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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門內堡偌大的後花園中,一名宮裝打扮的少女,忿忿不平地坐在一叢正嬌艷怒放的花叢旁邊。
這名滿臉忿怒神色的宮裝少女,正是唐門的寶貝千金——唐沐仙。
任何第一次見到唐沐仙的人,不論男女,都會為她的容貌而大吃一驚;並不是她丑得如何不堪入目,而是她不可思議的美貌令人吃驚。
才滿十六歲的唐沐仙,出落得彷彿天仙化人般美麗——一頭能讓每個少女都嫉妒的柔亮長發,烏黑亮麗得足令任何男子都甘願纏綿其中;雪白的肌膚仿似白玉雕就般完美無瑕,若非她光滑的面頰尚浮出一絲血色的嫣紅,幾乎令人錯疑她是一尊名匠巧手雕琢的玉娃娃;兩片小巧如玫瑰花瓣的殷紅唇瓣,綻放着如蜜汁般醉人的甜蜜;挺直而俏麗的瓊鼻之上,是一雙亮如星子、幽如深潭般的美目,在天真無邪的眼神下,不時會閃過一抹靈黠得令人心神悸動的精靈光采,這一張聚集了所有完美五官所塑造出的容顏,令人盡數古往今來,亦找不到一句適切的辭兒足以完全形容出她的美貌,即使是如今盛怒中的她,同樣美得令人驚心動魄。
唐沐仙的美不似一般大家閨秀那般恬靜溫柔,她是鮮活生動、充滿生命力的,如同天上生輝的驕陽那般,放射著眩人的光采,她同時也是開朗、活潑的,似一位賜福人間的仙子,所到之處總是撒落歡笑的種子。
當然,這般美麗耀眼的唐沐仙,也並非是完全沒有缺點。在她外表全然天真無邪的氣質之下,有着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的刁蠻與淘氣;在她鮮活生動的血液中,似乎充滿了破壞力與惡作劇的因子,並且,這個事實已成為每個疼愛她的人最大的頭痛因素。
雖然如此,但她的本性卻是善良的,對待老人與小孩更是極度地心軟;只是,這一項極少顯露出來的優點,平時完全被她的淘氣與刁蠻給掩蓋住了。
不過,如果有誰必須為她異於常人的淘氣性情而負責的話,那就該歸咎於她的六個哥哥,以及數不清的堂兄弟。
四川唐門,是江湖上一個勢力龐大的門戶。唐門的毒藥與暗器獨步天下,而門中代代相傳的武學亦屬上乘絕技,再加上每一代唐門的宗主在武林中都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使得唐門發展成為如今雄峙一方的霸主。
當代唐門的掌門,正是第三代承襲“毒宗”名號的唐千聖,也正是唐沐仙的父親。
在唐沐仙之上,唐千聖還有六個兒子,同時,上一代的“毒宗”也是一位多產的父親,因此唐千聖有四個兄弟,再加上數不清的侄兒。
在一門儘是男兒的唐門之中,唐沐仙正是唐家三代以來唯一的女娃兒,因此,她所受寵愛與寶貝的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說,若有人要為她淘氣的性情負責的話,當然就屬那些從小帶壞她的兄弟們了。不過,若要真正追根究柢,她的父親唐千聖應該負起最大的責任,因為他是慣壞她的最大元兇,同時也是遺傳給她惡作劇因子的人。
若要說外表極其穩重威嚴的唐千聖,血液里有着任何隱性的幽默因子存在的話,那正可以由他為他的六個兒子命名之上看出來。
他六個傑出的兒子,在江湖上被稱為“唐門六傑”。而唐千聖竟有這等幽默,將他們兄弟以“文”字輩的排行,分別命名為唐文天、唐文高、唐文皇、唐文帝、唐文遠,而五兄弟的名字尾字相連,正是一句俗諺:“天高皇帝遠!”至於第六個兒子,則是唐千聖久盼女兒不得之下,失望之餘,將之命名為唐文余。
因此,既然唐沐仙極度淘氣的性情,是由唐千聖和那些兒子與侄兒們所一點一滴塑造而成,也活該他們要來享受被惡作劇的成果,就像今天——
事情發生的起因,就在於唐沐仙不久前剛滿十六歲,她自覺已經長大了,不甘心再被關在家中,因此想學那些俠女們離家去闖蕩江湖。
