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為了拯救玉流風,唐沐仙等人日夜兼程,經過二十多日的急行,終於趕到了昆崙山麓。
依據歡兒的指引,他們來到“靈山幻境”所在的絕峰之下。
遙望靈山,歡兒挽住唐沐仙的手,道:“仙兒,幻境所在的位置,就在這座絕峰之巔,接下來就要靠你的機緣了!”
“謝謝你,歡兒,還有寒大哥,謝謝你們陪我前來!”唐沐仙重重地回握她的手。“我走了!”
回首山峰,她毫不遲疑地向前走去。
瞧見唐沐仙的人走遠了,寒飛雪才開口問道:“歡兒,你為何阻止我陪唐姑娘上山?”他自忖與公孫先生頗有淵源,說不定能從旁求情。
“飛雪哥哥,我說過,這種事要靠機緣的,如果公孫先生不願意見她,就算你陪她上山也是沒用的。”
“那你呢?歡兒,你是仙界之人,而且是天君之女,如果你陪她上山,公孫光生說不定會看在你的面上而願意見她……”
“不行的,飛雪哥哥。”歡兒搖了搖頭。“在我下凡之前,我爹爹命令我,短時間之內不許回到仙界,這‘靈山幻境’也屬於仙界之內,因此我不能去。”
“可是……萬一在上山的途中遇到危險……”
“放心!”歡兒自信地笑道:“她的身上有我的靈符寄身,如果發生任何意外,我會有所感應的。”
絕峰之上,呼嘯的寒風捲起了漫天飛雪,帶來徹骨的冰寒。
唐沐仙強忍着那種凍骨透肌的奇寒,咬緊牙根,一步一步地向峰頂推進。
太多時候,在她前途已無行路,只是一片峭壁冰崖時,唐沐仙仍不畏艱險,手足並用地爬上崖壁,繼續她的行程。
她的十指因為凍傷而撕裂了,膝蓋也已磨破出血,雙足與全身更是虛軟得沒有一絲感覺;然而,充膺在她的心中想救玉流風的決心,卻如熊熊烈火般地燃燒著,一絲兒也未受艱險與奇寒所阻。
不知經過多久時間,她終於抵達山頂。
放眼望去,儘是一片空茫茫的雪地,何來什麼仙界勝地?
唐沐仙顫抖地屈膝跪落地上,緊緊閉上雙眼,由心淵深處嘶喊出這段日子以來,無時無刻都盤旋在她腦海中的意念,那就是——救出她的玉哥。
她一心一意地在心中呼喚,期盼她的心聲能穿過結界,傳入那杳不可測的“靈山幻境”。
不知持續了多久的呼喚,她跪在地上的身子,已被飛降的雪花掩埋了一半,卻依然毫無所覺。
倏然,唐沐仙只覺得跪地的身子一陣飄浮,全身彷彿騰雲駕霧一般,僅僅一瞬之間,這種感覺便消失了。
接下來,她感到周身寒意全消,周遭撲面而來的是暖暖的和風,以及夾帶在風中的馥郁清香。
唐沐仙不覺睜開了眼,卻驀然驚呆了——
在她眼前,已不是雪地平原,亦不見遠山絕峰,周遭所見,是一處奇異而美麗、宛如世外桃源般的仙境。
眼前,她所置身之處,是一片廣大的花海;她所聞到風中的清香,想必就是由這些花朵所散發出來的。
前方不遠之處,一泓璨爛的銀湖,在驕陽下輝映出點點波光;在湖畔與花海之中,無數珍禽異獸自在地徜徉其中。
湖畔,有着亭台水榭,更有一座金碧輝煌的華麗宮殿,閃耀着碧綠的流光。
“這……這是什麼地方?”唐沐仙張口結舌地喃喃自語。
“這兒——正是‘靈山幻境’!”倏然,在唐沐仙的周身起了一陣微風,一道人影神如其來地幻現在她的身邊。
“靈山幻境?!”唐沐仙的心中登時一陣狂喜。“小妹妹,你說這裏就是‘靈山幻境’?”
