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男朋友直接回我——『都幾歲了還搞這種年輕人的浪漫』,還叫我看電視轉播畫面就好,比現場看還清楚。」
「啊——流星雨,男人愛不愛你,就看他願不願意為你干這種瘋狂傻事。傳說中能令情侶感情瞬間加熱、起死回生、走進愛情墳墓的催情良藥,怎麼就沒人想乘機迷昏我呢?」
「咦?流星雨?是今天嗎?」方韶茵記起最近炒得很熱的獅子座流星雨,最佳觀測時機好像是這幾天。
「對、對。」幾人眼睛發亮。「總編,你那些狂熱的追求份子,有沒有約不到你,心灰意冷之際,覺得沒魚蝦也好的,我可以當替補人員。」
「我也可以。」另一個也舉手。
「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比較喜歡看套在手指上的『流星』。」她早就識清這群認為麵包比愛情重要的女人。
她們立刻提出抗辯。「天上的流星是愛情指數,手上的流星是麵包指數,兩者缺一不可。」
方韶茵笑着倒杯咖啡,不跟她們起鬨,走回辦公室后,又想起那個把愛情比喻為流星,喜愛「流星雨」的風流男子。
一時玩心大起,傳了通簡訊給他——
你最愛的流星,最近天上不少,地上更多,又到了左右為難的敏感時機了吧?嘿嘿。
傳訊后她卻悶悶地想着,他會去嗎?跟誰去呢?
沒多久,電話響起。
「走吧!兩小時後到你家樓下等你,換輕便服裝,這次我不接受任何拒絕的理由。」沈博奕沒頭沒尾地冒出話來。
「等等,去哪裏?」
「看流星雨。」
「神經!墾丁耶!」她大呼,心裏卻竄出一絲異樣的甜蜜。
「待會兒見嘍!」
「喂……喂、喂!」這麼又風又雨的,她對着話筒叨念着,這個男人該不是說真的吧?!
她雖然懷疑,但仍然動手開始收拾桌面。
離開時,同事問:「去哪裏?」
她回說:「去看流星雨。」
走到門口時,背後響起一片怨嘆的聲音。
她揚起唇角,竟俗氣地感到一絲驕傲又幸福的感覺。
方韶茵站在住處大樓門前,緊張地看看自己的皮大衣、套頭線衫及牛仔褲,像個要出門遠足的國小學童,既興奮又有點不安。
想表現得若無其事,卻掩蓋不住內心的期待——期待見到沈博奕。
一通簡訊,他居然立刻拋下工作,帶她到開車至少需要五、六個小時的南台灣……這能表示自己在他心中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嗎?
她按下浮上心頭的躁動,告誡自己不要忘形,僅僅如此還不足以證明什麼,他自己都承認在台東大受歡迎,走到哪裏都下忘展現自己的男性魅力。
方韶茵理智地築起防線,然後對自己做心理建設,以防自己繼續陷落,然後,才覺心安了些。
一輛休旅車停在她面前,她心想,幸好不是那輛重型機車,不然,一路飆到墾了,他可以直接將她立在海邊,做為雕像。
「美女無論怎麼裝扮,就是別有一番風味。」沈博奕接過她手上的運動提袋,放進後座,將她攬到車窗前,玻璃反映出兩人的身影。
「你看,我們兩個穿得像不像是情侶裝?」她是皮短大衣,他是飛行皮夾克,裏面配的剛好都是藍色系的服裝。
「那我上去換一套。」她立刻嫌惡地說。
「喂!女人——」他一把將她撈回來。「跟我穿情侶裝有這麼痛苦嗎?」
「怎麼會痛苦呢?」她臉上堆起笑容說反話,見他眉開眼笑后,立刻補上一句:「根本是有損本人對男人的監賞品味。」
沈博奕彷彿遭到雷擊,一手搗着心臟,一手抵着車門,沒想到一向在情場所向披靡的他,竟然遭到女人如此低劣的評價。
即使受傷如此嚴重,他還是扯開虛弱但足以激起全天下「雌性生物」母性的微笑。「我可以想像成你是愛在心裏口難開,所以故意口是心非嗎?」
「我可以斷定你有嚴重妄想症,不過,只要妥善照顧,應該還是可以控制病情。」她依舊維持平靜的面部表情,好抵擋他說那些噁心話時,性感勾魂的男性魅力。
「那……你來照顧我。」他牽起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心臟位置。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風能通過。
方韶茵感受寒冷空氣中,從他身上傳到指尖的溫熱,對上他深邃的眼瞳,有點立不住腳,硬生生將手抽回來,插入自己的外衣口袋裏。
「你是打算去看流星雨,還是去看日出?」她逕自打開車門,坐進去。
他可能學過催眠術之類的,怎麼一對上他的眼睛,就有種一直往裏頭陷進去的感覺,方韶茵決定接下來的路上,再也不轉頭看他。
沈博奕從另一側上車,指着杯架里的兩個保溫瓶。「藍山咖啡,剛剛煮的,可以暖胃。」再指指兩個座位中間的紙盒。「巧克力慕斯,吃了會讓人有幸福的感覺。」最後指着自己,勾起嘴角。「女人一切幸福的來源。」
聽到最後,方韶茵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我應該幫你申請金氏紀錄,全世界臉皮最厚的男人。」
他微微一笑后,將車發動,朝他們的目的地出發。
一路上兩人仍持續着一冷一熱的對流溫度,你來我往,差點形成龍捲風。
沈博奕應方韶茵要求,述說他那兩年跑船的生活,一開始她還聽得津津有味——護着船一起航行的海豚、趁着機器將漁獲卷上來時想偷吃的海鳥、黑夜裏的狂風暴雨,幾乎讓船翻覆,但聽到船靠岸后的那些花痴女就冷了下來……
「有次,船副在清點回程的補給品時,發現船艙里竟然藏了兩個女人,一問之下,原來是想偷偷跟我回台灣的加拿大女人。」
他說得彷彿稀鬆平常,她卻聽得刺耳不已。她問:「跑船的船員一般都長得像鐘樓怪人嗎?」
「怎麼會,你看過大哥他們的呀!很粗獷、很直爽,我覺得挺有男人味的。」他似乎聽不出她話里的揶揄。
「那在海邊或漁村生活的女人是不是因為經常望海等待男人回航,所以用眼過度,大多有眼疾?」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是覺得還挺正常的,除非年紀太大,就有可能。」
方韶茵嘲諷半天,那頭豬依然聽不出弦外之音,氣得她咬牙切齒。「現在女人對男人的要求不高,具備一種功能就行了。」
「哦?你們雜誌社的問卷調查嗎?什麼功能?」他還虛心請教。
她看了看他,冷冷地吐一句:「性功能。」
沈博奕愣了一會兒,這才將她一連串的問題串聯起來,然後狂笑不止。「你這是在恭維我嗎?」
「如果國家發生戰爭時,我會向國防部長建議,將你推到最前線,用臉皮擋子彈。」
「這樣就表示我的功用還不只一種。」他持續地笑着,心情十分愉快。他喜歡跟她鬥嘴,那源源不絕的樂趣,讓他一直保持着愉悅的心情。
方韶茵則發現,她是不是太高估他了?這個男人的腦袋簡單、反應直接,一點都不像個愛情遊戲高手。
他的野性與霸氣根本就是天性使然,是她自作聰明將他的性格複雜化了。
車子行駛到南二高的終點后,前方車速已經趨緩,往前再駛一段路便漸漸出現擁擠的車潮,時間也已到晚上九點,塞到目的地,太陽公公可能已經出現,大笑他們兩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