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過完年,放完假,才頭一天開始上班,戴晴避之不及的麻煩就找上了她。

這個“麻煩”還引起辦公室的一陣喧嘩,而事件是從花店外務送來的一束鮮花開始。

其實公司里的女職員也不少,偶爾出現鮮花、卡片、禮物的追求攻勢,也是很習以為常,

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事情。

但,這次不同。這次的主角是向來不鬧“花邊新聞”的秘書小姐戴晴,光是這點就

夠令大家好奇;再加上那束集漂亮、耀眼、稀有品種、價值不菲……於一身的昂貴鮮花,

事情就更加打動了。大家紛紛揣測、打探,究竟是誰追求戴晴,而且出手竟是如此闊綽。

在戴晴的記憶里,所認識的朋友中,只有一個人會做出這種“驚天動地”的事,他

就是——孫漢良。

他打動女人的辦法是數也數不盡,隨便使出幾招,就足以令女人感動莫名、大為傾

倒,但是戴晴見慣了他的手法、伎倆,早已晉陞免疫之列,這束鮮花帶給她的只有厭惡

感。

孫漢良還是輕易的找到了她,這意味着,她往後的生活再也無法安寧,而事實正如

她所預料,往後的每一天,鮮花不曾間斷過。

戴晴也曾要求花店的外務停止送花到公司來,否則她惟有拒收。而外務卻為難的對

她說:“客戶已預付半年的費用,錢已無處可退,花也只有照送……”還反過來拜託她,

別令他對花店、對客戶不好交代。

現在,公司上上下下對她都投以羨慕的眼光,豈知她每天都得忍受這彷佛永無止境

的困擾。於是,附隨鮮花而來的卡片,就成為她發泄心中不滿的目標。

每天上午,戴晴都會到影印室,將一封封未曾拆閱的卡片扔進碎紙機里,看着它輾

為碎條。今天自然也不例外,當它被輾碎而她獲得一絲痛快感,正想離開影印室時,費

雲翔正巧走了進來。

她的心情正好,先開口喊:“雲翔哥。”

“在忙嗎?”

她搖搖頭,看見他手中厚重的文件,“你呢?是不是要我幫忙?”

他歉然的點頭,把手中的東西往前稍揚起,“這是昨天你整理過的資料,剛才我打

開柜子,不小心把它們撒成一地,次序全都亂了,得麻煩你再重新整理。”

“好!沒問題。”她從他手中將資料接過來,立即就在複印機上整理起來,“你忙

你的,一會兒我整理好,就送去給你。”

費雲翔沒走,猶豫了一下說:“晴晴……”

“嗯!”她呢喃應聲。

“是不是……女人是不是都喜歡男人送花給她,才能顯示他的重視。”

真難得,他居然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戴晴納悶的回頭望他,“怎麼突然這麼問?”

“喔……”他用手輕揉鼻子,呢喃的說,“我看天天都有那麼一大束花送到公司,

又看見你心情這麼好,所以……所以隨口問問。”

戴晴臉色暗暗一沉,轉回身子,遲緩着手中的動作,“怎麼?你也和外面的其它人

一樣,想向我打探花是誰送的嗎?”

“不是!”費雲翔立即否認,兩手伸進西裝褲的口袋裏,故作輕鬆狀,“我說了,

我只是隨口問問。”

“你也送花給蘇小姐嗎?”戴晴問。

“我!?”他聳聳肩搖頭說,“不曾。”

“難怪。”戴晴恍然明白,“和蘇小姐鬧意見了,是不是?”

費雲翔沒否認,也沒承認,靜靜的站在她身後。

“女人很容易心軟的,買束漂亮的花當面道個歉,多說幾句好話就成了。”

“你呢?”

“我!?”她又不懂了,不解的望着他說,“我怎樣?”

“花呀!”

他指向透明窗外,擺放在櫃枱前供眾人欣賞的某個人送給她的鮮花,說:“它是不

是也讓你心軟,也讓你感動了呢?”

