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那對男女所提到的十分鐘，好像是故意縮水的，至今已經快二十分鐘了，珊琪攀在屋瓦頂端的手都快麻掉了，她可以感覺到另一隻捉着相機的手已經酸疼開始發抖了。
求求你老佛爺，快點出現吧！珊琪喃喃自語着，忍不住挪動了一下身體，想換個姿勢讓自己舒服些，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及英語交談的聲音。
她心中倏地燃起一線生機。
於是，她抓緊相機打算拍下這難得的畫面——喬伊的真正面目就要現形了。透過相機的鏡頭，她瞄向前來的人。
來者有四人，除了一位是剛才在候機室說話的男子外，另兩名各為一老一少，老的看來約莫四十八歲，留着一臉絡腮鬍，白裏透紅的肌膚看來健康而有光澤，從他壯碩而不顯胖的身材看來，應該是經常運動、愛好大自然那種人，珊琪的腦子裏迅速整理出一個念頭：他應該是喬伊的教練。另一名較年輕的白人，頂着一頭金髮，有着藍色的眼珠子，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彷彿洋娃娃似的。他的臉形稍微瘦削，有着俊挺的鷹鉤鼻，薄唇緊抿着，給人一種城府極深的感覺。另一個人是打扮成阿拉伯人，全身包得密不通風的喬伊，不過百密一疏的是，他裙擺下隱約可見到一雙黑白相間的氣墊式球鞋，而非阿拉伯人慣穿的涼鞋。
看到這一幕，珊琪忍不住掩嘴輕笑。看來她的獵物已在囊中，事不宜遲，她得趕快按下快門才行。
就在要拍照的一剎那，她發現好像哪裏不對勁。對了！就是他的阿拉伯裝，把他整張臉遮去大半，加上他戴了副太陽眼鏡——她拍什麼啊？沒有臉入鏡，任誰也不會相信那是喬伊。她得想辦法弄下他頭上那條白頭巾。於是她耐心地等着，看他會不會自己拿下來。
那群人似乎在等着車子，邊看手錶邊用洋文嘰哩呱啦地聊了起來。
“安娜，你馬上叫司機把車子開過來。”一名男子用不太標準的英文說著，他的體格看起來像名保鏢。
“你可以把衣服脫下來了，這衣服讓你看起來像個塌掉的帳棚。”那名酷似教練的外國人轉向喬伊，語帶戲謔道。
珊琪得趕快捂住嘴巴，才沒讓自己大笑出來。
這名教練形容得真是入木三分。
“我覺得很好呀！”喬伊終於開了“金口”，他的聲音略微低沉。“我倒覺得自己像個愛斯基摩人。”他幽默地和教練抬杠。
珊琪原以為他會按教練的話，把那身阿拉伯裝脫掉。這下子又要失望了，她得再想想別的辦法才行。
忽然一聲刺耳的煞車聲音直搗腦門，珊琪從高處往下一看。不得了！接喬伊的車子來了，更可怕的是：一群記者似乎發現了開車的那名女的，正噼哩啪啦地朝這方向奔來。
眼見那群人就要離去，她不能就讓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白白跑掉，於是她挪動身子匐匐前進，希望能在最近距離捕捉到喬伊的鏡頭，就在此時，她覺得衣服像被什麼勾住一樣，回頭一看，發現是一根乾枯的樹枝。
她忽然靈機一動，反手摺下一根樹枝。
她為這個看似愚笨的計謀而洋洋得意着。
趁着幾人在交談，沒注意到四周動靜的時候，她一手緊握相機，另一手抓着樹枝，慢慢伸向喬伊的頭巾——
她試圖撩開他的頭巾，好拍個清楚。
就在這千分之一秒之間，喬伊似乎感覺到臉上的搔癢，便隨手摘下了墨鏡，想看清楚是否有什麼東西在他耳際。
他一抬頭就看到了在他左後方不到一公尺距離、趴在圍牆頂的珊琪。
兩人四目相對。
那雙碧綠色的眼眸……令珊琪感到一陣強烈的震撼，就在同時，她忘了穩住身體的重心，噼哩啪啦滾下去……
“砰……”一聲，她落在草地上，雖然沒什麼大礙，但還是摔得眼冒金星。
