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無言”動心
尤利傑斯的努力有了很大的進展。
經過半年的光陰，現在每一到用餐的時間，尤利傑斯發現無言都會在他進門以前就坐到桌前，然後雙眼痴痴望着門口，似乎在等他。
雖然無言仍不曾說話，可是他的神情已不再那麼冰冷木然，不時會有一絲動人的神采閃現；他那絕美的容顏，一瞬間鮮活靈動，宛如是泥塑木雕的人偶有了生命一般。這非凡之美，時常令尤利傑斯心弦震動；幾乎要忘記他是個男孩子了!只不過，這神情，無言只在尤利傑斯的面前展現，一有旁人在場，無言立即又恢復原來的模樣了。
這半年間，哈林商隊也已歷經數個王城了。每當商隊到達一個城市的時候，尤利傑斯並沒有忘記他的另一項任務，仍然到處去尋訪有可能知道王都地點的人，可是每一次他都失望而回。
這天，用餐的時候，尤利傑斯對無言說起一件發生於“阿斯拉”城令人傳頌的戀情。
那是“阿斯拉”城某家貴族的千金，愛上了身份卑微的平民青年，當他們的戀情傳出的時候，雙方的家人都百般阻撓，可是他們還是排除萬難，終結成了夫妻。
說完，尤利傑斯如同和他聊天般地問道：“無言，你知道嗎?當他們舉行婚禮的時候，幾乎全城的百姓都去為他們祝福了。我看見那雙戀人發下盟誓之吻，當時，他們喜極而泣的神情，那感覺好美、好美!從那時候起，我就忘不了那個婚禮，還有那種深情，所以，我也一直好想找一個如此相知相惜的情人……”
尤利傑斯頓然住口，心想：怎麼會說到這個呢?然後他又看到無言露出傾神聆聽的模樣，不由俊面微紅。
突然，他心中一動，起身繞過桌子來到無言的面前，低聲問道：“無言，你——知道親吻的感覺嗎?”
無言仰起他那絕美的容顏，用那雙看不見任何東西的藍紫色眼眸，默默地瞅着他。
尤利傑斯伸出手，將他瘦弱的身子擁人懷中，抬起他的下巴，然後輕輕吻上他的唇。
尤利傑斯原本只是想輕輕吻他一下，讓他發怒或反抗，好激起他的反應，卻不料，他自己竟然沉醉在吻的甜美中。
無言沒有任何反抗，任由他熱情地擁吻。
這個吻打破了所有情人之吻的紀錄，無言被尤利傑斯吻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可是他仍然柔順地承受。
許久許久，尤利傑斯終於放開他，抬起頭深深吸了口氣，企圖平靜自己內心騷動不已的熱情。
怎——怎麼會這樣?尤利傑斯仍然難以置信，自己竟然會對一個男孩子產生慾望及激情?
無言的玉面浮覡一絲淺淺的紅暈，不知道是羞紅抑或是急喘的氣息使然。
尤利傑斯猛然搖頭，吶吶道：“對——對不起，我……”他想不起自己該說什麼，甩甩頭，像逃走般地出去了。
無言無聲地坐回原位，然而他面上的紅暈，卻久久無法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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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一吻之後，尤利傑斯每一次見到無言，心中就浮起一種奇異的情緒，像是羞愧、是後悔、是心動、是懷念，但更多的是醉心的甜美。
而無言見到他之後，絕美的臉上亦都浮現一層晶瑩的神采，猶如受到戀情滋潤的少女，發出令人心弦震動的光輝。
尤利傑斯知道，無言的心門因為這一吻而逐漸開啟了；但他卻讓自己的心陷入了迷失的情緒中。
因為無言是個男孩子，他可不是女人啊!他和他，這段情——是的，的確該說是情——將來該怎麼個收場才好?
