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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韓嘯天之後,唐千聖開始在心中慶幸這件事沒有讓其他三人知道,否則他們不都被嚇跑了才怪!
那個“絕劍秀士”韓嘯天,可以說是狼狽萬分地“逃”離唐門,想到女兒惡作劇的功力,唐千聖不禁為之嘆服又好笑。真不明白女兒究竟是瞧他哪一點不順眼,竟然將一個人整成那個模樣。
幸好,在那四個女婿候選人之中,韓嘯天也是他心中排名最末的一個;現在,只希望其餘三人不會這麼容易就被女兒給嚇走。
不過,看來這“第三項考驗”,可是較從前更萬分地不好通過哪!
回到“倚閑閣”,發現廳內只餘下妻子,女兒卻已不見人影。唐千聖連忙詢問妻子:“柔妹,女兒呢?”
“走了,說要回房去。”秋語柔溫柔淺笑地回答丈夫。真不明白一個如此溫婉的女子,怎麼會生出一個那麼調皮的女兒?
“女兒這麼頑皮,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唐千聖十分為女兒的將來憂心。“柔妹,你瞧那三個人之中,當真有人能包容女兒的一切嗎?當真有人能不計較女兒頑皮的性子,而真心疼愛她嗎?”
秋語柔顰著秀眉。她當然也是關心女兒的,卻不似丈夫那麼擔心。身為母親,她當然了解自己的女兒,她善良、美麗、開朗、活潑,雖然有一些兒調皮,但世間上要再找出似她這般美好的女孩,可以說再也沒有了!因此,她值得最好的男人來疼愛她!
她相信緣分,更相信似女兒這般善良、美好的人兒,一定連上天也不忍賜給她不幸的命運;因此,她相信女兒的未來定然會有一個幸福的人生。
或許,能給女兒幸福之人,就在那三個青年之中呢!秋語柔見過那三個人,她有這種預感。
“柔妹……”唐千聖嘆著氣道:“找個機會勸勸女兒,要她別那麼頑皮,再把其他三個人給趕跑了,還有,順道探探女兒的口風,看她對那三個人中哪一個較有好感。”
秋語柔答應了。不過,她私心裏卻認為,女兒的性情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或許她調皮了一些,但這卻是她的真性情。若有一個男子能懂得欣賞女兒的真性情,那才值得將女兒的終身交給他。
因此,這也是秋語柔提議要丈夫答應讓前來參加比武招親的青年,進行“第三項考驗”的原因,便是希望找一個能欣賞女兒的真性情、真心包容她一切之人;而那所謂“第三項考驗”之內容,也就是女兒的惡作劇。
邀請那四人在唐門作客的理由也是在此,雖然才第一天就嚇跑了一個,不過,秋語柔有信心,一定會有人欣賞女兒這種真性情的。
秋語柔相當好奇,接下來女兒到底會用什麼方法來“考驗”他們。她正滿心好奇地拭目以待呢!
在“宛院”之中,唐沐仙攔住了在院中練拳完畢,將要回房的秦奇驊。
秦奇驊十分驚訝地望着面前的“障礙物”。老實說,雖然已是第二次見面,但對於唐沐仙的美貌,他還是有着相當程度的驚艷。
“唐小姐,有事嗎?”
“秦奇……呃,秦少俠,我有話想對你說。”對母親說她要回房的唐沐仙,其實是跑來“宛院”,打算“打鐵趁熱”,將秦奇驊這個老實人一併“解決”掉。
“在這裏嗎?”秦奇驊望了望他們所站的這處小徑。
“到那邊的亭子裏說吧!”唐沐仙指了指不遠處的小亭,並領先走去。
來到小亭之中,兩人隔着一方石桌面對面地坐下。
“秦少俠,你知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這句話的意思吧?”唐沐仙開門見山就問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當然。”秦奇驊有些一頭霧水。
“很好!那麼我希望你不要參加十天之後的比武。”
“這又為何?”
“因為,我早已有了意中人了!”
秦奇驊更加不解了。“既然小姐你已有了意中人,那令尊為何還要舉行比武招親之會?”
