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韓大夫,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馬總管不停地哈腰欠背,急得滿頭大汗。

昨晚少爺只交代有訪客,但並未說明來人身分,直至今晨問了載來訪客的馬夫,才知道來者何人。

老天爺啊!韓大夫不會以為是他透露的風聲,一氣之下直接走人吧?

一思及此,馬總管腰彎得更低了,只差沒直接跪下。“我真的不知道韓駙馬來,韓大夫您千萬別生氣呀!”

“您別這樣。”韓珞急忙伸手相扶。原來馬總管在她為村民看病時一直盯着她瞧,是為了這件事。“這不是您的錯。”她知道心高氣傲的端木柏人不可能會去問馬總管,這定是他利用人脈自己查出來的。

馬總管驚疑抬頭,見她真的沒生氣,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要不要我派人去教訓教訓他?”這兒是他的地盤,管他什麼駙馬?照樣整得慘兮兮。

“馬總管!”韓珞哭笑不得。“小草還在,別教壞她。”

馬總管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頓了半晌,又小小聲地開口:“真的不要?”

“不、要。”韓珞堅決否定。“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不然這樣吧,”馬總管很想盡點力。“待會兒我就讓人把他的房間移到偏院,讓他見不到您。”

堂堂駙馬怎受得了住下人房?韓珞失笑,怕馬總管真這麼做,一正神色,認真說道:“馬總管,您的心意我很感激,但真的不要這麼做。”

“好、好——”馬總管悄悄看了她一眼。韓大夫不會還對駙馬舊情難忘吧?正要開口探詢,眼角瞥見的身影拉過他的注意力。“咦?張大嬸,你怎麼還沒走?”

韓咯回頭,看到一名老婦神色慌張地站在那兒。

“我剛肚子痛,去茅坑……”老婦不知所措地直搓手。

“要不要緊?我幫您看一下吧!”韓珞關心走近。

“沒關係、沒關係,上完茅坑就沒事了!”老婦臉色一變,退了數步。“我還有事忙,先走一步了!”急急丟下話,她近乎跑步地從偏門離開。

“唉,她也真夠苦命了。”馬總管嘆氣。“身體不好,偏老公愛喝又愛賭,家計全靠她一人撐着,欠了兩年租,我都不知該怎麼跟她收。”

“不能直接免了嗎?”韓珞擰眉。張大嬸因為操勞過度,身子很虛,所以一直都治不好。

“不行吶,此例一開,我怎能讓其他人信服?我已經很通融她了。”知道她有苦衷,所以他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嗯。”韓珞點頭,明白馬總管的職責所在,沒再為難他。

這世上,能不能多點公平?她畢竟只有棉薄之力,無法助眾人脫離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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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療程是在浴齋進行的。

雖然之後,都沒再像第一次被他整個人拖進池裏那麼狼狽,但他還是堅持不讓仆婢幫忙,幾次下來,她依然無法習慣,老是被他耍得面紅耳赤的。

韓珞按了按發燙的頰,整定心神,才走出浴齋。經過庭院時,她提起裙角,小心不讓泥土染臟。每回幫他,總免不得弄濕裙擺。

“師妹!”身後的呼喚頓住她的腳步。

韓珞回頭,望着那張曾經熟悉的臉,心裏已沒有任何感覺。

“有事嗎,師兄?”她不着痕迹地放下裙擺,頷首招呼。這幾天,或許她忙,也或許馬總管故意安排,這還是她第一次和他獨處。

“端木公子都沒提到我的事嗎?”韓毅焦急地劈頭就問。自從那次被驅離,他就再也沒踏進過瑞木柏人的房門。

難得太子指定派他前來,待了三天,他卻連把脈的機會都沒有。想到那天的情景,韓毅恨得牙痒痒的。

明明是端木柏人要他把脈,結果韓珞才一離開,他就把手伸回,神色冷戾地把他颳了一頓,說他徒具虛名,說他憑妻而貴,句句都利得像刀,偏又都指桑罵槐,讓他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吃了一肚子悶虧。

韓珞望着他,心頭只感到憐憫,他的心,已被權勢名利給侵蝕了。“他沒提過。”

“這麼吧,你能不能失手一回,扎錯穴道或什麼的,至少讓他給我看一看。”已無法可想,韓毅涎着臉請求。

他雖貴為駙馬,所娶的公主卻是來自皇室勢力最弱的一支,加上最近表現不佳,在宮中根本就無法吭聲,好不容易被指名,他就等着端木柏人這次機會,好能重新獲得聖上的賞識,結果,他卻連手都碰不到!

他竟墮落至此,連這種話也說出口?!韓珞麗容整個沉下,嚴厲喝道:“我不能拿患者的生命開玩笑!師父教過的你都忘了嗎?”

