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當珊琪拍的照片被刊在秧報上，搶得獨家后，在新聞界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珊琪自然成了眾所矚目的記者，但喬伊的工作人員，卻對這照片相當不滿。
“為什麼他們不稍等一下，用我們宣傳用的照片，你看！這照片簡直是破壞喬伊的形象嘛！”湯姆以經紀人的身分抱怨着。
而蒙在報紙後面的喬伊則露出了詭譎的笑容。他知道這是唐珊琪的傑作；那種把他愛捉弄人、調皮的神情拍出來，彷彿能看穿他一樣的照片，不但沒有令他產生反感，反倒令他對珊琪更加深了印象。他相信她是一個傑出的記者。
喬把喬伊的神情全收入眼底，他和喬伊相處了快十個年頭，對他可是瞭若指掌。他可以感覺到喬伊對那名女記者的好感。
“喬伊，你倒是說說話呀！你不會一點感覺都沒有吧？我們要不要去告他們！”湯姆轉向喬伊，希望他能支持他。
但情況可能要叫他大失所望了。
“我覺得這個照片很好，沒什麼問題。”喬伊緩緩放下報紙道。
湯姆一瞪眼，氣呼呼地掉頭離去。
“嘿！湯姆怎麼了？像吃了炸藥似地。”喬伊轉向喬，作了個無奈的表情。
“別怪他，他心情不好，昨晚他損失了一大筆錢。”喬說道。“嗯……昨天晚上……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女的，穿着紅色緊身洋裝，跑到你房裏？”喬欲言又止，只差不想把召妓的事說出來。
“我看到唯一的女人是來整理房間的慵人。”喬伊扯謊道，站了起來，不想再和他抬杠下去，不過在他腦中又浮現了昨晚她溜進他房裏的模樣，那種狼狽尷尬狀。在他眼底卻覺得十分可愛呢！尤其她被他強吻過後，紅着臉驚慌失措的神態，更是迷人。
“喬伊，該準備練習了！”湯姆催促道。
喬伊開始準備着東西。
喬隨口問了一句：“什麼時候，你要再去攀岩？”
“等回國吧！我老弟昨天打了個電話給我，他可想去得不得了。”喬伊漫不經心道。
“喬伊，雖然我說了不下數百次，但我仍然還想勸你。”喬關心地看着他。“放棄這項嗜好吧！它太危險了。”
喬伊笑笑地走過他的身旁，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頭。“那件事並不危險，你召妓也可能得愛滋死掉呀！”他向他眨了一下眼，充滿促狹的意味。
“這……”喬一時為之語塞。
球場上。
這是為了第二天球賽所進行的練習，觀眾席上早已聚集了一群記者。
雖然是練習賽，喬伊仍然是全力以赴。在連着擊出三支全壘打后，立即贏得一群女記者的尖叫歡呼。珊琪赫然發現那群女記者中叫得最大聲的，竟然是曉華。她快步地移向她。“曉華，你怎麼來了？”珊琪以無比訝異的口吻道。“你不是被調去跑我的線嗎？”
“唉！小聲點，我是偷溜進來的。”她將食指放在嘴中央。“喬伊是我和學長的偶像，我不來會睡不着的。我一定要來要他的簽名，唉……你不知道，他的簽名，在外頭叫價到一千塊也！聽說喬伊向來很大牌，不太替球迷簽名的，因此，這次機會才格外難得，不來損失可大了。你說，他是不是很帥呀！”她邊說邊向場中的喬伊揮手尖叫着，活脫脫是瘋狂球迷的德性。
而球場中的喬伊，冷靜得像只老鷹，他全神貫注在棒球中，對場外的尖叫示好聲，完全視而不見。
“喂！喂！大小姐，你剋制一點好嗎？”珊琪拉拉她的衣袖。“別忘了，你是記者，不是球迷。”她提醒她道。
“他實在是太迷人了嘛！尤其是那碧綠色的眼珠，在陽光底下有如寶石一般閃亮生輝！”曉華心儀地描述着，接連送了幾個飛吻過去，教珊琪恨不得找個地洞將她埋起來。
不一會兒，已到了球員休息時間。
喬伊遠遠地朝他們走來。
即使在很遠的距離，珊琪也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她的方向，她的腦子一下子成一片空白，她一顆心緊張得都快要跳出來了。
終於，他在她的前方停住，並抬頭望着她。她覺得自己的呼吸就快停住了。她真搞不清楚自己，上一秒鐘才在鄙視他，下一秒鐘，卻因為他的到來而緊張得不能自已。
