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今晚的舞宴,是出商界大老楚中天所舉辦,宴會的場地就是楚家的祖屋。早期經營

布莊的楚中天,以小額資金起家,十幾年間就躍登台灣富豪之列,外間估計其財富超過

千億,是台灣商業界翹楚之一,至今,楚中天致富的傳奇經歷,仍為業界所津津樂道。

楚中天只有一個兒子楚肖夫,楚肖夫的確和父親楚中天一樣,善於理財做生意,父

子倆共同經營的幾年,楚家產業威赫一方。可惜,楚肖夫十五年前因猛爆性肝炎突然去

世,身後只留有一女——楚楚。

楚楚今年正值雙十年華,而且人如其名——楚楚動人,任誰見了都難以不心動,加

上她又是楚家惟一的血脈,想一親芳澤的人更是趨之若驚。

楚楚在美國就讀茱麗亞音樂學院,崇尚藝術的她不若祖父及先父的功利,對經營理

念更是興趨缺缺,難得的是她沒有嬌生慣養的小姐脾氣,對人總是和和氣氣,說話斯文

得體,自然流露出一股大家風範。

農曆初六是楚楚的生日,楚中天極疼愛這惟一的小孫女,年年生日都開盛宴慶賀,

今年正值楚楚雙十年華,慶生會自然更是別開生面。當他發表一段極感性的話語后,場

外推來六層特製的大蛋糕,眾人齊唱生日快樂,將舞宴的氣氛引爆至最高潮。

頭一次見着楚楚的費天翔,也情不自禁的為她的風采所迷戀,忍不住讚歎說:“她

真美,宛若仙子下凡來。”

“誰?”戴晴沒戴眼鏡,所以沒瞧見楚楚的美;但,她很清楚知道,一旁的他——

費天翔,心已追隨其左右。

“楚楚。”他說。

“那你還杵在這兒幹麼?”她鼓舞的說,“還不去請她跳支舞。”

“可是……”

“再可是,你就只好看別的男人擁她跳舞啰!”戴晴催促他快行動。

“可是,我答應陪你一整晚的。”

“你放心,我不會寂寞的。”

他猶疑着,“不行!我一走開,大哥肯定會來請你跳舞。”

戴晴無奈的輕笑,“天翔,我不知道你今晚在搞什麼把戲,但是今晚我願意配合你,

除了你,我不會和其它男人典舞。”

“戴晴,你太好、太善解人意了……”他感激的左一句讚美,右一句道謝。

“夠了!夠了!你的‘甜言蜜語’,還是保留給楚楚吧!”

她催促着,便把他給推了出去。沒多久,她就看見費天翻和楚楚在舞池中共舞的身

影。糟糕,她這時才想起,忘了向費天翔討回眼鏡。

今夜,雖然屋裏是熱鬧非凡,但在屋外依舊夜涼如水,對戴晴來說,她倒寧可選擇

屋外的冷清,裏頭的歡愉熱鬧並不適合她,庭院裏靜悄悄的,有份凄涼的絕美,這感覺

倒令她喜歡,倒令她覺得無拘束。

其實她也是有意要躲開人群的,太多的人群會令她恐懼、會令她沒有安全感,她怕

被人認出,被那些她不願再遇上的人認出。

“Carey!”

她猛然一怔,整顆心怦怦亂跳,頭頂因酥麻而使整個身子都戰慄起來。噢唔!不會

的!老天不會對她這麼殘忍,六年來她只“放縱”這麼一次,惟獨的一次而已,為什麼

老天就不肯善待她,讓這個美麗的夜晚持續到最後呢?不!她聽錯了,是幻覺,她把自

己綳得太緊,太怕讓人認出來,所以才會衍生這種錯覺。

“Carey!”

又一聲。不!她不要回頭,不能回頭,她不能承認自己曾經叫過這個名字,但,老

天沒有給她選擇的掌控權,她不肯回頭,認出她的人卻已跨到她的面前。

“Carey!”那男人的表情興奮而激動,“真的是你,我簡直不敢相信我還能夠再

遇見你。”他一把緊握住戴晴的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男人的碰觸,使戴晴整個人驚悚的彈跳開來,“你認錯人了,我不叫Carey!”