戴晴瞥着那束花,冷冷的說:“有些女人的心是死的,湊巧我就是其中一個。”

“看來,還會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公司可以有漂亮的花欣賞。”

她淡淡一笑,沒問也不想知道他話中的意思,將手中的資料遞還給他,“給你吧!

只亂了幾頁而已。”

“哦!謝謝。”他接過資料,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還有問題嗎?”瞧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想必和蘇媚的衝突的確不小,她好心鼓

舞的說:“你放心,蘇小姐絕不是心已死的女人,你儘管用我教你的方法,我保證蘇小

姐絕對會心軟,而且感動得不得了,你們之間馬上就能雨過天晴,安啦!”

“是嗎?”他意興闌珊的語氣。

“對我沒信心?還是對你自己沒信心?你和蘇小姐究竟怎麼了?好象很嚴重似的。”

“沒什麼。”他搖搖頭,“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談她?”

“可以。”她回答得十分乾脆,“我外頭還有一大堆的工作呢!”

“晴晴,你知道我沒那意思。”

戴晴笑笑,“我知道,我是真的得出去做事了,十點半有家廠商要來,你忘了啦!”

他表情似突然驚醒,彷佛沒有她的提醒,他的確會忘得一乾二凈。

“資料我都準備齊全了,你不用擔心。”

他也笑了,表情有些奇怪,“有你在,我從來不擔心。”

“哇!那你得好好看着我,免得我讓別人給挖走了。”

戴晴打趣的說,側身將影印室的門打開,讓費雲翔先走出去,然後自己再跟上,一

起走向辦公室。

“你和天翔最近如何?”

費雲翔問得很突然,問得教她摸不着邊際,“什麼如何?”

“你們……好嗎?”

“我和他,”費雲翔的話,可真是愈來愈難懂了,但戴晴也沒許問,直接回答說:

“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似乎頓了一下,戴晴沒看見他臉上的不悅,“那鮮花事件,天翔怎麼說?”

“他該說什麼嗎?”她猶疑的反問。

“難道他不該表示點意見嗎?”他再反問。

“沒有,他從沒對我說些什麼,我認為天翔和這件事根本毫無關係,沒有必要表示

任何意見。”

費雲翔突然停下腳步,這使戴晴不得不也停下來,因為他很明顯是因她的話而有這

樣的反應。

“怎麼啦?”她問。

費雲翔蹙着眉看她,想看透她的心怎麼可以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還不允許天翔有

任何不滿,但他又何必在乎呢?

他長嘆口氣,“沒什麼。”進入辦公室前,他又拋下一句話:“多點選擇,也未嘗

不好。”

直到戴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還在想費雲翔的話。自從鮮花事件發生后,所有的人

對她說話,都有意無意透着言外之意,這回連費雲翔都給感染了,還說了最教她不解的

話,想得她直發愣。

“喂!一早就偷懶。”費天翔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副活逮到她的模樣。“老實

招來,在想些什麼?”說著,就坐上她的桌沿。

“想你大哥……”

“哇!”費天翔從桌上跳起來,不可思議的怪嚷,“表露得這麼直接,只可惜大哥

不在這兒,你等等,我馬上把大哥給叫出來,你當著他的面,再說一次。”

“喂。”她拉回已準備開董事長辦公室大門的費天翔,“拜託!我是說‘想你大哥

說的話’,你也等人把話說完再發神經嘛!”

“我發神經?”費天翔不滿被她如此指責,沒好氣的說:“好!那大哥究竟是說了

什麼,讓你如此想他——的話。”

這麼點口頭便宜,他都不放過,戴晴真是服了他,也故弄玄虛的說:“他說你有話

和我說。”

“我?”費天翔指着自己的鼻子,摸不着頭緒的說:“他知道我有話和你說,我自

己怎麼不知道?”

戴晴裝得更“與我無關,別問我”,沒好氣的說:“那我怎麼知道。”

“不會吧!”他不信,“他為什麼認為我該有話要和你說呢?”

她眼睛瞄向櫃枱,“為了那束鮮花啰!”