“因為他在江湖上無籍籍名,家父不答應我們的婚事,因此提出條件,只要他能在此次大會中脫穎而出,家父便再也不會反對我們的婚事了。”這是唐沐仙想出來騙這個老實人的藉口,她後來考慮之後,覺得直接警告,不如動之以情。
只見她絕俗的容顏流露幾許的輕愁,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浮現晶瑩淚光,這嬌柔無助的模樣,簡直說不出地惹人憐惜,直可牽動男人的三魂七魄。
果然,秦奇驊心中男人憐香惜玉的本性立即像泉水一般直冒出來,只覺得讓這麼美麗的女子陷於如此哀愁情境,實在應該遭到天打雷劈。
就在秦奇驊同情心大發的時候,唐沐仙加緊又道:“秦少俠,不知你可有聽聞那位韓嘯天少俠離去的消息?”
“有的。據說韓少俠另有他事,不克久留,因此放棄十天之後的比武……”
唐沐仙搖了搖頭。
“在下說錯了嗎?”秦奇驊有些訝然。
“那位韓少俠是個相當明理之人。”唐沐仙話中有話地道:“今晨絕早,小女子亦曾向韓少俠坦誠苦衷,韓少俠聽完此言,立即便向家父告辭了。”
秦奇驊一聽,心想:連那驕狂的“絕劍秀士”亦有此成人之美的美德,自己豈可後人?於是,他頷首說道:“在下明白了,不過……不知小姐的意中人,可有在我等四人之中?”
“有的。”唐沐仙略顯嬌羞地回答。
秦奇驊本想問她是何人,但心念一轉,想到餘下的兩人,其中之寒飛雪,雖然亦同樣無籍籍名,但憑他烜赫的家世,其父應當不會拒絕婚事才對,那必然是另外一人了。
於是,便見他起身朝唐沐仙道:“小姐不必煩憂,在下午後即向令尊告辭。”
“感謝秦少俠玉成之德!”唐沐仙“有始有終”地扮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不敢當!在下告退了。”秦奇驊抱拳一揖,隨即轉身離去。
直到看不見秦奇驊的背影之後,唐沐仙才漾出一個好大好大的狡黠笑容。
一日之間,兩位女婿候選人先後離去。
對於秦奇驊的離開,在唐千聖的感覺是莫名其妙;而其妻秋語柔卻是一心驚嘆,想不到女兒的動作如此迅速,在一天之中便“考驗”掉兩個人;至於唐門眾人,則是紛紛好奇唐沐仙究竟是用何招數嚇走了秦奇驊。
唯一明白內情的玉流風,在驚嘆之餘,卻也暗暗佩服她的“高招”,曉得動之以情,並還拿韓嘯天匆匆逃走之事來大作文章,用以“激將”,終於成功地將另一個候選人趕跑了。
不過,玉流風卻認為接下來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因為他有種預感,那寒飛雪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
是夜,唐沐仙遣退了貼身丫鬟唐球,回到房中。
房裏空無一人,她走到窗前,敲敲木柜上的寶鏡。
“玉哥,快出來呀!我有話要問你——”
寶鏡光華一閃,只見白色光霧自鏡中飛出,然後幻成玉流風超凡絕俗的身影。
“你想問什麼呢?仙兒。”
“謝謝你!玉哥。”唐沐仙笑吟吟地望着他。
“哦!謝我什麼呢?”
“當然是謝謝你替我為那韓嘯天穿上僧衣袈裟啊!”
“何以見得是我?”
“因為你一直在暗中跟着我,除了你,還會有誰?”唐沐仙理直氣壯地道:“而且,玉哥最疼我了,當然不忍心看我的傑作有美中不足的地方了。”
玉流風笑了笑,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玉哥啊!替人家想一想嘛!該用什麼法子對付那個寒飛雪哪!”
玉流風不禁為之苦笑。“仙兒,你自己惡作劇也就罷了,還想連我也拖下水嗎?”
“哎呀!玉哥!”唐沐仙不依地撒嬌。“難道你想看人家嫁給那個冰山嗎?光一想到他,我就冷得想發抖了!”