當然,這個意願一提出,可以說引起了整個唐門的“震動”。
雖然頑皮淘氣得令人頭痛,其實骨子裏卻天真單純得近乎無知的唐沐仙,可是整個唐門的珍寶,人人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寶貝千金,如何有人捨得讓她在險惡的江湖上闖蕩?更何況她又生得如此驚人的美麗,不知道將會引起多少惡徒的覬覦,他們如何能讓她冒一絲風險?因此,理所當然的,對她企圖闖蕩江湖的“雄心壯志”,所有人一律都投反對票。
但是,唐沐仙自覺她已經長大了,而且功夫練得不差,毒藥、暗器的修為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火候,雖然內力修為的年資尚淺,不過,在父兄們找來各種靈丹妙藥“進補”之下,也已經差不多了,所以堅決自己應該離家前去江湖歷練經驗。
唐門眾人對她的要求“抵死不從”,而唐沐仙百般抗爭,依然“孤立無援”,就連對她一向百依百順的娘親也不表贊同;可是,唐沐仙不肯死心,使盡各種招數企圖“力挽狂瀾”,諸如抗議、威脅、惡作劇……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卻依然打不動疼愛她的眾家父叔兄弟之心。
因此,抗爭到了最後,唐沐仙使出了壓箱底的絕招——絕食抗議。這一來,可讓那些反對的人着急了。心疼之餘,唐千聖終於讓步,答應讓唐沐仙出去闖蕩江湖,不過,他提出一個條件,就是——要出門可以,必須讓她的哥哥們陪伴。
唐沐仙當然反對。闖蕩江湖如果還帶著哥哥,那還能算什麼闖江湖?她又怎麼可能成為一位威風的俠女?
唐千聖對她反對的理由只是軒了軒眉,竟然也贊同了。
唐沐仙以為父親贊同,代表她可以單獨出門,大喜之餘,不料他又丟來一句——
“既然不要哥哥相陪,那就讓丈夫陪吧!”
唐沐仙獃獃地問:“丈夫?什麼丈夫?”
“當然是你的丈夫啊!傻女兒!”唐千聖點了點她的俏鼻,道:“爹爹立刻挑選江湖上的青年豪傑,選出一位最傑出的英雄來當你的丈夫。女兒,你看比武招親如何?”
“比武招親?”唐沐仙又喃喃地應道。
“是啊!我的女兒只能許配給武功蓋世的英雄豪傑。”唐千聖興匆匆地轉身,和一干兄弟、兒子和侄兒們商量去了。
直到此刻,唐沐仙才發覺她讓自己的老爹給設計了!因此,比武招親的計畫,就在她反對無效的情形下如火如荼地進行了。
發覺自己中計,唐沐仙火大之餘,更是肆無忌憚地對每個人進行她的惡作劇。每一位慘遭“禮遇”之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沒有一個人有那種“好膽”,敢去撩撥她心中的怒火。
就像方才,她瞧見老爹臉上那種詭計得逞的賊兮兮的笑容,忍不住心火一起,於是就——
一個時辰之後,當唐千聖瞧見自己書房的“慘狀”之時,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他的書房其實是不曾遭到什麼破壞的,只是牆上多掛了幾幅畫罷了。那些畫都是他所珍藏的一些歷代名家繪製的仕女圖,但每一幅畫中的仕女們,秀麗的臉上都長出了鬍子,成了不男不女的“人妖”!
這些鬍子甚至還千奇百怪,有八字鬍、翹鬍子、山羊鬍、一撮毛,甚至還有髯鬍;當然,這些鬍子都是在唐沐仙的“幫助”下長出來的。
唐千聖欲哭無淚、無比心疼地瞧著這些被“變性”了的仕女圖,再瞄了一眼挑釁地盯着他瞧的女兒,卻不敢拿出做爹的威風來教訓她一頓,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回的設計真的讓女兒火大了。所以,在“哀悼”過那些仕女圖之後,他可不想讓自己另外收藏的一些名家山水畫,又添加了那些“花花草草”。
唐千聖簡直可以說陪着笑臉地望着女兒。“乖女兒,這些胡……畫得很有趣!”