那位被唐沐仙稱為“小妹妹”、突兀地出現她身邊的人影,正是一位看上去約莫十三、四歲的妙齡少女。只見地聽了詔沐仙的話之後,俏臉上浮出古怪的神情,似乎對這個稱呼相當不滿意。
驀然,又是一陣微風起處,風中並夾含着清越的笑聲。
小妹妹?哈哈哈……想不到仙界赫赫有名的‘崑崙七子’中,排行最末的‘飄紅子’,竟然會被人喚做小妹妹!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隨著話聲,另一道人影倏然幻現。
那是一個年方十五、六歲,相貌清奇的少年。
“崑崙七子?那是什麼人呢?小弟弟。”唐沐仙好奇地望着後來出現的少年問道。
先前的少女“噗味”一聲笑了出來。“海兒師兄,咱們也不必五十步笑百步了,我是小妹妹,你是小弟弟,算來都差不多啦!”
相貌清奇的少年頓時神色一陣愕然。
“算了!”少年說道:“師父在宮裏等著見她,咱們快帶她去吧!”
“請問——”唐沐仙見了他們的神情,不禁在旁插口:“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不!沒什麼。”少女連忙接道:“咱們走吧!家師正等著見你呢!”
“小妹妹,令師是誰呢?”
“別叫我小妹妹。”少女又苦笑一聲,瞪了一眼在旁偷笑的少年,又直:“我姓燕,你就叫我喋衣吧!至於家師,正是你所想見之人!”
“是不是公孫先生?是不是呢?告訴我!”唐沐仙頓時扯住少女的衣袖急呼。
少女微笑地頷首。
唐沐仙放開了少女的衣袖,雙眸不知不覺流下了得償所願的淚水。
“走吧!”少女同情地輕聲道,挽着她往那座碧光流轉的宮殿走去。
碧綠的宮殿,有一個脫俗的名字,喚做“避塵宮”。
在宮中一處清幽的聽堂中,唐沐仙見到了這處“靈山幻境”的主人。
那是一位身如雲中白鶴,質如古月清風,生像慈眉善目,卻有着氣傲天蒼之氣勢的黃袍老人。
“徒兒參見師尊!”少女朝黃袍老人恭謹為禮。“師尊,徒兒已帶來您欲見之人。”
“為師知道了。蝶衣,你且退至一旁。”黃袍老人擺了擺手,讓少女站到一旁,然後將一雙精芒四射的眼瞳往唐沐仙身上投來。
“老夫便是公孫先生!”黃袍老人的目光彷彿將穿透她的五臟六腑。
“公孫先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玉哥——”乍聞唯一的救星就在眼前,唐沐仙立即“咚”地一聲跪了下來。
“唐沐仙,你的來意我早已明白,不過——”公孫先生的話聲頓了頓。“老夫先要問你,是誰告訴你老夫能夠救他的,是誰指點你此地?又是誰賜你‘晉天靈符’的?”
“是歡兒。”
“歡兒?”公孫先生沉思了一瞬。“穆憐歡嗎?聽說她不久前才捅了一個樓子,讓她父親天君給趕下凡去,如今還敢來多管閑事——”
“穆憐歡……就是歡兒的名字嗎?”直到此時,唐沐仙終於才知道歡兒的全名,而且還是由第三者的口中聽到的。
公孫先生微笑道:“老夫不奇怪你的驚訝,那丫頭在仙界是迷糊出名的。”
唐沐仙管不了這許多了。“公孫先生,求你救救玉哥!”
“這——”公孫先生為難道:“此事老夫雖然可以出面求情,而且天君必也會看在老夫的面上而加以開赦,不過——事關仙界律規,老夫豈可妄自左右天君的決斷,而損害仙律之公正呢?”
“可是……可是玉哥並沒有犯什麼過錯啊!”