“你也不一定會嫁給他。十天之後,還得經過一場比武,才能論定勝負。”
唐沐仙的目光一亮。“玉哥,那你是有把握贏嘍?”
“這……難說!”玉流風沉吟道:“那寒飛雪不是個等閑之輩,單論武功的話,勝負可能難以論定……”
“那該怎麼辦?”唐沐仙不禁花容失色,咬了咬牙,又道:“看來,還是應該在這十天裏設法趕走他。”
“你想怎麼做?”
唐沐仙美目一轉,然後露出一個微笑。“我打算——”
不過,唐沐仙的如意算盤卻落空了。
向來無往不利的“隱身術”,這回似乎碰了釘子。每當她想“陷害”寒飛雪之時,卻都被他非常“碰巧”地躲開了。
第一次,唐沐仙發揮她藥理的天才,特地提煉出一種腐葯;這種藥物能腐蝕各種布料,只要在布料的表面塗上它,經過三個時辰,便能將布料蝕穿一個洞。
唐沐仙很壞心地打算把寒飛雪所有的腰帶全都塗上此葯,讓他在人前“寬衣解帶”,出個大丑,然後自然便沒有面目再待下去了。
只可惜,當唐沐仙潛身在他房外,想等他上床睡覺,自己好進房“行事”之際,寒飛雪竟然興緻大發,徹夜不眠地朗誦詩經,害得唐沐仙在窗外聽得差點快睡著了。
這一夜自然無功而返,而且還累得唐沐仙整整睡了一天,才補足了精神,而苦心安排的計劃也就此胎死腹中。
第二次,唐沐仙邀請了寒飛雪和玉流風兩人到“心院”作客,美其名是為三方聯絡感情,卻在筵席之上,將一杯加了瀉藥的美酒敬給寒飛雪,打算讓他拉上一天的“稀”。
然而她的“美意”,卻讓寒飛雪的一句“借花獻佛”給擋掉了,而且還把這杯燙手山芋推給了玉流風。幸好玉流風道行高深,區區一杯瀉藥,還難不倒他。
因此,這一回的目標還是落空了。
第三次,唐沐仙一發狠,發誓非把寒飛雪嚇得連夜逃出唐門不可。
這回她換上一身白衣,披散長發,然後用“隱身術”將臉部與雙腳給隱去了,她攬鏡自照,發現自己這個模樣,實在不折不扣像個女鬼,心想,我就不信這回還整你不倒!
於是,暗夜中,一個不見面目的女鬼,身懸半空,幽幽蕩蕩地“飄”到了“宛院”,直闖入寒飛雪的房中。
卻不料那寒飛雪竟宛似茅山道士出身,見了女鬼,不但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模樣,反而心不慌氣不喘地大喝”聲:“大膽妖物!竟敢在此惑亂人世,看我破邪大法!”
然後,就是一碗黑狗血朝她兜頭潑來,潑得唐沐仙一身“血淚交織”,只好匆匆狼狽而逃。
於是,第三回的行動又告失敗。
用一碗黑狗血“潑”走女鬼的寒飛雪,對唐門有此“鬼怪橫行”的突兀事件,不但不曾聲張,反而表現得若無其事。
只見他獨自一人佇立在暗夜的庭院中,似乎在欣賞夜色,也似乎正若有所待。
片刻之後,院中光影一閃,在他身後無聲無息地幻現一人。
他冷峻的容顏仍如冰山一般絲毫不動,僅是淡淡一句:“是玉兄嗎?”
“正是在下。寒兄等我嗎?”果然是玉流風儒雅的嗓音。
寒飛雪回身。於是,兩個極端不凡的出色男子,終於目光相對。
“感謝寒兄的幫忙!”玉流風向他微微一揖。
“不必。”寒飛雪冷淡的眸子倏忽閃過一絲關懷之色。“唐姑娘……現下如何了?”