“是的!你是!你是!你就是!”他迭聲的喊,似乎不能也不容她反駁,而且更進

一步的上前樓住了戴晴的肩,強迫她直視他的臉,“你是Carey,我知道你就是,無論

時間過了多久,不管你的容貌有何改變,我都能確定你就是Carey,你的眼睛瞞不過我,

騙不了我的,在我的腦海里永遠記得它的深邃、它的美,它不會說謊,它告訴我,你就

是Carey......”

眼睛,天哪!她真不該讓費天翔取走她的眼鏡。

“先生,請你冷靜點,冷靜下來,你會發現你真的認錯人了。”

戴晴扭動着想掙扎出他的鉗制,但他不肯鬆手,甚至把她摟進了胸懷裏,死死的、

緊緊的抱住了她。

“請你、求你別再這麼冷漠的對待我。”他一手撫在她的背上,一手擁住她的後腦,

嘴唇覆在她耳邊痛苦的低喃,“你知道我有多懊悔自己的不誠實,多痛恨曾對你說過的

謊言,請你讓我彌補,求你回來我身邊,我會讓你知道,我有多麼的愛你……”

“夠了!先生。”她奮力的推拒他,“你真的認錯人了,我真的不認識你,請你放

手,立刻!否則,我就要喊人了。”

“為什麼?難道在我說了這麼多之後,你仍然不肯相信我是真心的?”

“不管你說什麼,也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心,可以確定的是,我絕對不是你要找的

人,這裏有很多人,如果我一喊,恐怕對你或多或少都有些影響。”

他微微一怔,她的話果然起了效用,而戴晴正好趁他不留神時溜了開來,往大廳跑

去。

“Carey,Carey......”

他追了上來,阻止她的逃脫,“如果你不是,為什麼要躲我?”

戴晴一時無言以對。突然,有人聲傳來,而且正朝他們走了過來,她立即說:“你

認錯人了,請你立即離開我的視線,否則我會同人求救,到時大家都不好看。”

“Carey!”他痛苦的低喃,但是她的眼中透着認真,令他不得不放手,“我知道

你是,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查清楚。”

他深深的看她,幾經掙扎才決定離開,往大廳走去。

戴晴大大的鬆了口氣,四肢發軟不住的顫抖,她覺得自己就快昏倒了,摸索着往樹

幹上倚靠,不斷喘氣舒緩心中的慌亂。

“你果真是Carey。”這聲音太突然了,戴晴整個人彈了起來。

“蘇小姐。”

怎會是她?雲翔哥的女朋友,她為什麼說那樣的話?莫非……

“蘇小姐,你……為什麼……”戴晴支支吾吾,着實難以開口。

蘇媚冷哼一聲,“想不到你比我還健忘,我姓蘇你或許陌生,若是稱我以前的稱呼

‘孫太太’,或許比較能喚回你的記憶。”

戴晴眼睛睜得大大的,臉色別的死白,就連呼吸似乎都給凝結住。不!不會!這樣

的夜晚承受這樣的衝擊,實在太殘忍。

蘇媚走了過來,和戴晴面對面,“想不到我們還真有緣。”

“蘇小姐,我不是……”

“唉!少來這套,你的痴心情郎孫漢良都已經認出了你,你還有什麼好裝的呢?你

以為我會像他,被你唬個兩句就落荒而逃嗎?我蘇媚可不是被嚇唬大的,少在我面前玩

裝傻的把戲。”

“那……你想怎樣?”