由於那一吻，尤利傑斯釋放了拘禁於心中的熱情，他發現，或許早在初見無言的那一剎那，自己就愛上絕美的他了!可是，男人與男人能相戀嗎?所以，他在潛意識中把這段情給壓抑下來了，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然而，被壓抑的感情卻不曾消失，反而在每一天的積聚下，逐漸地膨脹加深，而那一吻，正巧成為引爆劑，讓被壓抑的情感突破了潛意識的心防，一瞬問宣洩出來。
如今，尤利傑斯的腦中儘是一團迷霧；直到幾天之後，他發現無言身上的一個秘密……
那是在五天後，當商隊停留在一處湖畔休息時，尤利傑斯為無言送餐點去，卻到處找不到他的蹤影。
這幾天，尤利傑斯雖為那一吻而意亂神迷，但卻未放棄他的責任，依舊天天為無言送三餐，只不過他沒有再對無言說話了，只是在一旁靜靜地凝視着他。
另一方面，無言也沒有因為尤利傑斯沒有和他交談而恢復原狀，只要尤利傑斯在他的身旁，他那絕美的容顏便會出現醉人的神采。雖然他仍不曾開口，也不曾微笑，可是他的全身已逐漸有了生氣。這神采、這生氣，卻讓尤利傑斯更加迷亂了。
當他發現無言不見時，心中突如其來的一陣空虛與恐懼，失神了片刻，才衝出車廂外去尋找，但他問了許多人，卻沒有人看見無言。
正當尤利傑斯急得快發瘋的時候，突然聽見不遠處的湖邊傳來有人笑鬧的聲音，他拔腿就往聲音的來處奔去。
來到湖邊，尤利傑斯的眼中映人一幕令他狂怒到極點的景象——只見湖岸上，有兩個擎着火把的大漢，正對着湖中叱喝笑罵著；而湖中，有一個黑色的人影，在水中載沉載浮地做着垂死的掙扎。
尤利傑斯心中升起一陣極度的恐懼，立即認出那人影正是他遍尋不獲的無言。狂怒中，他衝上前去，兩拳就將那兩個大漢擺平了，“卟通”一聲，他縱身躍人水中，瘋狂地向無言溺水的地方游去。
即使是心靈自我封閉，但肉體上的痛苦卻令無言本能地掙扎着。可是他仍然沒有發聲呼救。而湖水就像一面柔韌的網，將無言的四腳牢牢地縛住，逐漸地，他往水底沉落。
突然間，一個健壯的人體抱住了他，然後，兩片火熱的唇蓋住了他的唇，吹進了一股令他熟悉的氣息。獲得了生存所必須的空氣，無言立即停止掙扎，而且他本能地意識到，抱住他的這個人，就是以往唯一能讓他安心的那個人，於是，他也將這個人緊緊地抱住。
幾分鐘后；這個人終於將他救到岸上；由於過度的驚恐和掙扎，無言已是精疲力盡，立即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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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個噩夢——
夢中的情景，宛如可怕的鬼魅一般，漫天地向他撲來。他閃身想躲，身體卻動彈不得；張口想發出驚呼，聲音卻哽在咽喉里，無論如何也叫喚不出來。他拚命掙扎，卻掙不脫夢魔的糾纏。
這時候，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他掙動的雙手，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別害怕，我就在你身旁，安心睡吧!”