當她抬起頭時，草地上四個男人的目光完全集中在她身上，個個皆驚訝不已，尤其是喬伊，他除了驚訝之外還帶着看好戲的表情。
這實在是太糗了，這大概是珊琪這輩子做過最丟臉的事，她發現那根樹枝還緊握在她手上，她臉一紅，馬上扔掉了，下一秒，她迅速拿起相機朝着尚對着她發獃的喬伊，按下快門，所有動作在兩秒鐘之內完成。
在她拍完照后，所有的人才像被人打醒，開始有了反應。“你在幹麼？不準拍照！”那名中國人一個箭步走過來，想搶她的相機。
“等等。”喬伊忽然阻止他，並向珊琪伸出了手。
珊琪只覺得那手好大好有力。他一下子便將珊琪拉起，像是提起一件行李，等他一放手，害珊琪摔個大跤。
“你沒受傷吧！”他的口氣無比溫柔，像是秋日裏的暖陽，令珊琪無法抗拒，她心中不禁微微一動。
她用微笑代替回答。
接着喬伊細心地為她拿下糾結在發上的乾草，綻開和煦的笑臉，輕聲道：“我可以留作紀念嗎？”
他揚揚手中的稻草。珊琪的心田像打翻了蜜糖的罐子，甜甜地漫了開來。
喬伊促狹地向她眨一下眼，那神態，就像一個鄰家的大男孩，讓她備感親切。
珊琪才正打算開口，花園外的一群記者已由遠而近的湧來，那名開車的女子火速跑了過來，大聲地通知他們快離開。珊琪還來不及向喬伊說話，其他人立刻一擁而上，將他架到門外。
“喬伊！喬伊……”珊琪急得大叫，卻被那名高大的中國人擋住。
不消片刻，全部攝影記者已擁進花園來了，珊琪為免多事，連忙閃到一邊，從人群中鑽了出來，結束了這次緊張刺激的追逐戰。
她的臉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因為，除了拍到獨家的照片外，剛才躲在牆上時，她還偷聽到他們下塌的飯店及房號——
麗華酒店五○四室。
這可是“特特特”大獨家，看來她的主任可要笑歪臉了。
現在，她得趕快拿照片去沖洗，希望洗出來的效果令人滿意。
晚上七點鐘。
珊琪帶着沖洗好的相片來到報社，同時簡單地整理出一篇消息稿。
當她把照片放在主任桌上時，立刻引起了轟動，所有同版面的記者全擠在桌旁，紛紛搶着要欣賞。
“天哪！他就是喬伊？一個棒球選手打扮成這副模樣？”這句話馬上引起鬨堂大笑。
不過笑得最開心的莫過於谷主任。
“傑出！傑出！實在太傑出了！”他排開眾人，走向珊琪，大力地拍向她的肩膀，並握住她的手激動地搖晃着。“如果台灣有普立茲獎，你會是那名傑出的得獎者——世界上最優秀的攝影記者。哈哈！”谷主任已經樂昏頭了。
“主——主任，”珊琪試圖讓他清醒些。“我是文字記者，不是攝影記者！”
“好的新聞就是好的新聞！文字和攝影哪有差別！”主任放大嗓門道。“攝影和文字都是一樣的。能拍到一名穿着阿拉伯裝的棒球選手照片，它本身就是一條好的新聞。”
“對了！主任，你等着，我的專訪就快弄到手了，我有第一手的線索，現在只要再加緊追蹤就行了。”珊琪笑道。
“好！好！你做得很好。今晚一起吃個宵夜，我請客！”谷主任很難得豪爽地說。
現場立即響起了一陣歡呼聲。
不過，那天晚上的“盛宴”卻少了主角。珊琪在不願潑大伙兒的冷水下，偷溜了。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喬伊在台只停留四天，她得在這四天當中逮到機會作專訪，因為他的行程十分緊湊，所以她的行動得快些才行。
她的第一站是麗華酒店。當她抵達麗華酒店時，已是晚上十點半。
在大廳，她一眼便瞧見了那名中國保鏢，在他身邊又多出兩個人來。正好喬伊和他的教練在櫃枱處理事情，珊琪正要跑過去時，被中國保鏢認了出來，立刻示意其他兩名保鏢將她架出去，她連嘴巴都被捂住，在無法呼喊的情況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喬伊進入電梯。