蘇媚瞄着她,冷冷的、陰沉沉的說:“這句話好象該由我來問你才對。”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蘇媚的語氣,像是戴晴應該懂卻裝傻,她又同戴晴逼近了兩步,兩

眼犀利而銳猛,“當年你搶走我的丈夫,我可以放過你,不和你計較,但,倘若你再犯

我蘇媚,想從我身邊再搶走任何人的話,哼!”又是一聲冷哼,“我會讓你嘗到比當年

更深的痛苦,讓你付出更大的代價。”

“蘇小姐,我們之間應該並沒有仇恨,如果有,那也已經是過去的事情,況且,我

從未搶走過你的丈夫,現在又怎會搶走你身邊的人呢?”

“你倒可以撇得一乾二淨,說得自己很無辜似的,你那些見不得人的過去我可是清

楚得很,我警告你,你最好安安分分做你的秘書工作,否則別怪我把你那些骯髒事全給

抖出來。”

“我不懂你究竟是什麼意思,而且我也沒做過任何航臟事,好讓你藉題發揮到處宣

揚的。”

“哦!是嗎?那你勾引我老公的事,算不算得上是呀!”

“你……沒有的事,請你別胡說八道。”

蘇媚哈哈大笑,聲音既尖銳又刺耳,“有沒有,你心裏最清楚,別說我沒警告你,

你最好小心點。”說完,蘇媚一周頭走了。

戴晴看着她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自己,事情怎會演變成如此呢?孫漢良的太太是

蘇媚,而蘇媚現在又是費雲翔的女朋友……噢!老天究竟是怎麼安排的,把所有人都放

在一塊兒了。最糟糕的是,今晚她根本就不該來,她早該知道快樂的背後永遠隱藏最大

的危機,她早該覺悟的。

“晴晴。”費雲翔突然出現,“你怎麼一個人待在這兒?”

她吶吶的抬起頭,低喊:“雲翔哥。”

“晴晴,你怎麼啦?”

她的臉好蒼白好蒼白,手指傳來的也是透着冰涼的冷,這樣的她令他揪心,“你不

舒服嗎?我帶你回大廳,這裏實在太冷了。”

她一篇,即刻掙開他的扶持,“不!我不要進去,我不要。”

她搖頭,慌亂的搖頭,踉蹌的向後退,想立即逃離這一切。然後,她撞上了出來找

尋她的費天翔,他順勢將她擁在懷裏。

“戴晴,原來你在這兒,我找你好半天了……”

“天翔,天翔。”她打斷他,拉着他的手臂很急切的說,“我要走,立刻就走,很

抱歉我不是個盡職的舞伴。”說完,戴晴不顧一切的往大門跑去。

費天翔愣了一下,事情實在太突然了,他根本反應不過來,“大哥,你做了什麼?”

費雲翔搖頭,“我的出現,只比你早一分鐘。”

他們兄弟倆相互凝視。費天翔跺跺腳,兩手緊握拳頭,沙啞的吼:“如果你欺負了

她,我不會放過你。”說完,費天翔也朝大門跑去追戴晴。

費雲翔一臉無辜佇立在原地,吶吶的說:“究竟是怎麼回事?”看着他們一前一後

的離開,他不禁自問:“他們又怎麼會在一塊兒的呢?”