“你還氣我嗎?師妹?”見她動怒,韓毅改采柔情攻勢。“其實我心裏最愛的人還是你呀,娶了公主是不得已的。”

一時間,韓珞只覺想笑,笑自己竟曾為這樣的人心傷。

“很抱歉,我幫不了你。”不想再聽他虛假的言語,韓珞閃身就要走。

“站住!”韓毅一把攫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怎麼?捉到端木柏人這條大魚,連舊情都不顧了啊?”他加重手中力道,嘴臉猙獰又下流。

“別用你的齷齪心思來看人!”她怒道,用力拉扯,卻扯不回自己的手。

“我齷齪?!”不顧她手上已泛紅,韓毅咬牙切齒,一把將她拉近。“你就乾淨到哪裏去?和那男人待在浴齋那麼久,出來還眉開眼笑的,這種醫法,難怪端木柏人捨不得放!”

“你!”韓珞氣得說不出話來,另一隻得空的手用力捶打他。“放開我!”

“住手、住手!”被捶得疼了,韓毅更火,另一隻手又抓住她的手.“早知道那時我就嘗過你再放手,白白便宜了端木柏人!”

韓珞怒極,用儘力氣掙扎,卻完全掙不開,見他要吻她,趕緊低頭避開,被他吻在耳際,那噁心觸感讓她快吐了。

“什麼時候我的宅第可以任人如此放肆了?”突然響起的冷冽嗓音,彷彿將周遭空氣全然凍住。

韓毅嚇得臉色發白,連忙放開了手。一回頭,迎上的鷙冷視線讓他幾乎軟跪在地。“端……端木……公子……”要命,怎會被他撞個正着?

不想被他看見狼狽的模樣,韓珞背過身去,咬唇忍淚,用力抹去耳際的感覺。

將她的動作當成心虛,端木柏人眸色更加沈冷,毫不留情地射向韓毅。

“我……我……”韓毅雙腿打顫,連句話都說不全。

“走。”

平板一字,聽進韓毅耳里卻似天籟,他趕緊連滾帶爬地逃離原地。

韓珞握緊泛冷的指尖,緊緊閉眼,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對他。這畫面看在他眼裏,會覺得她是自作自受,還是會誤以為她和他糾纏不清?

沉默的氣氛,像在凌遲她的心。韓珞深吸口氣,鼓起勇氣。

“我……”一回頭,解釋的話語飄散空中,他已不知去向。

望着空無一人的庭園,韓珞咬唇,懊喪得直想掉淚。

他……肯定是誤會了吧……

她怎麼了?他怎麼想,又有什麼重要?她何必為了這點小事難過?心音不斷吶喊,卻抹不去心頭那股強烈的失落感。

韓珞怔站着,緊抿着唇,終究,強忍的淚,還是緩緩滑下了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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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大夫?韓大夫!”迭聲的叫喚,拉回韓珞的心神。

韓珞茫然抬頭,望進一雙關懷的眼。

“韓大夫,您還好吧?”婦人擔心地看着她。

韓珞水眸輕眨,一時間,她竟分不清身在伺處。直至一旁的村民察覺有異全都圍了過來,才憶起,她正在偏院為村民看診。

村民把生命和健康交在她手中,而她,卻分神了!

“對不起。”韓珞歉疚道。她竟連自己恍惚了多久都記不得。

“韓大夫,您若不舒服就暫停一日吧!”婦人勸道。“大伙兒撐得住的,您的臉色比我們還差。”

“是嗎?”韓珞直覺摸臉,不由得苦笑。

今早她到他房裏,還在尋思該如何解釋,他卻開始教小草背起三十六計,對昨天的事絕口不提。他的神情,比初會時還冷淡。

她不知道,自己竟這麼容易受到影響,她摸不透自己的心思,也摸不透他的。

韓珞強打起精神。“我不要緊的,沒關係。”

“可是……”婦人還待再說,卻被外頭的吵雜給分去了心神。“怎麼回事?”她探頭望去。

那是通往主院的方向……韓珞擰眉站起,望向聲音的來源。

“不好啦!張大嬸跑到府里偷東西被逮着啦!”一個中年漢子慌張喊道。

村民們面面相顱,被這突來的消息嚇傻了。

韓珞臉色一變,趕緊朝主院奔去。村民們見狀,也跟了上去。

一進主院,即見張大嬸跪在地上,撲簌簌地直打顫。

“張大嬸……”韓珞走近,輕聲喚道。

一見是她,老婦羞愧得掉下淚來。“韓大夫,我對不起您……”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韓珞看到擺在她面前的青玉紙鎮,心頭好沉重。

“我相公……欠了賭債……要把女兒賣給妓院……”老婦泣不成聲。

韓珞絞擰了眉,那哭泣聲,抽着她的心。

“我注意她很久了。”捉到她的門房說道。“她偷了絕對不只這一次。”

韓珞要開口求情,卻被聞訊趕來的馬總管打斷。

“張大嬸啊,你這樣要我怎麼做啊!”馬總管腳步都還沒停下,就噼哩啪啦大吼。“你這樣害慘我和韓大夫你知不知道?虧韓大夫對你們這麼好,你這樣回報她啊?”