“已經睡了。”玉流風微微一笑。“她哭累了,也罵累了……”
寒飛雪點點頭。這是可想而知的,自一出世便受到眾人百般寵愛的天之驕女,何曾受過如此挫折?這回唐沐仙可真是吃了一個大大的悶虧。
這件事倘若被讓她從小“欺負”到大的唐家眾兄弟知曉,必定會齊聲高呼“老天有眼”。
“玉兄,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寒飛雪如冰岩般的面上,竟然浮現一抹極為輕淡的笑意。
“她被寵壞了。”玉流風苦笑一聲,嘆息道:“雖然本性善良,可是任性又頑皮的脾氣,加上親人的縱容,讓她愈來愈無法無天,如果再不知收斂的話,以她的性子,總有一天會闖下大禍的。就像那天她對韓嘯天所做的,已稱得上過分了!”
“所以,你才會將她的計劃事先透露給我,希望我能給她一個教訓,好讓她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寒飛雪冷聲道:“不過,我以為她的行為雖稱過分,但對那位‘絕劍秀士’來說,倒是一個很好的教訓。”如此聽來,似乎寒飛雪也對韓嘯天的狂效相當看不順眼。
“我明白。不錯,韓嘯天是一個不足一提之人,可是——”玉流風憂心道:“萬一有一天,她惹上一個不能招惹的人物呢?唐門雖然威震一方,卻也不是完全沒有敵人。”
“所以,你希望她能長大,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
“是的。不過,這也必須要她能領悟才行。”玉流風輕嘆一聲。“她不能永遠都是小孩子——”
寒飛雪雖然同意他的話,卻也了解他的心。“可是,你卻不希望她長大。我猜得對嗎?”
“我……唉!”被說中心意的玉流風長嘆一聲。“是的,我不希望。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她永遠不要長大,永遠保持她的真性情,快快樂樂地過一生。”
“看來——你真的非常愛她!”這句話是肯定的,而不是疑問。
“是的!我愛她!由衷地愛她!”玉流風首次對旁人吐露他的心意。“可是,你知道,我很可能……無法陪伴她一生一世……”話到最後,他的語聲已略顯黯然。
寒飛雪也為之默然。不錯,正因為他明白,因此,在於此刻,他也只能無言以對。
慢著!慢著!為什麼玉流風和寒飛雪兩人表現得如此熟悉的模樣,好像兩人相識已久?這究竟怎麼回事?玉流風不是初出寶鏡不久,如何會結識寒飛雪這個“人類”呢?
要說明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就要將時間倒轉回九天之前了——
話說九天之前,正是比武招親大會舉行當日。
當天夜裏,唐沐仙潛往“宛院”,狠狠地“整治”韓嘯天,當她離開之時,沒有發現對面的門廊之下卓立的黑色人影;不過,暗中隱身跟來保護她的玉流風卻注意到了。
那道黑色人影,即是寒飛雪。
當唐沐仙離開之後,玉流風卻仍留在原地,他暗自觀察著寒飛雪,並揣測他心中的意圖。因為,由他立身之處看來,他應該早已聽見韓嘯天房中的一切動靜,奇怪的是,他竟然未曾出面阻止,甚至連他臉上的神情也絲毫未變。
就在玉流風觀察他的時候,他竟將目光準確地投向玉流風立身的所在,一雙冷澈的星眸精光迸射——
“閣下應當不是雞鳴狗盜的宵小之輩,何不現身一談?”
“你瞧得見我?”收起“隱身術”,玉流風現出身形,無比驚訝地問道。
寒飛雪冷冷地一點頭。
“你……寒兄你的雙眼,似乎與常人不同?”
“這是拜寒家的血緣所賜。”寒飛雪冷然道:“在下天生便俱有一雙能洞穿幽冥的慧眼,任何隱身、障眼之術,皆不能瞞過在下的雙眼。”
“原來如此。”玉流風恍然道:“對了!寒兄乃是洞庭寒府的後人,自然擁有與生俱來的異能。”
寒飛雪不見一絲情緒的冷峻面孔,這時才略見些許訝異的波動。“閣下明白寒某高祖之事迹?”