※※※

那一晚,戴晴整夜輾轉難眠,腦海里浮現的儘是賀子玲、孫伯權、孫漢良、蘇媚以

及她父親戴正豐。原以為遠離的過去,竟一下子活鮮鮮的躍進她現在的生活,戴晴真希

望自己能立即昏睡過去,醒來后發現全是夢。

但,她偏偏是這麼的清醒,清楚的知道所發生的每一件事,而現在事情更不單純了,

連費雲翔都有可能被牽扯進來,眼看她極欲擺脫的夢魘將再度吞噬她現有的生活,她竟

表現得毫無招架之力,她恨自己的軟弱。

噢!這是否意味着她又得收拾行里,把自己隱藏到另一個別人所不知的地方呢?她

不捨得。她只是個平凡普通的人,是人都會安逸於平穩的生活,她自然也不例外,何況

這裏有她六年努力辛苦的成果、有她賴以維生的工作,還有呵護她的費家兄弟。唉!她

怎能有那樣的過去,來困擾她這一生。

如果,她沒聽賀子玲的話,不曾認識孫家父子倆,是否一切都將不同,事情是怎麼

開始的呢?她記得……

八年前,她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開始進入酒廊等聲色場所工作賺錢,從那時起,

她所賺的錢大部分都是交由賀子玲處理,那是她們當初所共同約定的:她出去工作賺錢,

而賀子玲負責她父親的起居飲食。

剛開始生活的確是漸漸步入正常就道,她也逐漸適應酒廊公關這種送往迎來的工作,

然而賀子玲漸漸又開始抱怨,畢竟她過慣了花大錢的日子,嘗過甜頭便會要求更多,她

嫌戴晴拿回來的錢太少不夠正常開銷,嫌戴正豐脾氣暴躁難以伺候,怨這怪那的,少有

安寧的一日。

於是她開始對戴晴咬耳根子,環境的逼迫令戴晴開始動搖心志,甚至接受了她的安

排。

“阿姨不會讓你委屈的,孫漢良有錢、有勢、有地位,雖然他是結過婚有老婆的人,

但是家花哪有野花香呢?我保證他一定會疼你、愛你、照顧你一輩子的,連帶你爸爸也

會有好日子過,縱使後半輩子都得躺在床上,也都是舒舒服服服、無憂無愁的,喏!有

錢就是有這種好處,反正都是伺候男人,在酒廊還得忍受嘔心的男人,倒不如專心伺候

一個。”

在很多的日子以後,戴晴回想起那件事,總覺得自己當初不夠堅持,雖然賀子玲的

確是用盡了各種辦法和說辭使她軟化,但追根究柢甘願做人情婦的終究是她自己。

和陌生、沒有感情的男人上床,戴晴並不感到悲傷,她明白這是金錢交易的遊戲,

她既然想從中獲取利益,自然得付出代價,她的靈魂早在出賣自己的那一刻死去,沒有

靈魂的人自然無悲也無喜。

孫漢良是家企業的小開,三十齣頭的年紀,因為家境富裕終日無所事事,結婚才兩

年就想盡辦法在外頭搞小公館,戴晴已是他第三次外遇,前兩個女人都是不歡而散。

老實說,戴晴是不會喜歡像孫漢良這種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但是她不得不承認,

他的的確確是個疼女人的好情人,時間久了她竟有戀愛的感覺,她這才相信女人是需要

被人疼愛的。

孫漢良對她更是痴迷不已,他總是這麼說:

“Carey,你這小女人真是讓我愛進了心坎里。”

“Carey,來到你這兒,我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Carey,如果我老婆有你一半好,該有多好。”

“Carey,我要娶你,做我孫漢良的老婆。”

“Carey,我一定會離婚,給你一個交代。”

“Carey,給我時間,對我一定要有信心……”

他說過的話、所下的保證,實在是太多太多,多得連載晴都無法再對他一笑置之,

心裏頭真起了做他妻子的念頭,於是,她開始設法改變他。

一日,她取出所有他送的珠寶,攤在他面前,說:“漢良,你瞧,你買這麼多珠寶

首飾給我,而我只知道它們耀眼奪目,卻不懂得它們真正價值之處,你能不能一件件說

給我聽?”

於是,孫漢良拿起每一件珠寶,細數它們的產地、成分、價值……說得既詳細又清

楚有如瞭若指掌,說得讓戴晴充滿信心,而鼓舞的對他說:“你瞧,你對珠寶的了解有

多透徹呀!你既然常光顧珠寶店選好貨色,何不自己開家珠寶店,為自己的店挑選好珠

寶呢?這樣一來,既可以收藏又可以廣交同好,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嗎?”

