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寬敞的辦公室里,郎夜君優閑地坐在辦公桌前,雙眼眺望着落地窗外的紐約天空,一顆心卻飛到那個易怒的小女子——霍湘身上。
叩叩!敲門聲突然響起。
“進來。”他仍看着窗外的天空。
“總裁。”路得走了進來。
“有好消息了?”他這才將視線轉向他的得力助手。
“我想是的。”路得不敢自誇,選擇以最安全的方式回覆他。
“說吧。”他開始把玩起前一陣子才購得的小型金字塔。
“郎立的墓碑出現在紐約郊區的漢靈頓墓園,旁邊還預留了一塊墓地,據碑文顯示,耶人是他的妻子——霍曉香。”路得謹慎地說道。
“他的妻子——霍曉香?”
“是的。但是這兩塊墓地都不是霍曉香買的,而是目前人在日本的女孩花惜人所購買的。”
“花惜人?”她會不會是霍曉香本人為了避人耳目,所以改名換姓?”那郎立骨骸確定在墓地里嗎?”
“關於這一點,我已向墓園詢問過了,墓碑里的只是衣冠冢。”
“這麼說,郎立很可能沒有死。”他大膽推測。
“當然也有可能。但有關於他的生死,只有一個人可以求證,那就是霍曉香。”
“好,那再去打聽花惜人和郎立與霍曉香的關係,另一方面派人二十四小時守在郎立的墓地附近,看看有什麼人曾去祭拜郎立。”郎夜君把玩金字塔的手突地收回。
“守在郎立的墓地?”路得不解的問道。
“沒錯。”郎夜君肯定的說道:“即使一年只有一個人去,我也要知道是什麼人、在什麼時候去,因為那個人極有可能是霍曉香或是花惜人。與其在茫茫人海中尋找這兩個與郎立有關係的女子,還不如守在郎立墓前,等她們自動現身來得快些;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還有其他的重大發現。”
“是的,總裁,那我先下去了。”路得恭敬地退出。
“你還忘了另一件事。”他淡淡地問道,像說著不幹自己的事似地。
“對不起,總裁。霍湘十九歲以前都在台灣,而那一年她去了趟埃及,之後就飛往英國,專攻芳香療法的學位,直到去年才從英國至美國。”路得歉疚地補充道。
“那六年裏,她都和什麼人在一起?”這才是他關心的重點。
“她一個人住在單身公寓裏,作息正常,通常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倒是在三年前,加入美國的一個知名婦女聯誼俱樂部,那俱樂部的名稱叫——香美人俱樂部。聽說會員都是一時之選的美人或是專業人士,據了解,她在其中也結交了幾個好朋友。”
路得睇着總裁沒有表情的臉,連忙將話鋒轉到另一個重點去,“這些年她一直是一個人,沒有男朋友,沒有性伴侶,更沒有婚姻紀錄。”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他得到他要的了,俊絕的臉漾起淺笑。
路得鬆了口氣,連忙退出他的辦公室。
郎夜君因這個消息,心情沒來由地好了起來。
他又想去看看她!
抓起西裝上衣,走出辦公室,迎面就看見一身盛裝的艷蘋,他的眉心不禁蹙了起來。
“我不是說,我上班的時候,不要來我的辦公室嗎?”
雖然郎夜君沒有厲言指責,但和他相處有一陣子的艷蘋,馬上看出他笑裏藏刀的無情,連聲賠不是。
“夜君,對不起,因為後天就是你的生日,所以我急着要將從香氣之家買的一些你絕對不會過敏的精油給你,希望你不要生氣,我保證,以後不會在你上班的時候來打擾你。”她交出了包裝十分精美又透着淡淡香氣的禮盒。
倏地,俊容不見怒氣。
艷蘋以為她的說詞奏效,殊不知郎夜君是因為“香氣之家”這四個字而斂下怒容。
他漫不經心地從她的手中接過禮盒,然後交給門邊的秘書,“放到我的辦公桌上。”
“是的。”已有五旬的女秘書連忙將東西拿了進去。
郎夜君瞥了艷蘋那張刻意描繪的臉,冷淡地說了一聲:“謝謝,你可以回去了。別再自作主張來這裏!這是最後一次提醒你。”
艷蘋沒想到他變臉比變天還快,卻又敢怒不敢言,只能認命地先行告辭。
郎夜君也立即離開辦公室,來到地下室的停車場,卻被艷蘋委託盯哨的徵信社人員,偷偷地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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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氣之家獨具風味的招牌,在夕陽下閃着澄澄的光彩,尤其那古埃及風格的設計,讓人如置身在尼羅河畔。
郎夜君刻意將車子停在她的店門口,而一直跟蹤他的人,見他一跨入香氣之家,就立刻撥電話給艷蘋,之後迅速趨車離去。
霍湘看着壁上的鐘正指着六點整,準備打烊回家休息,卻聽見門上的鈴鐺聲響起,還未開口謝絕對方,就看見郎夜君得意的笑臉,她的一顆心沒來由地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奇怪的是,再見到他,僅是緊張而已,沒有了上次被“壓迫”的又惱又怒。
但細想昨天,他真的對她——很過分呀!