唐沐仙悶哼一聲,然後漾起一個邪惡的笑容。“是嗎?原來爹爹喜歡……那我再多畫幾幅好了——”
“不!夠了夠了!”唐千聖小心翼翼地望着她,道:“女兒,你娘在找你呢!她要你去試穿嫁衣……”
聽見這句話,唐沐仙忍不住心火又起。
“嫁衣?是誰要嫁人呢?”她裝出一臉迷惑的模樣。“該不會是天高皇帝遠或是多餘哥哥哪一位要嫁人吧?那一定有趣得很!”
“女兒——”唐千聖為之苦笑。
唐沐仙怒瞪了他一眼,怒沖沖地跑出書房。
這便是唐沐仙此刻忿忿不平地坐在花園裏的原因了。
“比武把親?!”
唐沐仙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老爹竟然會想將她嫁給一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她未來丈夫的身分如今未定,很有可能是個小老頭,甚至是醜八怪。
“我看老爹八成是腦子有問題,才會想出這等餿主意!”
其實,唐沐仙心中明白,自己的老爹根本不可能選擇太不堪的人物當她的丈夫,只不過,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必須如此任人擺佈,她就忍不住要生氣。
一手捏緊她從小帶在身上的水晶念珠,一手憤恨地扭扯著身旁的花叢,一個兒不留神,她的手心被尖銳的斷枝給戳破一個洞,鮮血不斷地由傷口流了出來。
唐沐仙感覺到手心的痛,又瞧見鮮血冒出來,想也不想地就用另一隻手去壓住傷口,這個結果令她兩手都染滿了鮮血,連帶着她手中的水晶念珠也染上了她的血。
就在唐沐仙忙着止血的時候,握在她手中染滿她的鮮血的水晶念珠,倏然迸射出一團美麗的光暈。
唐沐仙微吃一驚,不禁停下動作,瞪視着手中的水晶念珠。
這串水晶念珠如此放出光輝,已經是第二次了。她還記得第一次是在她五歲的時候,當爹爹把這串水晶念珠給她的時候,因為聽了那個道長的話,她一時好奇,想瞧瞧傳說中的狐狸精生得什麼模樣,於是偷偷溜進藏寶庫,讓兩件寶器“相聚”在一起。
她還依稀記得,當自己將水晶念珠接觸那面寶鏡的鏡面之時,也是像眼前這般放出一團光華,不過,接下來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她當時還興緻勃勃地等著看狐仙的模樣,不料卻大失所望。隔了這些年,水晶念珠在沾染了她的血之後,第二次產生異變,她的好奇心又再一次被挑起了。
握著猶然閃動光華的水晶念珠,唐沐仙匆匆忙忙向著寶庫的方向跑去——
來到寶庫之後,她手中那串水晶念珠的光華更強烈了。
翻箱倒櫃地找出那隻放置寶鏡的錦盒,打開盒蓋,果然,寶鏡也正放射出強烈的金紫色光華。
唐沐仙照幼時那樣如法炮製,當水晶念珠與寶鏡一接觸,一團炫目至極的光華倏然迸射開來,唐沐仙只覺眼前一花。
光華一閃而逝,唐沐仙全神注視著盒中的寶鏡與水晶念珠,滿心興奮地期待接下去的變化。
那水晶念珠其中那枚最大的珠子,隱隱透射出銀金色的光輝,光輝愈來愈強烈,最後,由那顆水晶之中,浮出了另外一顆流轉著銀金色光華的圓珠。
唐沐仙張口結舌地瞪視著銀金色的圓珠緩緩飄起,然後倏然沒入寶鏡之中。
又等了片刻,沒有見到任何後續動作,唐沐仙不禁有些失望。
就在這個時候,寶鏡金紫色的鏡面中,突然飄出了一團蒙蒙的光霧。
光霧在半空中逐漸凝聚,最後幻為一道人形。
那是一個青年模樣的頎長男子,一身雪白衣衫,容貌俊朗非凡,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不染塵俗的飄逸氣質,並有着一股不動如山的內斂與沉穩;那雙沉鬱如無垠夜空的星眸,這時正閃動著一抹欣喜的光采。
“感謝小姐將我解放出來!”頎長男子向她深深抱拳一揖。
唐沐仙怔怔地瞧着眼前這名男子。“你……你就是狐……狐仙?”她原本想叫狐狸精的,不知為何突然臨時改口。
“正是。”頎長男子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似乎已猜出她的未盡之言。
“你可有名字?”