“嘿！”他動了動帽子，算是打招呼。“真高興看到你。”他大膽地在眾多記者的注視下對着她開口，像是多年的老友般。
此時，其他人全都安靜下來，獃獃地看這令人不可思議的一幕。
“我……”珊琪感到全身不自在，臉上一片燥熱。“我……我是因為職責所在……”她故意別過頭去，不去注視他那雙足以融化任何一個女人的深邃眼眸。
“那麼……”他將雙臂放在圍牆上，看着她道。“你覺得我表現得怎樣？有沒有什麼問題想問我？”
他話才一說完，一群記者立刻擁上來，才一下子，珊琪便被擠到最後面去了。
“請問喬伊先生你的中文怎麼說得這麼好？”
“你練棒球幾年了？”
“你有沒有什麼理想還沒達成的——”一群人七嘴八舌地。
然而，喬伊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退後一步，讓攝影記者拍個夠，他的目光卻始終不離開珊琪。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幾個問題，最後在教練的催促下離去。臨走前，他回頭向珊琪揮着手，大喊着：“你一定要來看球賽哦！”
那神情、動作，又掘起了她深埋的記憶……是那個名字有個“J”字的小男孩，在機場與她揮別的一幕，他也是那種輕快的姿態，回身向她招着手——陽光在他身上形成一圈金黃色的光暈。喬伊就像長大了的“J”——她的夢中情人。
珊琪的喉頭像被什麼東西梗到一般，眼眸不自覺地濕潤。忽然她好想大聲回他：“我不會錯過的。”然而在這麼遠的距離之下，她相信他不會聽到。於是她有了個念頭，如果他們心有靈犀的話，他會聽到現在她心中想說的話，他會再回頭——
她充滿期盼地看着他站到打擊區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他仍然沒有回頭……珊琪的心陡地墜到谷底，她笑自己太天真了。
“全壘打！”就在記者群中迸出歡呼聲時，她立即朝喬伊看去，而喬伊恰好回頭，雖然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而她的心中卻漲滿了甜蜜的喜悅。
直到練習結束，珊琪仍是恍恍惚惚地。曉華蹦蹦跳跳地過來拉她。
“喂！他好像對你印象很深刻哦！”曉華觀察着她的神情道。“你怎麼做到專訪的？”
“就像一般記者做的一樣啊！”珊琪瞪了她一眼。“你別多心了。”
“不！這事我的興緻可大了！剛才看他的表情，事情一定沒這麼簡單。”她硬拉着珊琪在一家咖啡廳坐下。
“怎麼了？我看你工作也沒這麼認真過。”珊琪噘着嘴瞪她。
“這是凡人的心態嘛！好不容易有個朋友捲入名人的八卦新聞中，身為好友的我怎能錯過呢？”曉華的眼睛死盯着她不放。像是真有這回事的樣子。
“真的沒有……”珊琪避開了她的目光，想到了那晚在舞池裏的事，忽然心中蠢動不安起來。
他三天後就要回美國了，這一切都將畫上句點。他和她分別來自不同的背景、不同的環境，加上兩人又相隔得這麼遠，她能作何奢求呢？為了保護自己，她理智地告訴自己，到此為止。
然而愛情世界裏的男女，心總是那麼的脆弱。
喬伊出賽的那場球賽，她也去觀看了。即使是對棒球渾然沒有興趣的她，這次卻大大地破例。隨着球賽的進行，她的情緒激昂起伏，和一般瘋狂的球迷沒兩樣。
喬伊的打擊幾乎是零缺點，盜壘及跑壘也虧他有一雙長腿，簡直是球賽中的靈魂人物。
再加上這是場友誼賽，沒有人會去注意什麼團體表現，主要是在觀摹外國傑出選手的表現，因而，喬伊幾乎成了球場上獨一無二的明星。
珊琪慢慢地受到影響，也許她以後會喜歡上棒球運動呢，她想。不過，要追究大部分原因，就該歸於喬伊。球場上的他，就像鷹一樣精準地把對方納入他的掌控之內，他之所以迷倒眾人，除了討人喜愛的外表之外，傑出的運動表現，也是令許多女性為之傾倒的原因！
雖然珊琪希望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她不要和那些盲目的女性球迷一樣瘋狂……但是，她的目光卻忍不住追尋着喬伊的背影；他的一舉一動，她仍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了……這個人是那個愛惡作劇、對她死纏爛打的那個外國男人嗎？她簡直無法把這兩個身影重疊起來。為何他上了球場，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似地，成了掌控局面、專註的戰士，如此冷靜犀利？