過沒多久,珠寶店開張了,孫漢良也有模有樣當起老闆,開始他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或許真是投對了路,店裏的營利節節高升,孫漢良愈做是愈有興趣,第二家分店也在他

設計規畫之下隆重開張。

一日,他回來,對她說:“我父親要見你。”

戴晴嚇壞了,在她的藍圖裏,編織的儘是她和孫漢良的美好未來,卻從未想過必須

面對他的家人,她細心的梳妝打扮,把自己打扮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提起勇氣獨自

去赴這個約。

戴晴記得,她見到高高在上的孫伯權,他的第一句話是這麼對自己說的:“不管你

是如何改變了我的兒子,我是不會允許他離婚的。”

她無言以對。面對外遇,任誰都是先保護家裏可憐的元配,而她只不過是搶人丈夫

的壞女人,既然是壞女人,當然就是不可能進得了高貴的孫家大門。

回到家裏,她向孫漢良提出分手。她想,既然註定得做情婦,她要做個無情無愛的

情婦,因為有了感情,就會有割捨不下的牽挂,而牽挂正是痛苦之源。

孫漢良不答應,求她,苦苦的哀求她留下,並且一再的立誓他將儘快和妻子解除婚

姻關係,不論父親如何阻撓,也無法改變他娶她的決心。她信了,她是那麼的深信他的

話。

然後,孫漢良又開始他那套“喊話”戰術:

“Carey,我父親答應讓我自己解決事情。”

“Carey,昨天我向我太太提了離婚的事。”

“Carey,她瘋了,她竟以死威脅我。”

“Carey,給我時間,也給你自己信心。”

“Carey,就算她想死,我也要和她離婚。”

“Carey,我相信她正考慮這件事,遲早她會同意離婚的。”

“Carey,今天我和她正式分居了。”

“Carey,我的律師已把文件交給她本人,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完完全全的屬於

你。”

“Carey,她居然跑到國外避開我,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讓她同意簽字。”

他不明白這些話是如何牽動她的喜、怒、哀、樂,但她信他,是那麼全心全意的相

信他,然後,事情就這麼爆發開來,把她對他的信心,炸得支離破碎。

那日,他飛去南非。下午,她就接到繼母打來的電話,慌張失措的喊着說:“戴晴,

你快回家裏來,有個女人自稱是孫漢良的老婆,跑來家裏又叫又罵,你爸爸……你爸爸

好生氣……你快回來……”

戴晴急急忙忙沖回家,一進門還來不及弄清楚狀況,蘇媚就衝上前給了她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告訴你,想搶別人丈夫不是那麼容易的,下賤。”說完,蘇媚又隨手

摔爛好幾件東西。

“孫太太,請你自重!”

“請我自重?我才要請你自重,別凈和別人的丈夫上床。”

她這些話一出口,戴正豐就從裏頭把房門狠狠的甩上。

戴晴咬着唇看着關上的門,心想息事寧人,起碼別讓她在家裏鬧。

“孫太太,我們出去找個地方談談好嗎?”

“為什麼?難道你也害怕丟臉嗎?你敢做就別怕讓人知道。”蘇媚高聲吼着。

“孫太太,你不如等漢良回來,親自和他談談。”

“是你介入我的家庭,我當然要找你。”

“孫太太,我承認我是和漢良在一起,但是你和漢良的婚姻出問題,是你和他之間

的事,他要和你離婚也是他自己想的、自己決定的,和我毫無關係。”

“離婚?”蘇媚眼睛睜得大大的,好似從沒聽過這種事,“你說漢良要和我離婚?

哈!哈……”她突然失聲大笑,“你簡直是痴人說夢,我懷了兩個月的身孕,你說漢良

會和我離婚嗎?”

戴晴心跳倏地停止,冰冷的感覺從頭頂貫穿腳底,她望着蘇媚的小腹,他說他愛自

己,他說他要和妻子離婚,他的話、他的保證,前前後後說了有半年的時間,而他的妻

子竟懷了兩個月的身孕。

“不!我不信,你說謊。”戴晴不相信的說。

“信不信隨你,你等着看,看漢良他會不會和我離婚,他的習慣我太清楚了,看上

哪個女人就馬上拋棄上一個,你也只不過是供他玩弄解悶,用錢買來的女人,時候到了,

他照樣會把你給甩得遠遠的,乖乖的回到我身邊。我無所謂,反正他有錢,想找多少女

人伺候他都可以,我也樂得清閑。”

一旁的賀子玲忍不住上前幫腔,“既然你不在乎,那你來做什麼?”