“對……不起……”老婦哭倒在地,抬不起頭來。

“馬總管,別把事弄大好不好?”韓珞軟言央求。

“不成吶!”馬總管面有難色。“府里有府里的規炬,若偷了東西,先杖打二十,然後再移送官府坐牢。”法雖嚴,卻也是讓仆婢從不曾犯戒的最佳約束。

“您也知道張大嬸是不得已的,放了她吧!”韓珞不死心。張大嬸的身子那麼虛,怕熬不到十下,就讓人給打死了。

“哎喲,不行吶……”叫他能怎麼做嘛!馬總管懊惱撫額,忍不住又朝張大嬸大吼:“有什麼事不好商量,誰叫你要偷東西啊!”

“馬總管,您真那麼狠心啊?”圍在門邊的村民們,也紛紛說情。

“張大沈很可憐,您高抬貴手吧!”

“吵死啦!”被吵得心煩,馬總管大吼,上前將門給關上。

“馬總管……”這次說情的換成裏頭的仆婢了。

馬總管眉頭攢得死緊,焦躁地來回踱步。他也想饒了她啊,但他身為總管,又怎能徇私枉法?

“所有損失都由我負責賠償,馬總管,讓我求您這一次好嗎?”韓珞上前,雙膝一屈,就要跪下。

“韓大夫別這樣啊!”馬總管趕緊攔住,急得跳腳。“只要您一句話,要什麼我都給,偏……她是偷哇!”

明白他的難處,韓珞起身。“不然,至少二十下的杖打由我替她受。”

“不要!”張大嬸聞言,急忙拉住馬總管的手。“我闖的禍,別打韓大夫!”

“哎喲、哎喲、哎喲……”馬總管抱頭,最後,心一橫。“算了,責任我來扛!”

“你憑什麼扛?”突來一句,將原本嘈雜的後院變得鴉雀無聲。

馬總管心一涼,抱着必死的決心回頭——

坐在輪椅上的端木柏人帶着小草,一臉沈鬱,冷怒的眸光直視着韓珞。曾經宣言沒人會為他犧牲生命的她,卻甘願為一名老婦承受二十大板!她究竟要將他的尊嚴踐踏到何種地步?

韓珞望進他的眼,裏頭的冷峭讓她心狠狠一慟——她知道,他是衝著她來的。

她深吸口氣,挺直背脊開口:“只要你一句話,沒人需要扛。”

“有人偷了我的東西,憑什麼要我不追究?”端木柏人冷笑,笑意卻未到達眼底。“而你,承諾過我,自身都難保,還想袒護別人?”

“少爺……這種小事我來就好,不用勞煩到您……”雖然怕,馬總管還是硬着頭皮開口,卻被冷眼一凝,立刻噤若寒蟬。

“你想怎麼樣?”韓珞擋在老婦面前,毫不畏懼地直視着他。

那以身相護的舉動,更是讓端木柏人心頭火起。

“照規矩行事,至於你,我會另外讓你付出代價。”他冷硬道,朝旁一喝:“馬成,罪證確鑿,還不動手!”

馬總管歉疚地望了韓珞一眼,不得已,只好派人去拿板杖。

“我剛說了,要打就打我!”韓珞怒道。家財萬貫的他根本不在乎丟了幾個紙鎮,他是在遷怒,想用她的弱點來傷害她!

端木柏人臉色陰沉得嚇人,燎原怒火,在胸口猛烈灼燒。

在她心中,他無足輕重!他比不上這些村民,比不上小草,甚至比不上韓毅那個人渣!要不是他們,她甚至不會為他留下!

心,情感,你永遠得不到。她說過的話,伴隨她昨日倚在韓毅懷中的畫面,狠狠刺痛他的心。

既然他得不到,別人也別想得到!