“花?”費天翔誇張的三步並成兩步跑到櫃枱,把那束花從頭瞄到尾,左瞇右瞄像

是福爾摩斯在辦案,過了一會兒又一蹦一跳的走回來,“我知道了,我明白我大哥的意

思了。”

“你知道。”她不以為然,“好!那你說,他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只有兩個字,那就是——吃醋。”

“吃醋!?。”

費天翔鄭重的點頭,“對!我大哥他吃醋。”

戴晴一怔,然後縱聲大笑,“完了!完了!這鮮花事件的後遺症真是威力無窮,你

大哥只是用眼睛看它一眼,說的話就教人一知半解;而你居然跑到鮮花面前,又是看、

又是嗅、又是摸的,這下又胡言亂語起來。”

她把又坐在她辦公桌上的費天翔急忙給趕了下去,“拜託,要發瘋到遠一點的地方,

我有很多事要做,別瘋到我這兒來。”

“我是說真的。”

戴晴也不甘示弱,“我也是說真的。”

“噢!你怎麼比大哥還遲鈍呢?”費天翔不敢相信的說“沒錯!所以你大哥是老闆,

而我是下屬。”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

“戴晴,天翔來了嗎?”

費天翔正想解釋,戴晴桌上的對話機就傳出費雲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是!他來了。”

“讓他進來,順便連廠商資料一塊拿進來。”

“是!”

戴晴鬆開對話機按鈕,同費天翔使了個“進去吧”的眼神,再從抽屜中取出準備好

的資料遞給他。

“糟糕!”費天翔這才想起和廠商十點半的約,“我居然忘了產品審核這件事,這

下子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我中午還有個約會呢!”他取過資料。

戴晴聳聳肩,兩手一攤,說:“趁現在還來得及,打電話取消這個約會啰!”

“不行!這約會不能取消,那可是關乎我一生的幸福,萬萬取消不得。”

“這麼誇張,‘一生的幸福’,是什麼人這麼重要?”戴晴笑問。

“就是……”他差點脫口而出,及時煞口沒說出來,“不告訴你,除非……除非……”

他把手往櫃枱那指去,說:“除非你肯告訴我那束鮮花到底是誰送給你的。”

“不說就算了。”她低下頭,開始做事。

“口風比我還緊,保護送花的人嗎?”

“趕快進去吧!”她催促,“免得時間拖晚了,耽擱了中午和楚小姐的約會。”

費天翔的眼睛一下子睜得好大,“你怎麼知道是楚楚?”

戴晴輕笑,嘴角露出一抹狡滑,“我猜的,而你告訴了我,我猜得沒錯。”

“你……你真可惡。”

“沒辦法!誰教你對楚小姐的愛意表現得這麼露骨、這麼明顯,很難教人不去發現

到。”

“好!沖你這些話,我說什麼也要查出那個每天送你花的神秘客究竟是誰?看你到

時還怎麼得意。”

“天翔……”

費天翔朝她做了個挑戰的手勢,就自顧自的走進董事長的辦公室。

戴晴微張着嘴,她有種被恐嚇的難受滋味,費天翔一向說到做到,而那實在令她感

到害怕。

戴晴想着,一旁的電話也響起,她有些遲疑,直覺這通電話將帶來不安,但,她不

得不接聽,而事實也告訴她,她的直覺是對的。當戴晴以親切溫和的口吻問候,並道明

“費氏企業董事長辦公室”后,彼端傳來的竟是孫漢良的聲音。

“Carey,是我,漢良。”

她心頭一凜,愣得不知該掛上電話,抑或與他把話說清楚。

“Carey,我知道你在聽,別不和我說話。”

半晌,兩頭都是靜默。

他輕嘆口氣,“我知道你還生我的氣,沒關係,我可以等,這個月不行,再下一個

月,下個月不行,再下下個月,我會等,等到你願意開口和我說話為止……”

“孫先生。”戴晴打斷孫漢良的話,提起心底最大的勇氣,對他說,“你口中的Ca

rey早在六年前就已經死了,你和她的關係也在那時就已經結束,請你別再拿我當作是她,

你所做的事或許能打動Carey,但對我絕對是毫無作用的。”

她的話非但未使孫漢良打消念頭,反而迫使他焦灼的說:“如果你不想我叫你Care

y,那好,從此我絕不那麼叫你,我叫你戴晴,叫你任何你肯讓我喊的名字,好嗎?”