頎長男子爾雅一笑,道:“在下玉流風。”
“玉流風?”唐沐仙對這個名字的評語是:“好奇怪的名字。”
玉流風莞爾一笑,又道:“承蒙小姐將我解放出來,大恩不敢言謝,在下願意為小姐完成三個願望。”
“三個願望?”唐沐仙心中靈機一動,打斷了他的話。“任何事都行嗎?”
“是。”玉流風點了點頭。
唐沐仙也點了點頭,然後開始上下打量起玉流風。
玉流風被她瞧得莫名其妙,不禁詫異道!“小姐……”
“你的長相……嗯,不差,這點夠得上資格了。”
“資格?”玉流風納悶道:“什麼資格?”
唐沐仙不答,又問道:“玉流風,你會不會武功?”
“略有所學。”玉流風忍不住又問:“小姐,你究竟——”
“那好極了!”唐沐仙再一次打斷他的話。“玉流風,第一個願望,我要你當我的丈夫。”
堂堂“天狐一族”的少主,具有三千年以上的道行,在靈異界擁有至高無上地位的“玉狐”玉流風,沒想到在甫脫離禁錮百年的樊籠之後,便遭逢人類女子如此突兀地向他“求婚”?!玉流風整個人都呆住了——
然而,怔愕之餘,玉流風的心中其實有着更多的驚喜。
他之所以許諾三個願望,除了感謝唐沐仙的相救之外,另外也是希望能與她多相聚一些時日,因為他畢竟……
不過,他卻料不到她會對他提出這個要求。
“當你的……丈夫?”玉流風一時錯愕至極,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沒錯!我要你去打招親擂台,當我的丈夫。”唐沐仙的語氣再認真不過了。
要我當她的丈夫?為什麼?難不成……難不成她對我“一見鍾情”?凝着眼前這張美麗無比的面孔,玉流風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疑惑,但在疑惑之中卻雜有一絲絲的竊喜。
不過,唐沐仙清脆的語聲很快地化消了他的疑問。
“你別誤會,玉流風。我並不是真的要你娶我,只不過在我闖蕩江湖的這段期間,你暫時充當我的未婚夫而已。”
玉流風立即明白唐沐仙的意思,要他當她的丈夫,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為了瞞過她親人的耳目,並不是當真的。
在明白真相之後,老實說,玉流風的內心相當失望,不過,他卻未曾將這情緒形之於色。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姐。不過,你的要求,在下目前可能暫時無法辦到——”
“為什麼?”一時心急,唐沐仙忍不住跳過去想拉他的手,卻撲了個空。
怔怔地瞪視著自己穿透了玉流風身子的雙手,唐沐仙臉上怔愕的神情好不可愛。
見她呆愣的模樣,玉流風的心中不覺溢滿了憐惜與柔情,忍不住伸手想輕觸她的玉頰,卻又驚覺地縮回手。
“如你所見,小姐,在下目前的形體只是一個虛影,無法凝聚成形。”玉流風有些遺憾地說道:“因此,在下無法去打那招親擂台。”
一時大為泄氣,唐沐仙不抱希望地又問:“這種情況難道不能改善嗎?”
“可以。”玉流風說道:“在下的肉身雖然在百年前便已毀去,不過,在下的元神已固,元丹又已收回,欲重修肉身並非難事,只不過須耗費一段時間……”
“要多久?”唐沐仙急急迫問。
見她心急的模樣,玉流風忍不住微微一笑,答道:“四十九年。”
“四十九年?!”唐沐仙瞠目叫道:“那我不成了老姑婆了,還闖什麼江湖?”