“別再回來了。”
那名中國保鏢雙手交叉置於腰際，嚴肅地對她說。
珊琪才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於是，她故意先行離去，忽地又轉進附近一家服飾的二手店。幸好她平日東跑西跑慣了，所以知道這裏有一家專賣明星不要的衣物的二手店。
不過，要把自己偽裝成什麼樣的人呢？她倒有些頭大了。“小姐，你要登台表演嗎？”
店老闆熱心地過來招呼，大概是看她手中拿着一件亮晶晶的亮片晚禮服，故有此一問。
“登台？”珊琪愣了一下，不過她的鬼點子馬上就出來了。“嗯。你可以給我一些建議嗎？”她覺得做演藝人員的打扮倒也不錯，於是便順水推舟回道。
“當然可以啦！”老闆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忽地用手指朝前方一點，道：“有了。”
他熟悉地在一堆晚禮服中找到一件紫紅色、綴着珠珠流蘇的露背緊身洋裝。
“這件衣服是迷你裙式的，正巧可以露出你均勻的美腿。”他十足肯定地說。
不過，珊琪的臉色卻有些僵硬。“這……這太……俗艷了吧！”她坦言道。
“俗艷？”老闆提高了聲調，裝腔作勢地，好像她有多外行似地。“這件可是名牌哪！曾經被動感明星楊美蓮穿過哪！”老闆一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德行。
楊美蓮？珊琪不知道還好，一聽差點笑岔了氣，這是哪個年代的衣服？若她穿了，能不被人看作過氣藝人才怪！，不過，那老闆自信滿滿的態度，多少影響了她的判斷力。
反正也只有一晚，不是嗎？珊琪如此一想，倒也就釋然了。
“那就這件吧！”她終於點了頭，看到老闆那心滿意足的表情，這大概就是她決定租這件禮服最大的成就感吧！
“小姐，算你有眼光。”他笑着將禮服遞給珊琪，把她推進更衣室，便走向鞋區。
“接下來，我要幫你找雙好鞋。”他彎身在鞋堆里翻了翻。“啊！有了。”
才一會兒，珊琪已經換好衣服走出來。
“喲！喲！喲！”老闆提着一雙紅鞋，誇張地邊喊邊跑過來。“這是哪裏的大美人喲！來！來！來！再配上這一雙鞋。”
珊琪套好了鞋，轉身面對穿衣鏡，禁不住嚇了一大跳。
鏡中的那個人是自己嗎？
凸凹有致的身材、因踮高了腳尖而顯得更加修長均勻的雙腿、幾乎只有蓋住臀部的緊身洋裝，加上紅艷的亮片，使得整個人變得十分艷麗。當然足下那雙紅色鎂水晶珠珠的高跟鞋也功不可沒。
她試圖挪動腳步，但那雙高跟鞋足以使人摔斷脊椎骨。她拚命向老闆揮手表示：“不行哪！我舉步維艱。”
“小姐，越是你覺得不行的事，越要突破，快！走幾步看看，這一小步，可能是影響你人生的一大步喲！”老闆鼓勵她。天哪！什麼一小步一大步的，這種登陸月球的說詞也拿來這邊用，真是老套。珊琪心中一邊暗罵著，一邊搖搖晃晃地跨出一步，那腳簡直不像她的，她相信踩高蹺的小丑走姿也比她好看，她的走姿，就像老太婆少枝拐杖一樣。
“走好！走好！你會越來越棒的。”
在珊琪步出店門后，老闆猶自在後頭叫着。
你給我記住！珊琪含着淚、咬着牙暗罵道。我唐珊琪這輩子都會記得你給我這雙又小又高的高跟鞋穿的。
好不容易撐到飯店門口，已經十一點多了，珊琪深怕來不及見到喬伊，因此想乾脆從小門進入，去搭電梯算了。那個小門是專供工作人員用的，因為珊琪以前有個朋友是這裏精品店的售貨員，因而她才知道。
從小門進去之後，必須經過一排精品店，才能到電梯。
珊琪小心翼翼地穿過精品店，心中祈禱着別再被那些保鏢撞到。