“你以為我不會嗎?”端木柏人怒極反笑。“好,我成全你,二十下的杖打換成十下鞭刑,由我親自執行,夠抬舉你了。”

韓珞緊緊咬唇,強忍着不讓泛上眼眶的淚落下。她不敢奢望,但她的心裏,是有一絲絲期盼的,期盼他會為了她就此罷手……

原來,對他而言,她也只不過是個可隨手拋棄的玩物……

顫抖的手在袖下握得死緊,韓珞背過身去。“請。”

那毫不求情的態度,更是激怒了他。她可以為了一個毫無關係的人跪地求馬成,卻完全不肯對他放軟姿態。端木柏人抽出銀鞭,狠狠在地面抽了下。

激起的塵上四揚,嚇得眾人臉色發白。

“少爺,韓大夫她經不住的,減少鞭數吧……”馬總管開口求情。

“啪”的一聲,在鼻端前掠過的強勁風勢,讓馬總管及在場眾人再也不敢說話。

“你還有什麼話說?”端木柏人冷聲道,俊魅的臉龐面無表情,然而,因用力過度而微微發顫的指節,卻透露出他掙扎的心思。

求他,只要她示弱,他可以放手。饒恕的心音在腦海里澎湃,端木柏人不由自主地緊懸了心,等着她的反應。

“韓大夫不要……”張大嬸拉住韓珞的衣角,淚流滿面。

韓管閉眼,咽下滿腔的凄苦。

是她太傻,傻得以為,他會為她有所改變。昨晚她還想着要怎麼對他解釋園子裏的那一幕,原來,一切都是她多想,他根本不會在乎……

挺直背脊,韓珞開口:“動手吧。”

“好,如你所願。”怒氣取代了理智,端木柏人手腕一振,銀鞭凌空擊去。

什麼都還來不及感覺,背上的重擊已讓韓珞毫無招架之力地撲跌在地,強勁的力道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須臾,如火焚燒的劇痛才自背部蔓延開來,疼得她臉色慘白,無法抑制地逸出呻吟。腦海中空白一片,只有痛,蝕心的痛,攫取了她所有意志。

她無力倒地的景象,揪擰了他的心。端木柏人臉色霎變,直覺反應就要挪動輪椅朝她靠近,手才伸出,又猛然頓住,他握緊拳,冷眼旁觀眾人朝她奔去。

“韓大夫您還好吧?”馬總管着急問道,身旁小婢趕緊將她扶起。

“痛……”才一挪動,背部似被撕裂的疼痛立刻讓她冷汗淋漓。

“怎麼回事?”聞聲趕來的韓毅詢問一旁的仆婢。

端木柏人聽到他的聲音,昨天那一幕又浮現腦海,原本的不舍情緒全然被怒火取代,冷板著臉,怒聲咆哮:“都給我退下,還有九鞭!”

韓珞踉蹌站起,虛弱的她全靠一股傲氣支撐。

“韓大夫……”見她連站都站不穩,相扶的人根本放不開她。

“退下!”端木柏人又喝,眾人這才退開。

韓毅在旁觀看,雖覺殘忍,也感到欣喜。韓珞失寵,代表着他的機會來臨了!

端木柏人握着鞭子,看到她背上的白衣已被自里滲出的血染上了痕迹,這一鞭,竟下不了手。

韓珞閉眼,等着重擊,腦中的意識開始渙散,耳邊傳來劃破空氣聲響,她不禁瑟縮了下,良久,預期中的疼痛,卻沒有降臨身上。

怎麼了?她虛弱回頭,看到端木柏人手中拿着那個青玉紙鎮,冷板的臉難看至極。

端木柏人握緊紙鎮,被上頭的稜角刺得掌心發痛。擊出的鞭,無法落在她身上,只能改捲起紙鎮。“剩下的交給你。”朝馬總管丟下一句,他轉動輪椅離開。

他罷手了?勉強凝聚的體力消散,韓珞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軟軟往前倒去。

“韓大夫、韓大夫!”大伙兒一陣驚喊,手忙腳亂。

“韓駙馬,你快過來瞧瞧啊!”瞥見一旁站立的身影,馬總管氣急敗壞地喊。

韓毅還來不及應聲,端木柏人冷冽的語音再次響起——

“派人將韓毅送回京城,馬上!”

“什麼?”韓毅愣在當場,如意算盤當場被打亂。

“啊?”馬總管傻眼。這可怎麼辦?自韓大夫來,村裡唯一的大夫已歇業大吉搬到鄰村,要是韓駙馬再走,叫他上哪兒找人治?

被人扶起扯動了傷,韓珞痛得從昏迷中醒來。“我……房裏有……葯……送我……回房……”勉強說完這幾字,已讓她氣息紊亂。

“好。”不敢再拖延下去,馬總管立刻指派任務。“你們兩個,把韓大夫扶回房裏,動作輕點;你,立刻讓人備車,送韓駙馬離開;張大嬸,你先回去,有什麼事晚點我再去找你……”

原以為已經離去的端木柏人只是停在轉角處,聽她仍能開口,浮動的心略微定下。

看着手中的紙鎮,俊薄的唇抿得死緊,他倏地揚手,青玉紙鎮用力擲出,撞上牆柱,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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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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