玉流風笑得更開心一些。“雖然必須花上四十九年,不過,小姐若肯相助的話,時間也可能縮短的。”
“能縮短多久?”
“四十九年可縮短為四十九天。”
“四十九天?”唐沐仙忙不迭地叫道:“願意!我願意相助!玉流風,你快說,怎麼個相助法?”
“只要小姐體內四十九滴的鮮血。”
“我的血?”
“是的。”玉流風解釋道:“在下雖然被毀去肉身,且元神與元丹被禁錮於此二寶之中,其實未嘗不是因禍得福。此二寶對於靈異界之修道者,實乃大有裨益;凡成道者,皆可藉此二寶的陽剛之氣而達到脫胎換骨的境界,只不過其中之苦,等若煉魂罷了。”
“脫胎換骨?”唐沐仙似懂非懂地問道:“那意思是不是……你可以脫去狐形轉換成人身呢?”
“正是。不過,若欲臻肉身成形的境界,還須花上四十九年的時間苦修,因為肉身乃為陰陽合一之物,但此二寶皆為陽剛之寶,必須由天地間吸取陰柔之氣而達成陰陽調合,那太耗費時日了。”玉流風望了唐沐仙一眼,又道:“正巧小姐乃是純陰之體,以小姐之血來助我陰陽調合,可縮短四十九年為四十九天。”
“原來如此。那我該怎麼做?”
“只要小姐在每日子時陰氣最盛之時,在‘封魔靈鏡’的鏡面上滴上一滴鮮血便行了;不過,必須連續四十九日不可間斷!”
“我明白了。那就從今夜子時開始吧!”
“如此甚好……”突然想起一事,玉流風有些擔憂地道:“不過,那比武招親之事,能拖至四十九日之後才舉行嗎?”
“這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她又嬌聲笑道:“對了,玉流風,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叫我小姐,聽了教人好彆扭!”
玉流風笑問:“那我該叫你什麼?”
“我叫唐沐仙,爹娘和哥哥們都叫我仙兒,你也叫我仙兒吧!”
“好,那我就和你爹娘一樣叫你仙兒了。”玉流風轉而又道:“不過,仙兒,你對我是不是也該換個稱呼呢?”
“對啊!”唐沐仙也覺得自己不該一直連名帶姓地叫他。“吧……該叫你什麼好呢……”
“叫‘大哥’,怎麼樣?”
“不行!不行!我已經有一位大哥了,如果再叫你大哥,那會搞混的。”她美目一轉,已然有了主意。“我叫你玉哥,好不好?”
“當然好!”玉流風無限寵愛地望着這個俏生生的絕色小佳人。
當天晚膳之後,唐千聖一家九口聚在內堡“倚閑閣”的花廳里閑聊,唐沐仙乖巧地為雙親送上兩杯香茗。
唐沐仙的娘親秋語柔含笑接過香茗,然而唐千聖瞧著女兒嬌滴滴的笑靨,心中卻起了一陣驚懼,遲疑着不敢接過女兒“孝敬”的香茗。
“爹啊!”唐沐仙不滿地嬌嗔:“您可是堂堂的唐門掌門,別這麼畏畏縮縮的好不好?”
“女兒,你怎可對爹如此無禮!”軒了軒眉,唐千聖訓斥了女兒一句,卻又莞爾說道:“不過,既有前車之鑒,爹是不得不小心哪!”
唐沐仙第一次為她爹奉茶的“孝行”,是她十歲那年的傑作;當時,唐千聖可是結結實實喝下了一大口“加料”的香茶,那滋味可真教他永生難忘!
一旁的秋語柔聽見丈夫的話,忍不住掩口竊笑,更別說那“看戲”的六個兄弟,聽見老爹的話,更是紛紛笑得合不攏嘴。
唐沐仙橫了她的哥哥們一眼,嬌聲道:“爹啊!人家是真的想孝敬您,沒有別的用心啦!”