她不覺意外,既然他能知道她工作的地方和電話,她的一切自然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孫先生,沒有用的。”她清楚的說,“對我來說,你只是個陌生人,從前是,現

在是,將來也是,請你別再浪費時間,也別再干擾我的生活……”

“Carey。”他喊得急切,“別這樣對我,千錯萬錯我都任由你處置,就是請別把我

當陌生人,我不相信你真能忘記過去,我們曾是如此的親密呀!”

“不!孫先生,我和你沒有過去。”她冷冷的說,“再告訴你一次,我不是Carey,

請你別再認錯人,別再做那些令我厭惡的事。”。”

啪!她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匆匆將話筒掛上,手掌緊緊按着怕它再響似的。心想,

戴晴呀!戴晴!你不能任由他毀掉你現有的生活。

※※※

“晴晴,有空嗎?”

“現在?”

戴晴疑惑的看費雲翔,他則肯定的點頭。

她不禁再看看桌上的時鐘——十二點。奇怪!費雲翔向來不曾在午餐時間找她辦事,

今天卻破天荒打破慣例,令她有一絲“事態頗重”的聯想。

“當然有空。”她向來配合度極高,但這次卻不免擔心的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沒有。”他有些支吾,卻不失原有的醋勁,“想請你吃個中飯,方便嗎?”

戴晴的眼睛睜得更大了,這比她所想像的意外更加意外,今天的費雲翔似乎特別的……

奇怪。

“方便……”換成她支吾起來,因為敏感的她,瞬間產生許多的聯想,“但,如果

你是想和我談一些比較嚴肅的話題,比如說裁員、開除之類的,那我寧願在辦公室里說,

我想我可以平心接受。”

戴晴的話,教他感到啼笑皆非,伸手撫了撫她的頭,說:“只是吃個飯,沒你想得

這麼誇張,而且……”他的表情突地肅然起來,“是你告訴我,得小心看好你,別讓其

它人給挖走的。”他避開她投來的目光,食指慣性的揉揉鼻子,瀟洒的說:“所以我怎

么可能會開除你這位得力助手,反倒更應該常常請你吃吃飯,好好慰勞一番,為公司永

遠的留住你。”

真是這樣嗎?為何他的話聽來不像他說的簡單,但是,費雲翔沒有給她更多的時間

思考,因為他已朝電梯走去,戴晴只得匆匆拿起皮包,跑上前跟上他的步伐。

如果“意外”是會傳染的,那麼今天真是戴晴感染“意外”的日子,因為所有的

“意外”接二連三的針對她而來。

就在她和費雲翔走出電梯,步向大樓的露天廣場時,在那等候多時的孫漢良掀起了

另一場“意外”高潮。

戴晴看見迎面而來的孫漢良,心口像是遭到重擊,整個人傻住了,直覺往費雲翔的

身後躲,雖然她知道他是衝著她而來,她卻有一絲孫漢良沒瞧見她的渴望。

費雲翔發現她的怪異,關心的正欲開口詢問,怎料突然冒出個男人,橫隔在他們之

間,並且伸出手攬向他身後的戴晴,焦灼的喊:“Carey......不,戴晴,請你別生我的

氣,請你別當我是陌生人……”

戴晴閃開孫漢良伸出的手,側身跑向費雲翔,而費雲翔也很直覺的將她拉進懷裏,

顯出濃厚的保護意味,盯着眼前的孫漢良,他問:“晴晴,你認識他嗎?”