“人妖相戀,即是莫大的過錯。”
“這太沒道理了!”唐沐仙不服地抗辯:“感情的事只是男女雙方的私情,干第三者什麼事了?又干那天規什麼事了?那天君憑什麼說玉哥犯了罪?如果玉哥真的有罪,那我也應該同罪才對,又為什麼只有玉哥一人受罰?”
“你說得沒錯!不過,自古以來,天規即如此規定,老夫也無法私自更改。”
“我不管!反正玉哥不應該受這個罪!”唐沐仙撒賴道:“公孫先生,你是神仙,神仙不都是應該慈悲為懷的嗎?請你救救玉哥吧!”
公孫先生聞言不禁莞爾,忍不住想逗逗她。“你弄錯了,慈悲為懷的是佛祖,可不是神仙!”
“你——你到底救不救玉哥嘛?”唐沐仙怒叫一聲,她的語聲簡直就快哭了。
“倘若我說不救,你又打算如何?”
“如果你不救玉哥,我……我就……”
“你就如何?”
公孫先生的心中甚覺有趣,因為自他得道以來,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他說話,也沒有人敢威脅他,更別說威脅他的人,還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這種感覺,還真是滿新鮮的。
唐沐仙語聲帶著哭意地叫道:“我就……我就哭給你看!”她索性坐倒地上,就要放聲大哭。
威脅人還有用這種方法的?公孫先生險些爆笑出來,好不容易強自壓下直欲脫口而出的笑聲,不過,他的眼神之中,早已填滿了抑制不住的笑意。
“看來,老夫的‘靈山幻境’危矣!即將洪水為患了——”
唐沐仙的美目已掉落了兩串晶瑩淚珠。
“爹呀!您就快別逗她了,您沒瞧見她已經快哭出來了嗎?”一聲嬌柔已極的優雅語聲,幽然自廳外傳來。
“玉師兄!師姊!”一直在旁掩口忍笑的少女,驀然驚叫出聲。
宛如一道耀眼的天光照人廳堂之中,自大廳門口翩然走入了一雙難以形容其絕代風采的白衣男女。
唐沐仙只覺得眼前一亮,立即張口結舌地驚住了。
這一雙白衣男女——男子,一如天上熠熠生輝的驕陽;女子,卻彷彿夜空皎潔的明月。他們兩人所綻放出來的絕世容光,僅能以“天人”兩個字來形容。
“女兒,賢婿!”公孫先生不禁面露喜色。“你們怎麼來了?這會兒,你們不是應該在東海島上嗎?”
“是古佳月捎信請我們來的。”白衣女子笑着答道。
然後,白衣女子便同夫君兩人雙雙向父親見禮,接着一旁的少女再上前拜見師兄、師姊。
“噢!老夫倒是給忘了。”公孫先生恍然大悟道:“那古佳月原來亦屬‘天狐一族’。”
“岳父,這件事便交給小婿來處理吧!”白衣男子接口道。
“這是最好不過了!不過,賢婿,你打算如何處理?”
直到此時,唐沐仙才如夢初醒,聞言亦全神聆聽。
白衣男子飛快地掃了一眼唐沐仙,微微一笑:“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公孫先生亦隨之會意而笑。
唐沐仙因為急糊塗了,竟沒有聽出他話中之意,茫然道:“你們在說什麼?究竟願不願意救玉哥呢?”
“小妹妹,你還不明白么?”白衣女子笑着說道:“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當然是表示願意成全你們這對有情人嘍!”
“真的嗎?”唐沐仙大喜過望,一時有些怔呆了。“你們願意救玉哥了?”
“我們從來也沒說過不願意啊!”