或許我看錯他了，這才是他真正的一面。
球賽終於結束了。珊琪仍陷在剛才興奮的情緒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走！珊琪，我們到後台去見他。”曉華拉着她衝過重重人牆。
“這……等等——哎……”珊琪有些遲疑。她真的不想讓他以為她也和那些盲目的球迷一樣老是圍着他打轉，她是獨一無二的，有些自負、有些迷糊卻不胡塗的唐珊琪呀！“等等！”
忽然，珊琪在後台的階梯上，腳步一個不穩，差點摔了個大跤，幸而，有人擋在前面扶了她一把。
“謝謝——”她連頭都還沒抬，便一迭聲感謝這名“恩人”，及時避免她把那雙美腿給撞歪。但當她穩住腳時，卻發現自己雙手抓着的，竟是一雙強壯結實的手臂。
“你一向都這麼莽莽撞撞的嗎？”
多熟悉的洋腔調！這是——珊琪一抬頭，整個人都愣住了。
“喬——”曉華驚訝地尖叫出聲，卻被戴着一頂鴨舌帽的喬伊及時捂住了嘴。
“來！你們兩個跟我來。”喬伊為避開球迷的跟蹤，連忙將兩人拉到一旁，珊琪跟在他身後，才發現他已經換下運動服，如果不是靠得很近的話，還認不出他來，更遑論是那些球迷了。
他動作敏捷地將兩人“塞入”貴賓專用電梯，珊琪第一次搭乘這種五星級飯店的專用電梯，它的門幾乎有一個手掌那麼厚。
“這門板是防彈的。”喬伊一手壓着門，轉頭看着她。
除了門的特殊功能外，電梯的燈號也是只有固定停在某些樓層，珊琪看着喬伊按下三十二，代表着她們正要往三十二層樓高的地方去。電梯開始上升，珊琪的一顆心也提了起來。“我們現在要去哪？”珊琪有些緊張地問。
“頂樓。”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珊琪一眼。“那裏是沒有人可以打擾我們的地方。”
“哇！太棒了！我從來沒有到過飯店頂樓，聽說那裏很棒，只有飯店的貴賓才上得去呢！”曉華興奮得直跳腳。“珊琪，我們是何德何能獲此殊榮呢！”
“等等，”喬伊回過頭來，用着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曉華道。“你不會想當個電燈泡吧！”
“什麼……”曉華不甘心地拖長了尾音。
就在此時，三十樓的電梯門開了。
“這才是適合你去的地方。”他笑道。
展現在三人眼前的，是一座健身房。
喬伊狡猾地將她一把推了出去。
“不！這不公平！珊琪，你不能讓他這樣對我！我要揭發——”
不顧曉華的抗議，電梯門緩緩關上。
珊琪要阻止已來不及。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是我的朋友。”珊琪皺起眉頭，生氣地對他說。
“我對球迷一向是這種態度。”他淡淡地說，眼中的碧綠色潭水，一波波蕩漾開來。
“那我去看你的球賽，也是你的球迷嘍？為什麼不放我出去？”珊琪“死鴨子嘴硬”道。她心想，別以為略施小惠，就認定女孩子都該受你擺佈，你不過是個好看的空殼子罷了！
“你想要走？”他眼中的波浪停了，換成冷冷的目光。
“對！我要走……”珊琪有些言不由衷，但話既已出口，也拉不下這個臉來反悔，不過她的表情卻輕易地泄漏了心事。“好。”喬伊雙手交叉在胸前，表情捉摸不定。“你要走就走吧！”他按下了樓面按鈕。
這……怎麼會這樣？珊琪以為他會挽留她；以他先前的態度來推斷，這麼一個大好良機，他應該不會放過才對呀！現在變成騎虎難下了。
“你——”珊琪嘟着小嘴，在他的注視之下，脹紅着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總是這樣，老是給她出難題。
好！我就走給你看！你最好不要後悔。珊琪賭氣轉過身，一腳才跨出大門，眼前的景象卻叫她嚇了一大跳。
這兒哪像是在飯店裏？星羅棋佈的幾棵棕櫚樹，小花園裏植滿了薔薇及石竹花，迎風搖曳着，流水、噴泉等淙淙響，令人心情舒暢，而且藍天白雲盡收眼底……這到底是哪裏？