戴晴在費雲翔懷中不安的抖動,頭垂得低低的搖晃,“不認識,雲翔哥,我不認識

他。”

“Carey......不,戴晴……”孫漢良十分激動,又很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激

動。但,看見她在別的男人懷裏,他嫉妒得青筋浮動,眼裏滿是妒火,“戴晴,請你不

要冷漠的對我,你知道我們之間存有真情,絕非你說的陌生。”

她看見費雲翔訝異不解的眼神,天哪!孫漢良怎能在他的面前說這樣的話,這樣一

來,費雲翔終將知道她過去他所不知的事情,那是她刻意隱瞞多年的傷口,絕不能讓孫

漢良輕易的揭開它,而且更不能在費雲翔的面前……不!她不要費雲翔知道那段醜陋的

過去。

“不!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請你走開……走開……不要再來干擾我……

請你走……”

戴晴慌亂的說著、喊着,因恐懼更加抓緊費雲翔伸出的臂膀。

“Carey,Carey......”

孫漢良喊着,聲音絕望而凄楚,邁向前,只想把她從別的男人懷中搶回,而費雲翔

往後一退,用單手緊攏住戴晴,並推開孫漢良的企圖,嚴正的說:“她已經說不認識你

了,請你自重些。”

孫漢良顯得狼狽且難堪,卻又不肯就此罷手,氣急敗壞的說:“我和她的事,用不

着你來管。”

“我管定了。”費雲翔儼然成了她的守護者,立即從口袋取出鑰匙遞給戴晴,“你

先上車,在車上等我。”

費雲翔的眼眸是如此溫柔、如此親切、如此細膩……戴晴感激他的善體人意、他的

仗義挺身……她惶恐的一顆心頓時平復許多,順從接過他手中的鑰匙,從容的走向轎車

停放處。

“Carey,Carey,Carey......”

見戴晴轉身離開,孫漢良激動的狂喊,並且沖向前想攔住她的步伐,但卻教守在原

地的費雲翔給阻擋下來。

“如果她不想見你,你這樣毫無理智的作為,只會使她更覺厭惡。”

“不!你不懂,我和Carey只是小誤會,只要把話說清楚,就什麼事情也沒了,你讓

開,讓我去和她說……”

孫漢良執意不退,費雲翔堅守不讓,兩人對峙的氣勢一觸即發。孫漢良似乎感受到

這將是場吃力不討好的衝突,不得不打消心中的意圖,身子開始向後退,並且說:“你

告訴Carey,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絕不!”

“孫漢良。”費雲翔突然叫道,眼神冷酷又犀利,像是一把銳利的寶劍,刺穿眼前

的男人,“我知道你對女人很有辦法,但你若再敢碰我身邊的女人,我會讓你付出慘痛

的代價。”說完,轉身大步離開。

孫漢良愣在原地,很訝異他的話,奇怪他居然認得自己,而他為何要說“再”這個

字呢!他可不認為在這之前,自己曾和他有過任何的衝突。

費雲翔走近停車處,看見在車上用手撫着頭的戴晴,他輕敲車窗不願嚇到她,當然,

她還是明顯的一怔,看清楚是費雲翔之後,才將車門打開。

他坐上車,從她手中取過鑰匙,並且立即發動車子。

“對不起!”她說。

費雲翔搖搖頭,“你知道你沒錯。”

“我很抱歉,耽擱了你吃午飯的時間。”

費雲翔又搖搖頭,“反正下午沒事,這一餐吃久一點也沒關係。”他轉動方向盤,

將車子駛上公路。

“謝謝你。”戴晴沉默了一會兒后,突然的說道。

費雲翔望了她一眼,搖搖頭說:“我只是做我該做的。”然後就悶着氣,繼續開車。

“我謝謝你沒有追問我原因。”

“那就是說,你並不想讓我知道原因,那麼我又何必自討沒趣,是不是?”

戴晴感覺他有一絲怒氣,而她又說不上來是為了什麼,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怕會明白他的“氣”是為她而生,車內頓時沉悶,着實令她坐立難安。

終於,還是費雲翔先開口:“好了!你沒錯,我也沒錯,我們毋需讓個‘陌生人’

破壞這頓午飯,是不是?”