他看着她惶惶不安的小臉,及那一身“古板”的穿着,他真想將它們——“打散重整”。
也許在別人眼中,她是個事業有成的成功女性;但在他眼底,她只是個缺乏愛情的小女人。
既然她挑起他的興趣,他也不介意逗逗她,他相信和她在一起,應該比他過去的那些女人有趣吧!
“你來做什麼?”她刻意疏離地問道。
“估價啊!”他不正經地說道,右手卻故意往置物架上的雕像精油瓶,輕輕地撫摸着……那細膩的動作,就像觸摸女人的曲線,挑逗又蓄意。
“我不賣,你忘了嗎?”她的心因他的動作而不住地打顫;。
這個男人……太懂得利用他的魅力了,即使不觸碰女人的身體,也一樣可以挑逗人心。
她有點恨自己,竟然會被他挑動!也許是——是他長得太像郎立的原因!
一定是這樣的!
她奮力地甩了甩頭,試圖甩掉他對自己的影響。
“你贏不了我的。”他的手指這會兒特意地撫上雕像精油瓶的雙乳,還來回地撫摸那兩隻高聳的乳尖……
“不要亂動!”她的呼吸更急促了。
“賣還是不賣?”他聽而不聞,還故意將精油瓶湊近自己的唇畔,漫不經心地吻着那兩枚頂點。
“不賣!”她發現自己的“怒聲”根本構不成威脅,反而有着欲拒還迎的嬌嗲。
驚訝地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后,霍湘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好。我還是給你個機會,別人可沒有這種榮寵。如果你肯陪我吃頓晚餐,我就讓香氣之家,永遠只屬於一個叫霍湘的女人。”如鷹的雙眼再正經不過了,那隻精油瓶也被擺回了原位,他不疾不徐地走近她。
她連忙偏過頭,不作答,但那起伏不斷的胸口,卻透露她的無力與無助。
他的大掌順手一收,將她帶進胸前,她驚悸地想逃,他卻摟得更緊。
“就一頓晚餐,可以換回你的自由與事業也不肯?”他的唇已湊近她的唇邊。
她的頭一直往後仰,他卻輕鬆地逼近……就像逗着早已入囊的小寵物。
“怎麼樣?”
她覺得自己的心快跳出喉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他索性將唇湊近她的唇,摩蹭再摩蹭,卻沒有真正的吻她!
她的粉拳不自覺地又握緊,心跳更劇。
他——沒有吻她,卻比吻她更煽情。
他——太懂得怎麼挑逗女人了,偏偏她的生命中只有過一個男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一個男人?這個念頭倏地將她從激越的情潮中拉了回來!
“放開我!”
“害怕了?湘兒。”他昵稱道。
“不準這麼叫我!”她一拳揮出,卻被他制住。
“忘了我是跆拳道五段的高手。湘兒。”邪氣的笑再現。
“你的女人夠多了,幹嘛來惹我!”她急中生智地說。
“你說對了一半,我的女人的確多,但是卻沒有一個像你這樣倔強的。這一次,我想換換口味,就是你了。”他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你——不知恥!”
“如何?去還是不去?”他繼續逗她。
“不去!”
“那兩天之後,我會帶着房屋所有權狀及律師,來接收香氣之家。”他陡地放開她,往外走去。
她因為突然失去重力,往後瞠躓了下,高跟鞋恰巧又卡住地毯,她就這麼往後摔了去……“啊——”
他飛快地來到她的身邊,但她已跌了下去,而他也因此跪坐在她的身邊。
摔疼了的她,一下子低泣了起來。
見她潸潸落淚,他的心突地揪痛了起來,立即一把抱起她。“不準哭!哪裏摔疼了?”