她一眼瞧見鋼琴師邊彈奏着輕音樂，邊回過頭來對她溫和地微笑。
難道，她到了天堂？
一室衣着光鮮的俊男美女各自在聊着天，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咬一下我的手指頭。”珊琪像被點了穴一樣，睜着一雙迷濛的大眼，把手伸向喬伊。
“這不是夢。”他拉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輕啄了一下。
珊琪仍不敢相信這一切，她小心翼翼地邁開步伐，好像深怕碰撞到什麼，這所有的事物都會消失了一般。
“這太神奇了。”珊琪四下張望着。這裏的人們就像常在電影裏看到的上流社會階層，比較不同的是這裏除了白人還有黑人、黃種人……
“喜歡這裏嗎？”喬伊攬着她的腰。
“假使你不快點給我一杯酒，我想我就快暈倒了。”她說。在喬伊要去拿酒前，她又提醒了一句：“要強一點的。”
她好奇地沿着花圃走，正中央有座大泳池，水上的波影印在廊柱上，令人恍如置身南洋小島。然而，這隻不過是飯店的頂樓空中花園而已，真是令人不可思議。
她另一方面也很清楚，這些衣冠楚楚的紳士淑女是這裏的貴賓。和一個英俊的男人，在如此羅曼蒂克的地方共享美酒，相信是許多少女一輩子的夢想吧！
為了鎮定自己的情緒，當喬伊把酒杯遞過來時，她立刻將它一飲而盡，一股濃烈的辛辣味道直衝鼻尖，珊琪被嗆得差點掉下淚來。
“你別這麼感動嘛！”
那種熟得不能再熟的玩笑口吻又回來了。
珊琪捏捏發脹的腦門，念道：“誰叫你拿這麼烈的酒。”
“是你自己說的嘛！”喬伊調皮道。“沒想到女記者那麼不好伺候。”
“你存心的——”珊琪本想鬥嘴下去，繼而一想，算了！別盡和他吵，若辜負了這裏的美景、佳肴，就不值得了。於是她轉身走到沙拉吧區。
“為什麼這些人只是淡淡地對你點個頭，沒有球迷的那種熱情？”珊琪好奇地道。
“別開玩笑了，他們有些人比我還要有名、有錢，像我這樣的人不過是他們眼裏的小角色而已。”喬伊毫不在意地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接着又叫了一杯。
“你都這樣子喝酒的呀？”珊琪破例地問了一句比較接近“關心”的話。
喬伊沒回答她，只是用那雙迷死人的眸子，興味盎然地看着她說：“珊琪，你有沒有什麼夢想？或者你和許多女孩一樣，想過這種豪華的日子？”他指指眼前。
“我的確有夢想，”珊琪微微一笑道。“不過，不是這樣，這裏的生活偶一為之還可以，但我並不嚮往過這樣的日子。我的目標是當一名出色的記者，到第一流的報社，跑出一流的新聞。”說到她的理想時，她總是顯得神采奕奕。
喬伊用着欽羨的目光看着她道：“不錯，很有志氣哦！”
她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其實，在這點上，我和你是一樣的。”喬伊緩緩說道。“凡事我都要求能盡善盡美，包括打球、對朋友、對家人。我最大的夢想是希望黑熊隊連三年拿下職棒冠軍。你知道嗎？這是所有美國職棒隊的夢想，這代表着最高的榮譽。”他的眼中閃爍着火花。
此時喬伊身上那種堅定而自信的光彩，讓珊琪迷惑了，他再也不是弔兒郎當的花花公子，他有着堅定的理想和目標，和一般只靠着外表吃香喝辣、終日無所事事的帥哥不同；珊琪第一次感覺到，原來一個人的腦袋並不一定和外表成反比。
這是她前所未有的領悟。
“你——”珊琪欲言又止。“你真的很不同。”她羞澀地笑了笑，因為難得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所以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喬伊回她一個會心的微笑。“敬朋友。”
“敬你。”珊琪也向他舉杯。
“等等。”他突然說。
就在珊琪愣住的剎那，他迅速地在她額頭輕輕烙下一吻。
一股暖流緩緩流進珊琪的心坎，她漸漸地接受了這個美國人，而且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俊男。她想，因為他，她的世界即將改觀了。