“是!”玉流風儒雅的俊面呈現無比的崇敬之色。“凡屬天、仙二界,以及靈異界,皆曾聽聞玉真人與其夫人之傳奇事迹。真人乃是宇內正道所共尊之神人!”
能令玉流風如此由心尊崇之人,便是昔年“仁俠”之孫、被武林共尊為“天下第一仙俠”的寒玉虹,他與其妻梅嫿錚那一段由遠古纏綿至今生,驚動天、人、魔三界的可歌可泣愛情故事,至今仍令各界修真人士為之蕩氣迴腸。
尤其是玉流風,因為曾有一位族人追隨著寒玉虹衛道修真,因此他對這位絕代奇人的事迹,了解得較旁人更為透徹。
寒飛雪的神色和緩了一些。“閣下——果然是‘非常人’!”
“在下明白瞞不過寒兄的雙眼。”玉流風一雙星目坦然地迎向寒飛雪,他的眼中沒有一絲詭譎與狡檜,有的只是清朗與正直。
兩人的視線交纏,片刻之後,寒飛雪的目光柔和了許多,雖然冷峻的神情不變,但顯然已經接受了玉流風的“身分”。
他們兩人皆是一代超塵拔俗的奇男子,在相互放開了心防之後,一種屬於男人之間惺惺相借的感覺油然而生。
不知為何,玉流風異常相信這位面目冷峻的男子,而將自己的真實身分、百年前的遭遇、與唐沐仙相伴相隨的十一年歲月,以及自己矛盾的情結,一一訴說予寒飛雪知曉。
而寒飛雪亦告知他自己成長的過程,以及受嚴父之命,不得不前來參與比武招親大會的無奈。
這番深談,奠定了兩人之間的友誼。
最後,玉流風才向寒飛雪細說此番比武招親的真正原由,並說明唐沐仙所抱持的心態,然後才拜託他代為“教訓”唐沐仙。
於是,唐沐仙的“整人大計”才會因此連番失敗。
這便是兩人熟識的經過。
第十天,巳時未滿,在唐家堡外堡偌大的練武場上,聚集了唐門所有的親族與下人們;人人都等著瞧這回比武招親最後的結果,看究竟是誰能雀屏中選,成為唐門的嬌客。
巳時一至,在場之人紛紛肅立恭迎,因為堡主“毒宗”唐千聖已經蒞場了。
隨在唐千聖身後的,是相偕而來的玉流風與寒飛雪,在他們兩人之後,才是“唐門六傑”六兄弟。
奇怪的是,卻不見堡主夫人秋語柔,以及女主角——寶貝千金唐沐仙。
唐千聖來到場中,站在堡丁事先早已佈置好的堡主席位之前,環視了眾人一眼,這才朗聲說道:“今日已是第十日,亦是最後比武的決勝之日。此回比武,由於韓、秦兩人先後棄權離去,只餘下寒、玉兩位少俠,而兩位少俠亦皆通過本堡主的‘第三項考驗’,具備最後的比武資格,本堡主便不多作贅言,這就進行最後的比武。”他轉向兩位女婿的候選人,說:“有請寒飛雪、玉流風兩位少俠——”
寒飛雪及玉流風兩人相視一眼,並肩行至場中。
唐千聖正欲宣告“比武開始”之際,比武場上的寒飛雪突然開聲說道:“且慢!唐堡主,晚輩有話想說。”
“寒少俠,有話請說無妨。”唐千聖含着一絲驚異與好奇地說道。
“唐堡主,晚輩打算放棄此次的比武。”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皆大感驚異,就連玉流風亦甚為吃驚地望了他一眼,只因寒飛雪從未向他提過這項決定。
“放棄?”唐千聖無比驚訝地問道:“寒少俠,唐某可否請教為何原因?可是小女的容貌不堪高攀?或是……”他想說的是——或是小女的頑性令少俠頭痛?不過,事關面子問題,他終究是沒有將這句話問出來。
“不!堡主誤會了。”寒飛雪淡然道:“非關令媛的問題,而是晚輩與玉兄之事。”
“玉少俠?”唐千聖不明白他放棄比武與玉流風有什麼關係了?