幸好，一切還算順利，轉眼間，她到達員工專用電梯。電梯門打開，幸運的是裏面空無一人，她正高興自己的好運道。按下五樓，她拿出粉撲想補個妝。
不過她的臉好似沒有“補”的餘地，那名熱情的老闆，簡直像粉刷牆壁一樣，在她臉上塗上五彩濃妝：紅得像要噴火的夢露型嘴唇，長得可以當蒼蠅拍的睫毛，像埃及人一樣的藍色眼眶，難怪她剛才經過精品店的時候，發現所有店員都跑出來看她。她還以為是自己的腿很美呢！沒想到是這張臉的“光芒”蓋過一切，她都快要認不出自己了。簡直是“慘”不忍睹。
就在她正合上粉撲時，電梯門在二樓餐廳前打開，迎面而來的竟是那名中國保鏢，他正轉身喊着另一個人的名字，所以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珊琪當下反應便是立即按下“關”的按鈕，她心中直呼：快關上呀！，快！
就在電梯要關上的一剎那，有個敏捷的身影一溜煙地鑽進來，擋住即將關起的門，經他雙手一撐，電梯門又順利地打開，那名保鏢快步踏進電梯，不經意地瞄了珊琪一眼。珊琪當下從腳底麻到頭頂。
出乎意外的，那名中國保鏢並沒有認出她來。珊琪還想確定一下另一位外國人是不是也認不出她來，於是她偷瞄了一眼那位被稱為“湯姆”的外國人。正好那個老外也瞄向她這邊，雖然從他的眼光中看不出任何認出她的涵意，卻隱含着某種異樣的感覺。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比被認出來還慘。
她先是感到電梯裏的兩個人地耳語，不知是在聊些什麼，不過從他們不斷瞄過來的眼光中，至少可以肯定，他們的話題是和她有關的。
珊琪警覺地拉一拉過短的裙擺。
不料那名中國保鏢卻緩緩向她靠近。
“你正要去服務客人嗎？”他問。那雙眼睛賊賊地猛往她的胸部瞧。
服務？服務什麼？
反正珊琪也搞不清楚，於是她輕輕晃着腦袋，盡量不去瞧他。
“那我有個生意介紹給你，不知你的價錢多少？”那名保鏢和湯姆交頭接耳一番，接着又轉頭向她開口，湯姆則用無線電不知在和誰通話。
經這一點明，珊琪現在才知道他們把她看作什麼了。天哪！她這種清純的良家婦女，竟然會被當成——但從電梯光可鑒人的不鏽鋼門板上映出來的，可不是什麼良家婦女的畫面，那個化着大濃妝、露着大腿、胸脯的妖嬈女子，讓她不得不承認，被誤認為應召女郎是很正常的。於是她念頭一轉，也許他們是想幫喬伊拉皮條，這可是接近對方的大好良機。
不過，這名職棒選手的私生活竟然如此放蕩，這可叫她對他的看法改觀了。
“兩萬。”珊琪隨口道。“不過我只接受一對一的服務。”珊琪盡量裝出煙視媚行的姿態。
只見保鏢看了那老外一眼，湯姆似乎沒什麼意見。
“好吧！”他向珊琪道，一邊回過頭對湯姆說：“相信喬會喜歡。”
果然是他！珊琪高興不已，這一切得來全不費工夫，老天真是太厚愛她了！
一切講定后，珊琪尾隨他們來到五樓的房門外。
在門外，湯姆回頭瞧了她一眼，用英文對那名保鏢道：“你告訴她，我要排下一個。”
保鏢還沒來得及出聲，珊琪立刻衝口而出。“對不起，我一晚只接一個。”說完，臉立刻緋紅，對於說出這種話，仍感到不好意思。
保鏢和湯姆對看了一眼，作出很無奈的表情。而後，中國保鏢按了幾下門鈴，兩長兩短，像是某種暗號，珊琪機敏地記下來了。
不多久，門被打開了。
出現在門口的是長得像教練的那名外國中年人，珊琪十分訝異，她望向中國保鏢，似乎想理清這一切。
“喬，我把人帶來了。”保鏢用英文道。
湯姆接口說：“是上好的貨色哦！”
這些話聽在珊琪的耳里，簡直是奇恥大辱，她能深深體會，出賣肉體的需要有多大的“勇氣”。
“呵！呵！好，不錯。”那名教練上前攬住她的腰，十分有禮地請她坐下。“小美人，你要喝些什麼？”