“謝謝……謝謝你們!”唐沐仙目中的熱淚終於忍不住潸然落下。
“快別哭了!”白衣女子上前輕柔地抹去她的淚水。“要不然‘靈山幻境’當真就要做水災了。”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莞爾,唐沐仙也隨之破涕而笑。
“賢婿,女兒,你們倆可真是來去匆匆啊!”在“避塵宮”之外,公孫先生率眾後輩送行,有些臨別依依地說道。
因為那白衣男子表示麻煩事應該要儘速解決,因此,他們決定一刻也不停留,即赴仙界,替那玉流風向天君求情。
“爹爹,您別這麼說嘛!”聽聞父親此言,白衣女子不依地嬌聲道:“待這件事解決之後,女兒一定和玉郎前來崑崙陪您一段日子。”
“當真?”
“女兒難道還會騙您不成?”
公孫先生滿意地笑開了。
“岳父,小婿告辭了。”那白衣男子與“崑崙七子”及眾子侄告別之後,最後再向公孫先生行禮告辭。
“賢婿,一路順風。”
在送行的群眾中,有一名黃衣中年人越眾而出,朝白衣男子恭謹行禮。“主人,小人的族長,便懇請主人搭救了。”
“佳月,你放心吧!”
黃衣中年人復朝唐沐仙道:“唐姑娘,請代為向玉狐少主致上問候之意。”
“你是——”
“金狐黃娣,又名古佳月。”
這時,只見白衣男子朝宋人微一頷首,自懷中取出一隻小巧的玉雕古玩,望空一擲,古玩頓時迎風漲大千百倍,化為一艘精美華貴的白玉畫舫。
唐沐仙目瞪口呆之餘,讓那白衣女子給拉着乘上玉舫。
隨後,不見白衣男子有任何動作,玉舫倏然破空而去,直凌雲霄。
玉舫之上,唐沐仙怔怔瞧著周道飛掠而過的雲海,神情如夢似幻。
白衣女子自然瞧見她驚愕的神情,主動解釋道:“不必吃驚,小妹妹。這艘玉舫名喚‘如意舫’,是一件仙界法寶,能夠大小由心,隨心所欲而往,只要明白操控它的法訣,即可不費吹灰之力抵達任何地方。”
唐沐仙聽得怔怔地點頭。一連串的驚異之事,令她的神智有些迷茫,直到此時,才逐漸清醒過來。
突然,她驚叫一聲:“糟了!”
“什麼事?小妹妹。”白衣女子親切地笑問。
“寒大哥和歡兒還在山下等我呢!”
白衣女子與夫君相視一笑,然後說道:“不必擔心!在我們離開之時,我已經傳音給他們,讓他們先返回洞庭去了。”
“那就好!”唐沐仙鬆了一口氣,總算沒有讓他們在山下痴痴地等。“對了!這位姊姊——”
“還有事嗎?”
唐沐仙靦腆地說道:“承蒙你們仗義搭救玉哥,可是……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呢!”
白衣女子笑了。“我夫君姓玉,你叫我玉夫人吧!”
“玉夫人?”唐沐仙心中靈光一閃。“你——你的丈夫就是歡兒和寒大哥口中的玉真人!”
“原來歡兒向你提過,難為她還記得那些陳年往事。”玉夫人微微一笑。
她這麼說是有原因的;因為,歡兒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全了,還能記得那些故事,的確可算得上是“難能可貴”。
唐沐仙瞪大了美目,怔怔地瞧向那白衣男子口“你——你當真就是百年前,那位……號稱‘雪衫神龍’的寒玉……呃,寒老前輩!”
白衣男子——玉真人微微一笑,既未否認也未承認,倏然目光一掃前方雲端,淡然道:“天宮已至,休再閑言了。”
唐沐仙回首前程,果然雲天之上,已出現一座光輝燦爛的壯麗天門。
“大羅仙界”,仙樂鐘鼓齊鳴,天君率領群仙,迎立在天門之外。
只見這位仙界至尊,一見由玉舫走下的白衣男子,亦是恭謹趨前相迎。
“真人駕臨,穆飛雲有失遠迎——”
“天君多禮了!”玉真人避過天君與諸仙之禮。
天君諸人又向玉夫人見禮之後,一行人擁簇著步入天宮。
來到殿中,天君原想令諸仙退下,玉真人卻開口道:“諸位請留下,玉某人有話要說。”
“真人既然如此說了,諸位便留下吧!”天君邀請眾人落座,又令金童玉女奉上仙茗之後,才啟口問道:“真人惠然蒞臨天宮,不知有何要事?”