“放開我!別管我,放開——我!”她的聲音突然拔尖了起來。
“告訴我哪裏摔傷了,我才放。”他霸氣地說。
“沒有受傷,也不疼,只是煩!煩——你一直威脅我!”她啜泣道。雙拳朝他的胸膛亂捶一通。
第一次,他任一個女人在他身上捶個不停,也縱容一個女人在他面前落淚。
他不語;也不煩,更不怒,就這麼任她發泄個夠,彷彿她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麼地自然,彷彿他曾經看過這麼一個小女人,在他的胸中啜泣與嬌嗔……
忽然,她止住捶打的雙手,也不哭了,“對不起,我——我——很久沒有那麼失控了。放開我吧,我很重的。”濃重的鼻音夾着她的自我解嘲。
他很高興她心情回穩,於是輕輕地將她抱回屋裏的沙發上,狀似無意地問道:“我很像那個人?”
她失措地迎向他,輕輕咬着下唇,不語。
“你只對他一個人撒嬌、耍賴,對嗎?”他撇了撇唇,有些嫉妒“那個男人?。
她還是咬着唇,不語,
“我該說這小子幸運?還是我幸運?”他突然無奈地說道。
她依舊不語。
因為這一刻,她竟然有種錯覺——他就是郎立!
郎立一向縱容她,也曾以這種莫可奈何的眼神望着她。
她好想好想那一段他們共度的時光,可惜,就只有那個暑假。
“我走了。”他霍地站了起來,再次往門外走去。
“喂——”才一出聲,霍湘連忙咬住自己的唇。
她叫住他做什麼?
和他共進晚餐?還是求他放她一馬?
說什麼好像都顯得彆扭。
他止住腳步,像是明了什麼地轉過頭,“我會考慮該不該讓香氣之家永遠屬於你。”
“它本來就是我的。”叛逆的心倏起。
他突而冷笑,不發一語,彷彿在笑她傻。
門再度被開啟,他走了出去,門上的鈴鐺持續作響……又一次的擾亂她的心扉。
他的出現對她真是一次最大的考驗,她需要力量對抗他的“擾亂”!
明天,她也許該去看看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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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霍湘照例帶着鮮花,來到郎立的墓前。
她先將周圍打掃乾淨,再將鮮花插入墓前的花瓶里,一切就緒后,一身黑衣黑裙的她,孤伶伶地站在墓前喃喃自語。
“郎立,我的心好亂、好亂,你知道嗎?”
除了天空偶爾飛過幾隻小鳥的振翅聲,其他什麼聲音也沒有。
她繼續低語:“最近我碰到一個人,他長得很像你,很像很像——看見他,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你。但是,他沒有你溫柔、沒有你體貼,渾身霸氣,讓我——讓我——”她突然說不下去。
偏了一下頭,她看見隔鄰老太太的墓地雜草叢生,也沒有鮮花素果,應該是很久沒有人來看她了吧。
她彎下身子,從獻給郎立的花瓶中,取了幾朵鮮花,“郎立,你一向大方,應該不會介意將部分的花,分給你的鄰居吧。”話畢,她走去隔鄰的墓地,先向老太太的墓碑行了個禮,將花朵插入花瓶后,開始打掃墓園的四周。
突然,她聽見不遠處有人聲,抬頭一望,看見幾名身着黑衣的中東男子,直直地往郎立的墓地走來,她抓在手中的雜草,頓時因緊張而被捏得死緊。
她隱約覺得這幾個人來意不善,她不能輕舉妄動,所以繼續打理老太太的墓園,一邊注意那幾個人的動向。
果然,那四個中東人站在郎立的墓碑前交頭接耳,並且拿出紙筆記下碑文,更離譜的是,還對着墓碑拍起照!
一切都處理好后,這四個人才乘着黑色的BMW房車離開。
霍湘緩緩站起身子,朝那走遠的車子望了望,心忖,八成是那些想得到郎立寶瓶的人追興了!
不成,她得和惜人聯絡一下。
在埃及考古的那一段經歷,讓她對所謂的“寶藏收藏家”及“考古人士”,有了非常深刻的從識.
她知道,有些人對於古物的領迷,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只要他們想要的東西,就算花一輩子的時間、終生的積蓄,甚至是犧牲他人的生命,也—定要弄到手。
像郎立這樣,單純的只是想—窺丫瓶面貌的人,是少之又少。可是,上天還是捉弄人,郎立也是因為寶瓶而失去生命…
看來,自己的身分已經暴露了,既然如此,只好放手一搏,全力保護寶瓶,因為它終究是郎立用生命換來的!