“真的嗎?”唐千聖狐疑地問。
唐沐仙支支吾吾的,不肯開口。
唐千聖見狀,故意逗她道:“那……夜很深了,爹和你娘要去休息嘍!”說著便牽起妻子的手,作勢要站起來。
唐沐仙急了。“好嘛!好嘛!別有用心就別有用心嘛!”她獗著嘴道:“人家承認就是了!”
“我就知道!說吧——”唐千聖啜了一口香茗;嗯,還真是香味純正的雲南普洱,而且真的是沒加過料的。
“人家只是想把比武招親的日子延期兩個月而已嘛!”
“要延期?”唐千聖與六個兒子互望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地問道:“理由呢?女兒。”
“當然是希望比武招親的大會能更盛大,參加的人更多啊!”唐沐仙義正辭嚴地說道:“爹,您想想看,如果倉卒地舉行大會,恐怕有很多偏遠地區的人來不及趕到,爹不怕有遺珠之憾嗎?女兒可不想隨隨便便就挑一個人嫁了,而且,爹也說過,能匹配女兒的人,只有真正的英雄豪傑。”
“嗯,有道理——”
唐沐仙又加緊說道:“所以,女兒才希望能將日期延後,讓消息更加散佈出去,來參加的人才會多哪!”
“有理!”唐千聖擊掌道:“女兒,難得你考慮得如此周到,爹就依你吧!”
“真的?謝謝爹!”唐沐仙開心得衝上去抱住老爹親了一口,順道也香了她娘親的嫩臉一下。
唐千聖樂得呵呵大笑。
唐沐仙也笑了,不過,她是萬分得意地笑在心中。
是夜,臨睡之前,唐沐仙讓貼身丫鬟唐球為她換上寢裝,並梳理她一頭如雲的秀髮。
這位眉目如畫的俏丫鬟,方拿起發梳梳理了三、五下,便見她的主子揮着手說道:“好了,你可以先去休息了,綿花糖球。”
俏丫鬟挫敗地叫道:“小姐,我不叫綿花糖球!”
背對着她的唐沐仙傳來一陣惡作劇的笑聲。“綿花糖球,綿花糖球,我說你就叫綿花糖球。”
俏丫鬟嗔怒地踩了跺腳。
這個俏丫鬟唐球,從小就被買進唐門當丫鬟,與唐沐仙一起長大,兩人的關係名為主僕,實際上親如姊妹,同時,她也是唐沐仙歷年來惡作劇的最大“幫凶”。
唐球的本名叫劉小秋,進了唐門之後改姓為唐,而唐沐仙也順理成章地替她改名為“球”,因為,她說丫鬟是買來讓小姐“欺負”的,命名為“球”,會比較耐打。
不過,除了唐球這個名字以外,唐沐仙更喜歡叫她“綿花糖球”,理由是她有苦一頭天生捲曲的頭髮,一放開之後,便蓬鬆得如一團綿絮,因此唐沐仙便惡作劇地叫她“綿花糖球”。
沒想到叫上口之後,除了唐沐仙之外,人人也都跟着這麼叫;而唐球每回聽到這個稱呼,總是挫敗地抗議,卻全無成效,唐家的這一門大小“怪胎”,硬是要這樣叫她。
唐球忿忿地瞪視著銅鏡里映出的“大”怪胎絕美的瞼蛋,忍不出聲哀求:“小姐,我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這麼叫我了?”
“不可以!”脆響響地回了一句,唐沐仙回過頭來,巧笑倩兮地拉起一撮唐球的捲髮。“我形容得很貼切啊,你本來就像綿花糖球嘛!”
“小姐——”瞧著主子狀似無辜的笑容,唐球禁不住呻吟一聲。
“綿花糖球,我看你這個名字一輩子是改不了了,除非……你把頭髮理光!不過嘛——”眨了眨那雙美目,唐沐仙很“惡意”地笑道:“理了頭髮,還是會長出來的。所以,我看你就認命了吧!綿花糖球!”