蘇媚狠狠的瞪了戴晴一眼,從皮包里拿出一張支票,“我公公體念我懷孕體虛,需

要漢良多心留意,所以要我拿這張支票來給你,要你離開漢良的身邊。而且還說,如果

你願意,他也可以收你做他的情婦,讓你伺候他。”

“呀!是真的嗎?”賀子玲驚喜的問,趕忙走向戴晴,低低的說:“喂!主意不錯

喔!想想,這老子必然比小子更有錢。”

戴晴狠狠的斜瞪賀子玲一眼,嚇得賀子玲趕忙住嘴。戴晴走過去,取過蘇媚手中的

支票,刷的撕成兩半,再放回她的手中。

“請你告訴孫伯權,我不需要他來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戴晴挺直腰走向大門,將

它打開,“孫太太,你的話已經傳到,任務已經達成,請你走吧!”

蘇媚緩緩走到門口,又說:“喔!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你們戴氏企業一年

前就是讓我公公給并吞的,想不到‘并吞’得可真徹底呀!哈……”蘇媚又哈哈大聲失

笑,最後終於離開。

戴晴闔上大門,臉上的表情全都扭曲了,她惡狠狠的盯住賀子玲,咬着牙說:“你

是知道的,對不對?”她指着她,一步步靠近,“你竟為虎作悵,害我做個不孝的女兒、

不知廉恥的女人。”

“我……那我也是替你着想呀!”賀子玲推諉的說,“人家孫家可是中部地區有名

的望族,有多少人極盡巴結之能事想和他們沾親帶故的,還未必能成呢!雖說是做情婦,

可也是備受寵愛,集榮華於一身呀!誰教咱們缺的是錢呀,哪能不向錢低頭呢?瞧現在

搞成這樣,你居然還要個性扮清高不拿孫家給的錢,現在你是不覺得,過不了多久你就

知道苦啰!我看哪!還是……”

“夠了!夠了!別說了!別說了!”她捂着耳朵,死命的搖頭,“天哪!我真笨、

我真蠢,居然會聽了你的話,依了你的安排,做出這樣傷害自己、羞辱父親、敗壞門風

的胡塗事來,我……我怎能這樣……怎能……我該怎麼辦……”

她喃喃自語,無助的自責,卻無人拉她一把,甚至命運還將她推向極端。

突然,戴正豐的房裏出現“砰”然一聲巨響。

她空了的心直覺——完了!完了!她沖向前,衝進房間,衝到父親倒卧在地上的身

軀前,狂喊:“爸!不要,不要。”她顫抖的、驚栗的、蒼白的、不知所措的、胡言亂

語的……她喊:“爸!求求你別丟下我,求你別死……起來,你起來呀!”

戴晴努力想抬起父親龐大的身軀,但她辦不到,父親身軀沉沉的壓住了她,而她積

壓多年的悲與苦倏地崩潰,淚如雨下模糊了雙眼,她仍舊喊:“爸!原諒我……我知道

你氣我、不想看到我,求求你原諒我,爸——爸——”

她呼喚,一遍又一遍,但戴正豐緊閉的雙眼像是無情的拒絕,教她冰冷的心沾染罪

惡沉入地獄,從此再也無法原諒自己對父親造成的傷害。

經不起打擊的戴正豐再度爆了血管,雖然緊急送醫救回了性命,卻終身癱瘓在床上。

張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出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她不想、她不恨,只怪自己、怨自己、恨自己。

三個月後,戴晴將父親和賀子玲從中部安頓到南部,然後她一個人帶着簡單的行囊

到台北,想找份正當的工作做。

但,缺乏經歷又無學歷的戴晴,吃盡苦頭到處碰壁,兼三、四份零工,也賺不足給

賀子玲的生活費,最後不得已又淪落到酒廊內工作,一直到她遇見費雲翔。

那年的戴晴也正值雙十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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