“天君,在下此行,乃是有事麻煩天君來的。”
“哦?是何要事?若須飛雲效勞之處,定不推辭!”
“只是一件小事,天君不須說得如此產重。”玉真人淡淡一笑。“事關一樁兒女私情。”
“兒女私情?”
“是!”玉真人啜飲了一口山茗。“那天狐之長玉流風,與凡界女子相戀之事。”
“啊!”天君心中恍蓓。“那真人此行的來意是——”
“希望天君瞧在玉其的面上,開赦那玉流風一回。”
“但……天規如此,何況人妖相戀,向為仙界大忌!這……”天君的語氣十分為難。
“天君,可否聽玉某一言?”
“真人請說。”
“天君!”玉真人侃侃而道:“混沌之前,天地間既無人類,亦無任何法規存在,待後人知理明義之後,才設定法規,以規束己身;因此,一切法規皆由人定,也由人改……”
“真人的意思——是要穆飛雲更改天規?”只見天君的神情相當吃驚。“不過是為了一隻小小的狐仙——”
玉真人的神情倏然一沉。“天君此言差矣!當知天地萬物,凡有生命者,皆一律平等,豈有輕重之分?”
“穆飛雲失言!”天君連忙道:“但天規所定,自古即為群仙指標,一但隨意更改,恐怕——”
“這亦是玉某此行的來意之一。”玉真人神色轉為平和,又道:“自古法規之設定,乃是人類用來規範己身之言行,使之不失於偏,而不是用來限制自己的心。數千年來,玉某常有所感,諸位設定天規,遏止仙凡邪行,固然是好,但也逐漸拘泥於法規之中,不知變通了!”
“我等……真是如此嗎?”天君有些遲疑地自問,殿內諸仙也面呈惶惑。
“是的!諸位為了仙界尊嚴、為了維護天規,已經逐漸忘掉‘人心’了!”
“人……心?”
“凡是人,皆有感情。諸位不可忘記,在成仙之前,自己原亦是人。因此,有些事件便不可一律依循天規處理,尤其感情之事,更不是法規所能匡定的;因為,人心有情,即便是超凡入聖之人亦然!”玉真人嚴聲問道:“諸位敢說,自己真已修至七情不動的境界嗎?”
包括天君在內,殿中皆無一人回答。
“如此證明諸位尚存人心。”玉真人有一絲欣慰地說道:“諸位歷經萬難而修成仙體,千萬不可忘卻自身的來處,也就是說,不可忘記曾經身為‘人’的事實!更不可忘記,當初興創天宮,設定輪迴體制,乃是為了拯救黎民蒼生,若是失去了人心,又如何能度人呢?”
殿內群仙,一聞此言,紛紛皆如醍醐灌頂,心障全消。
“感謝玉真人一言開示,穆飛雲才知自身所行之偏!”天君首先站起,向玉真人稽首為禮,群仙紛紛效行。
玉真人欣然微笑還禮。“天君,那玉流風之事,天君應該明白如何處置了。”
“穆飛雲明白!”天君連連頷首。
“其實,那玉流風本體已毀,如今是元神再造之身,說來與人類也並無兩樣了。”玉真人微微一笑,續問:“你將他判處何刑了?”
“穆某判他監禁‘天雷岩’十甲子。”天君將判刑的經過略為一提。
一直靜聽至此的唐沐仙,猛“噎”一聲,掩住小嘴,強自吞下心疼與悲傷。
玉真人亦感慨地輕道:“甘願承受天雷殛身而無悔,這玉流風,也算得上世間的痴情人了!”