“所謂‘君子有成人之美’,而晚輩與玉兄一見如故,頃成知交,是故這十日來,晚輩已深深看出一件事,那便是玉兄對令媛唐姑娘情有獨鍾!晚輩身為玉兄知交,且希冀能與玉兄結為異姓兄弟,豈能奪人所好?因此,晚輩決意放棄此次比武,以成全玉兄之情意。”
眾人聽完他這番話,全都感動得無以復加,紛紛為寒飛雪這種全義之情而暗自喝采。
玉流風本人亦是百感交集,但充溢胸中最深的情緒,還是感動與感激。“寒兄,我——”
“大哥!”寒飛雪打斷他的話:“莫非是嫌棄小弟嗎?”
“寒弟!”玉流風喚了一聲,頓時激動得難以言語,唯有緊緊握住他的手,以表達心中的情緒於萬一。
至於唐千聖,雖然心中認為不能攀上洞庭寒府的這門親事,而覺得有些失望;不過,老實說,他更擔心若是真的把女兒嫁入寒府,他這個頑皮成性的女兒,會把洞庭寒府給鬧得雞犬不寧,到時候天下人會嘲笑他堂堂的一門之主,卻教女無方,那可就大失唐門的體面了。
再說,他對於玉流風本人,與對寒飛雪一般地欣賞,甚至略有過之,因此覺得把女兒嫁給他也不差。而且,玉流風似乎真的對女兒一見鍾情,再加上他又通過了“考驗”,並且,依據他十天來的觀察,玉流風這名青年,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男子,他就如妻子所說的,真心包容女兒的一切,如此一來,女兒嫁給他,絕對能得到幸福。
這麼想之後,唐千聖便再也不覺得失望了,反而相當地高興。
“寒少俠此話當真?”他想再次確定寒飛雪的心意。
“晚輩心意已決!”寒飛雪懇切地答道。
“如此甚好!”唐千聖望向眾人說道:“唐某便此宣佈,寒飛雪少俠棄權退出,膺選者乃是玉流風少俠!”
眾人齊聲歡呼,然後一擁而上,向玉流風這位新出爐的唐門嬌客道喜致賀。
當夜,唐家堡舉行盛宴,慶祝玉流風與唐沐仙的文定之喜,以及同寒飛雪義結金蘭之情誼。
由於唐沐仙堅持等她出門闖蕩江湖回來,再來舉行婚禮,而秋語柔也認為女兒年紀還小,過兩年,等她長大一些,再舉行婚禮不遲。
於是,本想立刻就當丈人的唐千聖,只好打消這個主意,為女兒舉行文定之禮了。
此次盛宴,由於只是文定,因此除了寒飛雪一人之外,再無外人到場觀禮。
盛宴在唐家堡外堡之“聚賢堂”舉行,依據唐門家規,一雙准新人必須向全場之人一一敬酒致禮。
就見玉流風伴着唐沐仙,兩人手中美酒盈盅,雙雙繞行堂中,依次向每個人輪番敬酒。
在兩人身旁,悄丫鬟唐球專職斟酒,執壺跟隨。
首先是堡主唐千聖與夫人秋語柔,再次是諸位叔父、嬸娘,然後是六個兄長與數不清的堂兄弟,最後才輪到唯一的外客——寒飛雪。
這時,盛宴已到最後高潮,只待這雙准新人向寒飛雪敬過酒後,文定儀式便告完成。
然而,玉流風與唐沐仙兩人已來到寒飛雪的席前,唐球卻遲遲未替雙方斟酒。
唐千聖不禁急道:“唐球,還不斟酒?”
“堡主,壺裏沒酒了。”唐球苦着一張臉回答。
“那就快去換來!”
“是!堡主!”