“喬伊，你——你為什麼會想和我交朋友？”珊琪問道。
“因為，你很特別。”喬伊凝視着她的雙眸。“你的個性、你美麗的尖下巴、朦朧的雙眸。我尤其喜歡看你生氣的樣子，不過，還有最重要的。”他頓了一下，雙眸又有那種詭詐的火焰在跳動。
“還有什麼？”珊琪急着要知道。
“還有就是，你老是橫衝直撞的，不是差點摔跤，就是爬牆時從牆上掉下來，這樣的運動神經，更需要我這種人保護。”他為自己的說詞沾沾自喜，好像“虧”到珊琪，就像中了愛國獎券一樣快樂。
“你——喬伊·卡恩，你——太可惡了！”珊琪脹紅了臉，出拳要捶他，卻被他的手制住。
他的臉一寸寸逼近，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臉上。珊琪的內心一下翻天覆地，不能平靜。
“罵我可惡，要賠上一吻。”他停了一下。“或者，換成答應我，到美國來找我也行。”
珊琪整顆心都快融化了。
就在她默不作聲時，喬伊輕輕說句：“現在，我兩者都要。”他輕輕復上了她的唇。溫熱而潮濕的雙唇像幾百伏特的電壓，令珊琪不可自持。
她多麼希望時間就停在這一刻……
不久，喬伊放開了她的唇，輕輕說道：“你看他們，空有這麼好的佳肴和華服，卻缺少了像我們這樣的熱情。”
珊琪彷彿仍沉迷於剛才的吻之中，不覺露出一絲甜美的笑靨。他們終於找到了共通的理念：真實的感覺比金錢堆砌出來的虛華來得可貴。
但隨即，她的理智又迅速地征服她。
不行，她得趕緊煞車，不要被當前的浪漫迷惑住雙眼。畢竟他是外國人，背景差異懸殊，而且——三天後，他就會回到他的世界，短短相處的光陰，頂多只是遊戲一場罷了。她必須冷靜，不能像不解世事的少女一樣，一頭栽進愛情的假相中。想想看，那些自以為是的外國黃毛賊是怎麼看待東方人的！
答案是：婊子。對了，就是這字眼。尤其他長得好看、又出名，多少女人會願自動獻身。這樣子的人不可信賴，不可信賴呀！
於是她連連退後幾步，低着頭不敢再去看他的眼，怕這一看，理智又要崩潰。
“我——我該走了。”她鼓起勇氣說。
她態度突然的轉變，讓喬伊有些措手不及。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了解這個女子了。
明明已接近她一步，卻在下一秒，她又離得更遠。就像投出一顆變化球，令人無法精準地測出它該有的方向。
一如在球場上，越見挑戰性的對手，越能引起球員高昂的鬥志。珊琪如此捉摸不定的個性，再次刺激他的挑戰慾望。
他是欲罷不能了。
“我做錯了什麼？”他像一隻鷹在研究它的獵物的反應。珊琪的眼神飄忽不定，像是在說一句連自己都不確定的話語。“太晚了。”
她的回答，怎能令喬伊滿意呢？
接着，喬伊用着不疾不徐的口吻道：“天都還沒黑，不能說‘晚’這個字。英文‘晚’這個字有時是代表‘遲’的意思。莫非你已經結了婚，或另有意中人？”他的口氣咄咄逼人，絲毫不放鬆。
“不，我是指——我上班要遲到了，再不走，可能真的就晚了。”
說完，她一刻不停地走出大門，把那場“海市蜃樓”的豪華宴會及喬伊遠遠拋在身後，怕再多待一秒鐘，就會失去自制力，沉溺在那浪漫的氣氛中而無法自拔。
在打開電梯的剎那，她才跨進電梯，喬伊立即從她身後溜了進來。珊琪被他出其不意的行動嚇了一跳。
這人真是不死心。他……打算死纏着她嗎？就像對付球場上的競爭對手，非要把對方打倒不可。
她的心猛地一跳，背對着他。
電梯直往下降，而她的心卻提了起來，處在戒備狀態中。她想開口斥退他，但是，也許他也是要回去，這麼一來，她就自討沒趣了，而且以他狡猾可惡的個性，一定會藉此機會大大嘲弄她一番的。
於是，她一顆心懸在那兒，就等電梯門開啟，看他有何動作再作反應好了。
她這樣告訴自己。
身後的喬伊意外地保持沉默。但珊琪仍然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那雙醉人的眼眸正投射在她背後，像團火似地燒灼她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