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確實沒有說錯，只是說得太直白，剖析得太徹底，像一把利刃刺上心頭，足以讓人痛徹心扉。」忠言逆耳啊！

「真的，無法再愛上別人嗎？」

「就是因為愛到不由自主了，才會如此心痛啊！」

「為什麼非他不可？」

「不是說了嗎？因為上輩子欠了他，所以這輩子註定要償還，就算心碎了，還是要一片片的拼回。一次次的償還。」

「所以呢？你打算怎麼辦？接受這樁婚姻嗎？」

「現在也只有這樣了，我想了想，其實利用這樁婚姻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可以見到他。」

「只要見到他就可以了嗎？見到他，就能夠不和火煜珩結婚了嗎？」

「不會結婚的，我會說服火煜珩，要他打消娶我的念頭。」

「你有把握嗎？」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不然能怎麼辦？」

「聽說，今天就能見到他，不是嗎？」

「是的，他會來接我去見火煜珩。」

「有辦法見他嗎？現在。」

「這麼多年，我都一直在準備着，就是為了這一刻啊！」話落，黑靜拉着珍珠白飄逸的裙擺，款款離去。

而黑毓耐人尋味的表情，在化妝室的門再度被關上后，消失在門畔。

「好，準備進入直播，五、四、三、二、一。cue！」

主持人沛好笑吟吟地說了一長串開場白，全被陷入個人情緒中的黑諍拋諸腦後，她什麼話也聽不見、什麼人也看不到。眼前只有一道身影，筆直地站在她的面前，帶着深邃的表情，帶着那樣熟悉的俊逸，帶着那樣熟悉的氣息……

有好一陣子，她什麼反應都沒有，直到眼裏唯一的那個人，視線離開了她，看向主持人，所以她也跟着調動了視線，看向他所看着的--

「在上周，我們提到少女情懷總是詩，即使身為第一名模，黑靜也曾有過一段動人的愛情故事，今天黑靜將選擇一首歌曲，能夠完全地詮釋出當時她內心的心情，並邀請電視機前的所有觀眾，與她一同感受，那樣真摯的情感與已逝去的愛情……」

「已逝去的……愛情嗎？」垂眸，黑靜喃喃，唇邊露出一抹苦澀。

「黑靜，你一定練習了很久吧？」

回過神來，她笑着，淺聲回應：「當然，我畢竟不是歌手出身。」

「那麼，請告訴觀眾。你選了哪一首歌呢？」

「最近，我看了一部韓國的連續劇，裏頭的內容有趣卻又不失深意，其中的片中插曲深深的打動我的心，我決定為各位觀眾帶來這首歌……」

「哇！大家都知道黑靜精通除了母語之外的五國語言，沒想到現在能夠親耳聽見。

真的讓人非常期待，那麼，我們現在就來欣賞你帶來的這首「那個女人」吧！」

有個女人，深愛着你。

那個女人，認真的愛着你。

每天每天，就像是你的影子，跟隨着你。

那個女人笑着，卻也哭泣着。

那個女人非常的小心，現在正在學習能笑着的方法。

連和好友都不能傾訴的話語大多了，所以那個女人的心，總是在哭泣着。

究竟還要多久，這樣地獨自注視着你？

這像風一般的愛情，這像是乞丐一般的愛情，

究竟還要持續多久，你才能愛我？

這樣的傻瓜，像我這樣的傻瓜，連擁抱我都不可以嗎？

我想要得到愛情，每天每夜在心裏，只能在心裏這樣的呼喚着你。

那個女人就是我，你知道嗎？還是你明明知道，卻仍然如此呢？

只要稍稍走近你，只要靠近一步，就會後退兩步的你。

這樣愛着你的我……現在就在你身邊……

《取自韓劇「秘密花園」片中插曲，演唱人：白智英》

懸在黑諍眼眶的淚水，騙不了人，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法裝作若無其事般忽視她的淚水，導播切入了廣告，主持人忙找衛生紙遞給她，現場亂成一團。

其實藝人在節目中掉眼淚也不是一兩次的事了，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邊唱着歌邊流下眼淚，大家心中都有一股心痛般的不舍。