拍了拍手中的泥漬,她折回停在墓邊的座車裏,準備打道回府時,有一輛迎面而來的高級房車,和她的車子緩緩擦身而過。
車中的男子看見她,沒有半點驚訝,也沒有半點笑容,只是以深不可測的波光凝視着她。
她根本沒有料到,會在漢靈頓墓園遇見郎夜君!
他來看誰呢?他有親戚朋友葬在這裏?
她安靜地坐在車裏,目光一直追隨着郎夜君的車身,還透過後視鏡看着他的座車駛往何處,訝然發現,他在郎立墓前的車道上停了五秒鐘后,又往前行駛,一直駛向另一個坡地。
她這才放下緊繃的心弦,啟動車子往回家的路上駛去。
這時,郎夜君的車子又從剛才的坡地轉了出來,重新駛向郎立墓碑前的坡道上,緩緩停下車子,大步跨了出來,而原本
直躲在大樹後方的人員,立即走向他。
“總裁!”兩名身材碩壯的年輕人,恭敬地站在他的面前。
“說吧。”眉宇間的英氣倏現。
“今天我們發現有兩組人來到郎立的墓前,一是霍湘小姐。
他的眉一挑,有些疑惑,她和這個郎立是什麼關係?
“可是很奇怪,她祭拜完他的墓之後,又到隔鄰的太太的墓地整理墓園,就在這時,另一組人員出現了,顯然,他們是來打探郎立的墓地所在,先是抄寫碑文,繼而又是拍照,然後匆匆離去。但我們已記下它的車號。”
“很好。”他瞄了一眼屬下遞來的紙片,“將他們的背景查清楚,再回來向我報告。”話落,他逕自走向郎立的墓地。
整理的很整齊!這是他對郎立墓地的第一印象。
站在墓前,他一再打量那墓碑上的字——
妻霍曉香
霍曉香?霍香!?俊俏臉孔忽地進出驚人的光芒。
難道霍曉香就是霍湘!?那上次他八成就是將“郎立”,誤聽為。郎尼”!
以她會來此地祭拜郎立,對他如此之深情,顯見她和“霍曉香”脫不了干係;至於那個購買墓地的花惜人,很可能是她的好朋友,透過她的名字登記,外人不會一下子就想到她們與死者的關係。
如果他的推斷正確,那麼寶瓶勢必在霍湘的手中!
而剛才那批人馬,顯然也發現郎立的墓碑,不出幾日,必定會追查到霍湘的身上……
她——有危險了!
想到這裏,他的心口彷彿被人捅了一刀,一陣刺痛。
為什麼?他竟為她感到擔憂!?
他們之間不就是獵豹與獵物之間的關係嗎?
什麼時候獵豹開始關心獵物的死活了?
難道……他對她不再只是……遊戲?
他會想她,會擔心她,也會逗弄她,更嫉妒這個在墓碑底下的“死人”!
因為“他”搶走了霍湘大部分的愛與關注!
忽然,他驚覺到自己想奪過霍湘對郎立的關注與焦點!
霍湘只能為他一個人歡笑、甚至為他一個人落淚,心中置放的,也只有他郎夜君,而非那個郎立!
不論誰先來,誰又後到,總之,她只能用心於他!
“來人!”他突然冷怒道。
“是的,總裁。”兩名手下連忙上前。
“從今天起,特別關照霍湘,也讓其他弟兄知道這事!她若出任何意外,後果不用我講。”他眼波如刀,進射冷厲,令人不寒而慄。
“是的。”兩人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再看了墓碑一眼,他決定離開這裏。才跨出步子,那原本放置在墓碑前的花瓶,突然倒了下來……
他彎下身子扶起花瓶,雙眼無意識地瞥了墓碑一眼,霍然瞧見另一段碑文——
生於一九七四年七月十五日,
歿於一九九七年八月十五日,
郎立之墓
妻霍曉香
郎立生於一九七四年七月十五日?和他的生日同一天?這麼巧!?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霍湘時,她看他的神情,就像是熟識多年的好友,但那盈盈晶亮的雙目,偏又有着難以掩飾的憂傷與心酸,彷彿“他”辜負了她多年,而後終於現身。
就是那抹哀傷的眼神打動他!從那一刻起,她在他心中有了不一樣的地位!
由她看他的眼神,他得到一個結論——自己真的長得很像她的“情人”!
但為什麼他和郎立連生日也在同一天?這中間有什麼關連嗎?
看來,他得好好查查。
蹙着眉,他按下手機通話鍵,“喂,路得,我要郎立更詳細的資料……”
收線后,他又朝墓碑睇了睇,五分鐘后,才駕着他的房車離開漢靈頓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