“天雷岩”,位於“大羅仙界”之最北方,乃是一座天然的巨大岩塊所形成。
此岩約佔地十里,其高百丈,在這十里範圍的天地,籠罩着萬年不絕的霹靂電光,但在山岩的一丈之外,卻是天清氣朗的晴空。一丈之隔,形成兩個極端的世界。
這座“天雷岩”,正是仙界之人觸法的受刑之地。
只見整座山岩長年為雷電所邇,整體已成焦黑。在山岩之頂,這時正有一道白色的人影盤坐其上,苦受天雷極身之刑。
這人正是甘為情苦的“玉狐”——玉流風。
玉流風忍受着雷極的苦刑,心中卻仍惦記著唐沐仙。
“將近一個月了……不知道寒弟是否已將仙兒平安送回唐門……”雷極不斷,苦痛萬端,卻難以抹去他心中思憶之情。
“玉哥——”
恍惚之間,他似乎聽見遠方唐沐仙的呼喚聲。
以為這是苦難之中的幻覺,玉流風沒有理睬這聲呼喚。
“玉哥——”呼喚再次響起,而且這回距離好似更加接近了。
驀然睜開眼,玉流風驚疑地朝呼聲的來處望去——
然後,他瞧見了唐沐仙的形影。他日日夜夜所殷切思念的人兒,如今卻真真實實地立於山岩之下!
“仙兒——”他不敢置信地狂呼一聲,猛然跳起,身形如急瀉的光流,倏然向岩下衝去。
不幸,卻在天雷的盡頭,為仙家封印所阻。
唐沐仙正站在封印的對面,彷彿觸手可及;然而,兩人之間,卻是咫尺天涯。
“仙兒,你怎麼會來此?”一時驚喜交加的玉流風,竟沒有注意到她身後跟隨的兩人,心裏、眼裏完全只有唐沐仙的存在。
“玉哥!”唐沐仙又悲又喜地呼道:“我已經請人來救你,你很快可以自由了!”
“請人救我?仙兒,你——”話未說完,驀然周身光華一閃,他只覺身前阻礙全消。
“封印已解,你已可離開‘天雷岩’了!”一道清朗的語音由唐沐仙的身後傳來。
“玉哥——”一但不再受到封印所阻,唐沐仙凄呼一聲,縱身投入玉流風的懷中。
“仙兒!”玉流風將伊人緊緊擁在懷中,緊得彷彿欲感受這份真實,欲證實這一切不是虛幻。
良久良久,玉流風的情緒才逐漸平靜,神智也回復清明,輕輕地推開唐沐仙,轉向她身後之人。
玉流風屏息地望着那一雙容光絕世的男女,有好半晌難以言語。
許久,玉流幾才終於收回了心神,語帶恭謹地問道:“請問——是閣下相救於我嗎?”
“玉哥,這位便是玉真人,是我求他來救你的……”終於大放寬心的唐沐仙,淘氣的本性故態復萌,一張小嘴吱吱喳喳地道盡一切經過。好不容易等她的話告一段落,玉流風這才朝那白衣男子伏躍跪行下大禮。
“玉流風衷心感謝真人援手之德!”他恭謹朝他叩首三拜。
“不必多禮!”玉真人避身閃過他的大禮。“玉某不過是受佳月所託,更為你真情所感,因此略加援手,你不必放在心上。”
玉流風卻硬是叩首三回,這才挺身站起。
一旁的玉夫人接口說道:“玉流風,自古以來,人妖相戀,皆無圓滿,唯獨你卻成殊例。此緣得來不易,你當珍惜才是!”
“玉流風明白!”
“很好!”玉夫人微微點頭,又道:“我夫婦正要離開仙界,正好可以送你們一程,你且想想欲往何方。”
“多謝夫人!”玉流風想了一下,答道:“惟恐寒弟擔心,還請夫人送我們返回洞庭寒府吧!”
玉夫人與丈夫互望一眼,相視一笑。
“也好!”玉真人輕聲道:“多年未見洞庭煙波,這回便算是舊地重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