後續的節目內容，幾乎都靠沛妤撐場，節目的傳真機陸陸續續傳來許多粉絲為黑靜打氣加油的傳真，厚厚的一迭A4紙裝滿了一箱又一箱。

節目結束后，黑靜坐在棚內，一雙眼從來沒有離開過一個人。

冷霽華就那麼站在工作人員當中，看着她，那將近一個小時的節目直播當中，他們的世界就像只有彼此一樣，是愛，亦或者仇恨，誰也沒有勇氣去探究。

黑毓體貼地為他們清空了旁觀者，包括他自己，留給他們私人的空間。

偌大的攝影棚內，空氣似乎流動得特別緩慢，黑靜覺得自己若是不用力吸氣，就會在下一秒窒息。

「你過得好嗎？」得不到他的回應，她澀然地輕笑自嘲：「問這樣的話，是不是過於矯情了？」

「我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你。」

「就以最真誠的方式，不可以嗎？」

看着她即使化了濃妝也掩不去的憔悴容顏，一陣揪心之感掐住冷霽華的心臟。「這些年，我過得一點也不好。」

「為什麼？因為恨嗎？」

「是恨……」也是想念，沒見到面不知道，原來他，這麼這麼的想念她……

「不要再恨我了……」望着他，她輕若呢喃。「連在夢裏，也見不到你溫柔相待，卻還是每晚盼着你來到我的夢中……明明知道，除了恨，不會有再多了……」

「到了現在，我還是恨你的，你知道嗎？」因為還愛着，所以恨。

「要我怎麼做呢？要我怎麼做，你才會再對我微笑呢？」她輕扯裙擺，走向前去。「連微笑，也不可以嗎？」

「你要的，就只是這樣嗎？」

「你做得到嗎？」

「可以。」冷霽華看着她美麗卻失去光彩的嬌容，緩緩地牽扯唇角，露出了一抹淺到讓人一眨眼便會消失的淺笑。「滿意了嗎？」

但沒想到的是，黑靜竟一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你算什麼東西？」打偏他俊顏的同時，她的淚再度撲簌而下。「為什麼？為什麼消失無蹤？為什麼不肯見我？為什麼到現在都還要恨我？為什麼？為什麼？」

冷霽華雙手箝制住她在他胸前捶打的雙手，沉聲道：「我那麼做的理由，難道你不知道嗎？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道，不知道！」她幾乎失控尖叫，發了狂般地發泄。「上一代的仇恨為什麼要由我來承擔？為什麼要犧牲我的愛情來承擔？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夠了。」冷霽華出聲制止，不願她再去揭開過去的傷痕。

「不是說就算找到了，也不相見嗎？」

「難道是我想再見的嗎？」抓握她的手緊了緊，冷霽華壓抑地道：「要不是你是「火硯堂」未來的幫主夫人，我們何必再見？」

火硯堂未來的幫主夫人。

這十個字，從冷霽華的口中說出來，就像烙印般烙上黑靜的身，抹也抹不去。

「是呀，若非如此，我要怎麼見你？怎麼才能再見到你？」

「為什麼要再見我？我們還有什麼理由需要再見面？」

「我愛你……」顫抖着唇，她望着他的無情，可悲的問：「這個理由，不夠嗎？」

鬆開她的手，冷霽華別過眼。「但我不愛你，從來沒有愛過你。」

「這……就是你當年的答案嗎？」

咬緊牙根，冷霽華無情地沉默。

就算是謊言，那必須要有多狠的心，才說得出那樣的話？不愛，從來沒有愛過，這樣的話，不就等同於否認了那些過去，怎麼能說出那樣的違心之論？怎麼能面對着曾經愛過的人，說出那樣殘忍的話？

因為太恨了，所以寧願這樣自我折磨，也要拖着她起趙承受痛苦，就算他想裝作沒愛過她，但他的眼裏已經泄漏了太多對她的眷戀。

難道她還不了解他嗎？

越是愛，越是殘忍，越是狠心，越是……面無表情，這不就是愛的反面意義嗎？

恨。

「所以，就算我嫁給火煜珩，你也不會有任何感覺嗎？」

「我今天就是來接未來幫主夫人回火硯堂的，晚上七點半，和幫主約了共進晚餐，不是嗎？」

這麼多年了，仍然無法釋懷的，除了愛以外，還有恨嗎？

什麼樣的恨，讓他只能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對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