隨着溫柔的語聲，一股輕柔和暖的波動傳人他的體內，撫慰了他恐懼的心靈。於是，所有的夢廈紛紛退走了，百分之百安心的感覺襲上他的心頭。
他綻現一絲幸福的微笑，立即又深深地沉睡了。
見到了無言於睡夢中展現的微笑，幾乎令尤利傑斯心神俱醉，只因那笑容大真、太純，甜美得能令人忘卻世上的一切。
這是無言對他所展露的第一個微笑——雖然只是夢中的微笑，然而，卻幾乎讓他忘記方才所發現的那件令他心神大震的秘密。
秘密是關於無言的性別。
當他把無言由湖中救起時，見無言昏了過去，便馬上將他抱回車廂，打算為他換下濕衣，讓他保持溫暖，不至於着涼。
不過，當他為無言脫下衣服時。赫然發現他以為是男孩的無言，身體上竟然沒有男性的器官；如果要說他是女人嘛，可是，他也沒有女性的胸部特徵。
總而言之，他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尤利傑斯迷糊了。
後來，他想起了過去他在“阿斯拉”城神殿的書庫中所讀到的古代文獻。
文獻中記載着，在太古時代，“雷因利亞”王國存在着一種稀有的種族，這種種族具有兩性體的血統。
具有兩性體血統的人，其體內同時具有男性與女性的因子，可是在成人之前，卻完全不能分辨出是男性體或女性體，必須等他成人之後，才可以根據自己的意志選擇性別。因此，在兩性體未曾成長之前，只是一個沒有性別之分的中性人。
尤利傑斯心中猜想，無言可能就是擁有古代血統的兩性體。不過，又根據他所知道的，擁有這種古代血統的人，如今只存在於“雷因利亞”王室的血脈中，而且也是非常稀少的，在平民之中，絕對沒有這種人存在。
無言為什麼會有這種古代的血統呢?
尤利傑斯也早就發現，無言的頭髮真的是有如白銀般的顏色。他的心中閃過一件認知，那是流傳在民間的傳說——凡是銀髮者，必有王室的血統。
“難道說……”尤利傑斯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無言他——有王室的血統嗎?”
無言究竟是什麼人呢?望着無言沉睡的容顏，尤利傑斯的心是一團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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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尤利傑斯將無言由湖中救起之後，他對他的態度立即大為改變。
雖然他還是沒有開口說話，可是他會笑了，而且變得非常依戀尤利傑斯。這從尤利傑斯走到哪裏，他便跟到哪裏的情形，便可以清楚地看出來。他不再躲在暗影中了，雖然他還是十分畏懼火光，可是他怎麼也不肯離開尤利傑斯的身邊。
無言如今的情形，就像是剛出世的嬰兒，隨時依戀着父母的疼愛那般。
見到無言的轉變，哈林商隊的所有成員都十分驚訝。有不少人已經在猜想，那筆賭金可能會讓尤利傑斯得去了。
可是，尤利傑斯根本早已將賭金之事忘得一千二凈了，由於發現了無言的秘密，還有無言對他的依戀，他的心早已被驚奇和狂喜漲得滿滿了。
由於無言不肯離開尤利傑斯身邊一步，菲力普只好為他更換職務，讓他專門負責照顧無言，並安排他和無言住在同一個車廂。
尤利傑斯雖然覺得無言的馬車有一點像活動的棺材，不過車廂里的設備十分舒適，因此他也不反對住進去。
不過，有一點讓他很傷腦筋。因為從小到大，他一直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自製心和定力，然而，一旦面對無言，他的自製心和定力，便全都跑得無影無蹤了。
自從知道無言是兩性體之後，明白他們之間的戀情並沒有絕望，他的心就一直很激動，他對無言的感情不但加深了許多，再加上無言也一改以前冷漠的態度，反而熱情地依戀着了，因此，他實在沒有自信，兩人若同居一室，他是不是還能保持正常的理智?
可是，無言硬是不肯離開他，尤利傑斯只好苦笑地接受這種考驗他的自製心和定力的安排了。
至於那兩個被尤利傑斯兩拳就擺平的商隊成員，在抵達下一個城市之後，就被菲力普趕出商隊了。這兩個人是比尤利傑斯較晚加入商隊的人，他們在其他成員的口中聽到關於賭金之事，於是就想出這個餿主意。
他們認為把無言推落水中，他就會因為恐懼而開口求救了，只要他開口，賭金就算是到手了。可是他們卻沒有考慮到，萬一無言要是溺死的話，商隊的所有人便都要死在半途上了。
菲力普知道這件事之後，非常震怒，當場就把他們由商隊除名，若不是基於人道問題，不能半途把他們丟下的話，他們絕對就會立刻被趕出去。
不過，尤利傑斯倒是有一點點感謝他們兩人；若不是他們這麼一搞，他也不會知道無言身上的秘密，而無言也不會這麼快就對他改變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