唐球匆匆離去。
片刻之後,她執壺而回,急急忙忙地向寒飛雪的席位跑來。
當她奔近之時,一旁的唐沐仙突然伸出小腿絆了她一腳,唐球登時一個踉蹌向前跌去,手中的酒壺也脫手而飛,而且飛去的方向,正好對準了寒飛雪的腦袋。
這一連串的變化僅在瞬息,而寒飛雪又被困席中,雖然及時站起,躲過了“腦袋生瘤”的災難,卻被壺中的“美酒”淋成了落湯雞。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之餘,還來不及驚呼,便聞到寒飛雪身上飄來的“酒香”,好不奇怪。
眾人嗅了嗅鼻子,紛紛暗忖道:好奇怪的酒味!
“這不是酒!”位於寒飛雪左席的唐文天拾起了掉落地上的酒壺。“這……這是尿!”
“啊!”眾人為之驚呼,每個人的雙眼都直向一身淋漓的寒飛雪身上瞧去。
唐千聖咆哮一聲:“唐球!這是怎麼回事?”
“堡……堡主恕罪!是小姐她……”唐球嚇得臉色慘白,整個身子縮到唐沐仙的身後。
這時,銀鈴般的脆笑響徹了整個“聚賢堂”,唐沐仙“報仇”成功,笑得好不開心得意。堂中眾人盯着她愉快的笑容,心中不覺恍然大悟,這件事從頭到尾,又是她的傑作。
“女兒!”唐千聖氣急敗壞地怒吼一聲。
唐沐仙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喘了口氣,指著寒飛雪說道:“你潑我一碗黑狗血,我回敬你一壺童子尿,咱們扯平了!”她隨即將美目轉而瞪身旁的“未婚夫”一眼,嬌慎道:“還有,玉哥,雖然你也是主謀者之一,不過,念在你不是執行人,這回我就不計較了!”
玉流風為之苦笑嘆息,不過,私心下卻是感到甜絲絲的,因為畢竟他和寒飛雪的“待遇”不同。
“想要設計我,就憑你們,火候還差得遠哪!”唐沐仙螓首揚得高高的,好不得意自如的模樣。
“住口!女兒,你胡說什麼!?”唐千聖又狂吼一聲,轉向了一身“騷”味的寒飛雪,歉疚非常地道:“寒少俠,請見諒!是唐某教女無方……”
“不!堡主。”始終面無表情的寒飛雪,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一絲淺笑。“這是一報還一報,很公平;不過——”他轉問眼前得意非凡的唐沐仙:“你如何知道我和大哥聯手對付你?”
玉流風的心中也有此疑問。
“當然知道!因為我跟蹤了玉哥。”唐沐仙很好心地給他們答案,其實主要的目的是想顯露自己的聰明才智。“昨天晚上我瞧見你們在‘宛院’會面,雖然沒聽見你們在說什麼,不過,就算沒聽見,事情也很明白了!除了玉哥,沒有人知道我全部的計劃,而且你也不可能那麼湊巧地閃過我每一次的‘攻擊’,依此推斷下來,當然是我這邊出了一個內奸;而我又知道你們的感情好到已結成兄弟,那麼這個內奸除了玉哥之外,還會有別人嗎?”
這一番推論下來,就連寒飛雪也覺得有幾分佩服,因為儘管她天真單純,卻不代表她無知,相反地,卻是一位智慧絕佳的女子。
眾人目瞪口呆地聽着他們的對話,在滿頭霧水之餘,不禁都在心中認為,他們或許在不知不覺中錯失了許多“好戲”。
而唐千聖卻不是如此,他在他們的交談中聽出了另一層深意。雖然他也感到奇怪,女兒和寒飛雪的這段“恩怨”究竟是如何牽來的?不過,更令他在意的是,女兒與她的未婚夫相熟的程度。以他們言談、舉止與眉目之間所傳達的“情意”來看,他們之間的相處,絕對不止短短十天。莫非……莫非他們之間有着他所不明白的“交往”?
不過,這事不急,慢慢再探索不遲,面前一身騷味的寒飛雪比較重要。唐千聖連忙吩咐下人準備熱水、香夷,好讓寒飛雪沐浴更衣。
直到寒飛雪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重新回到筵席上來,而唐沐仙也因為“大仇得報”,因此決定“前嫌盡釋”,開開心心地敬了他一杯酒,這才結束了今晚的文定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