他的語氣頗為強調“陌生人”這三個字,而他真正惱的是她的“過於見外”,他居

然覺得自己在她眼中也成了“陌生人”,雖然他即刻又承認是自己過於荒謬的想法,但

他內心確實有一絲“不舒服”掠過心頭。

戴晴並不想深究他的想法,卻憂心他對自己的過去知曉了幾分,而最令戴晴感到害

怕的,是他竟有着和她父親當年相同的神色——失望。那是她父親在知曉她為了錢,甘

願委身做人情婦,毀損戴家聲譽后,投給她最沉重的怨責眼神。而今,她竟會在費雲翔

的身上領受到相同的感覺,不禁令她心頭髮寒。

她的沉默引起他的注意,這才發現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我說錯了什麼嗎?”他焦

慮的問,回想自己曾說過的話,“如果我曾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相信我,我絕對是無

心的。”

戴晴抿抿唇,企圖放鬆內心翻滾的不安,搖着頭說:“沒有、沒有,我只是……只

是……”她很想解釋些什麼,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於是支吾了起來。

“我知道,那個‘陌生人’的確嚇壞了你,但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再有機會接近你。”

費雲翔的話,如同鋼鐵般保證,在戴晴心底衍生莫大的迴響,受震動的望向他,這

才發現他也正凝視着自己。

這交會如同閃電般劃過彼此心底,奈何兩人又急促收回各自的眼神,讓好似該要發

生的事情硬生生的結束掉。

“你,”費雲翔輕咳,調整聲調才又說:“如果你願意,可以搬來我和天翔住的地

方,有我們兄弟倆在,那個‘陌生人’就無法再干擾到你,而且……”他頓了頓語氣,

“而且,保護你本該就是天翔的責任,倘若他知道了今天的事情,肯定也會有和我一樣

的看法和決定。”

又是天翔。怎麼他們兄弟倆總喜歡自以為是,將她推給彼此負責呢?天知道他們兄

弟倆究竟在搞什麼把戲,而她清楚的知道,她並不喜歡這種被人“推來推去”的感覺,

好似她賴定了他們兄弟倆。

“不!我哪兒也不去,更不需要你或天翔的保護。”

“可是……”

“你放心,我也不會讓任何陌生人干擾到我的生活,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可是……”

“雲翔哥。”戴晴再度打斷他,老實說,她也聽不下他想說的任何話,“我的私事

你向來是不會過問,不會給予建議,這一次我希望也是如此,事實上事情也沒有你所想

的嚴重,我能應付也能解決,就請你別再憂心了,好嗎?”

他抿抿唇,將眼神專註於前方的車陣中。是呀!自己究竟是怎麼了?一向不過問她

的私事,這些日子卻像是中了邪似的窮極無聊,一再的多管閑事。費雲翔惱自己的莫名

其妙,腳下猛的加速。

“雲翔哥……”

“嗯!”他呢噥應聲。

“你在生氣嗎?”

他僵着面孔搖頭,“沒有。”

“可是……你剛剛闖過一個紅燈!”突然,戴晴捂住了唇,睜大了雙眼,“哦!不

是一個,是兩個……雲翔哥,別開這麼快,費雲翔……”

她顫抖的聲調驚醒了他,老天!他又是中了什麼邪?又莫名其妙的嚇壞了她。費雲

翔立即緩下車速,用手捏捏鼻樑讓自己清醒正常些,然後歉然的說:“抱歉!我沒注意

到。”

“雲翔哥。”她望見他的怪異,不安的說,“如果你不舒服,我們可以取消這頓午

餐,你把車駛向路旁,換我來開,我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費雲翔搖搖頭,想來自己的臉色必然很差,竟把她給嚇得……他輕嘆口氣,隨意動

了動身子,說:“你放心。喏!飯店不就在前面了嗎?”他看着前方的目標,“我說要

好好請你一頓,你就安心讓我請。”

她也瞧見飯店,雖然她嘴裏什麼也沒說,心裏卻不免犯嘀咕。

費雲翔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猶豫,突然朝她的肩膀拍了拍,說:“現在,什麼也別想,

就讓我們輕輕鬆鬆的吃頓午飯。”

雖然,費雲翔的舉動有些突兀,卻着實令戴晴安了心,她順從的點頭,看着他將車

子駛進地下停車場。

戴晴以為等待自己的是頓輕鬆愉快的午餐,卻沒料到另一場“意外”即將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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