地說。

“嗚嗚，好孩子，真是好孩子。”錢富貴感動得不得了，總算沒白養她們。

只是……竟然走到得賣女兒的地步，他真是愧為人父呀！

當天，送了女兒離開后，他們夫妻倆也沒臉再繼續待下去了，立刻帶著兒子錢豪豪，浪跡天涯去。

而錢家三個女兒被分送到三個不同的家庭，際遇自然不盡相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