“小姐,我不理你了啦!”重重地放下發梳,出球氣呼呼地走出房間。
“喲——丫鬟竟然會向小姐使性子呢!”唐沐仙摸了摸自己美麗的臉蛋,喃喃說道:“看來我是寵壞她了……”
閨房之中突然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輕笑。
唐沐仙並沒有被這陣突來的笑聲嚇到,她飛快地轉向一旁臨窗的木櫃,柜子上有一面以木架撐立、閃耀着金紫光華的寶鏡。
“玉哥,你在偷看我的笑話嗎?”唐沐仙噘著嘴道:“太過分了!”
寶鏡飛起了一蓬光霧,在鏡面上幻現了玉流風俊朗的身影。
“對不起,仙兒。不過,我實在……”笑聲變得愈發劇烈。
“算了!原諒你這一次。”唐沐仙悶哼一聲,說道:“不過,下不為例!”
“多謝仙兒寬宏大量。”玉流風的話聲里仍然含着濃濃的笑意。
“啊!”乍然想起一件事,唐沐仙掩住口叫道:“剛剛……剛剛我在換衣服,忘了把你轉過去,你……沒有偷看吧?”
“仙兒,你——”玉流風突然不住咳嗽,話聲也變得有些怪異。“你太小看我了,我還懂得‘非禮勿視’的道理。”
“是嗎?那算我錯怪你了。”
玉流風連忙將話題轉換。“仙兒,子時快到了。”
“我記得!”她巧笑的容顏立即沉肅下來。
子時一至——
“仙兒,就是現在!”鏡子裏的玉流風輕喝一聲。
唐沐仙立即咬破中指,將一滴鮮血滴在鏡面之上。
鮮血滴落鏡面,剎那間,寶鏡再次迸起一蓬強烈的金紫光華;於是,在閃爍的光華中,唐沐仙瞧見自己的那滴血液被緩緩地吸入鏡中消失了。
鏡中傳來玉流風急促的話聲:“仙兒,將我面對月光!”
唐沐仙立即照做,將寶鏡轉向窗外,面對天上的一輪明月。
只見寶鏡彷彿吸納著月光一般,金紫光華一閃一逝。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光華消逝,鏡面上再次幻現了玉流風的身影,只聽他欣喜地笑道:“仙兒,今夜已大功告成,只要再持續四十八夜,我便可以復體重生了!”
“真的?那太好了!”唐沐仙也由衷為他欣喜。
“仙兒,我如若真能復體重生,全都是你的功勞!”玉流風的語聲中包含着深深的感激。
眨了眨美目,唐沐仙笑道:“玉哥,你不是說過‘大恩不言謝’嗎?”
“是!但我真的非常感謝你——”
“玉哥啊!”唐沐仙狡黠笑着打斷他的話。“你不必感謝我,你只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地為我完成三個願望,那就行了。”
鏡內的人影靜了一瞬,然後倏然爆出一陣狂笑。
唐沐仙得意洋洋地瞪視著鏡內狂笑的人影。“玉哥,你可不要因為太感動而笑岔了氣啊!”
笑聲又持續了好久,才漸漸平息下來。然後,便聽玉流風喘息著說道:“仙兒,你知道嗎?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是我幾千年來最快樂的日子!”
“那是當然的!”唐沐仙大言不慚地應道。
玉流風忍不住又笑了幾聲。
“對了!”唐沐仙美目一轉,問道:“我能問你一件事嗎?玉哥。”
“什麼事?你問吧!”
“那個……當年,你是做了什麼壞事,才會被封進這兩件寶器中呢?”
提起這件事,玉流風便滿腹怨氣。
“其實我根本什麼事也沒做!”他忿然道:“我不過是好奇,想到人間來走走而已,沒想到卻遇見那個莫名其妙的老道,硬是一口咬定我到人間來是存着什麼歹意,不由分說地就把我封入寶器之中。”
“玉哥,你打不過他嗎?”
“也不是。”玉流風嘆息一聲。“論道行,他還差我太遠,只不過,這兩件寶器實在太厲害了,它們可以說是我靈異界的剋星!”
“原來如此——”突然想到了什麼,唐沐仙拍拍胸脯保證:“玉哥,你放心!將來如果再遇上什麼和尚、道士的話,我會保護你的!”
星目中閃動著無以言喻的激動,玉流風以充滿真切情感的嗓音啞然道:“謝謝你!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