珊琪原本坐了下去，見其他兩人識趣地要離去，連忙又從沙發上彈起來。
“等等！”她喊道。
兩人愣了一下，統統回頭，莫名其妙地瞪着她。
“你們剛才說的喬伊，是他嗎？”她指着喬問道。
“沒錯呀！小姐，你不是答應了，錢我們已經給你了，還有什麼問題？”那保鏢不客氣地回道，以為她要後悔，便匆匆拉着湯姆走出去。
這下她該怎麼辦？
她把“喬”的名字誤認為“喬伊”。叫她陪這個老頭子——這完全不是她當初的意思。這下完了！
珊琪急得在房間裏打轉，她一眼瞥見左手邊的浴室——
於是，趁喬去倒酒還沒回來，她連忙大喊：“我先去上個廁所，你先喝酒，等我一下。”
聽到喬走出來的聲音，她連忙飛奔進浴室，把自己鎖在裏面，這才鬆了口氣。
她當然明白危機還未解除。現在唯一的上上之策，就是“溜”。
她照了一下浴室的鏡子，第一個念頭便是把臉上的妝洗掉。她不只洗凈了臉，還把上了髮膠的“蓬蓬頭”給弄直。
這時，浴室外頭傳來喬的聲音——
“你好了沒有？”
“快好了！快好了！”她用英文答道，一邊脫下纏腳的高跟鞋。
她環顧四周，試圖找尋出路。忽然她發現到浴室除了原先她進來的那扇門外，還有另一扇門。
天無絕人之路，呵呵！老天總算給了她另一條出路。
她走過去，緩緩扭把手，推開門。
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片暈黃的世界，除了內部裝璜和剛才那間套房很類似外，不同的是這間浴室連接的是間卧房，從房裏的微弱燈光可以猜想，這間房間的主人應該是在休息了。
這簡直是太棒了，她正巧可以從這個房間溜出去。
她先回浴室放水，假裝在淋浴，接着溜了出來，躡手躡腳地經過床鋪，不敢驚動床上的人。就在她經過床鋪時，瞄見床頭柜上披着一套棒球裝。她停住了。
這是誰的房間？又有誰會和喬共同住在相連的雙人套房裏？
除了湯姆、保鏢——喬伊？
只有喬伊有這可能性了。如果這是真的——那她可就中了第一特獎了。
於是她踮起腳尖繞過床鋪，走向床頭，她傾身一看——
那張熟睡的臉，猶如希臘雕像般精緻的五官，正是不折不扣的職棒明星——喬伊·卡恩！
即使在睡夢中，他的臉色依然是那樣的安詳而溫和，好像隨時都會有一朵迷人的微笑自他的嘴角漾開來。他蜷伏的睡姿，就像個倚偎在父母懷抱中的小孩。床頭枱燈的光影映落在他臉上，使他明顯的輪廓更加立體、迷人，珊琪忍不住心動了一下，捨不得就此叫醒他。
他讓她想起小時候，曾在機場遇見的那名外國小男孩，那是一直深埋在心底的夢想，亦是一個愛情的藍圖，或許她談過那麼多不成功的戀愛，只因為她忘不了這最深層的夢想，她一直期待那個活潑的小男孩再度出現在她眼前……而這個熟睡中的男人和那名金髮小男孩會有所關聯嗎？“J”也同樣穿着棒球裝，和他的小隊友們來台灣的，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
不！這樣的巧合只有在電影或虛構的故事裏才會出現。她不禁為自己的異想天開感到可笑。
就在此時，浴室門內傳來一陣呼喚，珊琪一驚，連忙鑽到床鋪底下。
接着，浴室門被打開，喬走了出來。
他繞卧室走了一圈，然後停在喬伊的床邊，床下的珊琪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屏息靜待這場“暴風雨”過去。
喬伊還在睡夢中，絲毫沒被驚動。
喬不忍心叫醒他，在原地停了約莫半分鐘，壓低嗓子，罵了一聲：“該死！”便回頭走向浴室，關上門。
珊琪這才鬆了一口氣。忽然間，床上傳來喬伊的聲音。
“你可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